当日来时遇上了顾妍,因她容貌像极了柳江氏,这便上了心,再找人查了查,果然是他的外孙女。
联系上了胡掌柜,知晓了柳氏的现状,戴尔德心如刀绞,大恨自己就该早点打听清楚,不至于还留着女儿外孙外孙女在这里受苦。
戴尔德捶胸顿足气怒不堪,看着柳氏和顾妍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柳氏摇头惋叹:“父亲无需自责,这是女儿咎由自取,一切都是我造的孽,我愿意承担……”她吸吸鼻子望向顾妍,又不忍道:“只是,还累得孩子们与我一道……”
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在父亲面前,似乎悔意顿悟更加深刻。
戴尔德多年未归家,没做到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而柳氏怯弱,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这种痛楚,戴尔德十分明白。
用指腹抹去柳氏脸上的泪水,戴尔德道:“玉致,不哭,你受的苦,孩子们受的苦,父亲一一为你们讨回来!”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狠戾决断。
做了十多年的海域王,戴尔德周身自有一番气派,那是久居高位颐养出来的。
他现在回来了,多年的遗憾,必须要想法子弥补。
顾妍低下了头。
她能感受到戴尔德的痛和悔。她不该怀疑一个被迫与亲人分离多年孤苦无依之人的决心。这一刻就像是在溺水中险些窒息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顾妍竟心酸地险些要落下泪来。
她轻声唤了句“外祖父。”
戴尔德高兴地直笑,“阿妍,玉致,你们且看着吧,既然他们敢做,我们不如送他们一份大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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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出征
常言道,高手在民间。
东市的里弄巷道,每日喧闹。
热气蒸腾的茶楼饭馆,沿街叫卖的小本摊贩,琳琅满目的珍稀古玩,眼花缭乱的绫罗绸缎……精细的老艺人们,偶尔会在这些寂寥的角角落落里,靠着手艺维持生计。
顾妍翻看手里的一沓契纸,纸张老旧,各盖了南北直隶某些府台的印章,字迹模仿极像,外行人几尽看不出一丝伪造的痕迹。
胡掌柜说,老师傅做这一行有几十年了,在道上信用极好,不用担心有何后患。
确实,都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老师傅造了这一沓单子,可算是狠狠赚了一笔,用来养老足够了……而且这种事说出去,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她将这些契纸放入了锦盒中收起来,藏在高高的悬梁上……至于那些真的契约……柳氏与戴尔德一道去大理寺,找了大理寺卿,将交接手续做得十分秘密完备。
西德王炙手可热,眼下没人愿意得罪他,大理寺卿程康靖自然愿意卖这个人情,第一时间便处理了。
一切都进行地悄无声息。
顾妍刚刚从西德王就是外祖父的震惊里平息下来,即刻又听闻了倭寇再次打上岸的消息。
此次倭寇来势汹汹,兴许正是看中了现今福建政乱,无人主持大局,便趁着这个档口大肆进攻,在闽浙一带游战不断。
海上战是琉球的强项,福建总兵、水师管带应接不暇措手不及。大败而归,急令直传京都,连不管事的方武帝都惊动了。
近几年大夏的海师力量确实越来越薄弱,只好调动两江流域水军暂时抵挡,西德王乃海域王,在水战上自有一番优势,将手下最精锐的一支海军交由了方武帝,方武帝龙心大悦,又赏赐了西德王无数珍品。
方武帝有意让一品威武将军萧祺去福建支援,萧祺一听说这话就暗骂一声。回去后便与将军夫人郑氏抱怨道:“真真是老糊涂了!那倭寇打的都是水战。让我一个陆战将军去有何用……回头若是输了,还要怪我无用!”
郑氏也觉得有理,灵机一动道:“你病了,哪还打得起来?”用凤仙花汁染得鲜红的手指轻轻一点。指了指东面。“十二年前那场战役。你虽说是康复了回来的,但有些暗伤总免不了,近来又复发了。人家能怎么说,逼你上场?”
“咱们府里头,除了国公爷这个老战神,可还有一个小战神呢!替父征战,可是多么响当当的名头,赢了那是整个国公府的荣耀!”
至于如果输了……那也算不到萧祺的头上,甚至小战神百战百胜的传说也要打破了!
萧祺一想也对,第二天就病得爬不起来了。
镇国公要找晏仲来给他诊治,萧祺死活不肯就范,萧沥看了半晌,冷笑了声,就让晏仲回去。
他清清淡淡地看着在床榻上瘫软无力的萧祺,静默了许久才道:“父亲病重,做儿子的无法侍疾了……”
这是认了代替萧祺去福建的差事。
萧祺虚弱地笑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令先长大了,为父相信你的才能……定要打得那群寇贼落花流水。”
萧沥不置可否。
父亲真的是这样想的?
方武帝的圣旨还没下,首领大将便已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畏首畏尾,那是兵家大忌,临阵脱逃,那是十恶不赦……十二年前那场战事,父亲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什么?
萧沥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但他没问。
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在那场大战里,国公府都承受了无法弥补的损失和缺憾。
能从那场战役里活下来的人,都是英雄,是萧家军的骄傲。
在世人眼里,父亲,就是萧家军的灵魂,承受着所有的景仰。
他姑且容他在高处再待一会儿……
萧沥转了身就走,身后传来闷闷的撞击声响,他勾了勾唇,大步离去。
走的那天艳阳高照,城外一棵硕大的合欢树,投了一大片的浓荫,粉色的合欢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萧若伊拉了顾妍来观誓师会,顾衡之也抱着阿白来了。
圆滚滚的阿白,攒在顾衡之的怀里,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只黑色的羊皮球,只不过多了许多尖刺。
萧若伊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一只东西是前不久自己送出去的,顾妍也无奈扶额。
当初将阿白给衡之来养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一天七八顿地喂,没将它撑死,也是个奇迹。
萧若伊从震惊里回过神,继而就是满满的羡慕,凑过去连连问道:“你是怎么养的?它怎么长得这样好?我先前养了它一段时日,天天给它**心营养餐,它都瘦了……”
小嘴一瘪,样子委屈极了。
顾衡之本来没打算理她,他可还记着这人在元宵节时抢他灯笼的事呢!
可见她这么一脸好奇艳羡,不知是触发了心里哪个机括,凭的生出一丝自豪得意,将自己的“养刺猬心得”尽数说了。
阿白懒懒地缩在顾衡之怀里,闭着眼睛美美地睡着回笼觉,萧若伊的手靠近,它似乎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眯成缝的眼睛霍地睁圆,小鼻子一耸一耸,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着萧若伊的手心。
萧若伊“啊”地叫出来,一颗心霎时软得不行。
“你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顾衡之问道。
“刚吃了两块豌豆黄。”
“那便是了,阿白的鼻子灵着呢,一点点味道都能闻出来。定是你手上还有豌豆黄的气味……”
“呀!这么厉害!”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顾妍听得嘴角直抽。
平时懒得跟猪一样,吃了便睡,一到饭点或是闻到食物的气息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种事拿出来说,很骄傲?
顾妍扶着额,感觉到有一个高大的影子投下来,恰好一朵合欢落在她的头顶。
乌黑的发间一抹淡粉,女孩的眼睛犹如夜空最亮的那两颗星子,带着少有的迷茫和朦胧,阳光透过树叶缝隙丝丝缕缕地照下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飞扬的微尘。和她侧脸颊最美好柔和的弧度。
这一刻,美得让人不忍打破。
然而,女孩的精明警惕很快回来了,那一瞬的茫然。仿佛就像是幻觉。眼一眨。就不见了。
萧沥尽量睁着眼,依旧没有留住半分。
萧若伊走上前来说:“祝大哥早日大胜,班师回朝!”
说实话。萧沥有点不习惯这样一本正经的萧若伊,果然她下一瞬就破了功,笑着道:“你要是输了也没关系,不用没脸回家的……”
萧沥:“……”
他才不会输。
他挺直了腰,玄色戎装加身,在日光下闪着璀璨沉润的光,身姿高大挺拔,气势凌人,嘴角微抿,挤出最犀利冷冽的弧度。
“至多半年。”
他低沉自信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头顶,仿佛神祇般强大,无所不能。
顾妍竟觉得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西德王乘着马车姗姗来迟,誓师会还未开始,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他琥珀色的眼眸和满脸的络腮胡子很是扎眼,却没有人敢非议半分。
他看着顾妍与顾衡之长得一模一样的眉眼,压住想要亲近他们的冲动,只礼貌地对萧沥笑了笑,将手中的令牌交给他,“拿着这个,可以任意调用本王的海域水师。”
萧沥恭敬接过,对西德王抱拳行了一礼。
顾衡之拉着他的窄袖道:“大哥哥一定要大胜归来。”
萧沥淡淡地笑,轻声道:“会的。”
他又将目光看向顾妍,黑沉的瞳仁如古井深邃,有某些期待的情绪一一沉淀其中。
顾妍蓦然觉得有些窘迫,想起他曾帮过自己良多,福身轻道了句:“保重。”
大约是信他能做到,这时没有祝愿,也没有希冀,只淡淡两个字。
却如重锤“砰”的敲响了山顶古刹里那口沉重古朴的大钟,嗡嗡的鸣声响彻整个山头。
萧沥重重点了头,将头甲戴上转身。
浓烈芳香的美酒气味蔓延,阿白陶醉地在顾衡之怀里动来动去,一坛坛佳酿见底,直到最后一口誓师酒饮完,齐齐一声“砰”,瓷碗碎裂在地,每一个大夏兵士的口中呐喊着必胜的字眼,萧沥已经骑了马挥军南下。
浩浩汤汤的军队越来越远,与记忆里某个画面渐渐重合。
那一年大金南下夺城时,就是这样阵仗,气势恢宏……
顾妍想的出神,顾衡之正倚靠着她悄悄打量西德王。戴尔德便是外祖父这件事,暂时也只有柳氏和顾妍知晓而已,哪怕唐嬷嬷,也被蒙在鼓里。
戴尔德真想蹲下好好抱抱这个外孙,但他转头望了望高高城墙上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其中不乏有顾家的人,一时也只得忍住了,随意与他们说上几句,坐着来时的马车优哉游哉地回府。
萧若伊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招来了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黑衣男子,道:“这是冷箫,大哥的暗卫,你若有什么事,吩咐他做就是了,绝对忠诚!”
冷箫微垂着眼睑,面容寡淡平凡,气息也很内敛,若是忽略他劲装之下紧绷的肌肉,大约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顾妍不解道:“为什么给我?”
“哦,他是这么说的……嗯,她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于情于理,我都该还了这个人情,冷箫办事的能力一流,黑白通吃,能给她提供诸多方便。”
萧若伊肃着脸,绘声绘色地模仿萧沥说话的样子,顾妍觉得好笑极了。
心里又有些异样,似乎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帮她……呃……还人情。
直到回到家中,她也没弄清楚那点异样的情绪是什么,迎面对视上顾妤和于氏相携从垂花门处进来。
她们也去城外观誓师会了,只不过她们被拦在了城墙外,只能在远处看,而她和衡之却因为萧若伊,能够亲临现场。
顾妤简直看红了眼,她踮着脚在人群里寻寻觅觅,远远地才能看到那人细碎的剪影,可顾妍却能这样近地见他,还与他说话……人比人气死人,顾妤满腔的妒火都化作了夹枪带棒的言辞相激。
“誓师会果然是壮观,我们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都觉得惊心动魄,想必近距离看更加有所感触……”
她看着顾婼悠悠然从她们身后走来,低低笑着说:“只是可惜了,姐姐没有这个福气,二姐也没能有这个好运道,五妹可一定要跟姐姐们好好说说……”
顾婼身子一顿,眉心缓缓蹙起,于氏也有些奇怪顾妤怎么就说这些话……她一直很有分寸,而今却好像在刻意挑事,撺掇顾婼和顾妍似的……
顾衡之不悦地鼓了腮帮子,阿白扭扭身子对着顾妤咧咧尖锐的牙,顾妍倒是自在得很。
换了从前,或许她还会有些担心二姐想左了,但几次交心后,这种顾虑也不复存在。
顾婼吸口气缓步走来,指尖微动,挑落她头上无意间落了的合欢花,嗔怪道:“也不注意些。”又回过头看着顾妤,笑吟吟地道:“四妹也别羡慕人,各有际遇而已,阿妍是个有福气的。”
她觉得,她大概需要重新审视一下顾妤了。
有些事不一样,连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从前总觉得高尚清雅的四妹,其实也如众生凡尘俗子一样,也会妒、会争、会抢。
顾妤不可思议地双目霍瞪。
她羡慕顾妍?笑话!
她比顾妍有才情,比她知书识礼,琴棋书画哪一点顾妍是她的对手?
她还有一个全心全意宠她疼她的好爹爹,这些顾妍都有吗?
顾妤眼神闪烁,不断地这么与自己说。
那几人已经走远了,于氏轻声唤了她一句,顾妤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
“娘,我是真的羡慕她……凭什么她命里有这些贵人?”
她也很好,一点不比人差的。
于氏唬了一跳,头一次从女儿口里听到这样的话。
四房一直掩盖锋芒,顾妤很明白这些的,从小也听话。可是她忘了,一个人压抑地久了,总会忍不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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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滴血认亲
西德王府整修一新,西德王正式乔迁入府,邀请了京都诸多勋贵官宦赴宴。
然而这场花会全是按着外族人的礼节,男男女女共处一堂,于大夏礼教而言,有伤风化,且南方战事吃紧,此时吃喝玩乐委实不成体统,西德王为外族人不需多加避讳,他们为表忠心,却不可不顾忌。
可总有人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男人无法出席,还有女人呢!就当成是普通的茶话会,方武帝这样宠信西德王,他们各个不给面子,也是打了方武帝的脸。
于是,诸多贵妇都带着小娘子们赴宴,安氏带着府里头几位姑娘去了,西德王身边没有女眷招待来客,方武帝还特意赐了一个老嬷嬷帮他。
一时间西德王府十分热闹。
只是在这样的热闹欢腾里,清晰的酒盏碎裂声陡然响起,随后西德王便对着一个小娘子大发雷霆。
激烈的情绪,愤怒到几乎蜷曲的络腮胡,和那一对睁大了的异色瞳仁,都令人没由来地生出畏意。
而从那言语里可以听出,这位小娘子悄悄地与人说西德王是怪物,然后被本人听去了。
相信在场不止一个人是这样想的,也曾私下里讨论过,只是这么刚好地被抓个正着,可就是倒了血霉了。
安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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