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校说,当她从家里搭火车去神户时,恩田主动向她搭讪,后来就渐渐被他引访。恩田来鬼首村时住在由良家,又说是敦子夫人的亲戚……笑枝心想既然是敦子夫人的亲戚,家世自然无可挑剔;而且他又是神户的高商毕业的,才会渐渐被他骗到手。”
仁礼嘉平代替笑枝说明被诱惑的经过。笑枝只是胀红着脸,没有流泪。
“原来如此。对了,夫人。”
“是。”
“你可能听你哥哥说过,这位矶川警官从以前就对昭和七年那件案子怀有很深的疑问,他怀疑被杀死的人不是‘龟之汤’的源治郎,而是恩田。”
“这件事情我刚才听哥哥说过了。”
“你觉得呢?”
“这种事情问我,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会就此完全失去行综,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奇怪。”
笑枝露出胆怯的眼神。
仁礼嘉平探身出来说:
“矶川警官,凶手是谁不都一样吗?”
“一样?”
“就算被杀的是恩田,杀人逃遁的是‘龟之汤’的源治郎,那么源治郎会从此无声无息,不也是很奇怪吗?”
“嘉平先生,这不一样。”
金田一耕助口气温和地应道。
“有什么不一样?”
“当时警方把恩田当成凶手,全面通缉他,所以如果源治郎是凶手的话,散发至全国的凶手画像、照片就完全错误。这么一来,凶手若是源治郎,他就很容易逃跑。”
“啊!原来如此。”
仁礼嘉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
“那么,矶川警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凶手有可能是源治郎?”
“大概是案发后三个月或四个月。当时恩田的行踪成谜,我才开始怀疑会不会当时被杀的人是恩田几三?”
“研川警官当时没有派人搜寻源治郎的行踪吗?”
“当时我还年轻,职位不高。在调查会议里面我曾经提过这个意见,可是其他人不加理会。如果那时候我能有一张源治郎的照片,或许还可以想办法,但是我连一张都没有……”
“啊!”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回头看着矶川警官说:
“你连一张源治郎的照片都没有吗?”
“是的。”
“那这不是很奇怪吗?源治郎在神户是个很受欢迎的电影旁白解说员,怎么会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呢?”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源治郎的父母是很正派的人,自己的儿子在当电影旁白解说员,他们觉得很丢脸,因此,他们回来这里的时候,就把所有的照片都烧光了。”
“原来是这样。”
金田一耕助沉思半晌之后,突然看着笑校说:
“夫人。”
“是。”
“你曾经在神户见过源治郎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我说的不是直接见面,而是因为同乡的关系,去听过他的电影解说吗?”
“没有。金田一先生,我根本不可能去听。”
“为什么?”
“就像刚才矶川警官说的,‘龟之汤’上一代的经营者是很正派的人,儿子在当电影穿白解说员的事情,让他们觉得很丢脸,因此拼命想要隐瞒这件事。直到源治郎被杀害后,村里的人才知道他在神户是很受的欢迎的电影旁白解说员,当时大家都吓了一跳,根本不可能去看他解说的电影。”
“啊!是这样吗?”
金田一耕助拍打着膝盖苦笑道。
他发现自己弄错了。昨天看到辰藏喝了杯酸葡萄酒后模仿电影解说员的样子,因此误以为村里的人在源治郎生前,就知道他是电影解说员了。
“说到这里……金田一先生。”
“是!”
“也许你会笑我们有封建思想,以前……也就是战争结束以前,象‘龟之汤’那种职业算是很低下的阶级,连农夫们都看不起他们。可是,‘龟之汤’上一代的主人,是个心高气做的男子,总是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弱点,因此才会坚持隐瞒儿子是电影解说员的事情。
事实上,当我们知道他的艺名叫青柳史郎,是关西地区数一数二的红牌电影解说员的时候,我们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听说源治郎小学一毕业就离开村子,嘉平先生还记得他吗?”
“完全不记得。发生命案之后,我才注意到‘龟之汤’还有一个儿子。他从小就很阴沉,在学校也不引人注意,而这样的小孩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受欢迎的电影旁白解说员,当然令大家大吃一惊了。”
“嘉平先生。”
金田一耕助看着仁礼嘉平和矶川警官说:
“‘龟之汤’的源治郎会跑去找恩田,不就是你父亲唆使的吗?”
“啊……”
仁礼嘉平瞪圆眼睛说:
“这是谁说的?”
“就是这位矶川警官说的。”
“矶川警官,冤枉啊!”
仁礼嘉平马上接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由良家给村子里带来工作机会,获得利润,因此我父亲嫉妒,派源治郎去挑拨吗?”
“当时大家都是这样讲。”
“矶川警官,这一定是有人捏造的!我爸爸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有些地方比普通人还要蛮干;可是,他也是个最讨厌拐弯抹角的顽固老头,绝对不是那种会在旁边没人冷水、到处捣乱的人。
最后的证据,就是那件案子发生时,连我父亲都惊讶地问我说:‘龟之汤还有那么一个儿子吗?’”
“哎呀!那我真是失礼了。”
矶川警官有些脸红,讷讷地说。
“没关系。”
仁礼嘉平不在乎地挥挥手说:
“话又说回来,当时大家都认为我们跟由良家是死对头,但是,我父亲是那种专心工作、不会去搞闲杂事情的人……唉!为我父亲的辩解到此为止。金田一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问题?”
“我想请问夫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可能很没礼貌……恩田几三身上是否有什么重要的特征?这些特征从外面看不出来。例如毛长得比别人多啦!或者是右手比左手长等等。”
面对金田一耕助的询问,笑枝不禁又脸红了。可是她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缓缓地答道:
“这……讲起来令人很不舒服,他跟我之间有过三次亲密接触,只有三次就怀孩子,因此我们之间并不很熟。金田一先生,你这样向我,我也很难回答。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可能由佳利的妈妈比较清楚。”
“我懂了,等一下我再问由佳利的妈妈。”
就在这时候,客厅传来“枯叶”的歌声,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心生诧异地对望着。
“啊!这是……”
大家静静听着歌,笑枝害怕地说:
“是大空由佳利在唱吧!对了,昨天晚上在由良家守灵的时候,听说她也有唱歌。”
“而且就是这首歌。”
“啊!”
笑校的情绪十分激动,她倾听着歌声,又忍不住悲伤,用手帕按着眼睛说:
“由佳利什么都不知道吧!她不知道她们三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姊妹。”
金田一耕助又跟矶川警官对望了一眼。
他们两人现在才想起昨天晚上在泰子的守灵之夜上,敦子听到由佳利的歌声时,她的眼中突然浮现出强烈的光芒,随后便落泪不止……其个中原因竟是如此。
大空由佳利的“枯叶”唱完一段之后,大厅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时候金田一耕助回头看着仁礼嘉平说:
“谢谢你的招待,我们该走了,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没好好招待你们喝点酒……笑枝,你去叫路子。”
“好。”
笑枝慌忙擦干眼泪站起来。
四十分钟后,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像昨天晚上一样,在“由佳利御殿”里面,与春江、日下部是哉面对面坐着,由佳利还没有从文子的守灵仪式上回来。
他们两人来此拜访的最大目的并没有达到。辰藏的母亲松子已经患了老人痴呆症,反而是他父亲寥太头脑还比较清楚,不过他是从外地流浪至此的入赘女婿,所以也毫无帮助。
“金田一先生,彩球歌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吗?”
日下部是哉非常好奇地问。
“是真的吗?”
春江的眼神也闪闪发亮。
“是啊、是啊!夫人,你们也得小心由佳利。”
“千惠子?”
“你们的意思是凶手也想加害由佳利?”
春江和日下部是哉顿时感到全身僵硬。
“因为这个案子扑朔迷离,像由佳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周道的状况比较好。”
“那我该怎么办?”
春江的脸色发白,惊慌地站起来说:
“既然这样,我还是去接她回来吧!”
“不过,夫人,我们还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这样啊……”
日下都是哉说完,便站起来说:
“那我去接她吧!伯母,请放心,还不到八点嘛!”
这一刻,日下都是哉的表情也转趋严肃。
“我找个藉口带由佳处回来。金田一先生,您请慢坐。”
“那就拜托你了。”
春江由于极度害怕,连抓着手帕的手也颤抖不止。
日下部是哉出去之后,春江缓和一下情绪,说道:
“金田一先生,你们要问我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可能牵涉到你的隐私。”
金田一耕助询问有关恩田几三肉体上的特征,春江沉默半晌,想了一下,抬起头说:
“对了,我想到他的脚趾有点特别。”
“脚趾有点特别……”
矶川警官兴奋地探出身说:
“怎么个特别法?”
“他两脚的中趾都比一般人长,因此,我记得他的袜子或足袋(注:日本式的布袜子)都先从那里破掉。”
矶川警官听了突然站起身来,使得春江和金田一耕助部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矶川警官,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不!”
矶川警官用力地摇着头说:
“现在没办法确定,不过昭和七年秋天,在放庵先生家偏屋被杀死的那具尸体的脚,不晓得是否有这项特征。金田一先生,等一下再去问一下本多老医生吧!验尸报告是他写的,可能会记得。”
“矶川警官,后来尸体怎么处理呢?夫人,这一带都是土葬吧!”
“是的,大家都是这样。”
春江吓得几乎要把手帕扯断。
“金田一先生,这也是引起我怀疑的原因之一。源治郎的尸体解剖之后就交给‘龟之汤’,他们却迅速火葬,理由是横死的尸体很不吉利。”
“矶川警官,当时被杀的人确实是恩田吗?”
“夫人。”
金田一耕助也站起来说:
“现在这样讲还言之过早,不过,近期内你应该会听到更多令人震惊的事情。问题就这些了,矶川警官,我们该走了。”
他们留下害怕的春江来到外面。
“矶川警官,则不起,这辆脚踏车借我一下好吗?”
“金田一先生,你要骑脚踏车去哪里?”
“我要翻过仙人顶,从总社去神户,应该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公车。”
“你要去神户吉田顺吉那里吗?”
“这是其中一个目的,另外还有别的目的……我觉得这个案子的源头全都在神户。”
矶川警官注视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那我也一起去。”
“不,请你留在这里,帮忙注意大空由佳利的安全。”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由佳利有危险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在想第三只麻雀说的漂亮女孩,会不会就是锭前屋的女孩。”
矶川警官沉默了一下,站在黑暗中说:
“好的,那你去吧!其他的由我来。”
“我也想去本多医生那里一趟,可是如果我去了,就来不及赶最后一班火车。还有,请别告诉任何人我去神户。”
“好的。”
“那我走了,脚踏车我会寄放在‘井筒’。”
金田一耕助撩起裤裙,跨上脚踏车。
他越过满天星斗的仙人顶,直接冲往总社,去神户确认最后的证据……
第二十章 桃色证言
重要特征
矶川警官目送金田一耕助往仙人顶奔驰而去后,当下立刻前往本多医院。
本多医生去仁礼家参加守灵仪式还没回来,不过对矶川警官来讲,这样反而比较好。
本多老医生一听到矶川警官来访马上拉开凉爽的芦苇屏风,带他到里面的偏屋。这里不像仁礼家那么豪华,反而让客人觉得比较轻松自在。
外貌与横山大观神似的老医生因为酒量很好,总是喜欢找人喝酒。
两人落座寒暄完毕,老医生微笑地看着矶川警官说:
“听说你刚才去仁礼家守灵,怎么好像没喝酒?”
“啊哈哈!老医生讲没几句就提到酒,我现在可没心情喝酒呢!凶杀案一桩接着一桩发生,我已经不碰酒了。”
“没关系啦!喝一点酒提精神。一子啊!快去帮警官准备。”
“不用了,老医生、少夫人,你们别忙,我刚刚在仁礼家吃过饭才来的。”
“警官,别这样讲,陪我父亲喝一杯嘛!他很想要有个酒伴。”
一子是本多医生的妻子,人长得很漂亮,待客态度在俏皮中又不失文雅。
本多医生在大阪读书的时候认识她,两人相恋进而结婚,听说是船厂附近一家老字号商店的女儿。
所谓“入乡随俗”,一子现在说话已经完全采用这地方的方言。
一子站起来准备酒,老医生重新看着矶川警官说:
“矶川,金田一先生呢?”
“他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简直忙得团团转。”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呢?”
“这个嘛……”
矶川警官把问题含糊带过,转移话题说:
“别提金田一先生了,目前我也完全没有线索。”
“可是,你不是跟他一起调查案子吗?”
“金田一先生可不是简单的人,事情还不到最后收尾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轻易说出答案的。他心里好象有些特别的想法,我却完全不知道。”
“不过这个案子真是怪,听说好象跟彩球歌有关?”
“是的,关于这一点,老医生是否还知道其他的彩球歌呢?内容有关什么女孩这一类的彩球职?”
“矶川,我也试着去回想,可是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刚才听我儿子说,才想起这种彩球歌以前确实在村子里很流行。我小的时候很调皮,根本不和女孩子玩,如果我老婆还活着,可能会记得。”
“抱歉,请问老医生今年几岁?”
“去年庆贺古稀之年,所以今年是七十一岁。”
“那么,你小了由良家老夫人一轮,这村子里似乎没有巴老夫人年纪相仿的老婆婆。”
“是啊!那年纪的人这几年都相继去世。你要不要问问其他地方的老婆婆呢?”
“年纪那么大的老婆婆记忆力也不行了,问也没用。”
“啊哈哈!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本多多罗放庵老医生探询似地看着矶川警官的脸说:
“你的意思是,必须查出是否还有其他内容的彩球歌吗?”
“是的,金田一先生也这样讲。”
这时候,一子准备好酒菜端来了。
“事情演变至此,不禁让我想起狱门岛杀人事件。”
矶川警官突然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