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躯一震,他毫不意外的在她眼中看到错愕,讶异,恍惚,他居高临下,满意的看着她,他知道自从八年前娶了苏尔氏,他不再留宿的习惯让她颇有怨言,今夜,他可以补偿她……
三王爷看着他的妻——右赫理海珠,樱唇微张,他可以肯定,她会笑着搂住他,就像从前——
他淡笑,等来了她的回答——
“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睡。”
第五章
黄花梨木窗栏外,风刮得如泣如诉,偶尔有簌簌残叶飘过,擦上窗子,扑簌作响。
不用了?
她习惯一个人睡?
他蹙起眉,这就是她给他的回答?
本以为她会喜极而泣的愣住,然后给他最激烈的回应,结果愣在当场的,反而是他,没有激烈的回应,只有他沉默的更衣,离开——离开前还不能忘记给她掖好那床那该死的被子他必须在她面前维持一个好丈夫的形象,让她安心,至少,让她说不出他的不好。
也许他应该做的不是掖好,而是硬生生扯下吧,他冷冷想,习惯了她的温驯,今天她的反常,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身后传来低弱的低泣,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低泣的人儿哭得多么无助,哭得他心头跟着一软,转过身,搂抱着柔软纤细的身躯,柔声道:“还疼?”
檀夏恼声嚷着:“你每次都弄疼我……讨厌!”绵拳在怀中,数下而停,他将她的埋怨以吻封在口中,手抚上白皙光滑背肌,动作放得温柔,直让身下的人儿开始低低呻吟,才开始动作,力道不敢太大,怕又弄疼她。
她总是喊疼,比右赫理更难取悦,然而一旦两情相悦,她孩子般淘气的热情便让他招架不住,无法抵抗,臣服在她的躯体之下,只想一人独占。此刻她大约是累了,朦胧着双眼,半睡半醒间还在低声哀求:“轻一点……”
许久他才紧紧拥住她,粗喘出声,在她体内爆发。
“这回还疼不疼?”明知得不到回应,三王爷仍俯视她无邪睡颜,缓声问,伸手替她将散落额间的头发掠至耳后,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对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怨我,不愿嫁我,我不会怪你,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不要再想着逃开——”他顿了顿,“记着,我一定不负你。”
心意仍是难以平复,在她身边,似乎永远不觉着累。三王爷一扯嘴角,可惜这丫头总是时时喊疼喊累,叫他难以尽兴。
臂弯下的檀夏探出脸来,撅起嘴喃喃道:“你又在想什么?”
他抿嘴一笑:“想别的女人——你可吃醋?”
“吃醋?”她嗤笑,仿佛吃他的醋是天大的笑话。这引来他的不快,头上吃了个栗子。
“疼!”她又恼,恨恨拍了一下,掉转身子不再理他。见她孩子脾气,他只觉好笑,任她作为,自己也躺下,闭上眼。未见身边人怃然睁眼,沉沉低叹。
风声转小,屋内愈发的安静,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静谧万分,木筠拾起满地散落的衣物,哀叹它们原本挺括的外表如今只像是被腌渍过的大青菜般扭皱,教人拿着也只想随手抛丢满地。
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身子粘腻得很。
木筠唤了个丫头进来掌灯,吩咐水房准备热水,她要洗澡,起码舒服一会儿,让能安心接着睡。
本想着热水要准备一会儿,她慢慢套衣,没想丫头答应着退出去,不到一刻就来请她沐浴,只好加快速度,心想反正也是要脱的,囫囵着往上套。丫头见她自己动手,吓得腿一软就要跪下,上前替她拢衣穿戴整齐。
见丫头如此惶恐,木筠料想是自个儿亲自动手穿衣惊着她了,苦笑一阵,这两日早晚穿脱衣裳都是乳母负责,难得自己想动个手,居然还把人吓得如此。
穿戴完毕,丫头引她出门,门口阵势将她骇得不敢出门,外头居然候着高矮胖瘦老中青幼十多个嬷嬷太监,姑姑丫头,月光下也见黑压压一片。一见她出门,齐齐福身拜下,也不出声。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来……服侍我沐浴的?”
最前面一位肃脸不笑的嬷嬷道:“王妃说笑,自然不是。”
送了口气,木筠刚准备踏步出门,又听嬷嬷道:“蓉清池内另有十五人伺候……”
脚下一软,木筠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不洗澡”四个大字。
蓉清池说的自然是浴室,开玩笑,只是想把汗液体液冲一冲,怎么劳动得了这么多人?!烧水带路不算,连在浴室里都有十五个?天知道这十五人里有没有太监!她想想自己光溜溜泡在水里,十五个人,包括个别太监,围在周围满脸陶醉的撒玫瑰花瓣,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便对着嬷嬷说,“这位嬷嬷,这么多人我不自在,留两个人带我去即可,蓉清池那边,都在门外等候,我自己进去。”
成嬷嬷冷脸一欠身道:“奴婢是专门伺候四房妃沐浴的奴才,王妃叫奴婢一声成嬷嬷即可。王妃身娇体弱,玉体金贵之类,一人洗浴照顾不来,浴池不当别处,万一滑到也没人照应,况且让王妃独自沐浴,不成规矩……”
这个成嬷嬷……木筠简直太佩服她了,居然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到了蓉清池门口还不停,木筠完全插不上话,没办法,使了个杀手锏,退了一步,道:“我只要一个丫头跟来,其他人都在门口等着!要不就不洗了,而且从近以后都不洗,反正臭的是我自己,你看着办。”
成嬷嬷考虑了半晌,成交。
木筠目光滑过人群,挑了一会儿,想起刚才那个替她掌灯的小丫头,还是觉得一群恨不得扒了自己的陌生人中,她最面善,便随口挑了她。
丫头从人堆里挤出来,站到她面前,赧然垂首,福一福身,从后头一个嬷嬷手中接过换洗新衣,领着她进了蓉清池。
说是池,实际不过是为了在名字里表现这是个洗澡的地方。跟王府里的建筑外观一致,蓉清池也是四角飞檐的屋宇一座,一进门,便是厚厚一道棉胎保暖门帘,是高高的门楣直垂下,木筠望着门帘,伸手一推,居然巍然不动,这才晓得为何要十五个人服侍——就凭她现在的弱身子,光是掀开门帘便怕是要三五个她。
丫头在身后低低道:“王妃,这样的阻寒门,后边还有三道,是不是请几个身壮的嬷嬷进来?”
三道?只是这一道就够她受的了,木筠挥挥手,示意她出去把成嬷嬷叫进来,丫头福身而退,不会儿成嬷嬷便领进来四个高壮婆子,两人举高叉,两人执短棍,看来是专门用来掀帘子的,动作很是娴熟。门帘一挑便起。里头暖意腾腾。同样的方法又挑三道帘子,这回才见一大一小汉两个白玉砌的池子,四边有雕花栏杆延至水面以下。俱是碧水冒着热气,零星飘散花瓣。
婆子们跟着进来,拱手立在一旁,木筠叫她们出去,说快洗好的时候再使唤丫头叫进来,她们才福身退出去。
人一走,木筠在池边木桌套柜前站定,丫头便上前替她脱衣。
干看这别人替自己扒衣服实在是件难以忍受的事,同性异性都一样。这几天休息前的更衣,衣服只脱一半,中衣还留着,此刻却是要光溜溜——
木筠尴尬的瞟向池子,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多久了?”
丫头又是一个福身,道:“奴婢苏珍,十三岁进府,已经六年了。”
“苏珍?你是……珍丫头?”
“回王妃,是奴婢。”
“你就是每日替我送饭的珍丫头?”奶娘走前特意交代过,除了珍丫头送来的膳食,别人送的万万不可吃,看来她很得奶娘信任。
“是。”
原来是她,木筠仔细打量她,右赫理海珠跟现实的她差不多高,大概一百六十八公分,在大盛朝算是很高的,而苏珍比她还要略略高一些,只是她似乎对自己不够娇小的身材很不满意,总垂着头,让自己看上去矮一些。
狭长凤目,左眼角一颗黑痣,眸子漆黑,鼻子挺直秀气,唇瓣粉红略翘,看上去永远像在做微微撅起的动作,清清秀秀一张脸,几乎没有缺点,只是脸蛋略显苍白,表情略显平静——呃,是过于平静,基本没什么表情。
按说这样的表情并不容易讨人喜欢,不过比起笑里藏刀,木筠对这种女子更有好感。
方才听她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高八度的清脆,而是略微低沉,比女中音更低,说话时神态认真,叫木筠听了很是安心,要知道她平生最恨的便是高八度,偏偏大盛朝的女人都跟每天练习上吊一般,憋着股劲儿说话,让她难以忍受,就连她信任的奶妈,若不是有把年纪嗓子老化调不到八度之高,估计朝夕相处,不出半个月也得死在她的嗓门之下。
木筠在心中暗暗为苏珍加分。
怪不得看她面熟,每日送膳更衣,伺候梳洗的都是她,只是总是低垂着脸,自己又心不在焉,只记得有个高个子的丫头服侍左右,却从未仔细看过,难怪认不出来。
这孩子看来很是老实,方才问她几句话,答得朴实,不像刚才那几个婆子那般圆滑。明明王乳母如此信任她,从前王妃身边除了王乳母便是她了。如今王乳母不在,该是她来巴结向上爬的时候,她却提也不提,只做分内之事,若不是今天问起,根本不知她是谁。
“我认得你,王乳母走前跟我提过,她跟你似乎很得缘。”
她说认得而不说记得,说王乳母走前而不说王乳母从前,并未刻意隐瞒“失忆”的事实。
“回王妃,王乳母是我的管教姑姑,奴婢初进府时,跟王乳母学了半年规矩,心王乳母教得好,才有奴婢今天的日子。奴婢存感激,不配提什么得缘不得缘。”
木筠微微颔首,又含笑问道:“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下回你不用只顾着服侍我,坐下陪我说说话,嗯?”
苏珍低头,似乎是害羞,轻声道:“是。”
“王乳母跟你提过她有事出府了?”
“是。王乳母今儿个下午过来找我,说是今夜盯着点王妃寝宫,我便跟当差的喜姑娘换了班,守在门口,原指望平安一夜,不想……”
不想王爷居然来了。木筠苦笑,“别说你不想,我也不知他怎么心血来潮过来。”语声一顿,她惊叫道:“……我突然要洗澡,引那么多婆子过来,那岂不是她们都发现王乳母不见了?”
苏珍安慰道:“我对她们说,午时便看王乳母拉肚子,一个下午都不停往东角来回,此刻怕是又跑去了。”
木筠哑然,没想到这珍丫头老实归老实,倒也机灵,王府内下人用的厕所建在房屋东角,说王乳母拉肚子倒是可信,连带着下午的失踪都解决了。
说话间,衣物已经除毕,木筠光裸着身子,冷是不冷,毕竟有三道大帘将寒风挡在门外,只是这样站在别人面前,有些尴尬,转身自己走下浴池。
苏珍倒是见怪不怪,转过身,熟练的整理摆放好褪下的衣物,转身伸手便要扶,向木筠道:“王妃,小心脚滑。”
“我自己来。”木筠没等她来扶,说着话就站进池中,坚持道。又不是废人,下个阶梯有什么?何况还有栏杆。
池水不深不浅,刚刚好没过胸一半,搞得胸前两点在碧波间若隐若现,木筠低头瞧着,脸有些红,苏珍道:“这里的深度,一般人女子已过肩。王妃个子高挑,所以只道胸口,王妃可往左边上走一些。”
听她的话,木筠向左迈了几步,果然深了一些,明白这池子跟现代的游泳池是一个原理,由左到右,斜着向下修建,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越来越深,左右两侧各有一只龙口向外吐水,方便淋浴。右侧水浅,是坐在水中养神的地方,龙口设在左侧龙口斜对面。
挑了个没过肩头的水深,木筠静静站在水中享受,水温刚刚好,一股温暖由外至内,她抚水上面,池中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震荡,轻轻拍打她身子,让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珍丫头?”木筠叫唤。
“王妃可是要胰子擦身?”
“嗯。”
苏珍一转身,捧了个鎏金铜手捧,放在池畔,袖子不知何时已高高卷起。
“请王妃坐上来……奴婢替您擦身。”
“你?”木筠双手捂胸,惊愕的看着她。
苏珍腼腆一笑:“王妃放心,奴婢下手自有轻重,不会疼。”
“珍丫头,我自己擦,后背擦不到的地方你再帮我,好不好?”木筠双手合十,哀求道,打死也不想让别人碰,想想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混合着滑腻的泡沫在身上游走,肩头,臂膀,前胸,大腿……
“拜托你!”
“可是……”苏珍犹豫。
木筠翻身坐上池畔,盘起腿,拍了拍身侧:“别可是了,再浪费时间天亮都洗不完。来,胰子递给我!”
苏珍这才取出一块玫瑰胰子,在丝瓜络上揉搓出泡沫递过去,木筠伸手接过,在身上左擦右擦,不知轻重,她自己不在意,可是三王妃娇贵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红色擦痕,触目惊心。
苏珍看她擦得毫不在意,倒吸凉气,伸手便要抢过那丝瓜络,连呼不行。“若是被王爷看到,一定责罚我!王妃还是让奴婢来吧!”
木筠死死抱住丝瓜络,闭眼大喊:“不行!我轻一些,我自己来!”
苏珍要抢,木筠要夺,二人为了这丝瓜络,像抢糖吃的孩子似的。王妃好是孩子气,苏珍忍不住抿嘴笑,一笑便没了气势,木筠趁机得了丝瓜络的控制权,怕她再抢,赶紧往身上送,讨好的笑着,为了证明自己小心翼翼,不敢用力,轻轻在身上擦拭。
擦了一会儿,苏珍开口道:“王妃,身子您自己擦,奴婢替您洗头?”
“好。”
“请王妃先下水。”
木筠带着一身泡沫站起来,带起一阵泡沫飞扬,飘进苏珍眼睛里,突然一辣,激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赶紧低头拭眼,木筠未注意,已跑到右侧水浅处,对苏珍笑道:“我想坐下洗。”
主子说在哪就是在哪,苏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轻轻一点头,端了盆子就跟了过来,木筠早已坐在水中闭目养神,任由苏珍在头发上擦上某种带着草药香的膏脂,轻轻揉搓。
“珍丫头……”
“主子,什么事?”
“……没什么,算了。”木筠摆摆手示意没事。
其实她想对苏珍说,她实在很适合在发型沙龙工作,看她洗头的娴熟:下手不轻不重,指腹的力道刚刚好,简直就是完美的洗头小妹,若是到现代,这身材,这长相,这手艺!啧啧……不过说了她也听不懂,或许还会好奇的反问发型沙龙是什么地方。
……好轻松……柔软手指在头皮揉捏,让人有种悠闲平和的感觉,配合舒服的水温,几乎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木筠微眯双眸,放松地靠在汉白玉边缘,舒服得快要睡着。
直到苏珍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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