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小宫女再愚钝,这话已说得这样明白了,也是懂了。所以,小宫女这才恍然大悟,说:“云姑姑的恩情没齿难忘,定要报还,这块玉,是阿娘给我的,望云姑姑能不嫌弃。”
“哼,算你有点良心。”那老宫女拿腔拿调的,尔后像是收下了玉佩。又使唤小宫女去为她烧热水,她要沐浴。
小宫女得了命,吱呀推门出来就小跑步往厨房那边去了。陈秋娘想了想这老宫女欺负人,连人家祖传的玉佩都下得去手,实在可恶。当然,陈秋娘最在意的还是热水洗澡。这个貌似很不错。
所以,她走到老宫女门前敲了敲门。老宫女在房间里问:“谁?”
“姑姑,是婢子。”陈秋娘学着方才那小宫女声音回答。
“何事?”老宫女不高兴地问。
“厨房已在为姑姑烧水,婢子想到方才未能明白姑姑好心,弄脏了姑姑房间,现特来打扫一番。”陈秋娘回答。
老宫女没了声音,片刻后,便不耐烦地说:“那你进来。”
陈秋娘得了允许,就轻轻推门。在推门的过程中,从缝隙里将屋内看了个大概。这老宫女品级较高,单独的房间还是套间。一推门进去是个小房间,作为招呼客人的小厅,小厅与卧房之间用了木墙隔开,厅与卧房之间的方门挂了珠翠的门帘。
一个宫女,品级再高,也该低调啊。挂珠翠帘子,简直找死。陈秋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个老宫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轻轻挑开珠帘,看见老宫女坐在靠窗的床上,正在就着烛火看一本竹简册子。
陈秋娘挑开帘子,一个箭步跳过去,掐住了老宫女的咽喉,低声喝道:“别出声。”
“你,你,你是谁?”老宫女吓得很,却也算镇定,并没有脑残尖叫。
“我是狐仙姑。”陈秋娘冷哼一声,直接就将这老宫女的嘴堵上,尔后将她绑个结实,丢在了雕花木床后的柜子里,将柜门索得死死的。然后,她从箱子里找了干衣服换上。将桌上的一盘糕点吃光。吃跑喝足后,陈秋娘才拿出工具略略装备,一双手几乎是简单的几个动作,那倾城的容颜被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三十多岁的平凡女子脸。
做好这一切,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先前的小宫女烧了热水。陈秋娘躺在床上,让人将水抬进来放好。 整个过程,她都只在床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看过那些宫女太监。待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之后。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在老宫女的床上四仰八叉地睡下了。
第二日,在小宫女来伺候时,假意咳嗽,说是着凉了。怕过了病气给宸妃。就先不去伺候了。饭菜都由小宫女送来。
陈秋娘就在这老宫女的房间里休息了整整一天,那些品级低的宫女大约平素就很忌惮这老宫女,知晓她生病了。也不敢怠慢,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
陈秋娘在这里休息了一晚加上一个白日,算是养精蓄锐了。等到日暮黄昏,正想要有所行动,亲自瞧瞧这宸妃时,就听得小宫女在门外敲门,低声说:“云姑姑,陛下要来了。”
赵匡胤来了。陈秋娘打了一个激灵,“嗖”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低声问:“可是来了?”
“方才陛下跟前的石将军前来通知宸妃,说让宸妃准备接驾。宸妃让婢子来问问姑姑平素里如何准备,却是仔细叮嘱了。”那小宫女在门外低声说。
“行了,我知了,你且退下。”陈秋娘说,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对着镜子又仔仔细细地瞧了这一张脸,拉了一条丝巾蒙上了口鼻,便去了前厅。
宸妃云鬓低垂,步摇轻轻摆动,正低头在为绣的一幅山河图做最后的收针。因她侧了头,瞧得仔细,陈秋娘的角度便只瞧见这女子的侧影,脖颈颇长,在烛火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看那身段也该是婀娜妖娆,一袭红衣被她穿得明丽妖冶。
“宸妃。”陈秋娘站在门口地喊。
那女子抬起头来,果然长了一张与费小怜颇为相似的脸。但即便与费小怜颇为相似,陈秋娘也看得出这不是费小怜。这一张脸眉目里多了妖娆与狐媚之气,而费小怜的神情眉宇之间则是仙气。
“云姑,听闻你感了风寒,本宫也不曾来看你,你可好些了?”宸妃将手中的绣品结束,一边看绣品一边问陈秋娘。
“托娘娘的福,好多了。”陈秋娘装作十分激动的样子。
宸妃呵呵笑了笑,并没有正眼看她,而是问:“你瞧本宫这绣品,陛下可会欢喜?”
“这山河秋色美,陛下肯定喜欢。”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
宸妃见状,则是很鄙视地说:“你有病在身,不可靠近本宫。”
“是,是。”陈秋娘略略躬身,继续说,“不该不该,只是听闻陛下要来,特来询问娘娘可另有安排?”
那女子抬头看陈秋娘,眉目之间很是不悦,大约是觉得眼前这婆子不知趣了,明明病了还敢留在这里。陈秋娘立刻说:“若是宸妃无吩咐,这就告退了。”
“去好生歇着,这几日,各种事务交与雨荷即可。”宸妃一边说,一边轻蔑地挥了挥手。
陈秋娘恭顺地行了礼退出了厅堂,莲心早就等在厅堂外,看到她出来,便怯生生地上前,问:“云姑,可有什么吩咐婢子?”
“你且让雨荷去见宸妃,我到底病了,不宜操办。”陈秋娘说着拿了帕子捂嘴咳嗽。
莲心得了令,一路小跑往后院去了。陈秋娘则兀自出了这小院的门。门口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云姑”,她则是哼了一声,手帕捂嘴咳嗽了一阵,才说要四处瞧瞧,今晚宫里有犬吠。那守卫笑道:“姑姑心细,却杞人忧天,贼人如何来的了此?这湖水深,且有食人之鱼,没船却是来不了,想要泅水而来,食人之鱼自会骨头不剩。”
陈秋娘大惊,看来自己是运气很好才没遇见食人鱼,否则自己早就葬身这湖中了。她心里大惊,面上却是颇为不悦地教训那两个守卫说:“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记夜郎自大。小心行事方为上策。”
那俩守卫听闻,很是受教地说自己不应该如何如何。陈秋娘正要转到旁边竹林里瞧瞧地势,却听见有爽朗的男声笑道:“云姑见识过人,不让须眉。”(未完待续。。)
第327章 想起
陈秋娘询问望去,黄晕的灯光下,竹林掩映处,一行人正往这边来。她不知来人是谁,但旁边两侍卫已跪下,口呼:恭迎陛下。
来人竟是赵匡胤!陈秋娘来不及打量,亦立刻跪地低眉,说:“恭迎陛下,谢陛下夸赞。”
“云姑不必如此客气,你为朕守这小岛,功不可没。”赵匡胤走到了她面前,笑着说。那笑声爽朗,陈秋娘听这笑声,暗想果然是历史学家赞美过的领导人,单听这笑声与声音就与一种非凡之气。若不是敌对,却也是可认识认识的。可惜是敌对。不过,这小岛有什么?这云姑怎么就功不可没了?
她心里满是疑问,嘴上却说:“为陛下分忧乃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紧接着又是赵匡胤爽朗的笑声,说:“云姑方才言语见识非凡,深谋远虑,单单如此,多少须眉也不及。”
“少庄恭迎陛下。”此时,门口响起如珠翠帘动的声音,与先前对待手下的冷漠傲慢相比,这声音真是动听悦耳。
“春夜寒凉,少庄何须出来?”赵匡胤快步上前扶住了迎出门来的宸妃。
陈秋娘就跪在地上,听那宸妃软软地说:“少庄日思夜盼,听闻陛下前来,自是欣喜。”
“知你心意。”赵匡胤低声笑,执起宸妃的手往院内去了,刚踏入院门,却又转过身对陈秋娘说,“云姑。你若担心,且去瞧瞧。”
“是。”陈秋娘匍匐在地,连忙回答。而赵匡胤已执了那女子的手大踏步进了院落。
陈秋娘与一干侍卫这才起身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那俩侍卫适才听了天子赞了眼前的婆子,也立马就见风使陀,笑嘻嘻地问:“云姑姑,可要我兄弟二人陪同你瞧瞧?”
陈秋娘原本只是看看,但这二人主动,她想着与这二人攀谈,探寻一下周围情况也未尝不可,便点头说:“既是如此。你二人跟着便是。”
那两人一听。十分高兴,急忙就跟了上来。陈秋娘在竹林小径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个人工岛屿还挺大,离陆地也有一段距离。岛上遍种竹子。那两名侍卫的意思是说竹子隐蔽性好。便于机关隐藏。
陈秋娘又是一惊。心想这湖中有食人鱼,这岛屿周围还有机关。之前自己能顺利上岛,这运气真是好得简直开挂的节奏。
不过。当她在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时,那胖侍卫又说:“不过,今日因陛下要来,老大怕机关开启,伤及陛下,所以就关闭了一会儿。这会儿得要开启了。”
原来不是自己运气爆棚,而是站了赵匡胤的光。她极少说话,只是“哦”了一声。两侍卫滔滔不绝,居然还说起了兄弟二人的峥嵘岁月。
陈秋娘绕着小岛走了一圈,走到门口时,便问:“今日傍晚,我小憩时,隐约听闻有犬吠,不知何事?”
“云姑姑,你却不知这宫里来刺客了。穷凶极恶,出动了狗。”其中一个侍卫啧啧地说。
“哦?可有逮住?”陈秋娘假装吃了一惊。
“哪能呢。之前,小的去了上阳宫送信,听闻宫内如临大敌,正在各处搜查。已有请示陛下,搜查咱们这里呢。”另一个侍卫回答。
“呀,这好端端的,那贼人怎能来到这里?说不定早喂了湖中食人鱼了。”陈秋娘说。
那两侍卫同时摇头,说这湖中食人鱼都是人工喂养,若是食人鱼真吃了那贼人,食量便会减少,但喂养的人说并没有减少。
“这么说,那贼人运气倒好。还真可能上了这岛。”陈秋娘看着月光荡漾的湖面,想起方才赵匡胤的夸赞,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她越想越觉得赵匡胤话中有话。云姑被放到这里来镇守,又称赞其功不可没,那么云姑定然是赵匡胤的心腹。赵匡胤这种雄才大略的人,对于自己的心腹一定十分了解。那方才自己所言,大约跟云姑有出入,否则一个君王怎么可能如此大赞一个后宫妇人呢?
“可不是呢。那贼人能来到这岛上,运气确实好。”一个侍卫答话,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说来奇怪,你二人为何擅离职守?”陈秋娘轻笑。
“怕云姑你不慎失足落水,葬身鱼腹,我们对陛下可不好交代。”其中一名侍卫说。
陈秋娘听这话,心里发憷,觉得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便立马又笑着试探说:“行了,这边也没异常,想必那贼人也不曾在这岛上。”
“听闻那贼人擅于伪装。”其中一名侍卫说。
“据闻师承浮光公子。”另一名侍卫附和。
“云姑,你说她若有幸上了岸,会扮作谁呢?”那侍卫询问。一副虚心学习之貌,语气也诚挚无比,但陈秋娘从竹缝间露出的细碎月光里看到那侍卫脸上一闪而过的阴冷。
看来确是暴露无疑了。陈秋娘心里轻叹一声:真是让人片刻不得安生。
“昔年,在这宫内,我亦听过浮光公子之名。若是他的弟子,怕没有很好的眼力劲儿,看不出伪装吧?”她笑着问。
“宫内卧虎藏龙,姑姑不必担心,倒是姑姑自身安危——”那人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老婆子从不畏惧。”陈秋娘回答,宽袖中的匕首已握紧,一颗心如同百来只青蛙在牛皮鼓面蹦跶。此时的她,药粉还层层包裹之中。她先前只是想看看这岛屿的地形,以便于脱身。之后,她还要去探一探这宸妃的底细,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那边费小怜被掣肘全因了她这妹妹,而这边厢,这女人的生活过得是相当滋润啊。
“云姑。您从前从不问布防。”另一名侍卫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今晚,实在不同寻常。”她一边回答,一边信步往竹林旁边的花墙走去。
“呵。云姑可知这岛上全是精锐?”侍卫又问。
“你有二十了吧?”陈秋娘转过一堵花墙,身子一闪,隔菱形了镂空的花窗问。
那人一愣,回答:“虚岁二十。”
“我看过的云卷云舒,听过的骇人传奇,比你多。”陈秋娘叹息一声。
“那又如何?”那人问。
“你想知道?”她说。
“你说。”那侍卫催促。
陈秋娘只是笑笑,一闪身藏入了竹林深处。那边侍卫喝了一声:“跑了。”紧接着尖锐的哨声响彻云端。像是某种鸽哨。大约是召集同伴统一行动的暗号。
“要捉活的。”有人在喊。便有无数的人踏着竹叶快速跑动。发出沙沙声。
陈秋娘听到捉活的,心就放下一半,只要这些人不会弄死她。她就有各种办法脱身。不过,还是不要被抓住。
她依照自己对地形的判断。快速跑到了一片密密的竹林里。将怀中的布包解开。将师父配置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那一把匕首。
周遭的脚步声越发密集,快速的跑动声。还有人拿着火把,看样子像是要把这竹林翻个底朝天了。陈秋娘躲藏在竹林深处厚厚的竹叶下,运用了师父教的障眼法,暂时安全了。但师父曾说过幻术只是障眼法,运用的是药粉与伪装来迷惑敌人,并不是神话传说里飞天遁地的那种幻术。所以,迷惑敌人的目的是为赢得时间,快速脱身。但现在的情况是整个竹林都是敌人,根本没办法挪动分毫,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希望有落单的侍卫。陈秋娘暗自祈祷,抬头看天,竹叶的缝隙里漏下的明净月光,让她想起跟张赐看月亮的日子。
想到张赐,她不由得又暗笑自己。此刻,周遭是雨箭风刀,下一刻就可能会被贼人找到沦为阶下囚,而她偏偏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越发地想念张赐。
她甚至开始匆匆回顾自己这一生,连同在那个时空的那些岁月也如同快速前进的电影镜头,匆匆回顾了一遍:不幸的童年,没有父母的滋味,沉默美丽的外婆,乡间那些时不时的奚落以及不怀好意者对外婆的欺。。。。。。;那个时空,她是个聪敏的女孩,早熟脆弱却又因要生存而变得内心阴暗。她一方面善良,一方面却又对人极端提防,是自卑与自尊矛盾结合。
那时的自己优秀得很,却同样自卑得很吧。她抿了抿唇,找出一个适合呼吸的缝隙,让呼吸顺畅一些。尔后,却想起戴元庆来,再不是当初的激烈,心中不会有涟漪。但当时那种感觉却越发清晰,那时的她以为终于有了可倚靠的港湾,终于有人来将她从孤独与疲累里拯救,从此之后,她也可以如同童话里的公主那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她终究还是输给了命运,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参悟,终于成长为一个真正强大、内心沉静的女子。
曾以为这一生就只会与美食为伴,孤独终老。但命运将她抛入了这个乱世,让她遇见了张赐。
张赐!张赐!
只想到这个名字,陈秋娘都觉得心在颤抖,鼻子发酸,有热泪噙在眼眶里。她从来以为能一心一意对待自己,能将她放到手心里疼,疼爱到骨子里的男子只可能存在于梦境里。
可上天给予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真的遇见了这样的对待,遇见了这样优秀而专情的男子。然后彼此相爱成了一段传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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