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Al抱怨,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啊。
甚至,已经到了几乎无法逃避的地步。
之后,似乎是连歇都没歇,原本一个多星期的路程,前辈竟用了四天……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迎接时,我明显感到了他极大的不爽。感觉上依旧是压抑着那令人颤抖的怒气,思考着什么,快步与我擦肩而过。随即,在相隔几公尺后,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他仍然用着他那听起来温柔而处之事外的嗓音,对我说:“抱歉,小馥。”
我们都没有转身,我想,前辈他现在一定也不想让我看他那张脸。
于是,我反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呢?”
“西蒙已经把我们要找的东西转交给彭格列保护——早该想到这点的,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们的目标?”
也就是说,赢了战斗,却一无所获。
不,应该说还是有所获的。最起码在本部的我收到了彭格列的敌意。
——该自嘲被谁给玩了一把吗?
我记得我之前有分析过,我们现在的这所新基地地处彭格列总部附近的深山中。彭格列是最好的保护伞,但,反过来,若是被彭格列本身发现的话……
是该用「不堪设想」还是「惨烈」来形容呢?
“请……不要一个人背负太多,前辈。”
某一瞬,胸腔中那骤然迸发都临界点的情感,我竟然和他感同身受。
“也是……只要那个名为「夜」的力量还在,我们都不会有事。”前辈的声音像是轻轻笑了一下,如此说道,“放心吧,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甩开了所有跟踪。”
我想我知道,今年的春季,与往常一样,温暖、清朗与花开。
至于接到狱寺君的第二个电话,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手机屏幕显示出的是不知哪里的某个公共电话,所以我也没太在意。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在听到第一个音节时辨认出了来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耳朵无法辨认听到了哪些词汇,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急剧收缩的心脏仿佛在上一秒停止了跳动,连同紧握手机的手心产生了潮湿。
我,并不知道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接听一秒可不可以对我的手机进行定位。如果是的话,那基地的位置……
铃铃铃——
最常见的蜂鸣声在此时都有了鬼片的效果。
我颤抖着看了看来电显示,依旧……是那个号码。
总得做点儿什么。假如现在开启信号屏蔽的话……那么在这里消失的信号肯定会引起注意,那么……
我该移动。
就算能够追踪到我,也只会认为基地是我路过的再普通不过的山而已。
咬了咬牙,我拿起手机向外跑去。
在开门的同时撞到了一个人。
埃德蒙一脸惊讶地望着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
“我出去一下。”抱着那依旧不停响铃的手机,我点了下头向外冲去。
“啊……馥,如果脑袋再开了个洞的话,麻烦自己先粘上堵上塞紧了,奇迹很少会发生第二次的哟……”
身后,他扬声喊着。
——谢谢。
把车驶向公路,我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拨回了刚刚的号码。希望有人接听,不要让我做的事情前功尽弃。终于,在漫长的嘀嘀声后,那边传来了接听的声音。
“喂?狱寺君吗?抱歉,刚刚……在外面办一点儿案子,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但难免还是露出了少许的喘气声。
几秒钟的沉默。
啊咧?难不成是已经走了然后我吓到了路过的好心路人?
“女人,虽然有些唐突,但……”对方轻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能见面吗?”
“诶???”除、除了声音一样之外,这哪里是狱寺隼人了啊喂!!!内心吐槽后,我补上了一句,“先生,请问您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御用忠犬吗?如果是的话……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在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一阵低骂后,我确定,这人的确是狱寺君没错= =|||。
“……就知道和你这个死女人不能用正常方式说话,手边有GPS吗?”
“啊……有……”
按照指示,我输入了他所在的坐标。人迹罕至的郊区公路。
那个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二十多分钟后,我到达了目的地。狱寺一身常见的正装从一辆黑色公车上走了下来。周围既没有树丛也没有建筑物,应该……是一个人吧。——就算是一个人,也够我受的了。苦笑了一下,我也打开了车门。
不到五公尺的距离,直觉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
“我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传达的,麻烦快一点……”找了个最常见的理由,靠在自己的车上,我对他说着。
但是,我发现我最近的话语总是被他无视。
显然并不在意时间的长短,他开口前留有了足够长的沉默前奏。
我皱了皱眉,太不对劲了。
今天,这件事,真的都太不对劲了。
——从第一句“现在能见面吗”开始,就好像是故意偏离了什么。
良久,就在我放弃再从他那若有所思的脸上找出什么时,我听到他说:“其实,洗清你的罪名很简单。”
这声音不大,甚至说是没有任何的感情。就好像在谈判桌上例行公事时的语气。
什么?
洗清我的……罪名?
“你是在开玩笑吗,狱寺君?”当那句话的意思传达给大脑时,我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彭格列首领都已经定了我的罪,你却在说这话?狱寺君不该是第一个毫不犹豫执行命令的人吗?!”
一口气下来,我竟有了些喘息。不知在发泄着什么,语气忽然变得刻薄了起来。
我……又急躁了。只要事情一和某段另一个世界的痛楚有关。
“所以,你在否认什么?”那男人向前迈了一步,碧绿的双眸中有着某种让颜色混沌的情绪。
否、认?
“事实就是这样,有什么可否认的?有什么需要否认的?你脑补了我什么?”深吸一口气,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彭格列的决策与作为是完全正确的,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我的罪名也是应有的,没必要去洗清。”
没有错,就算理由再正确、抑或行为再正当,所流的血、所造成的伤害、所斩断的生命,也都是无法挽回的。
所以,只要身为黑手党,冠上怎样的罪名、施以怎样的裁决都不过分。
——“可是老子很烦!!”
我清楚地听到他在吼着,附赠了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车上。
如果从文艺小说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典型情况,叫做男主用双臂把女主困在自己和车门之间。
可我现在显然没那种心情。
狱寺隼人的脾气是那种很容易生气的类型没错,但如此失控地怒吼,算上这次……我只见过两回。上一次,是在阿尔巴尼亚的那场战斗中,这个男人质问着我为什么不反击。
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件。
“嘁……”耳边,他相当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段时间每次开会,那帮老不死的张口闭口都是西西伏斯和诺特……基地在哪、如何围剿,领队、方案……”
低沉而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这个暧昧的距离道出了重要的情报。
然而,最可笑的是我,竟没有心情去这些内容,满脑袋充满了“为什么会这样”如此这般的脑残疑问。
“所以,我还是不明白狱寺君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微微张开干涩的双唇,我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故意泄露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呐,女人,你刚刚用的措辞是‘彭格列首领’吧?”一手捏起了我的下巴,我无从反抗,抬眼望进了他的双眸,“那么,同样,老子效忠的那位大人名为沢田纲吉,并不是彭格列家族,与指环也无关。”
一、字、一、顿。咬得清清楚楚,砸在心上却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现在手里的证据,很快就可以证明你只是被那群人利用了。最后差的……就是你。”
说到最后那个“你”字时,眯起的双眼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洗脱我罪名的方法?
“你疯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也是我的同伴,和你唔……”
捏着我下巴的那只手的拇指按住了我的嘴唇,唇膏的黏腻感瞬间充满了唇指间的缝隙。
我想我错了。我一开始的问题就应该是,为什么想要洗清我一人的罪名。
“和老子有什么关系?这些年玩够了,总要把事情变得简单点。现在只要你承认自己和彭格列有所关联,就算是‘夜之守护者’什么的也好,这样证据就齐全了……”
不可能。
唯有这点,我绝对不会承认。
我用我的眼神告诉着他。
诺特家族的事情,任何外人都没有插手的权力。
“是吗……”他垂下双眼,微微吐出一口气。
——没有错,就是这一瞬。
——我从刚刚开始等待的就是这一瞬。
没有直视我,我还有机会逃跑。
那绝对是我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所有行动中,速度最快的一次。
打掉他的手、从对方胳膊下面的空档中窜了出来、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还未从后座翻到驾驶位置上,那扇车门便再一次被打开,带着迎面而来的怒气,把我狠狠压在了汽车的后座上。
反射性地抬腿踹人,却被先一步地压得死死的。
为什么。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变得在意我。
眼角有些温热感,我注意到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支针管,其中无色的液体晶莹透明。
我懂的,总有什么能让人老实起来、总有什么能让人说出实话、总有什么能让人乖乖说出对方想听的话。
——天杀的!
我开始激烈地挣扎,视野似乎被什么扭曲得模糊不清,几滴液体打在皮质座椅上的声音微不足道。
袖中的匕首、绑在怀中的手枪、中指上的夜之戒、两枚雨属性的指环……当这些一样样落入他手的时候,我想,就算空间狭小到如此,自己的近身什么时候弱成了这样。
铃铃铃——
手机刺耳的蜂鸣声划破了车内的翻腾。
一时间除了它,就剩下了我们两个的喘气声。
这男人依旧跨坐在我身上,一手握着那只针管,说了三个字:“交出来。”
命令一般的语气,不容动摇的说辞。
我把头向右转去,没有理会他,任由泪水从左眼流入了右眼。
狱寺低咒了一声,俯下身来将手伸入我的裤兜。隔了几层布料的接触竟让我不自觉地颤抖,余光看到他沉着脸把手机电池给取了下来。铃声戛然而止。
同时,我的手指在副驾驶座的下面,摸到了某样金属制品。
于是,我连想都没想,猛地把它拔了出来,指向了他的头。
那是一把手枪。
被什么带着咸味的液体模糊的双眼也看不清准星,无法控制住抖动的双手……甚至连枪膛中有没有子弹都不能通过重量来确定。
“啧、M1911A1式吗?这个型号的后坐力较大……”
——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地分析?
“……如果打一枪能让你心里好受,老子不介意。”
——求你……别再说了……
“但女人,你应该很清楚,以这个距离开枪的话,我的血会溅你一身……”
——如果只是想打架的话,就不要挂上「为了我」招牌,
“犯罪现场不好处理吧?”
——这个样子,只会让我觉得。
只会让我觉得,你只是在内疚,狱寺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另一只手握上枪柄也无法阻止双手的抖动,我睁大眼睛看到他把针管前端的塑料套摘了下来……
不要——
绝对、不要——
内心在大声嘶吼着,然而失声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右手像是在安抚般握上了我持枪的手腕,左手中的针尖离我越来越近……
……狱寺君。
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我自己闭上了双眼选择了逃避。
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怎么做。
唯一知晓的便是自己不能放弃。
如果……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是前辈的话,他会……
砰!
紧接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上了我的脸颊。
熟悉的味道在这个狭小的车厢内蔓延,我微微睁开双眼,在那双漂亮的碧绿色双瞳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可置信。
从狱寺右肩涌出的血水使黑色的西装变得沉重,渲染到了衬衫处才看出血液的颜色。
我竟然……真的开枪了……
那把美式手枪从指间滑落,砸在车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你都干了些什么?】
是呀……我都干了些什么……
双手捂上脸,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进入了鼻腔。血。狱寺君的血。
眼角流出的液体与它混合在了一起,却丝毫没有减少那份腥锈的味道。
货真价实的枪伤仿佛是没有一般,那个银发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刘海的阴影刚好遮挡住了眼睛,说:“算了吧……”
咔哒一声,那个针管被他随手扔到了车外的土地上,便起身离开了车厢。
等等——
【会添麻烦的吧?】
这是作为沢田纲吉本身,给狱寺君的任务的话……如果没有完成……
【那样好吗?】
【所以。】
我轻轻捡起了那支针管……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银色的针尖狠狠地插入了动脉,冰凉的液体因过快的摄入而有了疼痛。
我听到似乎有人在喊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呢?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药效很快。
氧气的缺失、心脏的麻痹感、神经火辣的疼痛……甚至、在看到车厢时,内心的恐慌——幽闭恐惧症……
是沙林试剂吗?还是维埃克斯?
很快,大脑便僵化到连思考是什么都不能进行。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皮肤连痛觉都在逐渐丧失。
呼吸困难。
想要晕厥却无法达到目的。
就算是张大口努力吸气氧气似乎也不能进入肺部,疼痛所消耗的能量都觉得是生命力的一种浪费。
……这就是,那个、结果吗?
……
等意识恢复时,睁眼天已经黑了下来。夜幕、降临。喉咙干涩到可怕,反倒是摩擦出了几丝血液润滑了那里的肉块。
我的车子的后座,身上盖着一件同样血味浓重的西装外套。
手脚还是有些发软。
打开车门,外面空气中呛鼻的烟草味熏得我咳嗽起来。
随后,半瓶矿泉水递到了我的手中。稍稍好受一点后,我靠在椅背上,站在外面的男人脚下踩着一地的烟头,右肩的伤口看起来草草处理了一下。我刚想张口问句什么,便听到他说:“正好,有了伤,就好跟那些人说你逃了。”
“事后烟抽的还真是淡定。”我毫不留情的吐槽。
“你这女人要是真有胆的话……”轻瞥了一眼,他向我展示了一个小木盒,“就把剩下的这几针自己按顺序打了吧……”
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三支针管。
还真是个冷笑话啊,狱寺君。
“那么,请问岚守大人,我可以回去了吗?”还是,要把我抓到彭格列。
我静静望着他,却没想到下一个答复让我震惊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如果,现在还来得及的话。”
——!
难道说……?!怎么会……
11、突袭
顾不上尚未恢复的肢体,我手忙脚乱地坐回了驾驶座。手却抖到连钥匙都插不进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把胳膊从车窗伸出去,摊手向着那个男人:“我的指环和武器。”
此时倒是没了什么别的刁难。他把那些还给了我,附带了一句——“死了的话,老子是不会悼念的。”
啊,是呀。我也希望能够真正的消失掉。
猛踩油门,我用着从未有过的飙车速度,向基地驶去。想要先打个电话通报一声,结果发现手机还在狱寺君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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