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拦路。”杨文干哭丧着脸答道:“逃难的百姓阻拦道路,杀都杀不住,末将也是没办法啊。”
铁青着脸看了一眼人头涌动的大街小巷,李建成大喝道:“继续转移,那怕多运一石粮食到东城也好!西城这里一旦守不住,我们只能转移到东城继续坚守!”
“杨总管!杨总管!不好了!不好了!”惊惶的叫声突然传来,一名太原军传令兵艰难穿过挤满粮车和士兵的街道,冲到杨文干面前惨叫道:“贼军乘小船从汾水上游下来,正在放火烧桥,想切断我们和东城的联系!弟兄们怎么放箭都拦不住!”
传令兵说的这座桥是太原东西之间的连接桥梁,也是太原西城通往东城的唯一道路,一旦被毁有什么后果想必朋友们都知道,所以听到了这个报告后,杨文干的脸色一下子就成了苍白色,李建成的脸色也一下子铁青成了漆黑色,咬牙说道:“应良贤弟,你还真狠啊!”
李建成这次还真错怪了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同一时间的隋军阵中,远远看到陈丧良采纳自己建议以小船从汾水上游顺流而下攻打桥梁,李二得意万分之余,又跑到了李靖的面前建议道:“李尚书,贵军除了巷战之外,最好是优先夺占太原西城的东门城楼,拿下了那里,李建成再想往东城逃命就会困难许多,也更别想把粮草转移到东城。”
点了点头再次接受李二的建议,李靖除了命令罗士信亲自率军全力攻占东门城楼外,又在心里说道:“此子虽然聪明过人,但又狠如豺狼,若为贤侄所用,必是大将之才,可是他如果心怀异志……,唉,如果现在就把他一刀砍了,只恐降者人人自危,贤侄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答应给他免死金券?这想除掉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深知太原虚实的李二献上的破敌之计自然非同小可,罗士信率军才刚转上西城东墙,还没能拿下东门城楼,在粮仓门前仅仅只是看到隋军的旗帜火把出现在东面城墙之上,李建成就已经不敢再在西城巷战下去,只能是赶紧大喝道:“传令全军,立即向东城转移,能转移多少转移多少。”
左右部将立即应诺,然后又有人赶紧提醒李建成还有他的家眷正在晋阳宫中,建议李建成优先转移他的家眷过河,然后再转移军队,李建成却一跺脚,大吼道:“敌人都已经在攻打东门城楼了,如果让敌人拿下了东门,我们的将士就全成瓮中之鳖了!马上转移军队!让她们和军队一起转移!能过河就过,不能过河,就让她们死在西城好了!”
第497章 武士彟
来不及转移家眷就立即转移军队,李建成这么做固然是当机立断,冷静取舍,然而这么做还是稍微晚了一些,太原军在西城中唯一保持完整建制的杨文干部才刚撤到东门城下,罗士信率领的隋军将士就已经打到了东门城楼处,一边与东门守军争夺城门控制权,一边利用守军物资以羊头石和擂木等物打击城下太原军,拼命切断太原军的东逃道路。
战事激烈得根本无法用笔墨形容,城墙上下都是一片杀声震天,刀枪金铁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城上守军为了掩护主力转移拼死抵挡,城下太原军将士冒烟突火,顶着各种各样砸下的杂物重物拼命冲进城门甬道,混乱中自相践踏不断,不慎摔倒被生生踩死者接二连三,铁刀不断割破人身,枪矛接连捅穿**,阵亡重伤的两军士兵象下冰雹一样,接连从城墙上跌落滚落,其中还有许多是与敌人拥抱在一起摔下城墙,摔到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也亏得太原军没在东门顶上安装千斤闸,也亏得东门守军在这关键时刻拿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斗志拼死抵抗,以血肉之躯和单薄兵力顶住了隋军接连几次的冲击,让隋军著名猛将罗士信杀得满身是血都没能抢下城楼,不然的话,率先转移的太原军杨文干部恐怕连一半人都出不了城。但即便如此,隋军将士的疯狂攻击还是给匆忙转移的太原军制造了巨大伤亡——为了攻击城下敌人,隋军将士可是把太原军士兵的尸体都给砸下了城墙的,城门处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了半人多高,让每一名侥幸逃进城门甬道的太原军士兵双腿都沾满鲜血。
势单力薄的东门守军再是如何的拼命抵抗也摆脱不了全军覆没的悲惨命运,随着隋军将士的不断点火烧楼,城楼里的太原军将士也逐渐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机会,只能是吼叫着向源源不绝杀来的隋军将士发起自杀冲锋,用生命的最后辉煌为主力争取最后的转移时间。在乱军中看到这一悲壮画面,李建成眼中含泪,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哽咽着命令军队尽快转移,并且流着眼泪在杨文干等人的保护下冲向城门甬道,踩着大都由自军士兵尸体铺成的血肉地毯大步前进。
呼一声响,天空中突然落下一具死尸,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建成的头顶上,人体虽然柔软,但是一百多斤重的人体从十几米高的地方砸下来,还是把李建成给砸得口鼻流血,当场晕厥过去,杨文干等人见了大惊,赶紧把李建成背了冲进城门甬道,险之有险的暂时逃进安全地带。
城门木桥上也已经是浓烟滚滚,烈火冲天,太原军将士一边灭火一边拼命前进,河面上熊熊燃烧的小船不断从上游驶来,太原军士兵拼命放箭,却还是无法阻止这些火船在隋军水手的泅渡推拉下靠上木桥,杨文干等人见了不敢有任何的迟疑,赶紧保护着李建成冒火前进,踩着自军士兵的尸体过河,也十分侥幸的逃过了木桥,在东城守军逃进东城,然后才抽出时间赶紧抢救李建成。
也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的抢救了许久,头部遭到重击李建成总算是幽幽醒来,醒来后,李建成第一件事就是忍着头疼,居高临下观察西岸战况。然而对李建成而言来说十分残酷的是,他在城墙上所看到的,却是已经燃起了冲天大活的过河木桥,还有同样火光熊熊的西城东门城楼,以及乱成一团的东门道路。焦急之下,李建成赶紧大吼问道:“冯立过河没有?王珪他们过河没有?我们的将士,撤过来了多少?”
没人能回答李建成的问题,也没人敢回答李建成的问题,但这也足够了,仅仅只是看到殷开山和杨文干等人脸上绝望的表情,李建成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也忍不住向着仍然还在激战中的太原西城双膝跪下,放声痛哭,“将士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七月初七开房节这天晚上,对以李建成为首的太原军将士而言,无疑是最为悲惨也最为残酷的一夜,因为李氏宗族的无耻叛变,两万西城守军,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军队侥幸逃过汾水逃回东城,余下将士近半战死,投降被俘六千余人,仅有极少数成功逃走;四大总管中也只有杨文干保护着李建成过河,余下三人中谢叔方战死殉职,冯立重伤后被隋军将士生擒,刘德威则在李氏宗族的裹胁下向隋军无耻投降,本就兵微将寡的太原军再遭重创,彻底失去了在隋军主力面前的还手之力。
李建成的妻子郑观音和长子李承宗、次子李承道也没能逃过汾水,失散在西城中死活不知。但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太原军可以轻松支用五年以上的粮草储备全在西城,随着晋阳宫和武库一起落入隋军之手,太原东城则因为城郭较小和受敌面大的缘故,被太原军当做了随时可以放弃的缓冲地使用,并没有囤积过多粮草,即便紧急转运过来了近万石粮食,再加上民间存粮,也很难让太原军将士支撑三个月以上。
此外,在守城战中十分重要的弓箭与火油等物东城也囤积不多,要不了几次大战就有可能耗光。所以当看到连接东西两城的木桥在烈火中轰然倒塌的时候,李建成固然是痛哭出声口吐鲜血直接昏迷过去,殷开山和杨文干等太原军将领也是愁容满面,知道自军这一次不但是再也打不过隋军主力,还连耗都已经耗不赢隋军主力,除非突围逃命,否则全军覆没已经成了定局。
与哀鸿一片的太原军截然相反,隋军这边却是兴高采烈欢声震天,原因固然是成功夺占西城和重创太原军,更重要的是隋军将士还成功拿下了太原守军的主粮仓,彻底解决了雀鼠谷粮草运输艰难的棘手问题,这场大战就算再打上一年两载也用不着再为粮草问题担心,所以即便是因为太原军顽强抵抗遭受不小伤亡,隋军文武都认为这样的代价绝对值得,收获远远大于付出,占了大便宜。
不过,最为欢喜高兴的还不是隋军将士,而是以李二和李元吉为首的李氏宗族成员,尽管在投降献城期间李氏宗族死了三个成员,尽管好几个李氏宗族在逃亡期间受了不轻的伤,也尽管陈丧良并没有立即接见他们,但是有李靖代表陈丧良下令善待他们对李氏宗族成员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也是信用好的好处,陈丧良此前对投降者的一律善待并且择才重用已经建立起良好信誉,所以这次立下了大功的李氏宗族全都相信,他们在陈丧良麾下绝对比在李建成麾下混得更好!
让李元吉等人欢喜还在后面,天色微明时隋军基本扫清了城内残敌,挟持李建成仓皇出逃的李元吉这才想起他的漂亮老婆杨氏和一大堆漂亮小妾还在城内,赶紧恳求李靖允许他入城寻找家眷。结果李靖不但一口答应,专门派人护送李元吉入城去寻找李氏宗族的家眷,还特地下令严密保护李氏宗族的城内财产,然后李元吉也如愿以偿的在自家密室中找到了他的漂亮老婆及众多爱妾,一夫多妻抱头痛哭,场面甚是感人。
事还没完,着急在陈丧良面前建立更多功勋的李元吉,又突然想起李建成的家眷或许还没来得及出城,赶紧又自告奋勇带着隋军将士去晋阳宫搜寻李建成家眷,然后李元吉还真在晋阳宫里找到了未及出逃的嫂子和两个侄子,叔嫂见面不但没有半点伤感,李元吉还亲手打落了嫂子郑观音手里的匕首,制止嫂子自杀,并亲手把刚满周岁的小侄子李承道从侍女手里抢过来交给隋军将士,如愿以偿又为陈丧良立下擒拿李建成家眷的大功。
直到七月初八的下午时分,彻底控制了西城全城的李靖才派人找到李元吉和李氏宗族成员,说是陈丧良决定在崇圣寺大营接见他们,李元吉等人闻讯大喜,赶紧全都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隋军将士的保护下急赴隋军主力大营拜见陈丧良,此外还有李建成家眷和冯立等人也被隋军将士押了与李氏宗族同行。而让李元吉和李家众人喜出望外的是,当他们到得崇圣寺时,陈丧良竟然亲自率领着隋军文武出营迎接他们,李元吉和李家众人大喜下慌忙上前稽首行礼,齐声道:“拜见唐王殿下。”
“李老将军,你身上有伤,快快请起。”陈丧良很是客气的亲手搀起身上带伤的李神通,又冲李家众人微笑说道:“诸位,都请起来吧,想必你们也应该听说过本王不喜欢虚礼褥节,在我面前,不必那么多礼。”
李元吉和李二等人一起道谢,这才小心站起,陈丧良则又冲李元吉笑道:“齐公,辛苦了,这次本王能够一举拿下太原西城,你是首功!你放心,本王答应你的,不但不会克扣半点,还只会往上加。”
李元吉听了更是欢喜,慌忙再次向陈丧良稽首行礼,谦虚表示自己毫无微功。陈丧良笑着再次请他站起,然后陈丧良才把目光转向了与自己仇深似海的李二,目光中还十分复杂,李二也很清楚自己与陈丧良过节太深,慌忙向陈丧良单膝跪下,稽首说道:“罪将李世民,见过唐王殿下,罪将过去对殿下多有冒犯,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将应得之罪。”
“都已经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陈丧良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当初嗣昌兄逼得我上吊自杀,几乎送命,我还照样宽舒了他,更何况是你?”
说到这,陈丧良又提高了一些声音,郑重说道:“李世民听封,本王现在封你为魏国公,右骁骑卫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赏黄金白银各千两,赐免死金券,除谋反外,终生免死!拿上来!”
唱诺声中,一名陈丧良亲兵将一面连夜赶制的黄金免死金牌捧到了李二的面前,陈丧良又微笑说道:“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激动得连手都有些颤抖,在李氏宗族艳羡和李元吉妒忌得快要发狂的目光中双手接过了那面免死金牌,李二向陈丧良一拜到地,恭敬说道:“谢殿下,殿下大恩,末将赴汤蹈火,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亲手搀起了李二,陈丧良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说道:“我相信你,你也放心,只要你能忠心报国,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的未婚妻子刘小眸,此刻正在营中,一会我就让你去与她见面,如果你愿意,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正式完婚!”
李二一听更是大喜,慌忙再次向陈丧良道谢,陈丧良笑笑,然后才又亲自去搀扶身上带伤的李神通,向众人招呼道:“营外风大,都到中军大帐里去说话吧,本王已经在中军大帐里摆下了酒宴,今天要和你们不醉不散,共庆西城大捷!”
李家众人一起答应,赶紧随着陈丧良及隋军众文武一起进营,恭恭敬敬的进入陈丧良的帅帐,大帐里也果然已经摆下了酒宴,陈丧良居中坐下,邀请众人入座,尉迟敬德等侍卫守护左右。而酒宴开始的同时,陈丧良又下令把郑观音母子与李建成的心腹冯立押进帐内,隋军将士唱诺,很快的,五花大绑的冯立与脸带泪痕的郑观音就被押到了众人面前,李建成的两个儿子也一起被带进了帐中。
见郑观音母子进帐,陈丧良出人意料的起身离席,亲自从隋军将士怀中接过了年仅周岁还在牙牙学语的李承宗,把他抱了搂在怀中,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快叫叔父,叫叔父。”
只有一岁的李承宗睁着天真的眼睛看着陈丧良,口中嗬嗬,虽然没能叫出叔父,却又好奇的用小手去摸陈丧良的丑脸,陈丧良开心大笑,又在侄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转向哭得梨花带雨的郑观音,微笑说道:“嫂子,初次见面,我就是唐王陈应良,与建成兄曾经是知己好友,建成兄应该对你说起过我吧?”
流着眼泪点了点头,郑观音哽咽说道:“禀殿下,大郎他以前是常提起你,还一直说只要有机会就把你请到我们家中,让贱妾与你见面,只是阴错阳差,始终没能如愿,大郎还几次引以为憾。”
“我也觉得遗憾。”陈丧良点点头,微笑说道:“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叔嫂俩总算是见面认识了,你如果不介意,我就叫你嫂子,你就叫我贤弟或者叔叔好了。”
“贱妾不敢。”郑观音抹着眼泪拒绝,又哽咽说道:“殿下,事已至此,贱妾不敢厚颜求生,只求殿下放我这两个孩子一条活路,他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
“嫂子你为何如此说话?”陈丧良有些不高兴了,道:“小弟与建成兄既是知己好友,他又几次有助于我,我怎么会害你们性命?我让人把你们带来,是为了见你们一面,叫你一声嫂子,见见我这两个小侄子,没其他意思。你放心,我一会就把你们送回东城去,让你们回到建成兄身边?”
“殿下,你要放我们回去?”
郑观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边封德彝和屈突通等人大急,赶紧起身反对,然而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陈丧良就已经摆手说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一会就把嫂子和我的两位小侄子送回太原东城,让她们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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