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垛,还被气势如虹的王伏宝杀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扭转城局势,王伏宝军穷追猛打,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逐渐杀向段纶的帅旗所在。
刘黑闼在城里也是势如破竹,太原军在巷战中先后组织了两道防线,都被杀红了眼的刘黑闼军迅速冲破,直到第三道防线才勉强稍微挡住刘黑闼前进的脚步,但防线仍然还是摇摇欲坠,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刘黑闼军上下喊杀声震天,还已经开始喊出投降不杀的口号。
太原军败局已现,城外的李二已经在考虑是否率军北逃,仍然还在城墙上的段纶却是眼泪滚滚,口中不断哽咽喃喃,“大郎,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灵石城保不住了,才开战第一天就保不住了。我到底是怎么输的?我到底是怎么输的?”
从天空鸟俯下看,打着红色军旗隋军队伍如同道道洪流,在灵石城池内外和城墙之上冲击沸腾,发出的吼叫声与刀枪声交相辉映,直冲云霄,打着红白军旗的太原军却变成了一滩滩烂泥污水,被洪流一冲就烟消云散,凄惨的叫喊声与痛哭声此起彼伏,惊惶的败兵逃得漫山遍野,让人不忍卒睹。
太原军还可以继续支撑下去,继续撑下去就算扭转不了战局,也注定坚持不到李建成出兵来援,但至少可以让隋军将士付出大量死伤的代价。然而很可惜,李二却不愿用自己的生命为兄长的将来减轻压力,仔细观察了战场局势,发现再想保住灵石城池已经毫无希望,李二没做任何的迟疑,立即就下令突围北逃,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奋力冲破隋军阻截,大踏步逃往介休方向,隋军方面目前的目标只是灵石城,当然也没有穷追猛打,追到灵石北面就掉头冲进已经被刘黑闼部下控制的北门,加入城中巷战战场。
李二也跑了,太原军方面当然更没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几名太原军将领扛不住恐惧压力,先后打开了灵石东门和南门出城逃命,效仿者多如牛毛,侥幸逃到了东门的俞大施看情况不妙,也赶紧去拉段纶,说道:“段总管,快走吧,灵石守不住了,乘现在还有机会,我们往介休逃。”
脸上还有泪痕的段纶充耳不闻,还是到俞大施再次摇晃段纶时,段纶才开了口,流着眼泪说道:“你走吧,我不走,我要和灵石城共存亡。”
“总管,灵石已经守不住了!”俞大施急得跺脚,焦急说道:“贼军主力已经完全杀入城内,右都督也跑了,左都督那边根本不可能马上派来援军,你留在这里除了白白送死,没有任何作用!走!快走!”
“我不走!”段纶一把推开了俞大施,仰头痛哭道:“灵石在我手里不到一天就丢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见大郎,再去见我的妻子?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们?”
哭喊完了,段纶抹去了脸上泪水,向左右大吼道:“想逃命的,现在就可以走,愿意和我留下死战,就跟我来!”
说罢,段纶拔刀在手,大步冲向了正向这边杀来的隋军王伏宝部,只有极少数的部下跟随,大部分的太原军将士包括俞大施在内,全都是流着泪水逃下了城墙,逃出已经被自军败兵打开的灵石东门,而东门的甬道内,也早已挤满了惊慌万分的太原军败兵。
半个多小时后,随着身中三刀的段纶被隋军士兵活生生推下城墙摔昏生擒,被李家兄弟寄托了厚望的灵石城池也终告沦陷,连同城内堆积如山的粮草军需一起落入隋军魔爪。而当程咬金、刘黑闼和薛仁果等人在隋军将士欢呼声中找到了这次大战的首席功臣王伏宝时,却惊讶看到了一个身上插着四支断箭的血人,这个连脸上都带伤的血人还直接瘫坐在北门城楼的台阶上,累得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口中流着血沫艰难说道:“几位将军,前段时间我在战场上欠你们的,今天还你们了。”
艰难说罢,王伏宝嘴巴一动,又流出一股鲜血。
“伏宝兄弟!”程咬金张开双臂,抱住了王伏宝,哽咽说道:“好兄弟,你没欠我们,是我们欠你,我们不该怀疑你!不该怀疑你!你是好兄弟,好汉子!”
王伏宝又艰难笑笑,双目流出泪水,头一歪,直接晕厥在了程咬金怀里。
第468章 骄敌之志
“哗啦!”
一声响,李建成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半空,李建成的城府没有李二深,涵养却远比李二更好,还从来没有当众掀桌子这样的失仪举止,然而这一次,李建成破了例却还不觉得解气,又冲上前来一把提起跪在面前哭泣的俞大施,俊脸铁青的咆哮问道:“就这么丢了?就这么丢了?段纶是疯了还傻了,为什么要在临阵之际打开城门?他为什么就丝毫没有怀疑过,王伏宝那个匹夫是在向他诈降?”
“王伏宝那个匹夫装得太象了。”俞大施哭泣答道:“他在战场上突然向贼军放箭,把贼军中军搅得大乱,让我们每一个人认为他是向陈贼诈降,乘机倒戈反正,然后他又被贼军追杀逃到灵石北门,段总管就觉得一定要帮他,又觉得王伏宝人才难得,救回来有大用,还说把他救回来可以卖给窦建德一个大人情,让窦建德更愿意帮我们,就下令打开了北门。谁知道……,谁知道王伏宝那匹夫,实际上真正的诈降对象是我们……。”
说罢,俞大施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道:“段总管说他没脸再见你,就让小的回来报信,他率军和贼军死战……,结果到现在,段总管的死活也没人知道……。”
“废物!”
李建成歇斯底里的大骂一声,重重一把将俞大施摔在地上,怒气仍然不消,又冲到站在一旁的李二面前,指着李二的鼻子大吼问道:“你为什么不劝劝段纶?亏你一向自诩足智多谋,为什么就没看出王伏宝匹夫的诈降计,为什么就没有提醒段纶不能轻易打开城门?!”
“兄长,你请冷静。”李二沾满泥土血污的俊脸神情十分镇定,沉声答道:“小弟刚才已经对你说过了,事发时,小弟正在战场与陈贼军队交战,根本来不及了解北门情况,更没办法劝谏姐夫,等小弟发现城内生变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恶狠狠的瞪着弟弟,李建成脸上的肌肉抽搐,李二毫无惧色,坦然与李建成四目相对,又过了许久,李建成才重重一跺脚,仰天狂吼,“天亡我军啊!”
大厅里鸦雀无声,李神通、殷开山、张纶和张道源等太原军文武官员无一不是垂头丧气,嘴巴紧闭,只有俞大施仍然还在伏在地上哭泣。又过了许久,李建成才无力的摇摇头,叹道:“没办法了,只能是靠介休和冷泉关这里坚守了,希望这次我们别再犯错,别再给敌人象灵石这样的机会。”
“左都督,介休冷泉关已经是我们在南线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贼军突破,太原五郡就再没有任何的天险保护。”殷开山开口说道:“事已至此,不管希望有多大,我们都应该立即着手在文水布置,关键时刻就算破不了贼军,也可以暂时阻拦贼军脚步,为我们赢得应变时间。”
“只有如此了。”李建成叹了口气,又转向李神通吩咐道:“叔父,文水的事就拜托你了,立即出发去准备,越早蓄水越好,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神通应诺,立即下去准备出发,殷开山却又说道:“左都督,还有窦建德那边,现在曹旦驻军岳阳,窦建德大军可以直接开抵临汾,只要求得窦建德出动主力增援,我们就能赢得更多时间。”
“我早就把任瓌派去临洺了。”李建成随口回答,又摇头说道:“但是岳阳那条路并不适合大军行进,任瓌能够求得窦建德亲自出兵的可能恐怕不大,窦建德能够再给岳阳补充一些兵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左都督,能否请窦建德走井陉关进兵,迂回到介休来帮助我军?”张道源提议道。
“绕这么远的路,窦建德未必会答应。”李建成摇头,又苦笑说道:“再说了,请窦建德从井陉关进兵,等于就是把窦建德请进我们的空虚腹地,窦建德即便答应,我也没这个胆量接受。”
张道源闭嘴间,李建成却又叹道:“当然,到了我们被迫退守太原城的时候,我们也只能是恳求窦建德从井陉关进兵来帮忙了,但愿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众人纷纷点头,又都安慰李建成说介休城池坚固,冷泉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隋军主力再是如何强大都绝不可能轻易突破,李建成也悄悄拿这话安慰自己的时候,那边李二却突然开口,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兄长,前日我军细作探得消息,说是梁师都匹夫接受陈应良奸贼招抚,在上城、延福一带集结兵马,准备出兵攻打离石郡配合陈贼北上。若让此贼得手,我军必然腹背受敌,首尾难顾,若兄长不弃,小弟愿领本部人马前往离石抵挡此贼,定然不让梁贼越过黄河一步。”
十分警惕的看了弟弟一眼,李建成答道:“不必了,二郎你连战疲惫,急需休整,还是就留在介休吧,帮着我出谋划策,抵御贼军。离石那边,舅舅他们自会抵挡。”
“小弟在陈贼面前连战连败,再留在介休军中,恐怕于军不利。”李二似乎已经被陈丧良给打怕了,有些灰心的说道:“还有小弟麾下的士卒,也已经被陈贼军队杀破了胆,留在介休与友军言谈之中,只怕怎么都会动摇军心,伤及士气,还是……。”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建成一挥手打断李二,又说道:“如果被陈贼打败过就会动摇军心,必须要把吃过败仗的军队调走,那我们就剩不下多少军队了。我军从你我开始,一直到普通士卒,有几个人没在陈应良面前吃过败仗?这普天之下,又那里找得出一支曾经打败过陈应良的军队?”
李二无奈闭嘴,心中暗恨兄长到了极点,李建成却在心中冷哼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是想乘机开溜,说不定还想乘机溜回太原去和四弟狼狈为奸,想都别想,不管介休这里能不能守住,你都必须要给我留在介休!”
“想把我扣在前线,不给我自成一军的机会?”李二也在心中冷笑,暗道:“不让我走也行,留下就留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是驻军城外,只要冷泉关守不住了,我就马上率军撤回太原去和四弟联手守城,介休小城你爱怎么守就怎么守!”
…………
与暴跳如雷的好友李建成截然相反,收到了隋军前锋奇迹般拿下灵石城池的消息后,目前正在临汾城内等待主力军队的陈丧良却是放声狂笑了足足有三分钟,没口子只是称赞王伏宝、刘黑闼和程咬金等将,更大声钦佩自己的慧眼识珠,快马疾驰几百里招降王伏宝果然不是白白辛苦。难得与陈丧良见面的霍世举、卫子期等隋军文武则是不断向陈丧良恭喜道贺,说是仅凭前锋就神速拿下灵石重地,再等主力抵达,攻破冷泉关突破雀鼠谷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没有多少公务需要料理,素来抠门吝啬的陈丧良也就难得大方了一次,下令大摆酒宴与众人共祝胜利,又派人出城去与驻兵城外的秦琼联系,让秦琼也进城共饮。结果是信使还没有出门,门外就有传令兵报来了秦琼求见的消息,陈丧良一听大笑,道:“听说知节那边建立奇功了,有人沉不住气了。看着吧,绝对是来打听何时进兵岳阳的。”
尉迟敬德、霍世举和卫子期等人一起大笑,接着陈丧良下令召见后,秦琼大步进门后除了向陈丧良道贺外,然后马上就是迫不及待的向陈丧良问道:“殿下,我们的主力到那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到临汾?”
“才刚进闻喜。”陈丧良微笑答道:“算路程,至少要三天后才能到临汾。”
“怎么这么慢?”秦琼一听叫苦,踌躇了一下后,秦琼又拐弯抹角的说道:“殿下,我军斥候探报,说是曹旦匹夫撤回了岳阳之后,全力只是加固岳阳城防,抢修各种城防工事,还在城外建立了一座营寨与城池互成掎角之势,要是让这匹夫在岳阳站稳了脚步,我们再想拿下岳阳只怕就会困难很多,还有可能导致窦建德匹夫再次增兵临汾,对我军侧翼造成更多威胁。末将认为,最好还是先派一军先抵岳阳城下与曹旦匹夫对峙牵制,不给曹旦匹夫建立坚固工事的机会。”
“我也正有此意。”陈丧良点头,又说道:“我正打算请霍副总管出兵一支,先行赶赴岳阳与曹旦匹夫对峙,待我军主力抵达,然后再出增兵攻城——叔宝,你觉得如何?”
“不行!”秦琼一听急了,脱口说道:“打岳阳只能让末将去,不能让霍副总管去!”
秦琼的话音未落,霍世举与卫子期等人已然是笑得前仰后合,一向性格比较严肃的尉迟敬德也忍不住放声狂笑,一起都说陈丧良果然料中了,秦琼先是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弄清楚原因后难免有是一阵脸红,然后秦琼也不再废话了,马上就向陈丧良单膝跪下,拱手抱拳说道:“殿下,末将请令出征,率先赶赴岳阳与贼军交战,若是再不能取胜,末将愿领军法!”
陈丧良收住笑容,向秦琼说道:“叔宝,你急于立功雪耻的心思我明白,也理解,但你又何必如此急于求战?你现在麾下只有六千多人,曹旦匹夫的麾下兵马比你多出万余,又有城池营地可守,你现在就请令出兵攻他,把握实在不大。再等一等吧,等我们的主力到了,我再划拨一万兵马与你,让你去出兵攻打岳阳,这样才有把握。”
“殿下,末将实在等不及了!”秦琼再次拱手,焦急说道:“末将运气不好,北上增援临汾连战连败,既折我军士气,又大损唐王你的威严,末将除非是以现有兵马破敌,否则就算打败了曹旦匹夫,敌人也只会耻笑末将是靠援军取胜,自身全无一能。”
说罢,秦琼又赶紧补充道:“末将此去,就算打不下岳阳城,也一定要在野战之中击败敌军,复我军威!末将早已探察明白,岳阳城小又囤积了大量粮食,城中只有四五千驻军,贼军主力和曹旦本人都是驻扎在城外营地,诱之野战十分容易,请殿下放心。”
接二连三在王伏宝面前吃瘪,秦琼着急找回颜面的心思陈丧良当然十分明白,战场上决定胜负的也从来都不是兵力的多寡,以少胜多者屡见不鲜,凌烟阁名将秦琼无疑也有这个潜力。所以陈丧良思虑再三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可以去,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了我之后才许去。”
秦琼一听大喜,忙问陈丧良是什么条件,结果陈丧良的回答却让秦琼与霍世举等人当场傻了眼睛——陈丧良微笑着说道:“我的条件是,你到了岳阳城下后,必须要先败两阵,第三阵才许你取胜!”
“必须要先败两阵?”秦琼先是有些惊讶,但名将就是名将,稍一发愣后,秦琼马上就回过了神来,忙问道:“殿下,你想让末将诈败骄敌,引诱敌人露出破绽,然后再发力取胜。”
“聪明。”陈丧良笑着赞许了一句,又解释道:“叔宝你这次运气不好,拈阄赢了知节,在战场上却倒霉碰上专门喜欢攻敌不备的王伏宝,稍微大意就连吃几个败仗,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你输得很冤枉,但窦建德贼军却不同,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是见面不如闻名,其实并不为惧。既然敌人肯定会有这样的心思,那你再用骄兵计诱敌就会事半功倍,明白了吗?”
说罢,陈丧良又微笑着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