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回萧皇后在江都为杨广选了不少美女,让杨广很满意,于是又带上了萧瑀随驾,在这个关键时刻,本来一直不得进言的萧瑀,终于也有了说话的机会,这一出声,就是举堂皆惊,不少人看着萧瑀,心里暗暗地为他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敢如此顶撞宇文述,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萧瑀面不改色,朗声道:“宇文述,你明明知道外面有十几万突厥人,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万突厥铁骑不知去向,却要陛下冒险突围!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有什么把握可以说自己能突围成功?就靠你这一万多铁骑吗?”
宇文述胀红了脸,厉声道:“不突围还能如何?雁门郡并不是东都洛阳,这里的存粮只够三万将士,六万百姓吃上二十天的,现在突厥人还没有完全合围,外面还有突围的空隙,再迟上两个时辰,只怕突厥人一合围,我们想冲也冲不出去了!”
萧瑀厉声道:“也许你的几千骑兵可以冲出去,但陛下呢?陛下能跟你宇文大将军,能跟你的那些骁果骑兵一样,在马上奔驰如风吗?陛下的车驾是那么地显眼,这外面又没有大道,你的骑兵突围,能让陛下的御车,在那大道上狂奔,而不被突厥骑兵攻击?宇文将军,我就问你有没有这个把握!”
宇文述咬了咬牙,朗声道:“沙场之上自然是有凶险的,突围过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是总比这样坐以待毙强,如果陛下同意突围,那我宇文述愿意亲自为陛下驾车,只要有一刀一箭加于陛下龙体,必是我宇文述早已经烂如血泥!”
萧瑀冷笑道:“宇文大将军,我可不怀疑你的忠诚,但是你自己也没有这个把握,一万多人突围,还要护着陛下那么醒目的车驾,从大道突围,你真的认为可以这样一路突到太原吗?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本事和把握,何不尽出城中之军,在城外与突厥人决战?”
宇文述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不过是险中求生之举罢了,总比现在这样无所作为,坐以待毙的要好。突厥人这回是有备而来,绝对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陛下,放过我们的,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合围,突出雁门,哪怕是东入太行山,也比在这里要强。”
萧瑀摇了摇头:“不,还有别的办法,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杨广的双眼一亮,连忙问道:“萧御史,你快说,还会有什么别的办法?”
萧瑀在宇文述那阴冷仇恨的目光注视下,不慌不忙地转向了杨广,正色道:“微臣启奏陛下,请陛下即刻下诏,罢征伐高句丽之役,以安将士之心!!!”
杨广的脸色一变,旋即恢复了平时的神色,他不动声色,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为何要提这样的提议,这对当前的局势有何帮助?”
萧瑀朗声道:“陛下三征高句丽,都功败垂成,将士离心,海内震动,这次微臣一路跟随圣驾前来,只听得军中怨声载道,都苦于这回远征高句丽,生死未卜,此生很可能再也不能回到故土,宇文大将军,本御史所言,你可承认?”
宇文述这一路之上一直瞒着杨广这些事情,不过给萧瑀这样一捅,知道再也瞒不住,只能冷冷地说道:“总有些人对于陛下的千秋功业不理解,有些牢骚话罢了,这代表不了广大军心,萧御史,不要危言耸听!”
萧瑀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这绝对不是个别情况,本官全程参与过前三次征辽之举,这是第四次,深知军心士气一次比一次低落,陛下,您想想第一次征伐高句丽时,您一道诏书,传檄天下,征慕各路壮士从军,那可真是从者云集,几十万壮士自带军械干粮投军,那是何等的壮观,士气是何等的高涨!”
杨广想到当年自己在涿郡誓师出征时,那百万大军山呼万岁,地动山摇的壮景,不由得心驰神往,嘴角边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容。
萧瑀的冰冷的声音很快地把杨广又拉回了现实之中:“可是后面的情况呢?一年前的第三次征辽,陛下虽然下诏天下,百道俱进,可是在涿郡都没有集合到几万军队,被迫只能放弃,而各地的府兵更是大量逃亡,拒不从征,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下人心已经不再向着出征辽东,建功立业了,若非如此,陛下这回又怎么会听信虚言,想到借调突厥兵来平叛这样举动呢?!”
杨广自登基以来,还从没有人这样当面指责过他,他再也忍不住了,脸色通红,重重地一拍面前的那张玉石大案,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厉声道:“萧瑀,你想干什么?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让你胡说八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是朕的小舅子,朕就不敢杀你了!”
萧瑀一仰脖子,大声道:“陛下就算要杀微臣,也请等微臣把话说完,这些话不中听,但事关陛下的生死,微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说完!”
杨广恨恨地坐回了椅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把你所有想说的话全说出来,说得好,朕赦你无罪,说得不好,朕夷你三族!”(未完待续。)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困守孤城
萧瑀毫不退缩,高昂着头,在周围一众官员与将领们大半是嫉妒,小半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大声说道:“陛下,现在是关键时刻,一步错,步步错,后悔莫及,刚才微臣已经说了,大多数的将士,不愿意出征辽东,现在我们被困雁门,需要的是上下一心,如果将士们打胜了此仗,还是要出征辽东的话,那他们又怎么可能鼓舞起斗志,拼死一战呢?”
“微臣虽然不是将军,但也知道,人心才是最坚固的城墙,只有在这个时候万众一心,团结一致,才能守住雁门,创造奇迹!所以,当务之急,陛下必须草诏,罢辽东之役,如此一来,一定会三军欢呼,士气高涨!”
杨广勾了勾嘴角,他刚才怒火中烧,一时失去了理智,这会儿拿起面前一个小碗中的冰块开始咀嚼,同时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想了想后,他抬起头,神色恢复了平静:“这一点暂时再说,萧御史,你且说下去,如果按你的说法,激发了军心和斗志之后,又当如何?”
萧瑀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死守雁门,同时马上派出哨骑,杀出重围,传檄天下各路兵马前来勤王。”
宇文述哈哈一笑:“本帅以为萧御史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啊。你也是书生之言,不通军事,这雁门郡面向北方,本是要塞坚城,但是当初建雁门郡的时候,就是为了利用山河之险,阻敌于山外,所以北边的山道关隘是重中之重,而南边的城关,则是一马平川,城墙高不过一丈五尺,上次杨谅造反之后,又是年久失修,根本不是那种难攻不落的坚城!”
“现在突厥人已经从其他方向破关而入,绕到了南边的城关,他们如果想要攻城,光凭这城中的三万将士,很难抵挡,就算是守得下来,城中粮草不过二旬左右,又怎么可能撑上这么长时间?”
“且不说哨骑能不能冲出雁门,去各地传檄召兵,就算冲了出去后,各地从征发到出征,还不得拖上好几天时间?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在二十天内,赶到雁门的,你说本帅是拿陛下的性命在冒险,你这打法才叫置陛下于险境吧!”
萧瑀沉着地摇了摇头:“有陛下在,就有希望,城中的粮草够二十天,是平时的消耗,战时可以优先供应守城军士和征发上城防守的百姓。再说了,现在不是有三万多匹军马入城吗?如果杀马为食,起码可以撑上两三个月吧!”
宇文述的脸色大变,厉声道:“什么,你要杀军马?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我们骁果军的命根子,你杀了马,那我们的骁果骑兵怎么作战?万一陛下要突围,到时候没有骑兵保护,怎么冲得出去?”
萧瑀冷冷地说道:“又不是说一下子把三万匹马给吃光,慢慢来嘛,先吃粮,粮食不够了再慢慢地杀马,一天杀个几百匹,足够全城军民所食。如果宇文元帅有把握出城野战打败突厥人,那可以现在就出击,如果你没有这个把握,骁果军士们要上城防守,那要马又有何用?”
“现在的困难是暂时的,一旦我们打退突厥,到时候还怕没个几万匹军马吗?宇文将军,你为帅多年,怎么连这个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宇文述的老脸通红,鼻孔喷着热气,其实他本来的想法是借着保护杨广突围,能突出去最好,实在不行,扔下杨广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至少不要把命送在这雁门郡,有那个天下无敌的孙子宇文成都在,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就算杨广落入敌手,自己也正好可以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掌权,甚至借此篡位,或者是成为曹操,高欢那样的大权臣,也未尝可知呢。
但是给萧瑀这一通抢白,自己落尽下风,因为在这个时候突围是绝对的冒险,守城才是最稳妥的选择,他之前不提杀马为食绝对不是因为没想到,而是想借此吓得杨广选择突围,可是这个道理居然给萧瑀这个白面书生说破,宇文述这时候,开始盘算起如何才能重新取得杨广的信任了。
杨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了萧瑀的话后,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他看着一边的其他大臣与将军们,说道:“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苏威第一个附和道:“老臣附议萧御史所言,请陛下先下诏,罢辽东之役,然后以重赏授爵刺激将士的好战之心,如此一来,三军用命,定可守住!”
樊子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这回也是报病前来,几乎已经不能骑马了,一直是留在雁门,没想到就是这样也没有躲过,他强撑着身体,在几个卫士的搀扶下,说道:“陛,陛下,这个,这个时候万万不可,不可突围,您,您是全城将士,百姓,姓的主心骨,要是您一走,城必陷落,到时候您,您想回,想回,都不容易了。”
虞世基刚才撞了柱子后,也没有马上离开,一直在殿外听着,这时候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也不顾自己头上的大包,一直磕起头来:“陛,陛下,您,您先万不可以,不可以离开雁门啊,萧御史说的是肺腑之言,金玉良言,请您采纳!”
杨广的眼皮一跳再跳,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中光芒闪闪,在反复地思考着,终于,他一跺脚,厉声道:“传旨,罢辽东之役,死守雁门郡城,移檄天下各路兵马勤王,所有城中文官武将,士兵百姓,全部按守城序列重新编排,城防交由宇文述大将军来负责,骁果军的战马,集中管理,必要时杀马分粮,准备一下,午时之后,朕要亲临城头,向全体将士与城中百姓训话!”
所有文官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跪下磕头,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宇文述冷冷地看着萧瑀眼含热泪,山呼万岁,三角眼中寒芒一没。(未完待续。)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狼骑围城
雁门南门,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本来一片空旷的二十多里荒原之上,已经是星罗棋布了近万帐落,东一堆,西一堆,突厥人的营地不象中原汉族军队的步军大营那样,要立上营栅,车阵,布起箭楼,哨塔以防突袭。
游牧骑兵的营地,点着东一堆西一堆的火堆,十几名,几十名不等的突厥军士们,围坐在这些火堆边,谈笑风生,喝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一脸兴奋地吹嘘着白天的战斗,一吐多年来被隋朝,被汉人们所压制,所奴役的郁闷。二十多万突厥骑兵散布在这雁门南关外近百里的荒原,远远看去,就象是满天的星星一样,而马鸣蹄奔的声音,则在这荒原与山谷间回荡着,压向远处的城头。
始毕可汗一脸得意地看着远处的城头,二十多个突厥贵人站在他的身边,但不包括他的两个弟弟,处罗叶护去了崞县,而颉利叶护则率军攻略其他各县,不过高宝义被留了下来,这会儿他站在始毕可汗的身边,这处小高岗上,捻须不语。
一个红鼻子的俟利发(突厥别部首领的官职)笑道:“大汗啊,您可真是我们草原的雄鹰,再次带着我们突厥男儿,痛打隋人,只有当年的土门可汗和木杆可汗才能做到这样的壮举,能跟着您一起做这次的大事,我愿意用一千头牛,三千头羊来献祭狼神!”
另一个黄须俟利发笑道:“都说骁果军如何厉害,隋人如何凶悍,依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今天给我们打得没命地逃跑,就连那断后的五千骁果军,也是一触即溃,大汗,要不咱们趁胜攻城吧,隋朝皇帝就在这里面,我们现在士气正高,一定可以破城直入的!”
一群突厥贵族全都来了劲,纷纷大叫起来,主动请战,始毕可汗面带微笑,眼神如电,从一张张因为过度兴奋和激动,而扭曲变形的胖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角落里的高宝义,只见他还是沉吟不语,他的脸色一变,双手下压,示意众人暂且住嘴,走向了高宝义,说道:“高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看你这个样子,不象很满意啊。”
高宝义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大汗,今天在合围之前,有三百多骑兵从城里出来,逃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始毕可汗先是一愣,转而笑道:“没事,我们不是捉了几个俘虏么,他们都说,杨广现在还在城里,他们是突围出来,到各地搬救兵的,如果杨广已经逃了,那怎么可能还要搬救兵呢?再说了,杨广又不会骑马,他可没那些骑士们的马上功夫,所以现在的杨广,一定还在城里,没有跑掉,先生是不是多虑了呢?”
高宝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我没有怀疑杨广就在城里,可是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如果杨广跑了,城中没有主心骨,一定可以不攻自破,但是连杨广这么怕死的人现在都留了下来,那城中的军士的士气一定能大涨,骁果军是纵横天下的精锐,虽然因为数量不足,不能和我们出城野战,但是这雁门关并不大,三万骁果,足以防守几个月了,如果城中的粮食不出问题,那就算我们有几十万铁骑,也不可能飞过城墙,去活捉杨广的。”
始毕可汗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多人一下子进了雁门,你确定城中的存粮足够?上次我们的探子探过,城中的粮草并不是太多,而且我们在昨天刚刚在城里放了一把火,探子回来说,现在城中只够十万军民吃上二十多天的粮食,又多了百官和这三万骁果军,一下子又是多了四五万张嘴,如何能撑到援军到来呢?”
高宝义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隋营里不是没有能人,从他们能收到消息,发现不对劲赶快撤退这一点来看,是有高人指点的,粮草是军中的头等大事,不会没人注意到,要是真的城中缺粮,那杨广一定会主动逃跑,可是他居然留了下来,也没有驱民出城,以节约粮食,那就说明他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撑上几个月。大汗,看来我们要改变战法了,绝不能指望靠围困让杨广投降,我们必须要攻城,就算损失大一点,也要攻下!”
始毕可汗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由刚才的极度兴奋,变得沉默寡言的各部贵族,他心里清楚,这些仆从部落,打顺风仗时跟着冲杀那是没问题,真要驱他们攻城,去打硬仗,那只怕是会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草原上的部落几千年来都是这习性,不会为了胜利付出沉重的代价,要是为了捉拿杨广把自己的老本都拼光了,那连自己的部落生存都成问题,看来这场攻城战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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