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点了点头,对李世民说道:“李千牛,你辛苦了,议和诈敌之事,大家也已经听清楚了,暂且先退下吧!”
李世民行了个军礼,不慌不忙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薛世雄环视帐内,沉声道:“陛下临走之时,已经留下了军令,撤军一事,需得秘密进行,万万不可让高句丽人知道。所有攻城的器材,带不走的粮草辎重,全部留下,各军需要携带十五天的干粮,轻装急行,回营州。”
王仁恭的双眼一亮,失声道:“什么,粮草辎重都不带了吗?天哪,这些粮草,可供百万大军吃上一年的,有了这些军粮,足够让辽东的高句丽人全部恢复元气了,这怎么可以呢?”
杨义臣的灰白眉毛一挑,沉声道:“本将也以为此举有欠妥当,就算要退军,也不能把这些辎重粮草留下资敌。至少,至少也得把它们完全焚毁,不落入敌手才是。”
薛世雄叹了口气:“二位将军所说的道理,本帅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现在城中并不缺粮草,这些辎重军资,也许以后对他们有利,但现在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我军若是弃了这些粮草而走,高句丽人反而会疑惑,以为我们是故意留下这些东西,诱他们出城,如此一来,他们反而不敢随便出城追击。这就能为我军争取至少两三天的时间。”
李渊也跟着开口道:“各位将军,这些粮草,都是由本将,从怀远镇那里一路督运过来,舟车劳顿,长驱千里的鞍马之苦,也没有人比我李渊更能体会,要说把这些粮草辎重留给高句丽人,恐怕在座诸位,没有人比李渊更痛心,更不甘心的吧。”
李渊这话一出,大家又都安静了下来,确实,这百万大军的军粮,几乎就是由李渊一手操办,前后两年下来,所有人都能看到李渊一回回地来往于怀远镇和辽东之间,人都累得白发横生,大家都知道,自己吃的每一口饭,每一个馍,都是经过了李渊之手,若说对这些粮草的感情,确实无人能及得过他。
李渊环视四周,沉声道:“渊虽不才,但也读过几本兵书,知道些兵法,但凡强寇,两军相持时,一方若退,另一方强寇就会先生疑虑,担心有伏兵,会观察一两天,等到确认对方撤离时,则会追击,可是如果一路之上,撤离一方都散遍粮草辎重,则追击方的军士心思,都会放在那些粮草辎重之上,战意会大大下降,毕竟追上了还要开打,还要死人,可这散落的粮草辎重,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所以兵书有言,穷寇莫追,我军并不是粮尽而撤,敌军也并不知道杨玄感谋反之事,还以为我军是达到了战略的目的后才退兵的,加上我军只要逐次掩护,留下精兵断后,即使敌军出击,也不敢逼得过凶。所以留下辎重粮草,是我军能安然退兵的唯一办法,各位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当明此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煽动军心(十二更)
杨义臣叹了口气:“唐国公,你这是想说兵法呢,还是要执行陛下的意思?”
李渊的眼中冷芒一闪:“兵法又如何,陛下的圣谕又如何?”
杨义臣抗声道:“若是陛下的圣谕,自当无条件地服从,若是兵法嘛,嘿嘿,杨某不才,倒是想和唐国公讨教一二。”
薛世雄的脸色一沉,正待开口,李渊却微微一笑,对薛世雄说道:“薛大帅,既然杨将军有这样的疑问,不妨当众解释一下,也好安众将之心。”
薛世雄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薛大帅,本将并无轻慢唐国公之心,只是撤军之事,事关数十万将士的生死,不得不谨慎,我等来辽东两年,一路苦战,士不解甲,马不卸鞍,眼看辽东城旦夕可下,却不得不因为国内的叛乱而撤退,本来就是心有不甘,现在还要再把这么多的粮草辎重留下,资助敌军,唐国公,你让我们如何能安心?”
李渊点了点头,正色道:“杨将军的话,渊也是感同身受,但是若非如此,杨将军又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全身而退呢?”
杨义臣勾了勾嘴角,说道:“若是李千牛真的入城与渊太祚谈了这样的条件,那么我军不应该现在就撤退,杨某不才,愿领十万健儿继续围城,直到渊太祚开城投降为止!”
此言一出,举帐又是一片哗然,杨义臣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中,若是说刚才还有不少人心怀不甘。不想就此撤退。可是杨义臣又把他们心中的战意给撩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又是两眼放光,交头结耳起来,还有不少人附和地说愿意领兵随杨义臣留下。
薛世雄的面沉如水,沉声喝道:“杨将军,陛下有圣谕,全军必须撤回营州,一兵一卒也不能继续留下,这是明白无误的圣旨。难不成,你想抗旨吗?”
杨义臣沉声道:“薛将军,咱们都是军人,该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若是这辽东城没有攻取的希望,那撤军是在所难免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军已经打得渊太祚把世子都送出来求和了,那易帜,送女人的条件他也一口答应。刚才李千牛说,他不想浪费自己的实力。这说明其人有自保之心,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将计就计,以威促降,让他真的就开城了呢?”
薛世雄冷冷地说道:“渊太祚是老狐狸,他不可能真的开城的,这点,李千牛说得很清楚,若是有强攻得手的希望,陛下又怎么会让我们全部撤离呢?”
杨义臣哈哈一笑:“薛大帅,陛下要回去,是因为他急着要平叛,而不是因为辽东城不能攻取。就算辽东城攻克了,也抵不上东都沦陷的损失,这才是陛下要我等撤军的原因,你说是吗?”
薛世雄的面沉如水,两只手已经按上了帅案,沉声道:“杨将军,本帅提醒你一句,你是大隋的将军,也是陛下的臣子,作为下属,作为臣子,不去执行陛下的圣命,却在这里妄议上令,这是为臣不忠,仅凭这一条,本帅就可以解除你的行军总管之职,将你拿下!”
杨义臣的眼中寒光一闪,抗声道:“薛大帅,你可以拿下义臣,但你拿不下众将之心,你我都是军人,哪有作为军人,眼看胜利在望,却不去争取的道理?辽东城已经撑不下去了,连世子都送了出来,如此大好形势,怎么能不去争取,反而要留下百万大军的粮草辎重,逃命一样地奔回营州呢?这样对得起战死沙场的十余万将士,对得起万里长征的各地健儿吗?”
“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臣,不可以称能,薛大帅,上次的萨水崩,你经历过,可我杨义臣没有经历过,这次我们不是粮尽无力作战,而是胜利在望,破城在即,就算要回去平叛,也要把辽东城先拿下,然后把城中所有的人口迁回大隋,拆毁辽东城,以胜利者的姿态班师,如此,就算平叛之后,来年再行征伐辽东,也不会有什么阻碍了。”
薛世雄的眼中闪闪发光,一开始杨义臣说萨水崩的时候他还很愤怒,但听到这个诱人的条件时,他又有些心动,毕竟他也是军人,这样的条件,不可能不让他动心。
但薛世雄一想到杨广的严令,又咬了咬牙,叹道:“可是陛下是要我们回去平叛的,军情如火,现在叛军正在围攻东都,我们若是回去得晚了,洛阳万一不保,大隋的根基动摇,而我们众将的家属也全入叛军之手,到时候军心浮动,大军有不战自溃的可能啊!”
杨义臣正色道:“我也不是说大军继续留下,只是说大部分的军队暗中撤离,我杨义臣愿率十万精兵继续围攻,即使情况不利,也可以为大军殿后,争取时间。如此,既不误陛下的平叛之事,又不至于功败垂成,不是正好吗?”
一个冰冷而刚毅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杨义臣,你连圣命都敢这样当面拒绝,是想趁机留下来,自立为辽东王吗?”
杨义臣的脸色一变,厉声道:“什么人在乱放屁,杨某一腔忠义,可昭日月,不容小人玷污,有胆站出来啊!”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薛氏四虎的身后站出,与顶盔贯家,全身披挂的众位大将不同,他却是一身紫袍,虽然穿了一身皮甲,但外罩的却是御史的服装,杨义臣一看到此人,头皮就开始发麻,不仅是因为他那张刻板地几乎如石雕般的脸,笔直的腰板,更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皇后的亲弟弟,杨广的小舅子,以强项直谏,六亲不认而闻名的古板小老头,御史大夫萧禹萧怀静(怀静是字)!
杨义臣就算有冲天的怒火,看到萧禹在时,也是心猛地一沉,他咽了泡口水,声调低了许多,说道:“萧御史,怎么你要站在人后呢,本将可没看到你啊。”
萧禹冷冷地说道:“杨将军,若不是萧某有意隐身观察,又怎么能听到将军的豪言壮语,以上报至尊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监察御史(十三更)
杨义臣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萧御史,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某所言,有何悖逆不当之处,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搞这种暗地里打小报告的行为,只会让人不齿!在场的都是血性男儿,自有公论!”
杨义臣一言出口,下面的众将都纷纷起声附和:“就是,这里是军议,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萧御史,你在一边偷听,现在拿人话柄,不太好吧。”
“我看杨将军没什么出格言论,也没有对圣上有半点不敬,凭什么说他要谋反?”
“姓萧的,你家萧萧复又起的事情还没完,就想害我们关陇大将?老子第一个不服气!”
“就是,你有本事就向圣上报告,就说我们众将都站在杨将军一边!”
萧禹的面沉如水,一双眼睛,犀利如电,从破口大破的众将脸上一个个扫过,如同有神奇的效应一样,他看上哪个人,那个人刚才还是豪气干云地破口大骂,转瞬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开口,给他眼睛这么一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整个大帐,很快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萧禹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杨义臣的身上,冷冷地说道:“杨将军,你说你的言行,没有悖逆不当之处,那么,请问你在这里煽动众将的情绪,领他们一起违抗圣上的旨意,这又算是什么?”
杨义臣厉声道:“萧御史,本将可没有违抗圣上的旨意,圣上让我等来辽东,就是为了消灭高句丽。至少是要攻下辽东城的。现在陛下回去平叛。本将率自己的本部人马留下,继续攻城,这怎么能叫抗旨呢?”
萧禹也跟着抬高了嗓门:“陛下要的是全军回归,全军!明白吗?杨义臣,你以为你的这点心思,我萧禹不知道吗?哼,打下辽东城,你就可以在这里镇守。就象原来的幽州总管燕荣一样,把这偏远之地,弄成你的独立王国,最后就和高句丽那样,上表称臣请藩,而实际自立!”
杨义臣气得把头盔重重地往地下一砸,这顶银盔跳了两跳,几乎弹到了萧禹的腿上,萧禹却是如没事人一样,看都不看一眼。直视着杨义臣,寸步不退。
杨义臣指着自己额角之上。一道长达五寸的箭痕,咬牙切齿地说道:“萧禹,你看看我头上的这道箭痕,这就是当年我当年镇守朔州,汉王杨谅起兵造反,他是我的上司,也拿出了先皇的伪诏,要我起兵附逆,结果我坚决不从,站在了朝廷的一方,我的堂弟杨思恩战死沙场,而我杨义臣也是额头中箭,几乎性命不保。萧禹,我杨义臣在为国拼死拼活,尽忠报君恩的时候,你在哪里?”
萧禹冷笑道:“养兵千日,本就是用在一时,这征战沙场,本就是你们军人的本份,朝廷也会根据你们的战功,加以抚恤,怎么到你这里,反倒成了你可以居功自傲的资本了?”
杨义臣的脸涨得通红,厉声道:“义臣绝无摆功之心,只是想让你,让大家,让圣上都知道,杨某一片忠心为国,可昭日月,绝非某些个小人,鼓弄唇舌,就可以泼脏水的!义臣在朔州的时候,都没有反叛,今天在辽东也是一样,辽东之地,自汉以后,不复中原所有,已有六百年,今天不趁着这大好时机收回,下次再取,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杨义臣一番义正辞言,声泪俱下,说得在场众将无不动容,就连薛世雄也是不停地轻轻点头,可是萧禹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冷地说道:“你当年在朔州忠于至尊,本就是应该的事情,杨谅扯起叛旗,天下没有哪个将军站在他的这边,而且朔州离关中,离大兴这么近,你若是当时想反,也迟早要给剿灭,这不奇怪,也不值得夸耀,倒是这辽东,哼,去国万里,你若是占了这里,就成了土皇帝,到时候至尊想要诏你回来,还会这么容易吗?”
杨义臣咬牙道:“义臣的家属子侄,俱在东都,又怎么可能生出叛心?就算义臣有这个想法,义臣属下的十万将士,也都是中原人,他们怎么可能长期地驻守这里,不回故乡与妻儿团聚呢?”
萧禹哈哈一笑,拍了几下手掌,说道:“好,说得真好,连萧某都快要给杨将军所感动了。只是既然如此,杨将军就不怕拿下辽东之后,士卒思归,无法镇守吗?”
杨义臣摇了摇头:“刚才杨某已经说了,打下辽东城后,这里无法防守,就要拆毁城墙,带上全城的居民百姓撤回营州。”
萧禹的眼中神光闪闪:“是么?圣上有这样的旨意吗?你以为就你杨义臣忠心,就你知道报国?陛下不知道要打下辽东城,以为基业吗?”
杨义臣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上意未知,陛下大概是想早点回去平叛,没有想到这一层吧。”
萧禹哈哈一笑,厉声道:“杨义臣,不要再找借口了,你以为陛下还不如你想得多吗?实话告诉你,他老人家就是怕有人想要趁机拥兵自立,借着攻取辽东城,而在这辽东一代割据,成为新的渊太祚,这才让大家全都撤回呢。他留我在这里是做什么?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有不臣之心,想要抢功呢!”
杨义臣的脸色一变,颤声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陛下是明君,怎么会如此不信诸将?还要留你萧御史监军?”
萧禹冷笑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黄色绢书,在手上摊开,朗声道:“敕书在此,众将还不跪听令?!”
这下从薛世雄开始,帐内所有的人都脸色一变,赶紧起身下跪,杨义臣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若不是王仁恭拉了他一把,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随着杨广下令全军撤退,不得留守或者继续攻城的命令,从萧禹的嘴里一条条地传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变得绝望,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声的叹息,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口不择言
萧禹读完圣敕之后,众将都站起了身,薛世雄看了杨义臣一眼,神色肃穆,缓缓地说道:“圣敕大家都听到了吧,撤兵之事,乃是陛下的旨意,如果有违反的,就如同敕书里最后一句所说的,即以谋逆论处,勿再多言!”
杨义臣只能长叹一声,行了个军礼:“末将遵旨。”然后他狠狠地剜了萧禹一眼之后,转而退回了原来站的位置。
萧禹也不看杨义臣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萧某不是将军,不懂军事,只是在这里监督和传达陛下的圣意,这撤军之事,由薛将军一力安排,萧某并不加干涉。不过圣上还有一句口谕,说是各部宜分批秘密撤离,不让城中的高句丽军看出虚实,最后断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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