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春叹了口气。说道:“这麦铁杖真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隋军先锋即有如此凶悍的战力。看来接下来的仗不好打啊!”
渊盖苏文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狞笑道:“再凶悍又有何用?还不是被我们全部消灭了吗?来人,给我取下麦铁杖的首级,挂在这河岸之上,我要让隋军看到,即使是他们的大将,也是身首异处,成为异国的鬼,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我们高句丽!”
杨万春摇了摇头:“苏文,别这样,大帅下过令,不得取这麦铁杖的首级,他要全尸的,你这样做,是违反军令!”
渊盖苏文的眼中杀机一现,指着方圆数里之内,已经堆积如山的高句丽军尸体,厉声道:“杨将军,你没有看到吗,这些都是我们高句丽的军士,全是死在此人手中,父帅让我们不用弓箭,全靠肉搏来消灭这最后的千余隋军,不就是为了让将士们狠狠地出这股子怒气吗?现在敌军已经全灭了,他们大将的首级,不正应该取下,高高地挂起,以震慑敌胆吗?”
杨万春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是大帅军令如山,你我还是不要违背的好,你父帅是多么严厉,多么铁面的一个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渊盖苏文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们都不敢动手,那我就自己来!”他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宝剑,上前就要去割麦铁杖的人头。几个将佐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渊盖苏文那杀气十足的眼神所震慑,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渊太祚威严的声音在渊盖苏文的身后响起:“是谁如此大胆,敢公然违背我的将令?”
渊盖苏文本来已经作势欲斩,一听到老爹的声音,眉头一皱,狠狠地把剑收回了鞘中,回头单膝跪地,说道:“是末将自作主张,与他人无关。”
渊太祚冷冷地说道:“你明知本帅的将令,为何要违背?”
渊盖苏文恨恨地说道:“此贼冥顽不灵,明知必败也不肯投降,在这里指挥手下顽抗到底,杀伤我军数千将士,不取下他的首级,高悬于河岸之上,难解我心头之恨,也难扬我军军威!”
渊太祚的嘴角勾了勾:“这么说来,本帅下令要保全此人尸体,见识还不如你这小子了?”
渊盖苏文抬起头,沉声道:“末将实在不能明白大帅的意图,末将也相信,在场所有的将士们,也都不能明白大帅的意图!”
渊太祚环视四周,却只见众军士们的眼里,多是一副不服气,愤愤不平的神色,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没有人说话,但沉默就代表了一切,渊太祚哈哈一笑:“想不到我们高句丽的勇士,却只能通过以刀剑相加于一个死人,来证明你们的勇气,太可悲啦!”
渊盖苏文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道:“不,父帅,我们不是想逞这种英雄,只是要用麦铁杖的人头,来震慑敌军,也向他们宣告,我们高句丽的领土,是神圣不容侵犯的,只要我们在这里,他们就休想踏上这河岸一步!”
渊太祚摇了摇头,正色道:“谁说了我们要在这里和隋军死战到底了?”
此话一出,从渊盖苏文到杨万春,高句丽所有的将士都脸色大变,齐刷刷地看向了渊太祚,却不知如何开口。
渊太祚沉声道:“大家都听好了,今天一战,大家打得很好,很努力,大败隋军,击杀其大将,完全达到了我们这回出兵,列阵辽河的目的。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再继续守在这里了,敌军势大,而且战斗力如何,各位都已经亲眼看到,在他们造出更多浮桥,可以全面渡河进攻之前,我军必须撤退,回守各城,靠着我们高句丽的坚城要塞,继续与隋军周旋!”(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重赏遗孤
渊盖苏文不服气地说道:“不,父帅,我等绝不愿意就这样走了,今天明明是我军胜了,为何反而要撤退?”
渊太祚冷冷地说道:“你小子懂什么,今天你能胜,是靠的我们十万人打人家五千人,隋军只有三座浮桥,后援不济,部队无法展开,才让我们占了便宜,此时若不退,等隋军几十道浮桥架起,一次冲过来几万人,你还打什么?若是我军这支部队全损失在这辽河,那整个辽东,隋军便可不战而下,身为将帅,不去冷静地判断战机,只会逞匹夫之勇,不觉得羞愧吗?”
渊盖苏文给渊太祚说得满脸通红,只能惟惟诺诺地称是。
渊太祚看了一眼周围沉默不语的众将,说道:“众军听我号令,从今天晚上开始,按城为单位,从南苏城,白岩城开始,由城主领队,以急行军速度撤回,然后坚壁清野,闭城固守。”
渊太祚说到这里,眼光落到了渊盖苏文的身上:“大兄渊盖苏文,公然违抗将令,按律当打一百军棍,念在现在情况紧急,准你戴罪立功,率军一万断后,以掩护全军撤退。”
渊盖苏文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还是拱手行礼道:“遵父帅的军令!”
渊太祚的目光落到了麦铁杖的尸身上,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子,轻轻地以手合上了麦铁杖圆睁的双眼,说道:“给对面隋军传信,就说麦铁杖的尸体,我们以礼相待。若想来取。让他们同意我们过去谈赎金的事!”
入夜。隋军大营,杨广换了一身甲胄,让他看起来更象个主帅而不是一个文人,他的脸色阴沉,大帐内的熊熊火光,映得他这一身金光闪闪,可是在帐内的文官武将们,却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倒也不是因为他这身金光实在刺眼,而是谁都知道,今天攻击不成,损兵折将,杨广这会儿正是怒不可遏,轻易最好不要触他的霉头。
在帐内帅案前的地上,跪着三个一身缟素,孝服遮盖着衣甲,额头上缠着白布的人,正是麦铁杖的三个儿子麦孟才。麦仲才和麦季才,三人都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不停地用拳头捶着地面,反复说的就是那么两句话:“还请至尊给我兄弟一支精兵,明天我们就杀过浮桥,踏上东岸,为我们的父帅报仇!”
杨广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说道:“三位忠臣之后,请起,今天你们的父亲死得壮烈,朕亲眼所见,悲恸不已,改日一定要亲率天兵,踏平东岸,尽杀这些高句丽兵将,为你们的父帅复仇!”
杨广摇了摇头:“三位,朕能理解你们的悲痛,朕已经说了,一定会率天兵,踏平东岸的,只是现在我们还需要时间,来造更多的浮桥,调集更多的军队。你们放心,到时候朕一定会给你们复仇的机会的!”
杨广说到这里,转头对着站在左边文官队列的第一位的虞世基说道:“虞侍郎,宣诏!”
虞世基行了个礼,摊开一张黄色绢帛的绸书,宣了起来,里面的内容无非是说麦铁杖公忠体国,勇烈过人,亲率士卒杀过东岸,最后壮烈战死,气贯长虹,追赠其为上柱国,宿国公,三个儿子,各官升三级,而宿国公一爵,则由长子麦孟才所袭。至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也是奋战而死,同样加官晋爵,由其嫡长子袭承。所战死的官兵,一律按正常赏格加倍抚恤。
杨广今天在高台上离得远,并不知道钱士雄和孟叉擅离职守,导致后军混乱,被高句丽军骑兵轻松突破的事情,加上宇文述进言,要对战死将士一视同仁,全都论功抚恤,这样才能收买军心,让其他军士效死力,所以杨广也就不再过问后军是如何混乱的事情,对所有将士们都加以抚恤了。
三人闻诏之后,痛哭一阵,纷纷磕头谢恩,然后才退了下去,大帐里随着这三人的离去,变得好像宽敞了不少,可是帐外的风吹得火烛仍然不停地摇晃着,透出一股难言的阴森气氛。
王世充站在右边的武将队伍的后端,在一众十六卫的大将军们面前,他这个虎贲郎将,也只能站在这个位置了,若是在文官中,以刑部侍郎加大理少卿的本官,倒是可以排在中间。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王世充倒是宁可自己站得越远越好,因为他深知杨广的个性,死人已经抚恤了,也就是不会追究其过失,那么要为这战的失利承担责任的,第一个就会找上自己,因为好面子的杨广,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战是因为自己的瞎指挥而损兵折将的!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抬高了几度,与刚才对麦家三个儿子说话时的和颜悦色不同,这回他的声音充满了冷酷与严厉:“虎贲郎将,前军检校(代理)指挥官王世充何在?”
王世充定了定神,平静地走出了队伍,在上百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军礼:“末将在此。”
由于是在军帐之中,所以王世充没有行君臣之礼,杨广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仍然非常严肃:“王将军,你能不能给朕解释一下,今天为何不派遣援军过河,去支援麦将军,害得他孤军奋战而亡?”
王世充面不改色,说道:“回大帅的话,今天明显高句丽军是布下了陷阱,等着我军去钻,所以末将认为,坚持不派援军过河的做法,是对的!”
杨广的眉头一皱:“本帅不认可你的说法,麦将军今天大发神威,孤身过河,我五千锐士受此鼓舞,从浮桥上冲过了河岸,这本是我军加大后续部队的投入,一举拿下高句丽营栅的好机会,你为何不派兵呢?本帅虽然离得远,但这双眼睛可没瞎,当时麦将军已经清理出了一片空场地,你却不发救兵,到底是战机的选择问题,还是你的嫉妒心在作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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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战后问责
王世充正色道:“回大帅,河岸不过五十多步宽,而且两侧没有任何掩护,当时高句丽军的拦阻矢石极为薄弱,与前面射击我河岸部队时的那种箭如雨下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末将当时判断,敌军是故意诱我更多的部队过河,让大军挤在一起,不得展开,到时候他们再先以箭雨清洗,然后两侧以铁骑或者步军冲杀,我军窝成一团,根本无法列阵,只能眼睁睁地被屠杀!”
虞世基冷笑道:“陛下,王将军分明是巧言令色,为自己的失误开脱。麦将军明明可以列阵强攻敌军的营栅,后来也攻了进去,若是说前面的时候河岸上人太多,无法施展,所以没派援军,可是在那之后,王将军为何不派援军呢!”
杨广点了点头,虞世基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也把自己这个外行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这样万一一会儿丢人现眼,也给自己保全了面子,他说道:“王将军,虞侍郎的话,你如何回答?”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着虞世基,说道:“不知虞侍郎可否知道,援军从列阵到冲过浮桥,再到展开列阵,需要多长时间呢?”
虞世基完全不懂军事,今天也只是想借机踩一踩王世充,为自己,也为封伦出一口一直被王世充打击和夺宠的气,他也清楚杨广对王世充很喜欢,不可能因为这次的事情就真的打倒了王世充,但能借机说出杨广心里想说而不好意思说出的话,就是他这个职业马屁精的职责所在了。
从他今天对杨广的察颜观色和以往的一向认识来看。杨广的军事素质和能力。也和自己就是个半斤八两。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杨广多半也不知道,现在说了,还能捞个忠臣的印象分,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王世充的话又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的才能除了拍马屁外,就是在文章华丽,拟定诏书上。对这军事,却是一窃不通,他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个,这个是你们将军们的事情,我这文官哪会知道?”
王世充微微一笑,对着杨广说道:“回大帅的话,您应该很清楚,要是想调集军队,列阵。选将,然后冲过浮桥。再重新列成横队,至少是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的。”
杨广点了点头,装着很懂的样子:“这个,朕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列阵,选将的事情如果你能提前进行,那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了。”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大帅,当时为了掩护麦将军他们三支纵队过桥,我军是把二百多部投石车都放在岸边的,以投石的力量来压制敌军的弓箭,所以当时岸边无法列阵。”
“至于麦将军他们冲过桥后,一时敌情未明,不知道敌军会不会铁骑冲杀,我军若是战事不利,还要给麦将军他们留下撤回来的通道,这个时候,也不能贸然地列阵冲过去支援,陛下身经百战,熟知兵法,末将说的这些情况,您自然是一目了然,不需要末将过多解释的。”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虞世基这个军事白痴,就是那些大将们也都连连点头,或者是一言不发,没有一人来反驳王世充的话,他知道这些关陇将领们,平时看王世充不爽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若不是王世充实在的回答得无懈可击,早就有人出来驳斥他了。
杨广的眉头稍稍地舒缓了一些,说道:“可是当麦将军一路突破,杀入敌营之后,你为何不组织部队去救援呢?这时候总没有什么不好列阵,或者是河岸上无法展开的问题了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回大帅的话,这时候本来末将是准备要下令派出援军的,可是就在此时,作为我军后卫的河岸部队,却因为争抢首级,而自乱阵型,也就在此时,高句丽军的骑兵从两侧出现,一下子冲垮了我军的防线,这个时候,再派援军已经来不及了,末将只能作出临时的决断,以投石车和弩箭全力射击敌军骑兵,希望能为麦将军的突围打开一条通道!”
杨广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时候麦将军为什么不撤回来?”
王世充的脸上装出了一副悲伤的神色:“以末将的判断,麦将军在知道后路已失的情况下,知道败局已定,若是向河岸方向突围,士兵们一定会争着从浮桥逃生,到时候阵形散乱,无法抵挡,不仅杀不了多少高句丽军,也改变不了全军覆没的结果,军令如山,大帅既然对麦将军下了死命令,那么非胜即死,就是麦将军的结局,他选择了在敌营中壮烈战死,以求最多地杀伤敌军,震慑敌胆,也是麦将军对大帅,对我大隋忠心的表现啊!”
王世充说得声泪俱下,一双碧绿的眼睛里,泪光闪闪,他这也不完全是为了作戏,想到与麦铁杖二十多年生死与共的交情,今天却是天人永隔,他的心里也是一阵止不住的伤感,连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了,在场众将也都受到他这情绪的感染,个个动容唏嘘不已。
杨广也有些后悔今天自己下达了那道要麦铁杖送死的命令,王世充的话婉转地把这个意思给提了出来,却又点到为止,只说军令如山,没说自己命令有误,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好再说王世充什么,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王将军,今天的战果如何,最后统计了吗?”
王世充擦干净了眼泪,郎声道:“我军过河将士七千三百四十七名,无人生还,因为战场最后被敌军所控制,我军无法点验首级数,所以也无法统计敌军损失的具体数量,但以末将多年的从军经验来看,今天敌军战死数量当在七千以上,伤者亦有七八千。”
“今天这一战,我军虽然过河部队全军覆没,但也可以说是重创了敌军,使之为之气夺,那些高句丽人,从将到兵,都见识了大隋天兵的强悍战力,已然胆寒,隔日再战,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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