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摇了摇头,紧紧地盯着杨玄感的眼睛:“妙才,这事我不能答应你。”
杨玄感的脸色一变:“行满,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我们能除掉暴君,你也不肯做吗?你放心,这事我们在成功之前绝对不会牵连到你,若是事败,我们这些人反正也是要灭族,还指望着你来报仇呢。”
王世充一动不动地盯着杨玄感的眼睛,正色道:“妙才,现在天下还没有乱,人心都在大隋这一边,无论我是不是到时候肯出来作证,天下人都会认为你是乱臣贼子,至于那些证据,早已经事过多年,即使有人证,别人也会以为我是迫于你们的威胁才出来作证的,或者根本就是你们的同伙。”
“我问问你,你除了召集这些旧部以外,这些人里有任何一个是掌握兵权的吗,有多少军队肯跟着你走,就算你杀了杨广之后,有多大把握能让起码是御营附近的军队听你的号令?”
杨玄感咬牙切齿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先下手除掉昏君,然后扣押东都的百官家属,尤其是掌兵将军的家属,同时全力抢出杨浩,逼着宇文述下令骁果军和番上的部队效忠新皇,同时分道捕杀杨广的几个儿子,以绝后患。”
王世充冷笑道:“怎么,你连你的好兄弟杨昭的儿子也不打算放过了?”
杨玄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开始发起抖来:“这个,这个可以废他们为庶人,饶过一命。”
王世充一看杨玄感的模样,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叹道:“这是你的意思,不是李密的吧,他应该是坚决地想斩草除根,对不对?”
杨玄感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这样做确实残忍,对不起胖子,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早晚也得报,罢了,这个恶人由我来做就是。”
王世充摇了摇头:“妙才,你根本没有一颗冰冷恶毒的虎狼之心,弑君夺位这种事情不是你这种人能做的,而且你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杨广的御营守卫严密,这次他出巡时每到一处,御营周围都会拉出方圆十几里的警戒绳,上有铃铛,后面跟着三层连弩,如果有人想要强行闯入,一定会给射成刺猬,而且杨广的身边永远都有上千名精锐的骁果军士内外护卫,日夜不休,根本不可能给你突袭的机会,除非你有数万军队,可以强攻御营,妙才,你说你有这个能力吗?”
杨玄感的嘴角勾了勾:“无论如何,总得试上一试,就这么放过杨广,让我如何能够甘心!”
王世充叹了口气:“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妙才,你手上没有军队,如果是跟随御营前去,一路之上漫漫几千里的旅程,你何时才可能找到空当动手?就算给你找到空当动手了,按你所说的还要劫持在东都的百官家属,以为人质,那你又如何能在千里之外给你洛阳的同伙传信让他们一起发动?点烽火吗?”
杨玄感双眼圆睁,手握成了拳头,骨节“咔咔”地作响,久久,才长叹一声:“这个计划看起来确实不可行。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报仇?天下会自己乱起来吗?”
王世充的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你难道不知道杨广这几年开始不断地动用民力,到处挖河造宫殿吗?当年你爹两年时间修了个仁寿宫,就累死几万民夫,连先皇都知道这是结怨于民的事情,而杨广现在的所做所为,不知道超过你爹多少倍。他这是在花样作死,你放心吧,不出五年,天下必乱!”
杨玄感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此话当真?可我怎么没有听到各地盗贼增加的消息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和我们以前所商量的一样,杨广在洛阳到江南这段地方挖河,问题不是太大,这里因为是首都地区,驻军极多,弹压力强,而且通济渠也只是在旧有河道上进行改造,拓宽和疏通,民间虽有怨气,但还不至于造反。可是现在在河北开挖的永济渠就不一样了,河北之地,本就不设府兵,民风强悍,杨广刚下诏,要动用五百多万役丁,一年之内完成,你觉得照这样的搞法,河北能不乱?更不用说到时候征讨高句丽,河北山东一带是前线基地,要承担极重的民夫运输的工作了。”
杨玄感兴奋地一击掌:“他还真这么作死啊,就没人劝他?”
王世充冷笑道:“劝他的高颖,贺若弼和宇文弼都掉了脑袋,还有谁敢劝?现在朝中的新贵老臣们都看出杨广是个好大喜功,又听不进劝谏的家伙,要么就开始拍马屁歌功讼德,要么就是退保其身沉默不语,天下地下,已经没人能阻止杨广的折腾了,国之大乱,为时不远矣。”(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一章 肉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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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河北和山东都有朋友,到时候是不是会抢先发动?”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情况吧,不过我原来跟你的赌约,可是要你为天下先的,现在我有点后悔了,你这家伙现在满脑子就是报仇的事情,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其实你现在是世家子弟中的旗帜,没必要这么心急的,等到天下狼烟四起的时候,自然有你领兵出征的机会,到时候你在关中征兵平叛,我在两淮纵横,一旦时机成熟,就脱离隋朝自立,那时候你再想办法另立新君,以为傀儡,收买人心。”
杨玄感深深地吸了口气:“也好,那这回我再听你一次,暂时不动手,你让我入朝当鸿胪卿,我可以结交些什么官员呢?又能掌握什么权力?”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万事开头难,先袭了你父亲的爵位,回到朝堂再说,鸿胪卿这个位置现在不会引杨广的注意,又容易立功获得升迁,现在他会对你抓军权很敏感,所以暂时不要提掌军的事,等到他真正要打高句丽了,那时候天下的将军们都会想着立功,你那时候提掌军之事,就不会显得唐突了。”
杨玄感笑了起来:“你相信杨广能打下高句丽吗?”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说道:“不好说,高句丽虽然难打。但隋朝毕竟实力雄厚。不要命地攻击。是有可能打下来的,只是不管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都会引起国内的大规模民变,如果打下来可能还更好一些,因为到时候还需要赏赐立功的将士,一旦封赏不能让这么多人满意,那这些人领兵平叛的时候也不会尽全力了,无论如何。未来总是你我的。”
杨玄感长舒了一口气:“跟你这样聊聊,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有件事我还想跟你打听一下,你要跟我说实话。”
王世充面无表情地回道:“你是不是想问李秀宁现在过得如何了,李渊家现在如何了?”
杨玄感对王世充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叹了口气:“当年为了自保,我听你的话选择了退婚,虽然我们杨家因此渡过了一劫,可是,可是这样对阿宁太不公平了。这两年我禁足于府内,几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过得如何,我现在要出山了,有意想要修复和李家的关系,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可能。”
王世充摇了摇头:“木已成舟,过去的事情无法再回头,李秀宁已经嫁给了柴绍,听说他们现在很恩爱,都已经有孩子了,我若是你,就不会再去打扰人家的幸福生活了。”
杨玄感闭上了眼睛,久久,才重新睁开,他叹了口气:“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也只有祝福阿宁幸福美满了,那现在李渊家情况如何,我有意跟他们家重新暗中结盟,你觉得呢?”
王世充笑道:“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李渊现在非常谨慎,几乎只跟长孙家,还有长孙晟的继室夫人所在的高家来往,此外也只有跟你的密弟订了娃娃亲的刘文静,还有河东裴寂这几个人,跟李渊交好,哦,对了,那个以前给李子雄夺了幽州总管的窦轨,也和李渊一直关系匪浅,他们这一些人就是这两年来新形成的一个围绕着唐国公李渊的小圈子,依附他们的还有一些中小家族。”
杨玄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这么说来,唐国公也渡过了危机,不再需要和我们联手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杨广的疑心很重,大世家之间的强强联合反而是取祸之道,象先皇时期的高颖,贺若弼,苏威这些重臣大世家之间互为姻亲,在朝堂之上也共进退,可是这样的联合体被杨广可以一锅端,所以李渊这样暗中结交一些势力不大的中小世家,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的权势,但把持着不少中低级的武职,未来只要一有战事,就能迅速地掌握大批军队,看来他们也是在为将来的乱世作准备了。”
杨玄感咬了咬牙:“那你和李渊,长孙晟他们有没有联系,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默契?”
王世充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丝落寞:“我也是这一年多才知道,为什么长孙晟跟我一直不对付,还记得你当年来我家假抢亲时,我杀的那个姓高的女子吗?那是高劢的女儿,高士廉的妹妹,被高颖的情报组织发展成为女杀手的,当年我为了向杨素表明忠诚,假借你来闹事的机会,亲手杀了那姑娘,从此跟高家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而长孙晟也因此跟我断绝了一切关系,现在这个关系可能影响到了李渊,我几次暗中向他示好,可他却完全不予理会,断然拒绝。”
杨玄感摇了摇头:“这么说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是不行了,但你也许还有可能,李密跟那个李渊集团的重要人物,武功令刘文静可是儿女亲家,也许你找你的密弟想想办法,可以让你们两家恢复和李渊的关系呢。即使不能明着结盟,也可以暗中互通消息。”
杨玄感笑道:“你连这事也知道啊,好吧,回头我找找密弟商量一下。试着和李渊恢复联系吧。好了,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也跟着杨玄感一起站了起来:“不要太心急,越是机会要出现的时候,越是要学会忍耐,未来的天下大乱是肯定的事,你到时候争取作世家的代表,不要仅仅满足于报仇这么简单的事。”
杨玄感哈哈一笑:“你也好自为之吧。别布局了这么多年。提前给杨广来个连锅端。”
杨玄感走后。王世充回到了思玉楼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风暴将至,我还要等多久呢?”
半年之后,大兴城,已至盛夏,这座大隋昔日的都市。自从四年前杨广迁都之后,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繁华,随着大批的官员勋贵迁到洛阳,城中的有钱人和购买力也一下子下降了许多,昔日百万人口,挥汗成雨的热闹景象,再也不见,街市比起以往冷清了许多,几年前最热闹的西市胡商贸易区里,摊位少了一半多。一些开着的店铺里,伙计们也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王世充一身紫袍紧身劲装。戴着纱帽,漫步在这大兴城中的巷子里,这回他仍然跟着杨广准备远征吐谷浑的大军,来到了这座隋朝故都,看着大兴城内满目萧条,物是人非的感觉,不由让他心生感叹。
魏征今天留在了城外的大军中处理事物,王世充也想进城看看自己留在大兴的几家店铺,毕竟这里算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虽然重要性不如往日,也是自己必须坚守的一个要点,跟陇右金城的薛举,凉州姑臧的奸商集团们的联络地点,也设在了这里。
自从杨广这次出兵以来,他那聪明的脑袋又冒出了些奇想,上次大臣们穿着宽袍大袖,行军骑马都极不方便,这回他干脆下令,所有的官员都要穿着劲装戎服,五品以上穿紫衣,六七品穿青衣,**品穿黑衣,流外吏员穿红衣,兵士马夫穿黄衣,以此划分等级,一目了然,浩浩荡荡的大军之中,王世充也成了万黄丛中一点紫,不过进了这长安城之后,他又淹没在一堆布衣百姓之中了。
今天是单雄信和刘黑闼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王世充,以作护卫,张金称和杨公卿两大保镖已经在半年前被王世充打发到河北清河一带经营店铺了,实际上也是为着乱世早作筹划,刚刚离开张金称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王世充甚至还有点怀念他身上那股永远一个月没洗澡的味道呢,但现在也算慢慢习惯了。
王世充在这城中转了大半天,东看西看,实在是失望得紧,迁都之后,这大兴城不仅是物是人非,而且连以前那些鲜衣怒马,骑马过街的豪杰恶少们也看不到了,这回张金称去河北,拉走了四五百名壮士,一时间让王世充觉得洛阳城中的满园护卫人手也一下子吃紧了不少,本来也是有意趁这回随驾关西的时候,好好在这民风剽悍之处,寻一些可靠的护卫壮士,当然,能就此结交一些关陇豪杰,以后起兵时招至部下,成为嫡系部曲,那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现在走了大半天,在这大街上连当年刘居士那样的黑帮恶少都没见一个,但是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甚至沿街叫卖的天竺商人比比皆是。
王世充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单雄信说道:“看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正在这时,街上本为数不多的人突然象是同时接到了一个信号,纷纷向着东侧涌去,两个店铺的伙计从后面飞奔而过,几乎要撞上王世充,单雄信和刘黑闼两人连忙说道:“主公当心!”然后二人抱着胳膊,在王世充的身后运气跨立,后背紧紧地贴着王世充,如同两个门神一样,阻挡着越来越多地在奔跑,有可能冲撞到王世充的人群。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这种情况这二年来在东都时他经常碰到,一旦有什么异人表演或者突发事件的时候,东都的居民都会这样争着去看热闹,可是现在在这冷清的大兴街市上也有如此情景,让他不免有些奇怪,一下子来了兴趣。
王世充伸出手来,抓住了一个从他身边奔过的伙计,问道:“这位小哥儿,请问出什么事了?”
那伙计急着挣脱了王世充的手,说道:“肉飞仙来了,大家都要去看呢。”
王世充奇道:“肉飞仙?那是什么?”
那伙计满脸都是不耐烦:“你这人真啰嗦,这肉飞仙可是我们大兴城中的一大奇人,听说今天要表演百尺杆头接绳的绝活儿,就在前面的禅定寺啦!”他说完后,一溜烟地跑向了前面。很快就没入了几百人组成的人流之中。
王世充笑道:“想不到这大兴城中,还有如此人物,雄信,黑闼,我们走,去见识一下好了。”
单雄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主公,这多半是些江湖骗子,在这里使些障眼法来坑蒙拐骗呢,千万不要信这些人,咱们还是回去吧。”
刘黑闼也笑道:“就是,主公,俺在河北老家的时候就经常见到这种江湖骗子,往往是耍把式卖大力丸和狗皮膏药的,没啥可看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大兴城曾经长期是大隋的国都,各国的奇人异士以前多来这里,这里的百姓的眼光和见识也要远远超过一般小地方的人,可仍然是趋之若鹜,而且这个什么肉飞仙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表演了,不然这些人不会说出他的名字,我看此人若不是障眼法极高明,就是有真才实学,走,一起看看去!”
王世充说到做到,迈开腿就向前走去,单雄信和刘黑闼连忙紧紧地跟着他,生怕被人潮冲散。
顺着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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