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正色道:“此人名叫祖君彦,范阳人,文采绝世,若是主公要作檄文或者是文书,只怕没有比此人更合适的了。”
王世充一下子想了起来,连忙问道:“就是那个北齐奸臣,害死大将斛律光的祖珽之子吗?”
北齐与北周从东西魏阶段一直就在死掐,宇文泰和高欢这对绝世双雄死了以后,他们的儿孙改了国号继续打,打到最后,双方开国时的老臣宿将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而北周的镇国大将就是韦孝宽,北齐的国之长城则是斛律光。
斛律光是高车人,从东魏时期就跟着高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更是数次击败北周的战神韦孝宽,堪称国之柱石,也是北齐在国政混乱,一堆皇帝胡作非为的情况下仍然能勉强和北周维持均势的根本原因。
而这祖珽,家中世代为官,他本人也算是文武双全,才华绝世,可偏偏就是人品低劣,堪称极品,到别人家赴宴时就偷了主人家的两个铜碟,去朋友家作客时就偷了朋友的老婆,并非他缺钱或者没有美女,而是本性使然,后来做了粮仓参军之后就贪污倒卖粮食,当了仆射之后便大肆地贩卖官爵,一边对着北齐的皇帝溜须拍马,一边离间皇帝和斛律光这样的重臣大将之间的关系。
斛律光知道这个小人当了宰相之后,每天哀叹:“盲人掌权,国家要完蛋了。”祖珽听到之后,怀恨在心,正好此时韦孝宽因为在战场上打不过斛律光,于是使起了反间计,派小儿在北齐境内散布童谣:“百升(百升为一斛)飞上天,明月(斛律光号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扶自崩,槲树不推自竖。”
祖珽听到以后,马上觉得机会来了,又加了两句:“盲眼老翁背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其中盲眼老翁是指被斛律光指为盲人的自己,而饶舌老母则指北齐有女相之称的陆令萱,果然气得陆令萱与祖珽合谋,陷害斛律光。
由于陆令萱是当时的北齐皇帝高纬的乳母,深得高纬信任,说话的价量比祖珽这样的外臣要重上许多,所以在她的唆使下,高纬果然杀掉了斛律光,于是北齐失掉了国之柱石,很快被北周所灭,至于祖珽,在害了斛律光后,也没有得到好报,被陆令萱过河拆桥,贬官外地,最后郁郁而终,徒留千古骂名。
王世充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祖君彦就是祖珽的儿子,此人确有文才,连当代文豪薛道衡都称赞不已,还向皇上举荐过,可是皇上一向崇拜斛律光,一听说是祖珽的儿子,马上就说不用此人,把他打发回家了,想必此人一向也是怀才不遇吧,正好可以为我所用,玄成何故觉得不妥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女相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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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叹了口气:“此人才华绝世,可是人品却酷似乃父,那祖珽当年也可称大才,可惜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贪污**,谋取私利上,甚至不惜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最后也落得个被人出卖,含恨而终的下场,不过也正因此,才侥幸躲过了北齐灭亡后对原北齐大臣,比如陆令萱穆提婆母子的清算,让祖家不至于被斩尽杀绝。”
“可是祖君彦上次求官,还是靠的贿赂薛道衡,不然即使他文才再好,薛道衡也不会举荐他,结果被皇上直接拒绝,甚至还因此大骂薛道衡,有皇上一代,只怕这祖君彦都不再可能当官,而太子殿下即位后,用他的可能也不大。”
“本来按说绝了做官之路的他,应该是很自然地被主公所招揽,可是我担心的是这样的人并无节操,机密之事不能和他透露,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去告发主公以求进身之阶,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向主公举荐此人。”
王世充“哦”了一声:“那么玄成和此人熟吗,可曾有过来往?有时候他父亲人品不端,不一定代表他本人也是无耻小人啊。”
魏征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过此人的名字而已,也看过他的文章,确实是才华横溢,文才了得,若是作为文书,起草各种敕令,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此人现在范阳?”
魏征笑道:“他没当成官,自然只能回老家了。主公有意去范阳见此人吗?”
王世充正色道:“范阳是一定要去的,五姓七望中的范阳卢氏。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人在朝中任重要的官职。但是仍然不失为北方的一等世家。正好此次一并拜访,玄成可知卢氏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吗?”
魏征微微一笑:“范阳卢氏,乃是位列五姓七望的一等家族了,其最早的祖先乃是姓姜,齐国始祖姜子牙的后裔,因为封地在卢邑,故以地为姓,称为卢氏。秦朝时的博士卢生,曾和徐福一起为秦始皇炼丹,后来隐居燕国的河北涿郡范阳,从此就在范阳定居,成为范阳卢氏的始祖了。”
“东汉末年的大儒卢植,当过刘备和公孙瓒的老师,就是范阳卢氏出的最有名的人物,卢植因为在打败黄巾起义后不肯向前来监军的太监行贿,丢官免职,后来复职后又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董卓专权。差点送命,还是蔡邕求情才保了性命。就此回归范阳老家隐居,而他的高洁之举羸来了世人的尊敬,此后子孙世代在魏晋的朝廷中当官,卢家也就此跻身北方一流的家族。”
王世充笑道:“卢植可是一代大儒郑玄的同窗好友,师从汉代大儒马融,更是蜀汉昭烈皇帝刘备的老师,可是大大的有名。他上马能率军平叛,下马可以治学著书,实在是了不起的人才,只可惜他的著作都毁于战火,现在找不到了。”
魏征点了点头:“是啊,只有他同学郑玄注的易经现在流传于世。卢植的子孙代代在魏晋当官,后来五胡乱华时,晋朝在北方最后的忠臣刘琨不甘灭国,在并州坚持抵抗,而卢氏的嫡流子孙卢湛则投奔刘琨,当了他的秘书,负责起草文书,后来刘琨临死前还对他念念不忘,作了一首赠卢别驾诗,流传至今 。”
王世充叹了口气:“何意百炼钢,竟成绕指柔,大英雄壮志未酬身先死,实在令人感慨,卢氏之名,也随着这两句诗一起流传。只是这卢湛后来怎么又投降了胡人,做了胡人政权的官員呢?”
魏征微微一笑:“当时整个北方都沦陷了,胡人君主要想稳固统治,就得拉拢这些北方的汉人大族,而有一些大家族,如太原王氏,陈郡谢氏,谯郡桓氏等随着东晋朝廷南渡长江,退保江南了,可卢氏,李氏,郑氏这样的家族却留在了北方,进入胡人的朝廷为官,也让汉家的儒学与传统影响了这些胡人朝廷,最后到了北魏年间更是让北魏拓跋氏皇帝下令全盘汉化,而五姓七望中最可贵的一点就是只在这七个大家族之间互相联姻通婚,并不与胡人混血,这样就保证了这些汉人大家族高贵血统的纯正。”
“卢氏的后人卢玄,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时代首应旌命,入局朝廷,代表了北方大世家对刚刚进入中原不久的北魏朝廷的绝对效忠,当时的卢家,崔家,郑家互相联姻,共同进退,当北魏重臣崔浩因为修国史时辱骂了北魏的先祖,全家被族灭的时候,卢家当时的当主卢度世因为母亲是崔浩的妹妹,因恐惧而举家逃亡,投奔荥阳郑氏的当主郑罴,被郑家庇护,后来脱难后娶了郑罴的妹妹作正妻,以加强两家的联系。主公,这五姓七望间的关系,您应该清楚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些事我都知道,几百年下来,这些超级大世家已经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荣辱与共,就是当今的皇上,可以不用关东的其他中等世家,但崔氏,郑氏,卢氏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只是卢家和郑家自从两个北周奸臣郑译和卢贲之后,也没有人在朝中当大官了,就是郑家还有个郑善果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可是卢家的子侄,却是听不到半点消息,前些年还被那燕荣折辱,怎么混成了这副光景?”
魏征笑道:“世家的累积和名声是一回事,子弟的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是从燕国到北魏这些胡人政权,刚入主中原不久,需要这些大家族撑着,那不管这些世家子弟才学如何,都会有官做,而且那时候的胡人朝廷,是允许这些大家族有良田万顷。奴仆上万的。这也是五姓七望的势力最大之时。主家与庶流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的田地庄园,没了他们的效忠,朝廷只怕是寸令难行。”
“可是北魏末年的六镇大起义却改变了这一切,那些来自北方的普通胡人士兵,怀着百多年在北方喝风吃沙的仇恨,进入中原后就对这些大家族疯狂地报复,所过之处,那些大家族的田契被烧毁。奴仆佃户则被强征入伍,这场大起义不仅摧毁了北魏王朝,也毁灭了超级大世家的经济基础。即使最后北周灭了北齐,重新一统北方,超级世家的影响力也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有人在朝中为官,其根基的庄园与田地,还有数目巨大的奴仆佃户,也已经被大大削弱。”
王世充点了点头:“加上本朝开国之初,高熲定下的均田制,更是分了这些大家族的田收归国有。再分给平民百姓,所以五姓七望再难有当年的影响力了。由于我大隋建国以来,征战不断,政策上更有赖于关陇的胡人将领集团,所以官位也多是为胡将集团或者是象高家,杨家这样的新贵家族所把持,以至于范阳卢氏,沦落到被燕荣折辱的地步吧。”
魏征哈哈一笑:“主公所言甚是。现在范阳卢氏中最出色的人才,应该是卢楚,此人毕竟有着家中累世的藏书,自幼又好学,只是其人有口吃的毛病,说话很难说人听清楚,所以就没有入朝为官,以前那燕荣把他招过去当长史,还为了这个当面耻笑他和整个范阳卢氏,气得这卢楚辞官回家,再也不奉征调。”
王世充“哦”了一声:“原来那个被燕荣羞辱的卢氏子弟,就是这卢楚啊,口吃就口吃吧,此人才学如何?”
魏征沉吟了一下:“他的文章才学还算可以,就是为人刻板较真,不知通融,即使是其他的世家子弟,见了他时也会挺头痛,如果让他当一个执法官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要负责人际关系的协调与处理,那是万万不行。”
王世充的双眼中碧芒一闪:“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去范阳,我要亲自拜会一下卢楚和祖君彦。”
十五天后,涿郡范阳。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县的规模,可是却因为出了卢氏和祖氏这两个北方大姓而闻名于世,连这里的县城规模也比王世充走过的绝大多数县城要大了不少,都快赶得上一些下级州了,那是因为这些大家族都不会住在乡野之间,而是多居于县城中,只把一些支流庶家的子弟安置于城外的乡间老家里看守祠堂,这一点,和后世进了城后的人们是一样的。
王世充走在范阳城的青石道路上,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张金称与魏征,他这回换了一身文士儒生的打扮,张金称仍然是一身黑衣保镖的派头,而那魏征则是布衣长衫,一派账房先生或者是管家的派头,三人行在这城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王世充一行是今天一早到的范阳,刚进城门口的时候,正是卯时初刻,城门初开之时,伴随着薄薄的晨雾,三人夹在一众进城贩卖的城外菜农中间进的城,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王世充循声看去,只见一处不大书院里,几十名孩童端坐于堂上小桌之后,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而堂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先生,正板着脸,拿着戒尺,来回巡视着,那书院的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朝阳书院”。
王世充在河北这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州郡里有这种学堂,可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学堂这么早就开始授业,而且这学堂乃是临近城门口,正好对面不远就是有个市集,不少刚进城的菜贩子们都在这里叫卖吆喝,而一些菜贩子们带来的孩子,也都跑到学堂外,站在堂院中,跟着那些堂屋内的小孩子们一起,读起书来。
王世充刚才进城时就看到不少菜贩子挑着扁担,一个筐里装菜,另一个筐里则放着小孩子,当时还有些诧异,现在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便对一边的魏征叹道:“想不到这范阳居然有如此书院。也不知是何人所开。”
魏征微微一笑:“其实在北方那些有着大姓人家和郡望的州县,都会有这样的学堂,不是每个五姓七望的子孙。尤其是支流子孙都能混进朝堂当官或者是在县里乡里谋个官差。所以立身之本往往就是这种祖传的书院。实在不行,也可以授业为生。”
“虽说现在皇上罢了天下的乡学,可是未来的皇上不可能永远罢了乡学和太学,总要从民间选择人才的,现在没了官办的乡学,这些私人学堂反而更受欢迎了,尤其是范阳这里是文化之乡,卢氏。范氏,祖氏的子孙极多,读书授业的风气蔚然成风,就是那些乡间的农人,也希望着自己的儿孙能学得知识,以后出人头地呢。”
“这家朝阳书院我以前来过,那个先生是卢家的支流子嗣,以教书授业为生,不瞒主公,其实我魏征年少时父母双亡。也是象这些农人孩子一样,每天放牛之余跑到私塾下面听课。稍长之后再游历四方,寻访名师,这才学得本事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果然是卢氏的子孙,此举恐怕也是在向他们的先人卢植学习吧,当年卢植师从大儒马融的时候,马融曾经故意在每天讲课的时候,让美女姬妾在堂下轻歌曼舞,一般的年轻学生根本做不到忍住不看,而卢植却是目不斜视,几年下来莫不如此,看来这种家风也传了下来,今天这卢氏朝阳书院对着菜市场大开门教书授业,跟其先祖也算异曲同功之妙啊。”
张金称插嘴道:“我看这没什么用,要说大人能忍受得了,那还差不多,可这些小孩子在这么吵吵的环境里,还怎么读书做学问啊。”
魏征笑了笑:“这是人家的独特门规,我们也不需要多说了,至少范阳卢氏靠着这种办法,累世人才不断,这本身就是很好的证明,如果无心于书本,你就是再安静的环境,小孩子也是能变着花样玩儿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玄成说得不错,能不能成才,靠别人逼着是没用的,关键还是要看自制力,范阳卢氏的教学之道,果然是不同凡响,就是这范阳的农民,卖菜之余也把孩子带进城来听课念书,此地的民风真的与其他地方不同,怪不得能出这么多有才的文人。”
魏征微微一笑,上前低声道:“主公,看来你这一回是在这范阳有一番收获了吧,不过这些世家子都很清高孤傲,也不完全冲着钱,能做官最好,退而求其次也是要能发挥其个人所长,这点还请主公一定要牢记。”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这回不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先结个缘再说。”
王世充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街边的一个小饭馆,时值早饭时间,这里也是刚刚开张,两个赤膊的师傅围着一块皮子围裙,正在一张大桌子前和面,然后捏出一个个的馎饨,扔进面前的一口大锅里,很快就翻到了水面上,而两个伙计则站在大锅前,一个从边上的一口煮着羊肉骨头的锅里打出一碗碗的羊汤,另一个则用漏勺把大水锅里的馎饨一个个捞起,数了个数后放进那羊汤碗里,三四个小厮则来回穿梭,把一碗碗的羊汤馎饨端到客人们面前的桌子上。
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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