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突厥骑兵这会儿几乎已经全都跑得一个不剩,这些草原勇士们逃命的本领比他们打硬仗的本事还要强,一见势头不对,立马四散而逃,一边跑一边还把身上的铁盔铁甲脱下来,这些平时能救命的家伙在现在这种逃命的时候反而了要人命的累赘,自然是能扔多远扔多远,毕竟甲胄丢了以后还能再抢回来,命丢了可就啥都没了。
突厥的步兵们这会儿也没了别的选择,四五万人齐刷刷地解甲跪地,骑马立在大军前方的高熲冷冷地挥了挥手。几千骑兵驰出。开始象圈羊似的把这些几个时辰前还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们收拾成一个个大圈围坐。算是个临时的战俘营地。
史万岁带着王世充,赵仲卿和冯孝慈,张须陀四将骑马过来,老远地就冲着高熲大笑道:“高长史(这次高熲是以行军长史的身份行元帅之职,而名义上的元帅杨谅则被远远地扔在并州太原城管军需,所部士卒尽归高熲调遣,连他的龙骑禁军这回也都临时划归高熲),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高熲微微一笑:“担心你们的安危。路上赶得急了一点,看来我还是来得太早了,若是再让你们跟都蓝可汗打上一天,让他把那可汗卫队也投入战斗,恐怕这次他连逃都逃不掉了。”
高熲身边的长孙晟笑道:“高长史,以末将对突厥人的了解,只怕这次都蓝可汗是跑不掉了。”
高熲满意地捋了捋自己胸前的长髯:“哦,长孙将军,何来此说呢?”
长孙晟指着前方络绎不绝地骑马向着本方骑兵投降的可汗卫队,说道:“突厥只不过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而已。平时各个仆从部落被阿史那本部威逼利诱才上战场,并不是有多齐心。所以突厥本部强盛时,这些仆从部落只能依附,而落败时,就会转而攻击阿史那本部,草原上的弱肉强食,无永恒强者,就是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阿史那可汗本部,还有几个刚分家出去不过一两代人的近亲部落,最多再加上几个通过联姻等手段联合得比较紧密的部落,还是比较忠心的,这也是历代东…突厥可汗起家的老底,也是最忠诚可靠的老部队。
前一阵子启民可汗(染干)在漠南惨败时,漠南各部几乎都背叛了他,可是他手下的万余本部卫队却选择了死战到底,就是最后逃进我们隋境的时候,身边也有几百个人跟着,有了这些忠心的死士,即使弱如启民可汗,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因为虽然他输了大战,但至少还有一点点的人心。
但是都蓝可汗这回恐怕输的不止是一场战役,连他最忠诚可靠的阿史那本部卫队都已经开始主动投降了,这说明他输掉的是人心,以末将对草原的了解,只怕这回他连自己的本部都回不去了,而这一路之上,他的部下会不断地离散,逃亡,最后只剩下几十个人跟着。”
王世充跟着大笑道:“长孙将军,你是不是想说这最后跟着的几十个人可不是什么忠诚死士,而是真正想要他脑袋邀功的家伙?”
长孙晟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战场上输掉了一切,连自己的部落也回不去的可汗,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身边的亲信割下脑袋,作为向我军投诚的大礼,都蓝可汗这个样子,已经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但凡有点良心的部下,这时候会离开他,会向我们投降,但还不至于害他的性命,而一直跟着他逃命的人,才是真正想等到他穷途末路的时候再下手的野心狼。”
高熲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孙将军言之有理,这回能分化瓦解掉突厥,军事上的打击和政治上的分化,同样重要,史元帅浴血苦战,居功至伟 ,长孙将军收买铁勒部落和其他仆从部落,断了都蓝可汗回归漠北的路,也同样是大功一件,事后本帅一定会奏明圣上,为你们请功。”
史万岁的脸上现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掩饰了内心的激动,摆了摆手:“史某待罪之身,本无所求,只想洗心革面,为国尽自己一分力而已,这次蒙圣上不弃,高长史力荐,能再次有掌兵的机会,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了,靠了三军用命,将士血战,打败了突厥可汗,已是平生幸事,哪还敢再求封赏呢。”
高熲笑着摆了摆手:“史元帅所言差异,有过当罚,有功必赏,这才是英明雄主之所为,这回既然让你挂帅令兵,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多提了,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我们还得追着都蓝可汗的屁股,再踢上几脚才行,而且战后的处置也需要好好安排一下。”
赵仲卿回头扫了一眼大草原上几百人一圈,垂头丧气坐在一起的突厥人,心中一动,说道:“大帅,这一仗俘虏的突厥精壮男丁足有四五万,加上杀死的一万多人,整个东…突厥的人口不过百万左右,若是把这些俘虏尽杀,那至少阿史那和几个铁杆部落,几十年内无复叛的实力,要不要?”说到这里时,他的手狠狠地作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
高熲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不可,这一战我军出师是打着诛凶除暴,为启民可汗报仇的名声,若是战后屠杀俘虏,只怕以后除了阿史那本部恨我们入骨外,其他仆从部落也都会个个死战到底,不会象这次这么轻易地投降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投奔启民可汗,于我大事不利,这是其一。
都蓝可汗虽然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但手下还有万余精锐,如果我们这时候就屠俘,这些人也会断了投降的打算,反而让他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就算已经归顺我朝的启民可汗和铁勒部落,也可能因为兔死狐悲而心生叛意。这是其二。
现在的西突厥达头可汗刚刚出兵,我军大破东突厥,本是个可以重重打击敌人士气的好机会,可若是屠杀战俘的消息传出,那草原上的突厥各部都会倒向达头可汗,他可以打着报仇雪耻的旗号,率着一心复仇的虎狼之师大举劫掠我陇右一带的边关,越国公虽然已经领兵出征,但关中陇右的兵马调集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们不能置自己的边关子民于危险之中。有这三个原因,屠杀战俘之事,任何人以后都不要再提。”(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霸王初长
赵仲卿满脸惭色,自嘲式地笑了笑:“高长史思虑深远,是末将无谋。”
高熲微微一笑,对史万岁说道:“史元帅,领兵千里追逃,是你所长,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率军出发,跟在都蓝可汗后面追就行,也不要追太急,让他一个个部落地投奔,再让一个个部落把他赶出来,这样等于让他自己把败战的消息传遍整个草原。”
史万岁哈哈一笑:“高长史放心,这事我最在行啦。”
高熲的目光落到了一直笑而不语的王世充身上:“王仪同,这回你随着史元帅再立新功,回去后本长史一定会如实上报你的功绩,给予你应有的封赏。”
王世充拱手行了个礼:“为朝廷效力,万死不辞。”他的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次看到高熲的这种看似亲密的笑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上次安遂玉的事情已经把他对这个当朝首相的所有信任都击得荡然无存,不知道高熲这次又主动找上了自己,是为了拉拢还是继续忽悠自己做事。
高熲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王仪同,还得辛苦你一趟,和长孙将军一起走一趟灵州,越国公那里,只怕知道了我军战胜的消息,也会加快出击的节奏,达头可汗所部的战斗力要强过都蓝可汗这种混合部队许多,少不得还要你们二位出点力啊。”
王世充心中冷笑,果然又是让我出生入死去了,顺便打探一下杨素那里的情况。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战后就要想办法接近杨素了。趁这机会拉拉关系也不是坏事,于是王世充面不改色,行了个礼:“谨遵高长史军令。”
大兴城外的满记跑马场上,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正在来回奔驰,带起阵阵烟尘,连林边的知了似乎也惊异于这黑马的飞一般的速度,而停止了鸣叫。
马上一名骑士,顶盔贯甲。纯金面当,双眼炯炯有神,右臂夹着一只长达两丈的精钢马槊,整个人站在马蹬上,借着黑马如飞般冲刺的惯性,向着十余米外的一个巨大的木制旋转靶扎去。
“嘭”地一声巨响,漫天的尘土中,木靶的碎片飞得满天都是,最后缓缓地跟着尘埃落定。
骑士又向前奔出十几米,一勒缰绳。黑马长嘶一声,前蹄立起。前躯上仰,竟生生在原地立住不动。周围数十骑围观者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骑士摇了摇头,冲着边上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说道:“刘管事,你这里的木靶越来越不经打了,下次换批厚点的来。”
那管事四十多岁,脸色微黑,在马上哭丧着脸道:“世子殿下啊,您可是天生神力,就您刚才打碎的那个靶,还是我们前天刚刚特制完成的呢,足有一尺厚,寻常人能把它打得转起都很困难了,您居然一下就打碎了。要是来这马场的个个都有您一半的气力,我这里也得关门大吉了。”
骑士脸上纯金的面具后面传来哈哈一笑,露在外面的双眼中眼神犀利如电:“不就打碎几个靶子,还怕我杨玄感赔不起吗?借福,回府后给刘管事送两千钱来,就当是我赔他的靶子钱。”
刘管事的脸上一下子笑开了花,两条眉毛都在跳动:“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小的一定下次给您换个更结实的,包您满意。”
“换个纯刚的,厚度跟今天这木靶子一样。”杨玄感冷冷地说道
刘管事的笑容一下子脸上凝固住了,继之而来的是一丝惊恐:“世子,使不得啊,若是换如此厚的钢靶,重量起码上千斤。小的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怕世子您万一被这钢靶子给撞下马来,那小的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骑士一下子来了气,右臂一挥,长槊直飞了出来,一下插在刘管事马前一尺处,突生其变,刘管事吓得差点跌下马来。
骑士怒道:“看看这根长槊,光它就有一百二十斤了,寻常人能象我一样在马上把它舞得虎虎生风吗?你这靶子非千斤不可,下次我再来时要是没个纯钢旋靶,哼哼。”
刘管事一下子滚下了马,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的遵命,小的遵命。世子还请息怒,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这……”
骑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不用跟我装了,给你那两千钱足够让你全家老小吃上十年了,你真当我不知道钱怎么用吗?现在你东家外出打仗去了,这地方还不是你说了算。”
刘管事一下子又赔上了一副笑脸:“世子英明,上知天,下知地,中间知民间,小的惹是存了半分轻慢世子之心,管教小的…”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右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竟是准备赌咒发誓。
骑士摇了摇头,也不看他继续表演,径直走到长槊前,单手拔了起来,向着自己的随从们道:“走吧。”
这些人也都是铠甲在身,皆跟着骑士拨马而走,骑士路过一人面前,突然转过了头,对他说道:“刚才只有你一个没有喝彩,还是不服我吗?”
那人脸膛发紫,浓眉如墨染,四方脸,棱角分明,虬髯如同钢针一样根根倒立,满脸尽是沧桑之色,在马上一行礼:“阔海护卫世子,职责所在,喝彩鼓掌并非阔海必须要做的事。”
骑士哈哈一笑,也不说话,双腿一夹黑马的腹部,绝尘远去,后面的随从们纷纷打马跟上。
紫脸汉子叹了口气,对着还在地上的那刘管事说道:“世子天生神力,你就是打了个纯钢的千斤旋转靶,也未必能挡得住他的突刺,就照他的话去做好了。”言罢也策马而走。
那骑士正是杨玄感。四年过去了。他熟读史书兵法。苦练武艺,已然成为一名文武双全的大将,能举起的石锁也从四年前的五百斤变成了一千斤。
那年的射箭场之事后,杨素也趁机向二圣求得了一队骁果壮士作为护卫,杨玄感后来才知道踢了他肋骨一腿的也是当日那个打他面门一拳的紫面壮汉,名唤雄阔海,便特意求得皇上开恩把本已调拨给高府的雄阔海转调给了杨府。
雄阔海初来杨府时以为杨玄感记他的仇,料想必无善果。但皇命难违,只得在家先交待了后事,然后才来到杨府。
那一天杨玄感在练功场正举着石锁,看到雄阔海来后,心中暗喜,却摆出了一副冷冷的嘴脸,道:“你是叫雄阔海吧。”
“正是。见过世子殿下。”雄阔海冷冷地回道。
“嘿嘿,那天你胆子不小啊,敢打我一拳踢我一腿。”杨玄感摸了摸自己的肋部:“现在我这儿都疼呢。”
雄阔海直视着杨玄感,面不改色。朗声道:“职责所在,阔海只是听命行事。还请世子勿要见怪。现在阔海调归了世子,要是世子有危险,阔海打起伤世子之人,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杨玄感哈哈笑了起来:“从小到大,除了我阿大,你是第一个能把我打疼的人。以后希望你跟我练功的时候也能多让我疼上几回,千万不许手下留情。”
雄阔海奇道:“世子当真不怪那日阔海出手太重了?”
杨玄感笑了笑,上前两步,踮起脚来,拍了拍雄阔海的左肩头:“你这里恐怕也还在疼吧,大家扯平了。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场的二十多个骁果壮士只传了你一人来吗?就是因为你出手是最狠的一个,这也说明你是那帮人里最忠心的一个。我杨玄感怎么会有眼不识英雄呢?”
雄阔海心下感动,嘴上却没留情面:“那世子你可要当心了,那天我还是怕伤了你,只用了七成劲,以后要是陪您练功我可要出全力了,到时候你疼得怕是会比上次还厉害。”
杨玄感也跟着大笑:“就怕你打不疼我!”
四年过去了,杨玄感的力量和他的个子一样又涨了许多,原来雄阔海的力量跟他的个子一样,比杨玄感还高了一截,这几年下来,杨玄感已经反过来高他半头有余。
拳脚功夫上,雄阔海虽也有七八百斤的力气,但比起杨玄感的千斤之力却是不如,拼尽全力也只能和杨玄感的单手打个平手。但他为人一向傲气,当面却从不夸赞杨玄感。
这四年里,天下安定,杨素不再外出征战,开始好好地管教杨玄感,逼他天天在家看书习字,未经同意不许他随便出门。
几年下来,只有每月一次的出城练武跑马,才是杨玄感最快乐的时光。
杨玄感举着长槊,一路奔回了家里的马圈,把长槊向地上一插,翻身跳下了黑云,摘去面具,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微黑的肤色,浓眉大眼,笔挺的鼻梁,朱唇白齿,颌下开始蓄起一撮小胡子,身长八尺,壮如熊罴。
他把脸贴在了黑云的面门,轻轻地抚了抚黑云的鬃毛,柔声道:“好朋友,辛苦了。”
黑云喷出一口热气,也在他脸上蹭了蹭。
杨玄感摸了摸黑云的脖子,转身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两个上来牵马的仆人听到了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照顾好我朋友,它渴了。”
杨玄感走过了两道门,迎面差点撞上一个少女,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手持一把红色拂尘,婢女的打扮掩饰不住她绝世的容颜,瓜子脸,面如桃花,眼如星辰,瑶鼻瑶口,肌肤胜雪,发如乌云,头上扎着两个丫环,体态婀娜,穿一身粉色连衣长裙,腰间束着条绿色的裙带,脚上着一双红色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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