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叹了口气,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已经动身的裴世矩的行动,即使那个散布流言,诱达头可汗回师西域的方案成功,那么接下来反击突厥的大战中,朝廷应该会兵分两路,分头对付东西两个突厥。
不出意外的话,高颖和杨素将会分别挂帅,这样一来,也会断了高颖手下留情,养寇自重的想法,因为如果自己这一路打得不好,放跑了敌军主力,而杨素却能大破突厥的话,那自己的结果只会更惨,连安度晚年的养老待遇都不一定能等到了。
王世充靠上了栏杆,在这如水的夜色里,他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彻底地与高颖切割,想办法搭上杨素,以保全自己。
正当王世充思绪万千的时候,身后传来安遂玉那甜美的声音:“行满,怎么现在还不睡呢?明天又要离家远行了,今天还不好好休息呀?”
王世充转过了头,看到安遂玉那美丽的容颜上,一双星星般的眸子里尽是不舍,他笑着把安遂玉揽进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如云秀发:“有些事情等上了路,就没空仔细想了,所以趁着今天晚上还有空,得好好想清楚才是。”
安遂玉的螓首贴着王世充的胸膛,一直没有说话,久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行满,和突厥的一战,真的躲不过了吗?”
王世充心中一动,军国大事他一向是瞒着安遂玉的,尤其是在她上次跟自己说过不希望自己出征突厥之后,边关的军报是前天才到的,大兴城中知道此事的仅限于几个帝国的最高层,甚至连兵部内都没有开始讨论应对突厥的事情,安遂玉却说出这话,实在让他有些吃惊。
可王世充心中虽然一动,脸上却神色不改,他扶着安遂玉的香肩,托起了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阿玉,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别胡思乱想了,我只不过是去趟凉州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善意的谎言
安遂玉叹了口气:“行满,你骗不了我的,刚才我一提到突厥,你的心就跳了一下,其实昨天高仆射他们来后,我就知道会有大事发生,裴世矩昨天连夜出了城,而你今天去了一趟东宫后又要出远门,明天又是和长孙晟一起上路,除了去突厥,还会有别的地方吗?”
王世充无言以对,只能笑了笑,在安遂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阿玉,你实在是太聪明了,可是如果一个女人过于聪明了,并不是好事。”
安遂玉这回没有象平常那样撒娇,她的眼睛里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行满,我以前跟你说过,突厥是你以前从没有真正面对过的大敌,如无必要,不要亲身犯险,其实咱们就这样一边当官,一边做生意不也挺好的吗?兵凶战危,打胜了突厥也未必有多少好处,万一出点闪失,你可是让我和玄应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安遂玉已经眼中泪光闪闪,把头扭到一边,抹起眼泪来。
王世充摇了摇头:“阿玉,这次是高仆射的命令,我也不瞒你,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一起,连兵四十万,已经大破染干,兵锋直指并州,这回我和长孙晟去就是为了收拾残局的,无论如何,不能让突厥大军趁势攻击我大隋边境。”
安遂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抓住了王世充的双臂,声音都在发颤:“什么?四十万大军?行满,太危险了,这个任务你一定要推掉。我清楚我们突厥人。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收手的。大胜之余一定会冲击边关,行满,你这时候去边关,那是送死啊!”随着安遂玉的表情一再地变化,她的指甲也不自觉地掐进了王世充的肉里。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说道:“阿玉,这件事是推不掉的,你放心。这回我和长孙晟不是出使汗庭,面对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而只是探查一下边关的情况罢了,我也不会傻到留在那里等着突厥人打进来的,这次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大破染干,俘获了其几乎全部的部众,只怕这会儿也是在分配战利品,他们这次胜得太轻松,抢得太饱,跟随他们的仆从部落未必愿意跟着攻关。你放心吧,我会相机行事的。如果突厥真的全力攻打朔州和代州,我也不会硬上,一定会回来报信。”
安遂玉抚了抚胸口,神情轻松了一些,但眼神中还是透出一丝疑虑:“当真?”
王世充笑了笑:“阿玉,我还没有享受够人生呢,犯得着拿命去拼吗?你放心吧,这回我们真的只是视察边关,能阻止突厥的话就想想办法,如果不成的话,我就是把命丢在那里也没用啊,几万精兵锐卒加上雄关要塞如果都挡不住他们,那加我一个人又有何用呢?”
安遂玉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她轻轻地揉着王世充的肩膀:“刚才我一时情急,掐到了你,还疼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再次把安遂玉抱进了怀里:“怎么会呢?”
安遂玉的头深深地埋进了王世充的臂弯里,轻声地呢喃道:“行满,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王世充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叹:阿玉,我早已经踏上一条不归路了,已经不可能回头,要么富甲一方,权倾天下,要么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只有全力去拼。
第二天的一早,王世充便穿了一身官服,按着约定来到了城北五里处的驿站,却发现长孙晟已经换了一身行商的打扮,早早地在离驿站还有半里处的一座凉亭里等候自己了,几年不见,长孙晟的胡子也开始变得半黑半白,而那双锐利的鹰眼和满脸的刀疤还是一如既往,让人印象深刻。
王世充看了一眼长孙晟的身后,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换了一副笑容,上前打招呼道:“长孙将军,几年不见了,你老兄还是风神依旧啊。”
长孙晟冷冷地回道:“混混罢了,不象你王老弟这些年才叫风生水起,即使我远在突厥,也能听到你的赫赫功绩啊。”
王世充哈哈一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有你长孙将军在,突厥兴不起大浪,我大隋的北边能平静这么多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那只是瞎折腾罢了。”
长孙晟似乎对和王世充这样互相戴高帽不感兴趣,摆了摆手,说道:“行了,王员外,军情如火,你我这就上路吧。”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这就上路?长孙将军,这回你我可是去迎接染干的朝廷大使,就算不象上次那样正装朝服,也不可能这么寒碜吧,两个人就上路?”
长孙晟点了点头:“上次我们去见都蓝可汗的时候,他可是拥众几十万,自然要派出千人规模的使团,现在的染干,身边有没有几十个人都难说,有我们两个足够了,前天军报刚来的时候,我已经派出得力的探子去跟染干接头了,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至于护卫,我们可以持高仆射的金牌,从北方边塞的驻军里直接抽调。”
王世充无奈地笑了笑:“也只有如此了,长孙将军,在动身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这次你有多大把握能把染干接进关内?又有什么办法能去说服他入关呢?”
长孙晟哈哈一笑:“染干只要到时候不死,就一定会入关的,我说服不了他的话,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无论是骗还是绑,都得把他弄进关内,这不就是你王员外这回的使命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能说服他入关的好,动手毕竟伤和气,长孙将军,就算不是你动的手,可是到时候染干也一样会恨上你的。你以后还要长年来往于突厥与大隋之间,这样可对你没好处。”
长孙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王世充,你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那种只是做做样子掩饰的自私,明明你是自己不想得罪染干,却非要说这是为了我好,我长孙晟没有傻到连这都看不出来的程度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就算这也是为我自己,但我刚才的话也没错,我得罪了染干,大不了以后不跟突厥做生意了,反正现在我有的是赚钱的渠道,也不缺这一笔,可是你长孙将军呢,你可是要在突厥打万年桩的,如果染干这次能咸鱼翻身,以后就是突厥的大可汗了,你要是眼看着我绑他入关,还怎么在突厥混?”
长孙晟的眉毛动了动:“王世充,你也应该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要让染干入关能有多难,从匈奴到鲜卑,再到突厥,上千年下来,身入汉关的草原霸主恐怕也只有呼韩邪单于一个,染干根本不愿意背这个骂名,只怕就是死,也不会主动进关的,你若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骗他进来,就只好绑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长孙将军,其实我昨天一夜无眠,倒是想到了一个好的计策,以我对染干的了解,一定能把他骗进关内,只是这件事还需要你的配合才是。”
长孙晟双眼一亮,上前一步:“有何良策?”
王世充的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咱们边走边说。”
随着王世充和长孙晟的两匹骏马绝尘而去,驿站里的一扇房门被缓缓地打开,高颖面沉如水,缓缓地踱了出来,而他身边一个青衣小帽的随从,赫然竟是扮了男装的安遂玉,高颖看着王世充远去的方向,冷冷地说道:“玉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安遂玉咬了咬牙,拱手行了个礼:“遵命!”(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穷途末路
十天之后,代州(今山西雁门)城北的白狼塞南十里处,苍茫的天野间,几十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有气无力地骑行着,马上的人一个个都是皮帽兽皮,典型的突厥战士打扮,只是一个个帽歪人斜,更是有四五个人干脆直接趴在了马鞍上,没有一点草原骄子的样子。
领着这帮残兵败将的,正是突厥阿史那部的小可汗,阿史那染干,漠南之战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部众,军队在一夜之间全都不复存在的现实,一切都象是在做梦,只不过是一个让他永远也不愿意醒来的恶梦。
这一个月来,在草原上的颠沛流离更是让他尝尽了人世间的辛酸,他曾经可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至少在自己的部落里,那是一呼百应,前呼后拥,无数的子民以跟他说上一句话为荣,所有的漠南部落首领都争着想把女儿献给自己,与自己人结亲,而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天内,他却如丧家之犬似的,无论投奔哪个部落,都是被无情地逐出,前天投奔的处月部落更是企图捉拿他,献给都蓝,亏得几个忠心的部下舍命挡住了追兵,才让他逃得一命。
染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稀稀拉拉的几十个人,一种巨大的悲伤浮上了心头,他深恨自己过于托大,对漠北的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的动向一无所知,更后悔自己盲目地轻信了隋人,以为只要靠着隋朝边关。仗着隋人的势力。就可自保无虞。眼下自己家破人亡,朝不保夕,而该死的长孙晟所担保的隋朝救兵却连一个影子也没见,难道上天真的要抛弃自己了吗?
染干仰天长叹一声,悲伤地大吼道:“天亡我也!”抽出腰间的佩刀,闭上眼睛,就要向脖子上抹去。
一根套马索一下子缠住了染干的右手,染干只觉得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扯。“当”地一声,那把刀再也拿不住,掉到了马下,他转头一看,却发现打落自己刀的,正是自己的三儿子咄吉。
染干心中一下子无名火起,对着咄吉吼道:“你这个逆子,老子想死还不行吗!上天跟我染干做对,连你也要跟我对着干!”
咄吉和所有的护卫们连忙滚鞍下马,跪在染干的马头前苦谏道:“父汗。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苦一时想不开呢。现在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这几天都蓝和达头派来追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少,想是追兵们一路都在抢夺战利品,漠南之地他们不可能久待,等他们一退兵,我们再重新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大漠的雄鹰,草原的苍狼,仍然是父汗您啊!”
染干长叹一声,看着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咄吉,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这次兵败如山倒,所有的儿子非死即降,大儿子和二儿子率了自己的部众向北突围,现在生死不知,只有咄吉一直跟着自己,不离不弃,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啊,这种情况下,染干才看出只有咄吉才是真正对自己忠心的,即使是刚才冒犯了自己,也是为了救自己一命。
染干也跳下马,把咄吉扶了起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这次多亏了你,刚才是父汗一时心灰意冷,你说的对,只要留了命在,总有再次展翅高飞的时候,只是这些天我们也投奔了不少部落,现在没人肯收留我们,依你所见,我们该怎么办?”
咄吉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黑瘦青年说道:“大汗,奴才一路上都跟着咄吉王子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依奴才愚见,咱们不如向着隋朝的代州靠拢,万一有事,也好进入隋境,在草原上,现在只怕已经无人敢收留我们啦。”
这个黑瘦青年是咄吉从小最好的玩伴,名叫史蜀胡悉,虽然是一个牧民的儿子,但是部落里出了名的聪明人,这次兵败之前史蜀胡悉曾经力劝染干不要和都蓝与达头的大军硬拼,还要他尽早派出使者联络东边幽州一带的隋军,以为外援,结果染干满以为自己主场作战,有雄兵十余万,以逸待劳,拒绝了史蜀胡悉的提议,可现在输成这副惨样,更是验证了其人的智慧。
可是史蜀胡悉的回答仍然是染干不爽:“史蜀胡悉,你难道就不知道,只要一入隋关,我们就成了隋人的傀儡,以后一辈子也不可能在草原上抬起头了,更不可能做大汗!”
咄吉急道:“父汗,史蜀胡悉的意思是我们先在隋朝的边境一带游荡,也不需要马上入隋关,如果追兵追得太凶,实在没办法了,再进去,我们要是离代州近了,想必都蓝的走狗也不敢追得太凶的。代州城外的山里,躲藏我们几十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到时候我们可以静观其变。”
染干皱了皱眉头:“可是我们吃啥喝啥?现在我们的干粮只够不到三天的,难道要去向隋人讨饭吗?”
咄吉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父汗,当年王世充跟我们做生铁交易时的那个山洞,我早已经打听到了,这次战前,为防万一,史蜀胡悉在那个山洞里秘密存储了足够两百人吃上一年的干粮和奶酪,就是为了今天之用的!”
染干长出一口气:“还是你们想得周到,父汗不如你啊!”
这时,一个骑在马上的哨兵突然高声叫道:“大汗,东南方向有一队人马向这里奔来!”
染干马上条件反射式地跳上了马,这些天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视线内一旦有骑兵接近,第一反应就是逃,正当他拨转马头的时候,却听到咄吉大叫:“父汗且慢,来人看起来不象是都蓝的追兵!”
染干转头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咄吉一指十里外的那队骑兵,说道:“他们是从东南方向过来的,都蓝这些天一直是从西北方向紧追我们,而且这些人看着不象是我们突厥人,衣服打扮都象是隋军的游骑。”
染干定晴一看,十里之外的那两百多名骑兵,都是顶盔贯甲,虽然没有打旗号,但明显装备比突厥的骑兵要好上许多,他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还摸不清楚对方的情况,谁先去与对方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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