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伦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如果大王是要强行通过青阳宫，就得在谷水西边扎营，这很有可能会引出王老邪的主力，与我们决战？”
李世民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虽然兵力是王世充的两倍以上，但是如果要四面围城，那兵力就会分散，王世充可以不打我们的城西大营，而是从北边，东面出击，直接打我们氓山和城北的主营，这一直是我头疼的事情。”
封伦勾了勾嘴角，眼中光芒闪闪：“可是秦王殿下有没有想过，王世充真正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主力是多少人呢？”
李世民的剑眉一挑：“封侍郎，现在城中的王世充有不少于六万的精锐部队，这应该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主力吧。”
封伦微微一笑：“可是王世充不可能把这六万人全开出来啊，他最多拉出三万人，因为城中还需要留兵控制，不然万一出战不利，只怕是连洛阳城也回不去啦。”
李世民的双眼中光芒闪闪，若有所思。封伦正色道：“上次他与李密氓山决战之时，明明东都有十余万部队，但他只选了两万精兵出战，并不是因为城中无兵，而是因为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大将来说，两万和四万的差距不大，洛阳西边的大营，临水依山，如果想建，最多展开五万的军队，而他要出城，穿过故马坊的断壁残垣，也就最多列阵三万人。所以，我们只需要在北边保持八万人守大营，分出五万人到西边，诱他出来决战，就不用担心分兵的问题了。”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他若是不出战，又当如何？”
封伦哈哈一笑：“他要是不出来，我们就巩固城西的大营，一旦洛阳给三面包围，朱桀那里就很难再守了，这个时候，王世充如果想撤换朱桀，只怕会引起朱桀反叛，他只能让朱桀率兵带粮草退入城内，如此一来，洛阳就给彻底包围，这时候再让田瓒出兵助防城南，可就是顺理成章啦！”
第二千五百四十四章 立营青阳宫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封侍郎，你说的很有道理，王世充确实不太可能五六万人杀出来，洛阳的城门也就这么大，他不可能象在河阳那样推倒整面城墙出阵，所以，两到三万人，应该是他出兵的极限了，这么一说，他和我们决战的地点，也只能在城西了，前提是，我们要在城西扎营，诱他来攻，对吗？”
封伦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在我看来，秦王殿下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按说王老邪的各路援军也应该来了，但无论是田瓒还是荆州的李靖，都是不发一兵一卒，尤其是李靖，这说明，他们也是在观望，王世充若是没有办法自己打退秦王的大军，或者说不能取得一场胜利的话，只怕他们是会转而投降大唐的。”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李靖曾经献策刨了陛下的祖坟，他是不可能得到宽恕的，而且，前一阵他还偷袭了庞将军，让我们经略巴蜀的军队彻底失败，这个帐我们还没跟他算呢。”
封伦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啊，陛下是有这个心胸和气度的，当年晋阳起兵的时候，攻打霍邑时，那大将常达曾经险些危及陛下性命，事后也给赦免了，还有攻下长安的时候，连下令主持挖陛下祖坟的那个卫玄，陛下也没有斩杀，李靖现在坐拥巴蜀和荆州之地，恐怕是有自立之心的，如果能名义上臣服，显然不会失王候之位。”
李世民点了点头：“所以封侍郎的意思，是要给李靖封官许愿，争取他至少是不是现在帮着王世充？”
封伦点了点头：“正是，李靖是聪明人，也是人中龙凤，绝不甘于长期地给他人做臣子，他从巴蜀起兵，攻取了荆州，但在当地他全无势力，需要时间来巩固和经营，现在王世充一定是叫他带兵去救，而他一直没有出兵，一方面是想观望，另一方面嘛，嘿嘿，也是在为了他在荆州的经营争取时间。”
“我来的时候，就听说他不仅没有派兵北上，反而是分出一军，由那个刘洎率领，南下去广州那里了，我看，他是想要抢占能产生高额海外贸易的广州港，以解决军需的问题。”
李世民微微一笑：“广州港自南朝以来就一直是对海外诸国贸易的头号商港，也是异国的奇珍异品进入中原的第一站，听说历任岭南的主官，多半都是因为这个广州港的海贸而大贪特贪，以至于在广州城外弄了个贪泉，饮泉中之水，说不是因为自己贪，而是喝了这个泉水而贪的。”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都笑了起来，封伦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笑道：“虽然是个笑话，但也说明这个广州港是非常富裕的，李靖不去救王世充，却派兵南下占广州港，就证明他对王世充根本无忠诚可言，所图不过是自立而已。”
李世民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过，我们也不能完全信任李靖，毕竟他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让我们这么快就消灭王世充的，王世充要是真的撑不住了，只怕他也会提兵来救，对他来说，维持王世充和我们大唐的均势，起码让王世充能在中原顶着我们，不至于南下进攻荆湘，是必须的。”
久未开口的杜如晦勾了勾嘴角，说道：“大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属下以为，不可以越过郑国仓城，进攻南阳盆地。”
李世民不动声色，轻轻地“哦”了一声：“杜参军，你这又是何意呢？”
杜如晦正色道：“南阳盆地扼着武关的出口，可以说，是连接洛阳与荆州的通道，也是关中方向出蓝田，青泥，从武关出兵的要道，谁如果占了此处，不仅可以北边包抄王世充的洛阳，也可以隔开跟荆州的关系，甚至连江陵，都处于威胁之下，李靖现在可以不救王世充，但如果南阳变成了我们大唐的势力，他是不会坐视的。”
封伦点了点头：“杜参军所言极是，这一来，会让李靖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可能会刺激他来援救王世充，所以我也同意杜参军的意见，只要攻取郑国仓城就行，不要再向南发展。”
李世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按杜参军说的办，不过，要实现这些计划，首先得在青阳宫扎营，打退王世充出城反扑的一波。现在传我帅令。”
帐中的几位参军全都正色肃立，长孙无忌到了一边的文案之上，拿起毛笔，准备开始纪录起来。
李世民沉声道：“第一，派使者前往显州田瓒处，向其晓以祸福，若归唐，则加其国公之职，并委任其为显州道行台大总管，都督汉东四郡十七州诸军事。”
长孙无忌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此事属下会亲自办理。”
李世民继续说道：“第二，即日起，回洛仓城的罗士信所部，每天派出五千骑兵，沿通济渠一带巡河，挑衅，让洛阳守军以为我们将有所动作。而氓山大营，则前出三十里地，离洛阳城北十五里处扎营，限三天内完成。”
李世民看了一眼封伦，说道：“第三，窦抗，屈突通，李世绩三部，各率本部人马共两万人，从明天开始，在城门一带巡视，以掩护大营的建立，当城北大营建设完成之后，则在西边的青阳宫一带开始建营。而玄甲军在内的我军诸部精锐五万人，则随时整装待发，一旦王世充有出城决战的意图，则坚决将之消灭！”
说到这里，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神色变得坚毅起来：“这一战，关系我们是不是能包围洛阳城，也是我们和王老邪的关键一战，一旦青阳宫大营立起，洛阳城，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在场的几人全都神采飞扬，就连记录文书的长孙无忌，也都长身而起，齐齐地拱手道：“诺！”
当放下叉着的双手时，长孙无忌的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站在前排，一脸激动的杜如晦身上，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冷笑。
第二千五百四十五章 土掉渣大饼
东都，城西，方诸门。
王世充一身将袍大铠，面色阴沉，看着城西那源源不断穿越青阳宫的唐军，“屈突”和“李”，“窦”字大旗，迎风飘扬，，而屈突通等三将，则是跃马而前，不停地指指点点，安排着手下在选择扎营的地形地势呢。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一边的魏征叹了口气：“看起来，他们是真的要在这里扎营了，前天传来的消息，田瓒也反叛了我们，倒向了唐朝，如此一来，我们跟南阳的联系也是中断，不知道李靖会不会受影响呢。主公，你总是说李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是他若真存了坐山观虎斗之心，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李靖现在就象汉初之韩信，或者是七国之乱时的周亚夫，手握重兵，但他不是在观望，而是在寻找合适的战机，这点上，我不用跟他联系，也能心意相通，如果我能直接在战场上灭了李世民，那一切都好说，如果战场上杀不死这小子，就只能按我们的第二个计划来了，诱唐军主力全部扑向城南，而后将之消灭。”
魏征的双眼光芒闪闪：“为何唐军不走东边的回洛仓城，而是要直接在青阳宫这里扎营呢，难道，他们就是想在这里跟我们决战？”
王世充微微一笑：“走东面的回洛仓城并不是好的选择，田瓒新降，是不会允许唐军穿越自己的地盘的，他怕给吞并掉。而且绕这么一大圈，时间太长，我们也有充分的时机反制，不如走青阳宫，表面上看这里会面临我军的全力袭击，但另一方面，也可以有决战的可能。我们想要一战灭掉李世民的主力，李世民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魏征咬了咬牙：“若是现在决战，主公有胜算吗？”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说道：“我有七成的把握，如果精锐尽出，可以击败当前的唐军。”
魏征笑道：“只要这一战胜了，唐军就包围不了我们洛阳，不也是挺好的结局么，属下总是觉得，要给敌军彻底围城，实在是冒险了点。这些天以来，城中的军粮已经实行了配给制，那些东都的世家大族子弟们，又开始吃不饱肚子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有怨言，就象上次您防守时那样，只是，这回怕是有人会趁机作乱，内应唐军啊。”
王世充冷笑道：“这就需要你玄成的本事了，内部的动乱，一定要扼杀于萌芽状态，不能让他们乱起来，还有，粮食要省着点用，这些天来，各地州郡忠于我的百姓和军队，也来了不少，现在洛阳城的人口足有七十多万，每天的粮食消耗，是巨大的。”
魏征叹了口气：“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还好南边的郑国仓的粮食还一直不断，南阳方向的粮食，每天能运来几百石，虽然不能解全城的粮荒，但多少也能支持一阵，只是这个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怎么可能有一年？若是青阳宫之战我输了，那只能放弃郑国仓，退守洛阳城内，到时候的粮食，怕是撑不了半年吧。”
魏征咬了咬牙：“不错，所以郑国仓是我们的关键，一定要守住，主公，让全城给围，太冒险了，还是稳一点，这仗不要打输，不要让洛阳给彻底包围。”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玄成，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我们只有让李唐彻底围了，他们才会看到希望，才会把所有的军力投入这里。青阳宫之战，除非我能阵斩李世民，不然的话，我是不能打退唐军的。”
说到这里，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玄成，粮食的话，有没有办法掺点东西，多吃点呢？”
魏征睁大了眼睛：“掺东西？主公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要定量供应，可以减少城中老弱妇孺的口粮，只需要把米煮得稀点就可以，应该能多撑上一两个月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行，这样的话，我的军队也只能吃稀饭，不然城中会有哗变，一旦我的将士们没吃的，那就无力在决战时发挥力量了。所以，给城中的民众们吃一些特制的食品，这样能多撑点时间。”
魏征奇道：“特制食品？有什么是特制食品呢？”
王世充笑道：“玄成啊，你有没有听说过土掉渣大饼？”
魏征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东西？”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说道：“就是说在米粮里掺入粘土渣，木屑，再用水和在一起，然后做成饼，这样原来要用一升米做的饼，只需要用七合即可，虽然难以下咽了点，但总算能撑饱肚子了。”
魏征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这，这也行？只怕是城中百姓没办法下咽吧。”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不行的话就在这些土掉渣大饼里加点荤菜，把挖土里翻出的蚯蚓，蜈蚣，老鼠肉之类的掺进饼里，总之先去塞满肚子，这样也有劲干活，我的军队还是按实际的米粮供应，明天出城之前，饱餐一顿，不然没劲打仗，哦，对了，草料要喂足，明天能不能杀李世民，就要看骑兵的了。”
魏征长叹一声：“主公，这样弄的话，只怕城中必然有人要哗变闹事的，时间拖的越久，这种可能就越大啊。”
王世充笑道：“城外的唐军也会知道这种情况的，我们城里混得越惨，他们就越会坚持打下去。好了，我也不想让洛阳百姓受这苦，只要明天能如愿以偿地击杀李世民，那就不必这样，但要是还是不成的话，唉，只好大家去啃土掉渣大饼啦。传我命令，沈光，来整，费青奴，单雄信，刘师立等众将，率步骑兵两万，出城决战，目标，仍然只有李世民的首级！”
说到这里，王世充的目光看向了城外，谷水两边的那片片断壁残垣，喃喃地说道：“李世民，这回你还会王者不死吗？哼，你若不死，那我就啃饼去！”
第二千五百四十六章 决战的选择
入夜，青阳宫北，北氓山的一个无名小高岗，李世民的双眼炯炯有神，紧紧地盯着对面谷水东侧的上诸门城头，喃喃地说道：“明天，会是场恶战啊。”
长孙无忌一身便服，站在李世民的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世民，我不知道你一直留着杜如晦是为了做什么，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内鬼，我们这里所有的行动都对他没有秘密可言，你的这些个计划，王老邪未必想不到啊。”
李世民微微一笑：“辅机，孙子兵法中专门讲到了用间篇，这个间谍，有时候也能成为我故意传递消息的工具呢。”
长孙无忌咬了咬牙：“可是明天，你并没有任何变招啊，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摆开阵势跟王老邪决战，其实杜如晦不管有没有发情报，王老邪都能看得到，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不可能不计算到你率大军在后面的，要么决战，要么就不出来，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李世民笑道：“那你说王老邪会不会出来呢？”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他，就不会出来，这里是城西，虽然有故马坊的掩护，还有谷水环绕，但是毕竟离北边的我军大营很近，随时可以支援，不如让我们在这里立足，然后再去包抄南城，南城那里有坚固的郑国仓城，有朱桀和王德仁凶悍的两万部下，要是我们强攻郑国仓城，洛阳城的王世充可以随时出击攻我侧后，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大敌啊。”
李世民微微一笑：“你真的认为，南城才是对王世充有利的地方？辅机啊，你的兵书还是读的教条了点，夫用兵者，不能拘泥于常势，一定要因地制宜。”
长孙无忌不服气地说道：“那你说说，在这里决战为什么比在南城好，我反正是看不出对王世充有什么更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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