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差点没有一口血喷出来,他大叫道:“不好,有埋伏,撤,快撤!”
两个时辰之后,安邑战场。
日头已经西垂,战场之上遍是尸体,成群结队的汉军俘虏,被用绳子系成了长长的一串,垂头丧气地被两侧的唐军骑兵所押送,向着南边走去,一眼也忘不见头,而兴高采烈的唐军将士们,正在战场上剥取敌军的衣甲,清点自己的斩首,一边的各队录事参军们,正在迅速地记录着本方的战功。
李世民站在河边,蹲在地上,两把战刀已经砍得血红,这会儿正在他的手上,用流水清洗着,原本清澈的河流,这会儿已经是腥红一片,时不时地还会有些尸体顺流而下,远远地奔向南方而去。
长孙无忌走到了李世民的身后,说道:“秦王,战果清点出来了,斩首两千一百四十三级,俘虏三千二百四十七人,斩俘敌军军将三十七员,只可惜尉迟恭和寻相两个逃掉了。”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站起了身,两把刀已经洗得刀身锃亮,几滴血水仍然在血槽中滚来滚去,他的双手一挥,两把钢刀插进了他背上的双鞘之中,李世民看着站在一边的秦琼,笑道:“秦将军,今天你和尉迟恭亲自交手,三鞭换两锏,感觉如何?”
秦琼微微一笑:“此人确实是员勐将,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杀出重围逃掉,末将虽然占得点上风,但是因为战况完全有利我军,他只是想夺路而逃,所以算不得真,如果下次战场上公平相会,末将倒是想与此人大战一场呢。”
李世民哈哈一笑:“会有机会的。不过,那得宋金刚先留他条命再说。走吧,咱们去蒲坂,父皇已经出关,这颗钉子,也该拔了!”
伊州,王世充军大营。
这里位于汝水流域,从上古夏商时期,就已经是华夏文明的中心区域所在,在漫长的地质时代,经了海洋、陆地、浅海、冰川、海湾、内陆湖沼、陆地等沧海桑田的变化,形成了两山(伏牛、嵩山)夹一川,汝水流中间的地理格局,为这一带人民世代繁衍生息提供了优美的自然环境和丰富的自然资源。
从上古开始,这里就是昌意部落的所在地,出过颛顼与舜这两位帝君,神话时代结束之后,此处出现霍国,是商汤的有力盟友,其贤臣伊尹则出身于此处,此后进入春秋战国,先秦两汉时期,这霍地一直是中原要地,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梁国是中原的腹心所在,七国之乱时梁王刘武在此地拼死挡住了七国联军,为景帝整军平叛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
一直到两晋南北朝之后,州郡开始越来越多,梁郡也经过了多次分割,此地也分别给作过襄城郡,汝州等。开皇四年的时候,在此处置伊州,郡治在阳翟县,就在现在王世充所在的位置,北边就是巍峨的中岳嵩山,汝水从山前流过,汇入三川交界之处,最后进入黄河。
在王世充的中军大帐里,王世充神色冷峻地看着面前一个五花大绑,浑身血污的人,此人四十上下,一脸的骁悍之色,正是曾经的瓦岗大将,后来跟着投唐的伊州刺史张善相。年前李密从关中叛唐时,曾经是想来这里投奔张善相,然后再一起合兵向北去黎阳找李世绩。
可是现在的张善相,却已经是王世充的阶下之虏,自从十天前王世充从义州突然起兵攻打伊州以来,速战速决,七天时间,终于破城,张善相力尽被俘,这会儿被押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却仍然是神色严厉,叫骂不休。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张将军,你已经骂了我足有小半个时辰了,自你入帐以来,就一刻不停,我只想问一句,我有那么坏,值得你一直骂吗?”
张善相恨恨地向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邪,休要多言,俺老张落到你的手上,就没打算过活,你最好现在一刀给俺个痛快,要俺投降,那是休想!”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闪闪:“我看你也是条好汉,以前在李密的瓦岗,现在在李唐这坦克,不过是各为其主,将军守这孤城,已经尽力,李渊见你被围攻,也不来救你,何苦为这样的人卖命呢?我大隋是天下正统,人心所向,你迷途知返,回归大隋,不是好事吗?”
张善相哈哈一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义州的任瑰将军,精通兵法,闭城不战,那里背靠潼关,有山河之险,你难以攻克,于是就突袭伊州,想要调任将军出援,围点打援,以你的兵力,要攻我伊州,易如反掌,何必耗上这七天呢?现在任将军不出援,你无计可施,只能攻下城池。王老邪,我大唐多的是这种良将,你早晚必败!”
王世充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冷冷地说道:“想不到将军还颇通兵法,只是你原来是李密的部下,李密死在唐朝的手上,按说你跟唐朝的仇,应该比跟我王世充的更深,为何还要为李唐卖命呢?”
张善相的怒目圆睁:“俺老张原来不过是个东都城外的猎户,过着逍遥自在,与世无争的日子,杨玄感起兵围攻洛阳,俺一家不愿加入叛军,但就因为俺那媳妇临盆,俺想给她弄点米吃,补补身子,领了点杨玄感发的米粮,就落得个全家被杀的下场,可怜俺的爹娘,还有俺那大着肚子的婆娘,就生生地给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官军,做成了京观!如此血海深仇,俺岂能不报?!”
王世充和帐内众将都听得默然无语,久久,王世充才叹了口气:“想不到张将军还有这样的往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樊子盖在东都确实杀戮甚多,不过他现在也已经死了,你也不必一直记着仇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千四百一十四章 成功越狱
张善相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杀人的是樊子盖,可是下令的是谁?还不是杨广这个独夫民贼吗?他视人命如草芥,视天下子民为寇仇,而樊子盖,还有你王老邪,不过就是他手中的杀人工具而已,俺张善相生前不能灭你暴隋,死后也必化为厉鬼,找你们索命!”
王世充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几个刀斧手把张善相给拖了出去,他的叫骂声越来越远,终于,一声惨叫声传来,一切归于平静。
王世充叹了口气:“中原各州郡,象张善相这样的人很多,跟我大隋可谓血海深仇,很难化解,我们现在可以杀张善相,李公逸这些人,但是一定要避免再制造出更多这样的人,不然仇恨会越结越深,难以化解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一边的戴胄,说道:“戴参军,这回我们攻克伊州,斩俘情况如何?”
戴胄是个四十多岁的白面文官,眉目疏朗,留得一把好胡子,这回王世充出兵豫西,把魏征留在了洛阳坐镇,带上戴胄以为行军长史,戴胄站出了队列,拱手道:“回太尉,本次攻城,斩首二千一百余级,俘虏四千三百余人,城中百姓两万余口,按太尉的军令,破城之后,大军即刻出城,只留辅兵在城内维持治安,贴了安民告示,未有骚扰。”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张善相所部的官兵,很多是以前瓦岗的老部下,跟我们的仇不小,强留下来只怕也人心不服,愿意留的就留下,想走的全部遣散,不用强留。”
一边的费青奴不满地说道:“既然是瓦岗军的老贼,就应该斩杀,不然下次还会跟我们作对。至少,也应该甄别一下,以前手上有血债的,不能留!”
王世充摇了摇头:“费将军,你没听到刚才张善相的话吗,他以前不过是个普通猎户,就因为我们以前杀人太多,所以这些人的家属亲朋就成了大隋的死敌。”
“要是再这样杀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仇只会越结越多,中原已经打了太久的仗,留了太多的血,再要屠俘杀降,只会失去更多的人心。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和解,是团结,就算这些人真的走后再与我们为敌,那就战场再相会,白刃不相饶!”
戴胄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太尉心胸开阔,属下叹服之至,只是这城中已经缺粮,您看?”
王世充摆了摆手:“留一千人马镇守此处,派我们早就预定的官吏治理,留下二万人三个月的粮草在这里,以应急,事后跟其他地方一样,劝课农桑,恢复生产,种子和耕具由工部尚书安排。”
说到这坦克,王世充的目光落到了帐内众将的身上:“伊州已平,洛阳一带的州郡已尽入我手,但是并州那里,李唐的情况在好转,各位怎么看?”
沈光勾了勾嘴角:“是啊,唐军在晋南连续挫败宋金刚的军队,而在晋北,刘武周的大军也是出师不利,几次攻击浩州城,都被斩俘千余人,一无所获。在我看来,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渐渐地转向了唐军,只怕汉军是很难坚持了。”
王世充看向了来整:“来将军,沈将军说的话,你是否同意呢?”
来整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如果我是刘武周,这时候就会命令宋金刚放弃围困绛州,撤回晋北,如此方为上策,继续在晋南浪费时间,已无意义。”
王世充微微一笑:“可是为什么宋金刚在安邑之败后,仍然不肯撤军呢,你们就不想想,他还在等什么?”
一直戴着鬼面具,从没有开口的杨玄感终于说道:“太尉可是认为,宋金刚料定了李唐那里,会有巨大变数出现?”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这个变数,恐怕就是攻克蒲坂。”
众将脸色全都一变,杨玄感的眼中光芒闪闪:“攻克蒲坂,又代表着什么?”
王世充笑道:“蒲坂一克,唐军看似晋南满盘皆活,我军现在从义州前线回师,来到这伊州,也解除了对潼关的威胁,李渊想必会放心地率军出关,准备来与宋金刚决战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是的,这时候是最佳的反击时间,宋金刚军缺粮,蒲坂一失,再无呆在晋南的理由,按理是应该火速撤军的,可是这时候他不撤,难道他能断定,唐军中有人谋反?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任何他不走的理由。”
王世充哈哈一笑,眼中碧芒闪闪:“直觉告诉我,独孤怀恩能从太原大牢里逃出来,只怕不是没有原因的,还有,他那些在夏县被俘的手下也给全放了回来,宋金刚有这么好心吗?最危险的时候往往出现在最安全的时候,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太原城外,刘武周一脸阴沉,他的身后是无精打采,稀稀拉拉的两万余军队,盔歪甲斜,满身尘土,一看就是打了败仗的样子,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攻打浩州了,仍然是一无所获,又传来了李世民的柏壁军队有出击的迹象,这让他被迫回师太原。
太原守将杨伏念一身甲胄,满头大汗地站在了城门口,看到刘武周,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末将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刘武周不满地勾了勾嘴角:“老杨,什么时候跟朕也这么生份了?明明是大败而归,非要说什么凯旋。”
杨伏念“嘿嘿“一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嘛,陛下能回来就是凯旋。”
刘武周的心情好受了一些,转而笑了起来:“还是你会说话,对了,朕出兵的这些天,太原城没什么事吧。”
杨伏念的额上淌下了一道汗迹:“一切都好,只是,只是有件小事。”
刘武周的脸色一变:“小事?什么小事?”
杨伏念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那个大牢里的刘世让,昨天夜里灌醉了看守,越狱逃跑了。”
刘武周几乎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什么!跑了?!我草!独孤怀恩危矣!”(未完待续。。)
第二千四百一十五章 蒲坂陷落
蒲坂,城外。
王行本面色灰败,跪在独孤怀恩的面前,他的身后,是一百余名蒲坂城中的将校,再后面,是四千余名解除了武装的残兵,一个个形似骷髅,似乎吹阵风就能倒下,而他们的眼神中,已经只剩下空洞和绝望,再无其他。这些守卫蒲坂城的军士,经了长期的围城与饥饿,面对了无数的死亡与战斗,终于解脱了。
独孤怀恩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副胡床之上,虽然他不久前刚刚被俘逃回,但毕竟作为李渊的表弟,有着很高的辈份与威望,比起站在他两侧的柴绍夫妇,显然地位要高了一个档次,虽然李渊没有明确地下令,由何人出任蒲坂城的攻击主帅,但自从独孤怀恩领军返回蒲坂开始,他就成为了三人中的最高指挥者,柴绍夫妇,皆听其将令。
在安邑城伏击战后,王行本也终于绝望了,他知道宋金刚再也不可能来救自己,经了长年的围城,蒲坂城中早已经人相食,原本在屈突通离开之时,还有三万精兵,四万多百姓的这座河东要塞,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千军士,三千左右的平民,一个个都如同行尸走肉,饿得皮包骨头,就连围城的唐军看到他们,也都吃惊不已,甚至为之流泪。
只是独孤怀恩显然心情很好,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王行本,冷笑道:“王行本,你抗拒天威,以至于此,现在力尽而降,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行本长叹一声:“独孤将军,行本无话可说,这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抗拒,我作为隋将,忠于朝廷,忠于尧将军,已经尽了力,我俘杀唐朝驸马,不指望得到赦免,只希望独孤将军能念在上天的好生之德的份上,放过全城将士和百姓们,他们都是听尧将军和我的命令行事,是无辜的。”
独孤怀恩的眼中冷芒一闪:“百姓被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隋朝兵将可祸害惨了,蒲坂城本是河东重镇,物富民丰,就因为你们抗拒大军,顽固不化,这才足足打了三年,城中人相食,皆尧君素和你之罪也!”
说到这里,独孤怀恩沉声道:“来人,把王行本和这些将校,全部斩首,士卒和百姓不问,施粥之后,任其散去。”
柴绍的脸色一变,说道:“独孤尚书,父皇并未下达斩杀王行本的命令,自古杀降不祥,还请您三思。”
独孤怀恩的嘴角勾了勾:“这王行本抗拒天威,尧君素的手下本已斩杀尧君素投降,他又重新诛杀了反正的军人,据城顽抗,以至城中人相食,还杀害了驸马赵慈景,这些罪恶滔天,连他自己都知道不可饶恕,本帅杀他,有何不可?”
李秀宁叹了口气,看着形同骷髅的王行本,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之色:“此人虽然罪大恶极,但也算是为了隋朝尽忠职守,算是忠臣,尧君素是他的主将,他为主复仇,也算是条义士。忠义之士若杀,恐失人心,还是让父皇定夺的好。”
独孤怀恩站起了身,厉声道:“就因为这个王行本一再地对抗我军,导致我们久攻不克,拖延战局,才会有夏县之败,永安王李孝基,大将军姜宝谊,都可以说是给此人害死,就连本帅,也是身陷敌手,几乎送命,不斩了王行本,何以告慰永安王的英灵呢?二位不必再劝,若有什么不祥之事,我独孤怀恩一力承担。”
说到这里,独孤怀恩恶狠狠地对着按住王行本等人双肩的军士们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全都推出去斩了,传首潼关的陛下大营,请他来此主持大局!”
李秀宁看着被押向刑场的百余名蒲坂城将校,与柴绍对视一样,摇头轻叹。
独孤怀恩长长地舒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二位将军,请各自回营收拾一下,留意北边宋金刚的动向,秦王的军队明天就到,而我的军营则驻在浮桥口那里,准备迎接陛下的圣驾到来。”
柴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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