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笑道:“大兴城中的守军已经丧胆,士气低落,这城池虽然坚固,但是再坚固的城池,离了人心,也难以坚守了,孩儿愿为先锋,午时之前,一定会拿下大兴城!”
李世民却是勾了勾嘴角,说道:“父帅,孩儿以为,攻城多有损失,攻心当为上,我军已立京观,足以震慑敌胆,现在要做的,是恩威并施,给守军留一条生路,他们自然会不战而降。”
李渊轻轻地“哦”了一声:“要怎么才能让他们不战而降呢?”
李世民笑道:“孩儿愿意上前叫阵。”
李渊点了点头:“好吧,二郎,你去吧,注意安全。”
阴世师的泪光闪闪中,隐约间只见得一骑从李渊的军阵中驰来,直到城下,马上的骑士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中气十足地在离城二百步的地方喝道:“城中守军听好,我乃唐国公之二子,敦煌公李世民!”
城头响起了一阵惊唿声,紧接着是阵不小的骚动:“李世民?他真的是那个霍邑的杀神李世民吗?”
“不错,我见过李世民,就是他。”
“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年轻,他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那还用说,当时这小子砍人如同魔鬼,两把刀都砍坏了,浑身是血,朝我这么一瞪,我直接就晕过去啦。”
阴世师心烦意乱,抄起弓箭,一箭冲着李世民射去,却是差了点劲道,在离李世民还有六七十步的地方,箭枝就无力地落了下来。
李世民摇了摇头,大声道:“城中众军听好了,我父唐国公起兵,非为谋逆,只为兴兵除暴,回关中与家人团聚,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奈何代王被奸人所蒙蔽,一路之上出兵阻拦。现在我军已经兵临城下,仍然是尊奉代王殿下,只是要铲除阴世师,骨仪这些挑拨是非的小人,城中将士,如果放下兵器,开城迎接我军,则既往不咎,我们关中人不打关中人!”
阴世师大声吼道:“李世民,你休得妖言惑众,我大兴城固若金汤,你们永远也别想打进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大声道:“我最后说一遍,三通鼓后,如果还不投降,那我军只好强行攻城,到时候城破之时,玉石俱焚,有擒获阴世师者,赏万金,封县公!”
阴世师还待再叫,突然,背后一阵风声掠过,他只觉得背上一冷,心口就是一痛,在两眼黑掉之前,他只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抱歉了,阴将军,弟兄们不想陪你一起死!”
紧接着,阴世师的脑袋被升上了城头的旗杆,一个军校在城头大叫道:“右候卫军头雷永吉,恭迎唐国公大军入城!”随着他的这句话,吊桥被重重地放下,而两扇大门则被缓缓地打开,城头的隋军全都跪倒在地,把兵器从城头抛下,齐声大喊道:“我等愿降!”
城中,代王府,府内的宫人与侍卫们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地在乱跑着,宫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代王杨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榻上,身边只有一个五十出头,满脸正气,一身官袍的文士站在身边,杨侑的眼中泪光闪闪,喃喃地说道:“真的,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那文官沉声道:“大王,微臣会陪您到最后的!”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与甲叶撞击的声音,明晃晃的刀光一下子映得满屋都是,几百名唐军将士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个粗鲁的军官大叫道:“代王在哪里,快点出来投降!”
文官厉声喝道:“休得无礼!唐公起兵,说是兴兵除暴,扶助隋室,怎么能出尔反尔,对代王殿下无礼呢?”
那军官微微一愣,对这个文官的胆色倒是很意外:“你是何人?”
文官傲然道:“我乃代王侍读,国子监博士姚思廉!”
李世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原来是姚博士,在下约束属下不周,失礼了,还不快给我退下!”
那个为首的军官向着李世民行了个礼,一挥手,这些军士们全都退出了大殿,站到了廊下。李世民一身甲胄,昂首而入。他站在代王的面前行了个军礼,平静地说道:“代王殿下,您受惊了,父帅有令,请您移驾长春宫!”(未完待续。。)
第二千一百六十六章 腹背受敌
河阳,南城,城头。
王世充倚在城垛之上,眉头紧锁,看着对面的浩大连营,一队队的军士正从营寨里撤出,直向西去,有如长龙,而一面“李”字的中军大旗,则高高地飘扬在大寨的中央。
费青奴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帅,李密就这么跑了,您真的不追击吗,现在只要集中我军的骑兵,狠狠地打他一家伙,一定能重创瓦岗军的后卫部队的!”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冷冷地说道:“青奴啊,你现在还不知道吗,我们的头号敌人,已经不是李密,而是背后的李渊了!”
费青奴咬了咬牙,一拳打在城垛之上,粉尘四散,他恨恨地说道:“屈突通这个叛徒,居然,居然会借口出城攻打李渊,玩这种给胁持的把戏,哼,真当别人都是白痴,看不出他的这个心思呢。只可惜了杜参军,就这样陷入敌手了。”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们让杜参军去查探河东军虚实的时候,就作了这种准备,只是没有料到,李渊居然能这么快就攻下大兴城,平定关中,若不是这样,屈突通的部下也不会彻底崩溃,就算他不投降,他的手下也会在一夜之间散光的。”
魏征沉声道:“主公,现在李渊已经占了关中,而且他很会收买人心,除了挖他家祖坟的阴世师和骨仪之外,几乎一个人也没杀,代王杨侑,也被他控制了起来。现在他遥尊圣上为太上皇,而拥立了杨侑为皇帝,作为自己的傀儡,关中豪杰,尽数投效,就连庞玉,也逃去了关中。”
王世充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些人的家人亲眷都在关中,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下次战场再见,无论是庞玉还是杜如晦,就都是死敌了。”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杜如晦是聪明人,他没有这么傻,现在就会跟主公为敌的。李渊虽然取得了关中,但并不稳定,西边的薛举,还有并州北方的刘武周,甚至是北方的突厥人,都是他的大敌,他是绝对没有力量,现在就来攻打我们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玄成,你不可以这样想,李渊现在虽然立足未稳,但在中原也是我们和李密最相持的时候,这个时候大家都困难,他如果能抽出几万大军,对我们的后背狠狠地来一下,我们是很难承受的。”
魏征摇了摇头:“可是尧君素现在还守着河东郡和蒲坂城呢,这是李渊出关路上的一颗钉子,没这么容易拔除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蒲坂城只能防守从关中出动到并州的通道,如果关中的军队是直接出潼关来中原,那只要走弘农这条道就可以了。不能排除李渊集中大军,出关攻打我们的可能。”
王世充说到这里,看着李密的大营,喃喃地说道:“李密也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要用这种移营之计,想要诱我们出战,他早就设好了埋伏,布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沈光的眉头一皱:“大帅,你是说,李密并不是真的撤?”
王世充点了点头:“也不排除他是真撤的可能,毕竟河阳之败,李密元气大伤,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但是不管怎么说,李密这时候撤退,绝不是安了好心,也不是兵乱而退,我们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追击他。”
来整叹了口气:“那我们原来计划的出击回洛仓城,断其后路,烧其粮草的计划,也不能实施了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们的后方无忧,可以全力对付李密,但现在李渊已经在我们的后方崛起,平定了整个关中,我们再也不能只顾着李密了。所以出击回洛仓城的骑兵,得用来保证大军的后方安全,防止敌关中部队出关。”
魏征勾了勾嘴角:“大帅,河阳城小粮缺,在这里只怕并不适合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李密现在撤军,等于把我军放在了李渊出关的当面,如果李渊这时候出关进入中原,那一定会跟我们发生大战的,现在我们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传令,各军作好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就拔营向南,去洛阳。”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费青奴嚷了起来:“什么?去洛阳,这河阳,这河阳难道不要了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河阳城池已经残破,东城城墙几乎尽毁,南城也给打得千疮百孔,别说李渊,就是李密收拾部队,重整之后回来,我们也难以守住。”
“而且当初我们退保河阳,一是为了扼住李密入关的通道,二是能和洛阳城南北呼应,迫使李密只能分兵进攻。”
“可是现在我们如果继续留在河阳,将会面临被李密和李渊这两大重兵集团东西对进,联手夹击的风险。而洛阳守军并不会配合我们作战,所以现在河阳已无防守的价值,我们回洛阳,是唯一的选择。”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你是想把河阳留出来给李密,然后让李密来面对李渊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当然,这也是我的一个考虑,李渊出关后如果面对的是李密,那这两家最好大战起来,我们才会真正地收到渔人之利。”
魏征点了点头,看向了对面的李密大营,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只是,李密会让我们回洛阳吗?他的大营之中,难道不会设下埋伏吗,再说,我军全军出动,暴露于荒野之上,他若是集中优势兵力,与我们决战,又如何应对?”
王世充笑着看向了沈光:“沈将军,如果出城与瓦岗军二十多万决战,你有把握打胜吗?”
沈光哈哈一笑:“瓦岗贼虽众,但是他们的精锐骑兵在此战中大部折损,想要重建还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这个时候,李密绝不敢和我们在野外决战的。就算他真来,只靠我们手上的这三万铁骑,也足以将之打垮。”
第二千一百六十七章 坐山观虎斗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沈将军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传令,三更做饭,四更用餐,明天一早,全军出城,以骑兵护卫西侧,强行向洛阳转移!”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向了费青奴,笑道:“青奴,你带兵断后!”
费青奴不高兴地嘟囔道:“怎么又是我断后?”
王世充笑着拍了拍费青奴的肩膀:“断后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万一李渊大举来袭,全军的安全,就要指望这个断后的部队呢,青奴,我很看好你哦!”
城南,李密大营之中,李密站在高高的箭楼之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河阳城中,燃起了密集的黑烟,,几百道的烟柱,冲天而起,而一股子炊饼馍馍的味道,隔了几里地都能闻得到。
李密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王老邪,你还真的是要离开河阳了。”
贾闰甫一身皮甲,站在李密的身边,叹了口气:“魏公,真的要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不趁着王老邪离开坚城的时候,狠狠地打他一家伙吗?”
李密摇了摇头:“不,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又缺骑兵,这时候打,多半要再吃败仗。”
王伯当不服气地说道:“这次不一样,魏公,王老邪是听到李渊占了关中的消息,要逃跑了,我们这时候如果全力与之一战,还是有胜算的,毕竟,我们的兵力还是有很大的优势。”
李密叹了口气:“军心已散,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军所倚仗的,一向是那数万精锐的骑兵,这回损失过半,还怎么打?李渊虽然占了关中,但现在并没有要出兵中原的意思,王老邪并不是仓促离开,他一定会以精兵铁骑作为侧翼的防护,我军占不了便宜的。”
说到这里,李密勾了勾嘴角:“再说,现在这种情况,王老邪回洛阳要比在这里的好。只有他回了洛阳,我们才有喘息的机会。”
贾闰甫的眉头一皱:“魏公此话又是何意呢?王老邪有了如此大胜,回到洛阳后,只怕东都的十几万军队的兵权又归了他。他这回就会有二十多万雄兵,还不是象以前那样只是名义上的主帅,而是可以全权指挥,我们再想跟他作战,可就难了啊。”
李密笑道:“这就是我们现在必须要暂时撤回回洛仓城的原因,明白吗?”
王伯当睁大了眼睛:“主公,你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呢,能说得详细点吗,为什么王老邪回了洛阳,反而是我们的机会了呢?”
李密笑道:“因为王老邪的能力太出色了,出色到让杨侗,还有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等辈害怕的地步。”
“王老邪之所以多年来在杨广手下得不到象宇文述这样的重用,不是因为他的本事不行,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的本事太高,所以让杨广也有所忌惮,不敢轻松地给他兵权。”
“可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隋朝已失人心,各地纷纷叛离或者沦陷,杨广迫不得及,只能起用王老邪,李渊这样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大将,但是对他们需要多方掣肘,不能让其专权。”
“所以王老邪到东都的时候,只有手下三万多淮南兵是听他号令的,其他各路援军,只是受他的指挥,并不是他的军队。这也是洛水之战前,王老邪多次跟我们打默契仗,欲擒故纵,点到为止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想消灭我们,而是如果消灭了我们,他就没有了领兵的机会,也不好再把这些援军给吞并为已有了。”
王伯当哈哈一笑:“可是我们洛水一战,几乎全歼各路的援军,就连王老邪的淮南兵,也是损失过半,这下子他是不用再打歪心思去吞并别的部队了。”
李密叹了口气:“可是祸福相倚,这样一来,王老邪反而没了私心杂念,在我军的重压之下,他的部下众志成城,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河阳一战,我输得无话可说。”
贾闰甫皱了皱眉头:“所以魏公的意思,是如果王老邪回到了洛阳,势必会再次为了兵权的事情,跟杨侗,元文都这些人起了冲突?”
李密点了点头:“正是,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如果外界有压力的时候,会团结一致,但要是外界的压力一消失,就会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之前我们逼王老邪逼得太狠,让他的内部反而在重压下团结。可是我们如果撤回回洛仓城,那王老邪就会和东都的文武官员起矛盾了。”
“王老邪一定想要一鼓作气地追击我们,消灭我们,但光靠他现在手上的实力,那是做梦,所以他一定想回东都掌握兵权。”
“但只要我们外部的压力一消失,杨侗和元文都是绝不会把兵权交给王世充的,而且元文都此人,一直是恨王老邪胜过了恨我李密,在他眼里,我们瓦岗军是可以招安的,但王老邪是必须要除掉的乱臣贼子。”
贾闰甫笑了起来:“所以主公就准备坐山观虎斗,看元文都和王老邪内斗吗?”
李密笑着摆了摆手:“不,我可不能只是坐着看,还得想方设法地给元文都好处,让他有跟王老邪斗的本钱。王老邪能打仗,但变不出白花花的大米来,这回他虽然占了我们的北营,但也不过是抢了二十万石的军粮而已,对于洛阳城的几十万,上百万张嘴,不过是几个月的口粮罢了。到时候他没了粮食,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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