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彦藻先是一愣,转而大喜过望,连忙和徐世冲一起扭头看向了后方,只见李密带着两千余名骑兵,正好驰到了这中军帅旗下,他那张黑黑的脸上,神色严肃,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战线,箭矢横飞,“嗖”“嗖”地飞来飞去,有些箭枝落在离李密跟前不过十余步远的地方,房彦藻马上意识到这里的危险,连忙说道:“魏公,这里危险,你还是先退。”
李密厉声道:“退?你让我往哪儿退?今天这一战,就是决战,不是打退王老邪,就是被他打崩,要么战死,要么战胜,没有什么退不退的,彦藻,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房彦藻咬了咬牙,沉声道:“属下知罪,属下言而无状,还请魏公治罪。”
李密的神色稍缓,说道:“好了,军情紧急,也不怪你,现在我已经带着骑兵来援,大队人马还在后方,彦藻,无论如何,你要顶住一波,只要顶住一盏热茶的时间,我这里的铁骑集结,列阵,就可以反突击了,你这营地里太乱,到处是营帐和大车,我的骑兵现在无法反突击,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争取一盏茶的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
房彦藻把头盔重重地往地上一掷,操起大刀,大吼道:“弟兄们,都听到魏公的话了吗?有进无退,有死无生,随我反击!”
随着房彦藻冲了出去,徐世冲也带着手下们鼓噪而出,从前方的驻队空隙中钻了进去,很快,前方的战线就响起一阵激烈的兵刃相交之声。
几百名房彦藻和徐世冲的部曲,跟着两人冲出,一下子杀到了前线,这回他们不再列阵,也不再保持战线,手持大刀利斧,发了疯似地,迎着隋军的长槊,就是一通乱砍猛砸。
主将拼命,三军无不效死,本来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溃的瓦岗军阵线,一看到两位主将身先士卒,冲杀在前,无不奋勇反击,甚至有不少悍勇之士干脆不再持槊对捅,抽出腰间的短剑佩刀,一边抓着淮南兵方阵刺过来的步槊,一边从槊杆之间钻进去,挤到对方的盾牌之前,用这些短兵器对着盾牌后的敌军疯狂地乱砍乱刺,反而打得本来步步进逼的淮南兵阵列,出现了小小的混乱,不少部队停止了向前,甚至被迫边战边撤,整个战局,又出现了小小的反复。
张公谨咬了咬牙,这会儿他的位置已经站到了瓦岗军栅栏后的一处箭楼上,反过来居高临下地纵观全局,本来本方的战线一直向前推进,已经入大营两百余步,给这一通猛击,又退回了五十余步,他恨恨地说道:“娘的,这些瓦岗贼居然还能反击。”
不经意间,他一抬头,却看到瓦岗军的阵后,烟尘弥漫,蹄声动地,数不清的铁甲骑兵,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寨寨门进入,一队队的铁骑,已经开始在中军帅旗附近列阵,他一下子就意识了过来,失声道:“不好,贼军骑兵来了。”
李君羡也是面色凝重,他甚至比起张公谨还要早一步发现这个变化,他沉声道:“老张,这些瓦岗步兵就是要给骑兵列阵拖延时间的,咱们得尽快打垮他们,不然给他们的骑兵在这里直接冲击,不好打呀。”
王仁则的笑声在楼下响起:“有什么不好打的,他有骑兵,咱们就没有吗?张将军,李将军,仁则前来相助!”
二人的心中一动,都向箭楼下看去,只见王仁则手持双手大刀,全身包得跟铁皮罐头一样,带着二千余甲骑俱装,正在营栅外列阵,而其他的步兵,已经开始转而向大寨的两侧包抄,两人又惊又喜,李君羡连忙说道:“这,这不是大帅的部曲铁骑吗,怎么也过来了?”
王仁则点了点头,说道:“大帅对战况看得一清二楚,他坐得高,看得远,早就发现李密所部的骑兵向这里移动了,怕你们吃亏,所以让我前来助阵,别怕,你们加一把劲,尽快击破敌军正面的步兵,然后向两侧散开,我以骑对骑,这瓦岗军的内马军,我就不信能打得过咱们王大帅的部曲铁骑!”
张公谨二话不说,直接从箭楼上跳了下去,他倒提着一根大铁棒,吼道:“死兵,给我飞!”
张公谨的军令,被几十只号角迅速地传遍了前军,本来一直与敌军相持,互有进退的长槊重甲步兵们,几乎是同时停了下来,无论是在后撤还是在进攻的,全都卡在了原地,前排的战士站着不动,就在原地与敌军继续刺击,而后排的将士们却是一排排地稍稍屈膝,弯腰,下蹲,形成了一个从前到后的坡度,从高到低。
几百名军士们手持着长长的木板,搭上了这些军士们的肩头,如同一道人肉浮桥,给架起了桥梁。
而两百余名壮如熊罴的大汉,穿着双重铁甲,双手挥舞着铁锤或者狼牙棒之类沉重的钝器,从阵后开始全速冲击。
这些死兵力士踩着这些木板,直冲而前,一直到阵前最后一个排头兵的肩头,重重地一踏,连人带甲带武器重达三百多斤的庞大身躯,如同一只只飞翔的野牛与黑熊一般,就这样生生地飞进了对方的阵形里。(未完待续。)
第二千零五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一更)
由于瓦岗军的阵线刚才也是散开了阵形,不再是密集的矛林槊山,因此对于这种铁甲死士的凌空飞击,几乎全无准备,如果是换在平时的紧密阵型,起码后排战士斜向上举或者是向天的矛槊还能多少防一下这种飞扑的死兵力士,至少三成的死兵力士,会给串成肉串,即使是双层铁甲,也无法抵挡几枝,甚至十几枝锋利槊尖的刺击。
但是现在,这些死兵力士却是毫无阻碍地砸进了人群之中,在落地之前,砸倒七八个敌军士兵,给压到砸到的瓦岗军战士,如同被几百斤的巨石所击,无不骨断筋折,鲜血狂喷!跟铁包骨头一样的死兵力士们,摔到了一起。
这些死兵力士们每天练的就是这一下,砸进人群后迅速地起身,为了达到这一点,他们的身上一直到膝盖位置都是双层重甲,面部也是包在一个全封闭型的头盔里,可是腰盖以下却是没有绑胫甲,就是为了避免影响膝盖的弯曲,这些力士们撑起手中的大棒,铁锤,一下子弹起了身,抡起这几十斤重的钝器,就象扔链球一样,以自身为轴,滴溜溜地一个巨大旋转。
这沉重的铁锤巨棒,带起狂风,飞沙走石一般,挨得近的瓦岗军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给砸得直飞出去,甚至有些身形瘦小的,就象是给打高尔夫球一样,惨叫着凌空飞起,起到十余步外,把后队和周围的人,都砸倒一片,场面顿时变得极为混乱。
这两百多个双层铁甲的死兵力士,就是用这铁锤在人群中猛抡猛砸,势大力沉的铁锤击中人体时,那种骨断筋折的声音,极为恐怖,甚至很多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给这些铁锤一下扫到了脸上,顿时脸就给打成了一张张地肉饼,连他的爹娘也不可能认出来了。
房彦藻刚刚举起大刀,正要狠狠地劈向面前的一个倒地的淮南长槊步兵时,突然觉得脖子一痛,象是给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了,他当机立断,也不斩这个敌兵了,一脚踢得他翻了几圈,滚到对面的敌阵之中,顺手一摸后脖子,只觉得硬硬地有一物卡在了他的脖子上,抓来一看,却是半颗血淋淋的牙齿。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甚至顾不得看面前的战况,向后一看,只见身后十余个死兵力士正在自己的后方大杀特杀,大概这颗门牙,就是哪个倒霉鬼给一下砸中了面门后,飞刺到自己的脖子上的。
房彦藻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愣在了当场,直到徐世冲突然大吼一声:“房将军当心!”同时冲了过来,长槊一挑,拨开了几枝刺向房彦藻的铁槊,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还在战场之上。
只这一转眼间,连两分钟都没有的功夫,两百多个死兵力士就打倒了上千的瓦岗军士,本来严整的步兵阵列,给冲得七零八落,不少反应过来的瓦岗槊兵们,开始掉转矛槊,对着这些大力士们穿刺,可是双层铁甲给这些力士们提供了极好的防护,人群之中你挤我,我挤你,又发不出力,往往刺到他们的铁甲之上,却给早就抹了的油脂滑开,无法穿透,只有十余个死兵力士给刺到了脖颈这些难以防护到的地方,或者是给刺中了膝盖以下,这才吼叫着不支倒地。
张公谨厉声吼道:“散开阵形,全面进攻,冲啊!”
他说着,直接拎起一根大铁棒,冲向了已经无法形成矛槊攒刺密度的敌阵,而一线的淮南士兵们,几乎是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长槊,纷纷抽出背上插着的大刀,铁锤等副武器,一涌而上,对着已经不复存在的瓦岗军前线阵列,就是一阵猛击。
瓦岗军的槊阵,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崩溃了,内有死兵力士抡击,外有敌军重装步兵散开阵形的近身格杀,刚才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股气,这会儿荡然无存,房彦藻二话不说,倒提着大刀,转身就逃,而徐世冲也在几十个亲兵的护卫下,跟在房彦藻的身后,跑了个风风火火,二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给部下下命令,或者是组织起起码的抵抗,直接就是向后跑去。
万余名瓦岗步兵,在一瞬间就成了万余名惊慌的兔子,向着后方飞奔,甚至连刚刚列好阵的李密的八千内马军,都给这突如其来的一波人海,撞得七零八落,夺路而逃的溃兵,就象一股无法阻止的洪流,甚至连不少精悍的内马军骑士,都给生生地撞下马来,排在第一线,准备突击的五百名前军,居然就这样全给自己的步兵冲垮,一大半给这帮横冲直撞的野牛们生生踩死了。
李密的双眼通红,大吼道:“不许乱,不许乱,有乱冲者,斩!”
他说着,亲手操起弓箭,也不瞄准,一箭射去,一个在他之前五十多步狂奔的士兵,惨叫一声,捂着喉结处的一杆长箭,就倒了下去,可是这根本无法阻止后面的其他军士们,仍然潮水般地向这里冲来。
李密咬了咬牙,厉声道:“射,给我射,射死逃兵,千万不能让他们冲过来!”
内马军的骑士们顿时掏出了鞍上的三连发骑弩,对着面前几十步,仍然在全力逃跑的溃兵人群,就是一阵发射,这些本来是用来突击时射击敌军的弩矢,居然全成了本方步兵的催命道具,惨叫声随着弓弩击发的声音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一大片,足有四五百名逃兵被瞬间打倒,又把后面跟着逃命的几百人给绊倒在地,摔得满地都是,倒是形成了一堆人墙,暂时阻止了后面的五六千人继续狂奔了。
房彦藻早就脱掉了身上的铠甲,扔掉了头盔,甚至连手中的大刀都扔掉了,只拿着一把防身的单刀,在李密上瓦岗前,他就随着翟让多次在战场上跑路,对这一套,也算是驾轻就熟了,一看前面停下,再看到李密在那里双眼圆睁地怒吼着,虽然隔了两百多步听不清楚,但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咬了咬牙,他大吼道:“回去,跟隋狗拼了!”(未完待续。)
第二千零五十七章 前后夹击(二更)
可是房彦藻刚刚转身,就看到一阵密集的箭矢迎面而来,他连忙伏下了身,还不忘把身边的那徐世冲也给拉得低下了头,可是二人身后的三十余名部曲亲卫,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箭矢如中败革,这三十多人,连同跟在后面的两百余名普通军士,都惨叫着倒下,而在后面不到五十步的距离,隋军的长槊方阵正坚定有力地向前推进,这阵弓箭,就是跟随在一线长槊兵之后的弓箭手所发。
房彦藻怒骂一声,刚想要起身拼命,徐世冲却叫道:“房将军,现在军士已无战意,不成阵列,拼不起来啊,只会白送了性命。”
房彦藻咬了咬牙,向后一看,只见这附近跑得只剩下自己和手下的百余名亲卫了,那几千名溃军,一看前面有李密布下箭阵阻挡,后面的敌军又在追逼,干脆发一声喊,向着两侧散去。
房彦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这些人,混在人群里向着两侧跑开,偌大的正面营中大道,很快就成了淮南军的步兵,与李密的几千铁骑,隔着大片的尸体与伤兵,相距不到二百步的距离相对。
李密的神色稍缓,可是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敌军就在眼前,距离很近了,本身骑兵就失去了最大的突击加速后冲击步阵的优势,现在这道上又是有这么多的尸体,根本无法全速冲锋,虽然前方的步兵溃军总算是散向了两翼,可是也让本方没有了遮挡,只能这样跟步兵长槊手近距离肉搏了。
李密咬着牙,沉声道:“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轮番后撤,在这里无法直接作战,退出大寨,找空地再行决战。”
李密的军令被迅速地传达,一线的骑兵们开始向着对方的步兵方阵射出密集的箭雨,三连发的步兵弩连击三下后,就迅速地拨马回撤,然后后排的骑兵继续射击,如此箭矢如蝗,飞得满天都是。
隋军的淮南兵方阵,也在这样的弩矢风暴面前,暂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盾牌手们不停地奔上前去,加厚一线的盾牌厚度与强度,而弓箭手们则用最大的力量向前吊射,只是弩箭的射程要强过这种吊射弓箭许多,二百多步的距离,是弓箭所无法达到的,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敌军的骑兵这样徐徐而退,本方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想要前进,缩短这两百多步的距离,却是非常困难了。
王仁则在阵后高高地举起了骑槊,张公谨紧跟着竖起了一面绿旗,连摇三下,淮南步兵几乎是一瞬间,如潮水般地向着两侧分开,让开了中间的一条约三十步宽的大道,而两千多王家部曲骑兵,在王仁则的指挥下,飞驰而出,跃过地上的尸体与弃甲,向着李密正在后退的骑兵,直冲而去。
李密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料到居然敌军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以骑兵反击,这时候不能再退了,一退就会酿成恐慌性的溃退,他高声叫道:“反击,反击,冲上去,反突击!”
内马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超级精锐,甚至没有等到李密的军令完全下达,一线的骑兵们就弃了手中的弩箭,抄起骑槊,对着对面的骑兵开始反击了,只是他们是原地加速,冲不起来,跟王仁则这些已经从阵后冲了百余步,甚至从河滩上就开始加速冲击的骑兵相比,在冲力上差了许多。
两边的骑兵集团猛烈地撞到了一起,却是十有七八是内马军的骑手们给撞得横飞出去,第一波冲击,王家部曲骑兵就占了绝对的上风,内马军第二队的五百余骑,几乎是一瞬间就给全部击落马下,而第三阵的骑兵,紧跟着上前,与失去了冲速的王家部曲骑兵,混战在一起。
铁鞭,铜锤,狼牙棒,这些副武器的撞击与轰鸣之声,混合着骨头被砸裂,盔甲被击打的声音,还有偶尔的一两声惨叫,成了回荡在这徐军大营之中的主旋律。
张公谨高声叫道:“步兵,散阵,上前助我骑军杀贼!”他这时候换了一把长槊,直接冲了出去,很快就突入了杀作一团的两军骑兵之中,而顶在最前面的那一千多勾槊手们,纷纷紧随其后,这些专门为了对付骑兵而制造的钩槊,这会儿终于大发神威了。
瓦岗军内马军骑兵,往往顾上顾不了下,正在上三路跟着对面的骑兵们厮杀,苦战,却是突然马失前蹄,稀里糊涂地就摔倒下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给几根带内钩的步槊刺中,或者是给对方骑兵的铁锤,铜鞭,甚至是马蹄重重地砸死。
直到死前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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