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布阵,两千多黑压压的骑兵,就在王世充的脚下,只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旌旗招展,钢甲反光,战士们的脸上,都闪着腾腾的杀气与战斗的渴望,尤其是王仁则,提刀纵马,在骑阵前来回逡巡着,发表着激动人心的战前演说,所过之处,无不欢声雷动。
魏征叹了口气:“令侄现在把部曲骑兵们,训练的可真是精良,我也见过骁果,幽云铁骑,李家部曲这样的一**骑,瓦岗军的内马军也见识过,可是也不比这支骑兵部队强啊,大帅,如此精锐,不用于战场突击,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百余步外,远在台下的王仁则,说道:“玄成,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吗?你以前跟我提过,对仁则不能完全放权,以免他成了石虎第二啊,怎么,你怎么自己说的话也记不得了?”
魏征勾了勾嘴角:“主公对仁则,我觉得有点极端了,要么你就彻底不用,让他在江都陪伴家人,至少,不要让他掌管如此精锐的部曲骑兵。要么,就用人不疑,让他带着这支部队能冲锋陷阵,立下战功,不然,他心里会生出想法的,而且如此精兵,不用作战场决胜力量突击,非但这些部曲亲卫们会有想法,只怕其他各军,也觉得主公是在保存实力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以前我是想要保存一点实力,就算用淮南军去拼,这些部曲亲卫,也是要保留的,毕竟这些是最忠于我的人,也是跟随我多年,武艺高强的部下,非到万不得已,我实在是舍不得用,毕竟兵打光了可以再招,但这些部曲,非多年不能培养出来。”
“所以我的亲卫部曲,要的是绝对的忠诚,还要有更加忠诚的人来统领他们,除了你玄成以外,其他所有的将校,我可以给他们吸脓,同寝同眠,妻之以女,但终归那些是外人,不是自己人,如果你有仁则那武艺和本事,我自然是会把这部曲亲兵交给你,可惜,玄成你长于谋略,短于弓马啊。”
魏征微微一笑:“就算我长于弓马,这支亲卫也不应该由我来统领,主公说的对,这支是你保命的军队,绝不能落到外姓人手中,一定要由王氏子侄统领。不过,既然您让仁则,而不是两位公子领兵,那就应该放手用他才是。”
王世充摇了摇头:“以前不行,因为你上次说的有道理,不能让仁则带着最精锐的部队,立下太多功劳,以免尾大不掉,就算我在时他不敢动,以后玄恕和玄应长大之后,也必为之所轻,会留下后患。但我不能因为他有这个可能,或者说有石虎这个先例,就对他弃之不用,这不符合我们王家的门风。”
说到这里,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当年我过江灭南陈的时候,是大哥用性命保护了我,这才有了我后面的人生,可是大哥却是永远倒下了,你说,对他的儿子,我怎么能忍心下得了手呢?”
魏征叹了口气:“那看来今天主公是打定了主意,要用仁则和部曲骑兵冲击了?”
王世充咬了咬牙,说道:“看情况吧,如果攻击顺利,那还是不出动,要是到了拼命的时候,该用还是得用,今天让仁则出阵,就是准备用他的,当然,我也希望不至于用上,这样,对我对他都好。”
魏征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想,应该是用不到他们出阵的,关键是动作要快,要猛,只要能迅速地打开局面,各路齐头并进,即使是李密的骑兵部队,也不会迅速作出反应的。咦,费青奴到哪里去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让他带着剩下的青甲骑兵,还是沿那天偷袭仓城的路线,再走一次,不过,这回我说得清楚,他是疑兵,不可恋战,遇敌就退,千万不要硬来。”
魏征的眉头一皱:“费青奴的这个性子,他能听话吗?要是发现回洛仓城没有防备,他还会不打?”
王世充摇了摇头:“以前的费青奴也许会由着性子来,但上次放跑了李密一次后,给我狠狠打了一顿,现在老实多了,而且这次是决战,我跟他说得很明白,他的目的是吸引李密的机动骑兵,为我们正面的突破创造机会,而不是让他斩将杀敌的。若是不遵军法,我必取他性命,所以这回,他绝不敢自行其事。”
魏征点了点头,笑道:“主公真的是算无遗策啊,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天时了,现在天色已明,风清云淡,正是出击的好时机,您就下令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站起身,正要下达出击的命令,突然,天空中一阵惊雷响过,刚才还一片大亮的天光,顿时消失不见,白色的云朵儿,瞬间就变得一片漆黑,滚滚的乌云几乎就要落到地面上一样,又似无数恶鬼猛兽的嘴脸,恶狠狠地压向了地面,顿时,就把河边列阵,准备渡河强攻的十余万隋军,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惊雷滚滚,隐约之间,天际间似乎有千军万马的奔腾喊杀之声,又似有万千厉鬼在咆哮,哭喊着,说来奇怪,这片乌云笼罩着王世充的这洛水西岸的十余万兵马,可是洛水东岸的瓦岗军营地,却是一片阳光明媚,两边的将士加起来有三十多万人,全都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如此可怕而怪异的天象,岂是人力所为?又预示着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二千零四十四章 不良的预示
王世充的脸上跟这天空的黑云一样,阴沉得可怕,就连一向沉静自若的魏征,也大惊失色,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掐指算起来,王世充知道魏征深通天文地理,五行占卜之术,现在只怕是要算算这是什么预兆了。
可是其他的十余万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的隋军将士,却是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就连王世充这里的淮南步兵和部曲骑兵,也是齐齐地抬头看着天上那几乎要压到地面的乌云,人人色变,而远处的各寨里,河边的军阵都出现了小小的混乱,以至于将官们都开始骑马在阵前逡巡,裸露着半个胸脯,一身红衣,持着鬼头刀的督战刀斧手们,也开始出动,弹压起小小的骚乱。
天空中的闷雷一阵接着一阵,已入初冬,天寒地冻,洛水之上都开始漂起了薄薄的浮冰,可是这夏天才会有的雷雨天气,却是突如其来地在这个攻击前一瞬间到来了。
而且这天象如此怪异,空中的闷雷滚滚,电闪雷鸣,却没有一丝雨珠落下,也不是那种闪电划过长空后就惊雷震震,天崩地裂地巨响,而是在那又黑又厚的云层之中,雷声沉闷而滚滚,仿佛就象是老天爷一直在闭着嘴闷咳,而不是痛快地打几个喷涕,然后把喉咙里的一口浓痰吐出来那样爽快。
王世充的手在微微地发着抖,拿着“令”字的指挥旗,也在轻轻地飘动着,绝不是因为这阵黑云压营而带来的风所导致的,纯粹是因为他也有些慌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魏征的身上,这个时候,也许只有这个足智多谋的智囊,才能给他心理上的安慰。
魏征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在掐算的手指,瞬间僵在了原地,甚至还在微微地发抖,他咬了咬牙,再次闭上眼睛,又重新算了一遍,再睁开眼时,已经是脸色惨白,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主,主公,这仗,这仗不能打,大凶啊。”
王世充面沉如水,说道:“何凶之有?!”
魏征沉声道:“此黑气如龙,盖地而来,乃是黑青黑祥之兆也,降于军则军溃,降于都则国亡。当年后燕的参合坡一战时,慕容宝率十万燕军退师之时,就有黑气如龙,压于营寨,与今天的这般异象几乎无二,当时有僧人支昙劝慕容宝设防退兵,慕容宝却不以为备,结果第二天就给北魏的追兵四十万赶上,参合坡一战,后燕这十万精兵全军覆没,几年后便灭国,主公,前车之鉴哪!”
王世充沉声道:“那又如何?这星象本是虚妄之说,难道刮阵风,打几个雷,就不打仗了吗?我大军已经云集于此,这么多的布置,这么多地谋划,已经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因为有些乌云,有些惊雷就不打仗了,那不是笑话是什么?”
正说话间,只听到前军一阵惊呼之声,王世充心烦意乱,高声叫道:“有喧哗乱军者,斩。。。。”可是他这个斩字刚刚出口,自己就愣住了,因为他明明看到洛水之中,有数不清的老鼠,这会儿正从李密那边的营寨里,如潮水般地涌出,义无反顾地扑进了洛水之中,很快,水面上就腾起了一层灰蒙蒙的老鼠尸体。
魏征惊得合不拢嘴,王世充转头看向了魏征,笑道:“怎么样,这是李密的大营之中,连老鼠都来送死啦,这说明我往他亡,破贼之机,就是现在,传令,擂鼓,准备进军。”
也说来神奇,王世充刚刚下令,刚才还罩在头顶的乌云,一下子消失不见,顿时就变得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冬日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中,温暖的阳光洒满每个将士的身上,王世充拍手大笑道:“好,好极了,玄成,这叫什么?这叫守得云开见日明,现在的一切天象,都有利于我,还等什么,进攻!”
李密骑马站在一处高岗之上,看着河水中那大片的老鼠浮尸,眉头深锁,他轻轻地掐指在盘算,周围的裴仁基,裴行俨,程咬金,秦琼等人都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种天降的怪象,加上对岸隋军的大兵压境,让这些瓦岗精英们也都有些心里七上八下,现在,也许只有李密能给大家一个定心丸了。
李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沉声道:“有巨鼠投于水,乃是有刀兵之灾的预兆,《洪范五行传》里有记载,这个叫鼠妖,预示我军将受兵灾。”
裴仁基紧张地说道:“兵灾?就是说我军会败于隋军之手吗?”
李密摇了摇头,说道:“不,如果鼠辈都在我军营里作乱,那是很糟糕的事情,我军不可违背天意,只能后退,但现在的天象对我军极为有利,一是天降乌云雷电,以天压地,却是直压隋军,二是我军的鼠灾,跑到王老邪那里去了,这是上上大吉,此战我军必胜!”
李密说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王老邪作恶多端,天怒人怨,这一回,连老天爷都不帮他,各位,今天我们就要见证历史,阵斩王老邪,为全天下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义军与百姓们报仇!”
众将齐齐地抽出佩剑,指天叫道:“杀王老邪,杀王老邪!”
李密笑着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前线各寨,现在开始,给我齐声大叫,王老邪,你完蛋啦!气势上压垮隋军,他们现在已经心里害怕了,只要再加一股劲,就能让他们没胆过河,去吧,快去!”
杨公卿和葛彦璋骑着骏马,各领着三千淮南步兵,举着矛槊,顶着大盾,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洛水边一步步地逼近,每个军士的额头开始冒汗,呼吸也开始急促,在铁壁一样的军阵之中,隐藏着几千名扛着浮桥的辅兵,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这冰冷的洛水之中,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桥桩,桥墩,生生地在这天崭之上变出一道通途。
瓦岗军的营寨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如雷鸣般的鼓号声,伴随着这疯狂的鼓点,二十万个嗓子在齐声地吼叫:“王老邪,你完蛋啦!”(未完待续。)
第二千零四十五章 嘴炮无敌
王世充一动不动地坐在胡床之上,拿着令旗,二十多万人齐声的怒吼,伴随着鼓点和号角,在各自的军官与队正们的指挥下,即使是这些山贼,也显得整齐划一,如同一阵强烈的东风,不停地从对岸吹来,甚至盖过了刚才的黑云压营的声势,即使是坐在王世充这里的帅台上,离对岸营寨足有二三里地,也能感觉得到那扑面而来的大风,甚至还混杂了不少军士们刚刚吃过早饭的那一嘴大饼卷大葱的味道。
王世充不屑地抹了抹鼻子,冷笑道:“山东人!”
魏征眉头仍然深锁,轻声道:“大帅,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属下总归觉得不太有底气,鼠妖本是不利于李密和瓦岗军的,但是这些鼠妖投水而死,又是冲着我军而来,好像是天运转到李密那里去了呀。”
王世充冷笑道:“玄成啊,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老天来决定的,你就是这种迷信和天文看得太多了,你也不想想,咱们自己就编了多少鬼话,多少流言?什么桃李子得天下,什么西域番僧,我们应该知道,这些都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哪能让这些东西把自己给吓倒呢?”
魏征咬了咬牙,说道:“可是,可是士卒们显然是有些害怕了,你看,就是我们的淮南兵,前进的气势也不如一开始时坚决了,毕竟,就算我们可以不信鬼神,不信天象,也不能让士兵们也这样想啊,尤其是一向信鬼神的淮南兵。”
王世充摇了摇头,叹道:“奶奶个熊,早不来晚不来,我军攻击前却出这妖娥子,这贼老天真的要和我作对吗?不管它了,不能让瓦岗贼这么吼起来,这样我们的士气就要落下风,传令,各军给我一起喊,瓦岗贼马上去就死!对,就用这个作为冲锋的鼓点,马上!”
王世充身后的一个年轻的传令军士,微微一笑,说道:“谨遵大帅军令!”他摸出身边的一个军号,迅速地把号令作为号角音吹了出去,很快,伴随着旗语与烽火,王世充的命令传遍了洛水沿岸,几十里的前线,正在进入攻击位置的各军隋军,都开始齐声大吼:“瓦岗贼马上就去死,瓦岗贼马上就去死!”
十余万的隋军攻击部队,加上后面掠阵的七万东都援军,全都扯开嗓子在大叫,本来给瓦岗军的号叫声所掀起的凛冽东风,这会儿却反倒成了西风烈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王世充得意洋洋地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隋军战吼声,“瓦岗贼马上就去死”,至少在他这个位置,这个声音是占了绝对的优势,完全盖过了刚才对面的声浪,他微微一笑,自语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王世充,我的好师弟,这回是你要完蛋了,擂鼓,强渡!”
身后的那个年轻的传令军士,迅速地把王世充的最新命令给准确地下达了过去,前线的隋军各军发出一阵震天的吼叫声,几十个密集的铁甲步兵方阵突然散开,从里面奔出几列长长的浮桥,象是在空中飞舞,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给几十个赤膊的汉子在两边架着,以最快的冲刺速度冲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把那浮桥往水里一丢,然后这些身上抹了油脂的汉子就跳进了水里,用自己的身体,把这浮桥给固定住。
王世充满意地看着前线的进展,笑道:“不错,真不错,这个架桥速度比上次渡河成功还要快,今天的天气很好,现在水流不算急,有利于我军架桥,传令,一边架桥,一边步兵就给我开始冲击,桥架到中路的时候,步兵就列阵冲过去,就算桥没架好,也给我淌水往前冲,这水最多到腰深,过了中段,就可以步行过去,还是那句话,速度,速度,速度!”
年轻的号手准确而迅速地把这个命令给下达,王世充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吹号手,微微一笑:“小兄弟,面生得很啊,以前吹号传令的老李呢?”
那个号手连忙下跪,说道:“回大帅,老李已经给编入您的部曲骑兵,准备冲击了,现在正在台下,小的是东都过来的援军,被段将军安排过来给您传令的。”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道:“我差点忘了,今天我的亲兵护卫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