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脓血虽然无毒,但也是不洁之物,留在嘴里,怕是会让你的嘴里溃烂的。”
王世充毕竟来自后世,知道这种药酒是有消毒的作用,他二话不说,接过这酒,漱了三遍,才尽数吐到那铜盆之中,直到第三遍时,吐出去的酒水才不见血丝与残脓,而他的嘴里到咽喉这块,也终于清爽了。
王世充长舒一口气,看着正在来整的肩头抹着药泥,缠起绷带的孙思邈,笑道:“孙大夫,这下来将军的左臂,应该没事了吧。”
孙思邈叹了口气,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一直听说王大帅不仅善战,而且极善抚御部下,今天张某算是亲眼见识了,来将军的这条膀子,已无大碍,只要每三天换一次药,这二十天内,每次换药之时,我都要用药酒沾上丝絮清理一下他内部的伤口,以免溃烂,一个月后,膀子即可活动,三个月后,基本上就可恢复如初。”
王世充笑道:“能让来将军保住这条胳膊,保住这身武艺,再次上场征战,这可比什么都要强,我这点吸脓,又算得了什么呢?来将军这伤,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指挥失误,让他身陷险境,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来整已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大帅,是末将无能,不仅没有完成您的任务,还送掉了所有的好兄弟,这样回来,实在是无颜面对众将士,面对大帅您,也对不起那些死去兄弟的父兄子侄,您不仅没有治末将的罪,还这样亲自为末将吸脓,我,我就是万死,也难报您的恩情啊。”
王世充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情报有误,误信奸人,这才让你们受了这么大的苦,也折损了这么多的好兄弟,这回的战况,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表现非常好,已经做到了极致,没有可指责的地方,唯一的错,就在于我这个主帅,还是低估了李密,高估了自己,六郎,你好好养伤,别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来整很想表态要继续带伤上阵,但是刚想起身,肩膀处就是一阵剧痛,冷汗都直冒,费青奴的心中一痛,脸上却装得大笑起来:“哈哈,六郎,你这样子就别逞能啦,回洛阳好好休养吧,等你好了,再跟老费我来比比哪个能先宰了单雄信这个王八蛋。”
来整长叹一声,他知道费青奴是在安慰自己,他躺回了担架,说道:“大帅,这次的决战,只怕末将不能尽力了,不过末将还是要提醒您一句,瓦岗军的实力非常强大,尤其是他们的重装骑兵,非常精锐,战斗力绝不在我军铁骑部队之下,随着他们的不断取胜,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军力,包括骑兵补充速度要快过我们,末将以为,这时候与敌决战,并不合适,还是想办法联络至尊,约期并进,东西夹击瓦岗军的好。”
王世充叹了口气:“六郎,你就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我会深思熟虑后作决定的,今天是军议,你的意见,我也会视作重要的建议,你就放心吧。”
来整点了点头,说道:“那末将就祝大帅马到功成,万事如意。”
王世充挥了挥手,几个军士把来整给抬出了帐外,王世充转头看了沈光一眼,说道:“沈护卫,你的伤要不要紧?”
沈光笑着摇了摇头:“一点皮外伤罢了,不碍事,可是六郎和老费就伤得重了,还好,六郎这条胳膊算是保住了,老费,这回想不想跟我比比谁能先在决战中杀了单雄信?”
费青奴哈哈一笑:“你小子这次为啥就不宰了单雄信呢?若换了我,哪怕不要命了,也要取这狗贼的性命。”
沈光笑着正要开口说单雄信其实是自己人,王世充却是干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连忙闭上了嘴,只听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单雄信的事情,不要提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瓦岗骑将,不要把目标放在他的身上,青奴,这次决战,不要被一两个人吸引注意力,打败瓦岗,斩杀李密,才是我们的目的。”
几年以来,王世充那种不怒自威的帅威,已经无形中震住了费青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汉,在王世充面前,他莫名其妙地就会感觉到呼吸紧张,心跳加速,连忙低头道:“青奴知道了。”
王世充看了一眼费青奴右臂之上的一块肿得特别高的箭伤,说道:“孙大夫,这处箭伤是怎么回事?为何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千零三十六章 烙伤去毒
孙思邈勾了勾嘴角,说道:“因为费将军所中的这一处箭伤,和别处不一样,箭头不干净。”
王世充的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不干净?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箭头有毒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毒,而是铁锈。”他说着,拿起一个小钳子,夹起费青奴身边一个木盘里,那些给取出的箭头,他取出了一个,在药酒里涮了涮,拿出来给大家一看,只见箭头上有些斑斑点点的锈迹,看起来很久没擦了。
孙思邈说道:“大家请看,这些箭头,并不是象官军的箭头那样,油光锃亮的,瓦岗军士毕竟是山贼土匪,军纪没有这么严明,有些箭头,已经生锈了,而且有的箭头上还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尿和粪,象费将军中的这一箭,应该就是箭头太脏了,导致射入体内后,气血淤积,肿成了这样,需要清除这些污秽之物后,伤口才能得以清理,所以别的箭伤我都已经处理,就是这一处,还需要有些特别的手段。”
费青奴有些紧张起来,问道:“孙大夫,什么特别的手段?俺这条右胳膊,应该没事吧。还能不能抡动大斧,上阵杀敌了?”
孙思邈笑道:“没有问题,不过是些铁锈和污物罢了,而且这只是伤了皮肉,没有动到筋骨,只需要处理一下伤口,不出旬日,保管你完好如初。”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看着那个箭头,说道:“这恐怕不是什么保管不好,才会有铁锈和污物,而是李密有意为之。”
魏征的脸色微微一变,奇道:“主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有意为之?”
王世充点了点头:“李密大概是发现了,或者是有人告诉他,这些生锈的刀剑,箭头,甚至是放在污水,屎尿里泡过,这样伤人之后,伤口难以愈合,甚至会腐烂,造成伤后无法恢复的情况,实在是歹毒啊。”
魏征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您这一说还真是,与李密的瓦岗军作战以来,总感觉将士们这种因伤致死致残的情况比起平时多出了许多,甚至让不少军士们都有了畏惧之心,以为瓦岗军有什么妖法,可以对伤者再下诅咒或者巫蛊之术。”
王世充正色道:“孙大夫,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治这种污物和铁锈造成的溃烂?”
孙思邈笑道:“其实也不难,这种皮外伤的话,毒气污物没有进入经脉,只需要处理伤口,便可无事,不过,需要用烙铁来烙一下伤处,费将军只怕是要遭些罪了。”
费青奴的头皮有些发麻,眉头一皱:“你说什么,真的要拿火把来烙伤吗?就没有别的办法,比如,比如用那个药酒擦?”
孙思邈摇了摇头:“烙伤口是最正规的处理外伤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哪怕是巫蛊之物,遇火也会亡,一切脏东西都敌不过火,最近我也开始在军中试验,发现烙了伤口的军士,恢复得都很快,所以我才敢对费将军用这个办法。”
“至于药酒,那个效果是远远不如烙伤的,只是因为来将军伤在了内里,不好直接用火去烙,所以只能用药酒来清洗了,他的那一箭没有什么铁锈,但伤得太深,仍然会化脓流血,因此需要每几天换一次药,以清创生肉,费将军,老夫这样解释,你可明白?”
费青奴勾了勾嘴角,说道:“你们医官的话,我听不明白,不过反正就是要烙伤口是吧,没关系,来吧,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孙思邈点了点头,说道:“这一下会很痛,我看,还是先立个木架,把费将军绑上去,以免他挣扎,不然只会烙到了别处,创口越来越大,前一阵我在给军士们治伤时就经常有这种情况,有些人一扭动,直接烫到脸了。”
费青奴摆了摆左手,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费青奴是铮铮铁汉,若是绑了,那就跟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太丢人了,孙大夫,你只管烙,我整两口酒,就没事了。”
孙思邈脸上现出一丝难色,看向了王世充,王世充知道费青奴极要面子,不想在众将面前露了怯,所以哪怕是烙铁上身,也要咬牙苦撑,他笑道:“既然费将军这样说了,那就尊重他的意愿吧,孙大夫,你就在这里生火,到时候我们找几个壮汉军士压着费将军,保管不会让他乱动,烫到了别处。”
孙思邈点了点头,一挥手,几个童子马上出去,很快,就拿进了一个炭火盆,里面的木炭烧得通红,而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块尖尖的铁钳之上,已经烧得一片通红,冒着青烟,整个大帐之内,弥漫着一股子炭火与药物混合的味道。
费青奴的脸上肌肉跳了跳,转而大笑道:“好嘛,不过是个尖头烙铁,不是那种大火把,孙大夫,没事,你尽管来。”他说着,拿起大酒囊,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王世充看向了周围的众将,说道:“谁可助费将军一臂之力呢?”
杨公卿和葛彦璋,刘长恭,霍世举都挺身而出,说道:“我等愿意相助。”
王世充点了点头,一挥手,两人正要上前,孙思邈却突然说道:“且慢,这烙伤之人,也需要大帅安排一人才是。”
王世充奇道:“孙大夫不亲自烙伤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烙完伤之后,需要马上接一口药酒喷上,清火去毒,这个时机要把握得准,换了别人不行,只有老夫还可以,所以这烙伤之人,还需要大帅请一壮士才可,以免手抖动。”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看着葛彦璋,说道:“葛将军,你来烙伤如何?”
葛彦璋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反驳,就给孙思邈把烙铁塞到了手上,一边的刘长恭,霍世举和杨公卿三人逃也似地冲过他的身边,上前压住了费青奴的手脚和身体,只把那处胳膊上的箭伤露在了外面,葛彦璋的手有些发抖,却听到费青奴大喝道:“老葛,你在等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二千零三十七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葛彦璋心中暗道苦也,这费青奴性如烈火,自己这样烫他,还不知道要给怎么报复呢,他求救似地看向了孙思邈,却只见他喝了一大口酒,腮帮子鼓鼓地,就站在费青奴的身边,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动手。
葛彦璋咬了咬牙,沉声道:“费将军,得罪了。”他的手腕向前一送,只听“哧”地一声,一阵青烟腾起,这块烧红的烙铁就生生地按到了费青奴的伤处。
费青奴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野兽一样的嚎叫声,由于这口气不能张口泄掉,所以这个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在他的胸腔中来回滚动着,两只眼珠子瞪得几乎都象要迸出来一样,葛彦璋的手都在发抖,那块烙铁也在微微地晃动着,他求救似地看着孙思邈,就想看他什么时候才肯下令让他挪开烙铁。
大帐之中弥漫着一股烧烤焦肉的味道,人人闻之色变,孙思邈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伤口,终于点头摆手,那意思是:“可以了!”
葛彦璋如逢大赦,连忙一撤手,这块烙铁终于和费青奴的伤口处分了家,孙思邈二话不说,一口药酒就喷到了费青奴的伤口处,“噗”地一声,就象是打铁时的淬火那一下,又是一股青烟腾起,这回就象是烤肉串上加了老白干,酒味伴随着肉焦味四溢,王世充居然舔了舔嘴唇,这味道让他有就着烧酒吃羊肉串的冲动了。
费青奴大吼一声,直接暴起,对着葛彦璋就是一记老拳,葛彦璋猝不及防,给一拳打得飞出去六七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再起身时,右眼已经一片乌青,活象只大熊猫,只听到费青奴哈哈大笑道:“奶奶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扶起了葛彦璋,一边拍着葛彦璋身上的尘土,一边对费青奴说道:“人家帮你治伤,你还给人一拳,太不厚道了吧。”
费青奴勾了勾嘴角:“大帅,我那一下就是忍不住了嘛,给烫了这么久,总得发泄一下是不是。彦璋啊,这一下我只是出个气,委屈你啦,回头老费给你敬酒赔罪。”
葛彦璋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奶奶的,下回再烙伤,你找别人去,我是不伺候啦。”
帐中众将皆放声大笑,原本因为这次偷袭失败而有些压抑沉闷的气氛,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王世充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孙思邈,说道:“孙大夫,多谢你了,费将军这伤口,还需要处理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烙了伤后去毒,再加上药酒,基本上就可以了,只要过会儿再抹上其他伤处的那种清凉去火的药泥,便可无碍,大帅,你们军议要紧,老夫告辞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孙大夫慢走,营中的其他将士,还劳你费心了。”
孙思邈一边拾起药箱向外走,一边说道:“这是老夫的本份,大帅勿虑。”
等孙思邈走出军帐之后,费青奴也在几个童子的帮助下涂完了药泥,包扎得当,站到了右首第三位的位置,其他各将,也都按序排列,分站两边,王世充目光如炬,环视帐内,缓缓地说道:“各位,我军出师不利,偷袭仓城,却反遇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三千精兵,损失殆尽,这是我王世充的失误,苦了忠勇的将士们,不过现在我们的东都援兵已到,接下来,就要与李密决战了。”
段达一直在边上不说话,这会儿,却是勾了勾嘴角,说道:“王大帅,刚才来将军说的有道理,我军现在新败,精锐损失,士气也受到了影响,不仅如此,昨天为了掩护偷袭,强攻洛水,正面也有一万多将士毙命,却是连河岸都没有攻上,现在营中伤兵满营,怨声载道,实在不是决战的时候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正色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昨天夜里,水流湍急,本就不利于渡河,就是为了掩护那偷袭仓城的部队,我们才只能在正面强攻,这些损失,是意料之中的,现在贼军侥幸得手,必然大意,不设防备,我军这时候趁机全面进攻,一定可以打李密一个措手不及。”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大帅所言,合乎兵法,瓦岗军大胜而骄,今天我们在这里观察,他们的各营之中,都是杀牛宰羊,犒赏三军,连基本的防备也松懈了不少,这时候全面进攻,确实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段达的眉头仍然紧锁:“可是瓦岗军的数量毕竟是我军的两倍以上,光是沿河正面的贼寇,就有二十余万之众,昨天晚上各军强渡,不可谓不拼命,但仍然无法突破敌军的防线,如果是白天正面进攻,只怕会更惨。”
王世充环视帐内,目光从众将的脸上扫过,缓缓地说道:“各位都是和段将军一个想法吗?”
王辩的胡须动了动,昨天一战,他的鲜卑兵马也损失不小,这让他有些心疼,正色道:“末将赞同段副帅的观点,我军现在粮草还可以撑几个月,没必要现在就贸然决战,不如等到冬天,洛水结了冰,我军可以直接踏冰而过,这时候再战比较好。”
韦霁也跟着附议。庞玉的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身后的杜如晦却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