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倾南嘴巴微张,心底有丝了然,原来裴宝还没和周林说起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呢,于是乖觉打住,不好意思笑道:“没什么,裴宝哥吓唬我,跟我开玩笑呢,我傻乎乎当真了。”
周林闻言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想了想又叮嘱道,“听说将军很看重你,你在飞鹤园要好好干,知道吗?”
“是,我记住了。”易倾南恭敬回应,她知道这位前任领导是真心对她好,所以她也是把他当叔辈来敬重,说不上言听计从,但答应的事必是认真去做,绝不敷衍。
只是,就算她有这个心,也要人家肯给机会才行啊。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就见寝室房门打开,伙伴们个个穿戴整齐,呼啦啦往外走,原来是午休结束,开始上工干活了,王福贵走在最后,似是对那日马厩之事还心怀担忧,一步三回头,在看到易倾南偷偷朝他扮的鬼脸,这才咧嘴一笑,大步追上队伍而去。
这一趟家丁苑之行,倒也小有收获,尤其知道裴宝没去找过周林,易倾南更是松了一口气,脚下也轻快了许多,在路过大厨房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叫,“小五,等等!”
回头一看,是周许氏,“婶子,有事啊?”
周许氏朝她笑着招手,“等我下,有东西给你——”说着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绑得结结实实的布包,快步走过来,“我一大早出门采买点东西,顺道去看了翠丫头,她知道你忙出不了府,让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喏,就这个。”
“谢谢婶子!”
易倾南接过来掂了掂,很是轻巧,想必只是衣物之类,抬头就瞥见对方笑意盈盈的眼光,话语温情而又略带揶揄,“人家丫头对你可真不赖,你这小子,日后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否则你婶子我一定不饶你!”
“婶子你说什么呀,我把翠丫当做我妹子一样……”易倾南忍不住开口解释。
“好啦,少年人脸皮薄,我懂的,懂的……快做事去吧,我这里还忙着,就不跟你多说了。”周许氏摆摆手,笑呵呵进门去了。
易倾南被她一番抢白,无奈摇了摇头,待回到飞鹤园自家寝室,拆开布包一看,正是她上回画在图纸上让翠丫做的……文胸!
文胸总共有两条,一条是棉布的,一条是锦缎的,完全就是她画出来的款式,心灵手巧的翠丫还用彩线在杯罩上绣了细致的图纹,红花绿叶,煞是可爱。
心怦怦跳起来,易倾南又惊又喜,赶紧关好门窗,开始试穿,尺码并不那么相符,稍稍大了些,她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给出准确尺码,但有胜于无,还是喜滋滋穿在裹胸的布带里,等翠丫做了新的出来,便取而代之。
这一天下来都没见着裴宝,简直不可思议,眼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易倾南也不敢出外晃悠,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寝室里,听候发落。
夜幕降临的时候,裴夜踏进了飞鹤园的大门。
七星卫们知趣退了开去,这一日主子的情形很奇怪,虽然还是不苛言笑,还是面色沉静,眼角眉梢却隐隐有丝不同往日的情绪,阳光一照,黑眸流光溢彩,俊美至极,教人看得几乎移不开眼去!
众人面上不动声色,暗地却在眼神交流,揣测不断,而作为半个知情人的天玑,自是嘴巴紧闭,没有流露出半分异状。
裴夜健步如飞,目光如炬,三两步就将庭院转了个遍,房间里空空如也,大床上被褥整齐,那个令他一整日心思扰乱的少年,竟是踪迹全无。
吓得躲起来了?
想了一想,裴夜唇角微扯,没有半丝犹疑,大步走出门去。
回廊尽头的小屋房门虚掩,他信手推开,那道小小的瘦削的身影便是映入眼帘。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屋里的景象都是陌生的,房间极小,除了床也没什么家什,那少年是侧坐在小床上的,室内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暗,更显出少年面色如雪,眉眼却是出奇的漆黑,眼睫低垂,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茫然而愁苦,又带着些许无奈认命的意味。
许是听得响动,少年惊了一下,抬头转向,眼眸一下子瞪得老大。
“将……将军?”
刹那间,易倾南听见自己脖子僵硬扭动的声音,使劲眨了眨眼。
她没看错吧,美人天降?
然后,一只大手很随意地按在她后脑勺上,还揉了一揉,沉稳的嗓音这会儿居然带着三分轻柔,直把易倾南焦了个外酥里嫩——
“躲在这里做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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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大家,龟央回来了,术后情况良好,就是休息得太久,码字状态奇差,脑子生锈,完全找不到感觉,在电脑前坐一整天,就只挤出来一小段文字,这阵都快要愁死了,难道是麻药打得太多影响把脑子搞坏掉了?一直潜水不敢出来见人,呜呜,对不起,原谅我,别急,让我慢慢来……
姻缘错 第四十五章 春梦了无痕(下)
易倾南震惊得近乎痴呆。
面前的男子,目光是那么平和,声音是那么温暖,唇边甚至还隐约有丝淡淡的笑意,这还是平日那个冷若冰霜铁石心肠的将军主子?不,不是他,绝对是换了个人,一个跟裴夜皮囊相同却内里剧变的人!
她直觉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场景,但后脑上不可置疑的温度和触感,力道适中,紧贴其上,不时还轻轻揉按,感觉却又是那么真实!
怎么会这样?
易倾南整个人都在发烫,脑子里浑浑噩噩,无法思考,他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吗?不是还想着如何处置她吗?不是还考虑要把她送回家丁苑吗……而这样的举动,又意味着什么?
她是吓傻了,而裴夜也不说话,权当方才一问是自言自语,大手没挪开,继续停留在少年的后脑上。
掌下的触感异常舒爽,十来岁的美少年,肤质细滑,发丝柔软,怎么摸怎么舒服,小小的身子上散发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又有种楚楚动人的韵味,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更多的亲密。
裴夜手掌刚要有新的动作,易倾南先他一步,跳了开去。
“将军!”
还好,她在这紧要关头,总算是及时清醒过来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答案,他是在可怜她,对的,就是可怜,就好像她以前在街边看到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样,刚刚那个揉按摩挲的动作,跟安抚一只柔弱的小动物有什么区别?
虽说对他此举亦有不解,就算是可怜,也没必要表现得这样亲昵熟稔,毕竟他平日里是那般冷面冷情,这会儿突然转性,不能不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是,难得裴美人此时心情好,同情心泛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样送上门来都抓不住,她小五哥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将军,我错了。”小嘴一扁,低下头去。
裴夜挑了挑眉,直视着她,易倾南被他的目光盯得无处遁形,脑袋埋得更低了,下巴几乎贴上胸口,“我错了,我不该在马厩干活的时候偷懒,不该让福贵来帮我做事,不该在小厨房里喝醉酒,不该在您寝室里捣乱,还霸占了您的铺位,弄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细数下来,自己的罪状还真不少,光是最近这两日的过错,就够她挨几顿了!
“乱七八糟?”裴夜皱眉低喃。
“是的,都怪我,只尝一点就好,不该喝那么多,我也没想到裴宝哥买的果酒后劲那么大……”易倾南知道这主子是有轻微洁癖的,他的寝室从来都没住过别人,上回红裳来侍寝都被他赶走了,自己一个小家丁,居然穿着一身脏衣服在他床上蹦跶,简直是无法无天,不可原谅!
都怪……那该死的果酒!
偷偷抬眸瞟了眼他的脸色,好像有点阴沉,吓得她又低头下去,心里不住打鼓,估计昨晚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样是去负荆请罪,说不定又撒酒疯了,胡言乱语,行为混乱,惹得主子老大不高兴,这不,上门问罪来了,而之前摸她后脑勺的动作,难道是他爆发前的征兆?
事到如今,她只能把责任往那酒上面推了,一个劲道歉赔罪,努力摘清自己,“我不是有意的,您的床单被褥我都换下来洗了,房间也收拾干净了,没酒味了,昨晚我是真的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醉鬼,说的话全是胡话,做的事全是错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也别放在心上,好吗?”
“胡话?错事?”裴夜眼眸微眯,幽暗不定。
轻飘飘的语气,却隐隐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易倾南心惊抬首,只见他脸色平静,不复阴沉,想必是她听错了,小脸微仰,上面满是无辜与讨好,接连点头,“是的是的,我真喝醉了,连怎么进您房间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了……”
“一点都想不起来?”裴夜抿唇。
易倾南点头,小声回答,“想不起来。”想想又可怜兮兮补充一句,“真的,真没想起来,我今天一直在想,拼命想,把头都想疼了。”
“要我告诉你吗?”好一会,才听见裴夜的声音,清淡,还有丝暗哑,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易倾南心头一个激灵,直觉摇头,手也不住摆动,“不用了,不用了。我知道错了,您什么都不用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下不为例!”生怕他不信,她还举起右手手掌,做对天起誓状。
裴夜看着面前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墨黑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唇瓣轻咬,显出几分凝重来,这小子,他不是说笑,他是真的……忘了。
心,重重沉了下去。
忘了。
就这么简单两个字,却将自己一整晚的愉悦,外加一个白天的期待,都砸得颗粒不剩,尽成齑粉。
易倾南诚心诚意道着歉,蓦然见着那渐渐冷硬的俊脸,话音顿住,不知所措。
她就说嘛,裴美人怎么会对她笑,怎么会说话那么温柔,还做出那么暧昧的动作,敢情是一时心血来潮,逗她玩儿呢,如今终于恢复正常了!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的模样啊!
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不确定,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不了解的,或者是被自己忽略的,但,面对眼前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躯,与满室陡然倾泻的压力,哪里还有机会去思考?
“将军……”她呐呐出声,低若蚊蚋,瞧了瞧窗外天色,总算反应过来了,天都这么黑了啊,她的小屋里还没点灯呢,一发呆,什么都忘记了。
不仅要点灯,还该给他倒杯水,让个座,这好歹是她的地盘吧。
心念意动,易倾南后退一步,就要转身去找油灯火石,这回裴夜却比她快了一拍,大掌直接扣住她的手腕。
“啊!”
易倾南低叫了一声,不明所以,“将军?你怎么了?”刚刚他的手掌放在她后脑上,只觉得热,而现在,竟是滚烫,就如一块烙铁般,几乎将她灼烧得疼起来!“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莹莹生光的水眸望过来,纯净得不带半点杂质,其中有着关切,亦有着敬畏,裴夜忽然觉得无趣。
是,他是不舒服,还病得不轻!
他的心生病了,脑子也是,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个可恶的小家伙,几乎是快马加鞭赶回来,从进府门到进园子,半步都没停下,可那个害他生病的对象,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忘了,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抹杀得一干二净!
那双眼,全然不似作假,他是真的忘了,不记得,只当酒醉,毫无印象。
不,他不允许……但,又能如何?
绑起来打一顿?想起那一身细皮嫩肉,那瘦得跟木板似的小身子,他不觉得自己下得了手。
丢回他的大床上去,重温故梦,找回记忆?不,他做不来这种强迫之事,除非是对方自愿……
在心底苦笑了一声,看这小子的神情姿态,还有拼命撇清关系的那些话,怕是没有自愿的可能了。
“将军?将军?”黑暗中能看见他大致的眉眼,却渐渐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易倾南有点着急了,也顾不上待客之道了,推着他就往外走,“去找干爷爷吧,请他老人家看看,到底哪里出问题了,是不是旧伤复发,要不然是练功走火入魔……”
听少年自顾自念叨,就像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竟真将他推动了,裴夜定了定神,感觉事情也许没那么糟,他站住,忽而发问,“你担心我?”
易倾南想也没想就点头,“您是我主子啊,我当然会担心您。”
裴夜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哼道:“那如果我不是你主子呢?”
易倾南只当他是病糊涂了,问了个傻问题,呵呵笑道:“可您已经是我主子了,这个假设不成立。”就是不是主子,她也担心的,但那时候也轮不到她来担心,自然有的是人,她远远被隔离在外,根本靠近不了,不是吗?
说话间,易倾南又将他推着走了几步,她步子小,走得急,而他步子大,却走得悠闲,到最后,堵在了门口。
“没良心的……”
就听得头顶上他含糊嘀咕了一句,易倾南疑惑倾听,只听到他喉结微动,不禁问道:“将军,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夜暗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真想在那小脑门上狠敲下去,彻底敲醒这个呆头呆脑的小东西,都这小子聪明伶俐,他可没看出来他聪明在哪里!
手掌高高举起,悬在半空,最终还是轻轻落下去,搭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带着丝随意与无奈,他很认真地说:“我没生病,也不用去老爷子那儿,我只是有点累,还有,”他看了眼那张异常专注的小脸,续道,“我饿了。”
饿了?
所以情绪多变,忽热忽冷?
这个男人!易倾南唇角扯动了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可心里那份欢喜却是抑制不住的,他说他饿了,潜台词,就是叫她去做饭。
他想吃她做的饭菜,所以主动来找她了,看样子,也不生她的气了,所有的担忧和苦恼都是多余的,她还是他的贴身随侍,不是吗?
生活啊,真是太美好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做!”
裴夜看着小鹿般雀跃飞奔向前的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忘了,一句话就想把他打发了,可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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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最亲爱的央粉们,一万个个抱歉,一万个感谢!
姻缘错 第四十六章 皇恩浩荡(上)
最近易倾南的小日子过得可谓云里雾里,摸不着魂儿。
按照裴宝的说法,她会搬回家丁苑,级别由二等降为三等,这一次打回原形,想来以后也没什么再升上去的机会了,本来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几乎要坦然接受了,可没想到因为这意外的醉酒胡闹,命运竟生生转了个大弯。
之前的冷落与孤立就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仍是那个运气奇佳的小家丁,不但没有降级搬家,反倒是因祸得福,在飞鹤园的地位和待遇都是大幅度提升,尤其,在裴宝“因公出差”的这段时日,她俨然就成了飞鹤园的副管事,各项事务都她说了算,府里的婆子家丁一个个见着都是巴结讨好,笑脸相迎,不管老的少的,一口一声小五哥,真真把她弄得糊涂了。
裴宝人间蒸发,也没个人来给她解惑,但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更让人糊涂的,却是她那将军主子迥然不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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