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倾南大方承认:“没错,福贵赢不了人家,我只好帮他作弊了。”
石头听不明白了:“可是小五哥你怎么做的?我们没看见你手上有盐块啊?”
易倾南伸出手来,五指张开道:“那台子边上还站着裁判和伙计们呢,我能让人看见吗?告诉你们,我会变戏法,一变,有了;再变,没了!”
翠丫听她说得煞有其事,信以为真,拍手赞道:“小五哥好厉害!”
二虎还在思索:“不对,小五你蒙我们……”
“好啦!”易倾南呵呵笑起来,“别猜了,快吃烧饼吧,我这就公布谜底。”
“快说快说!”几人哪顾得上吃,都兴致勃勃围拢过来。
易倾南两手一摊道:“其实说出来也简单,福贵不是觉得没味道吃不下么,我在台下看着着急,就从旁边的凉茶摊子上捞起杯茶倒在手上,又在隔壁的汤面摊子上抓了一把盐,那盐遇水就化,自然没人看出来,然后我就跳上台去,再然后……就不用说了吧?”
翠丫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小五哥看着看着就没人了,原来是去做这个!”
福贵也是一拍后脑恍然大悟:“我就说呢,怎么小五打了我之后,我满嘴都是水,咸咸的,还有点苦,我当时还以为是小五手心的汗水呢……”
“呃,我哪像你一身臭汗,邋遢鬼!”易倾南朝他撇嘴道。
大伙都哄堂大笑,二虎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汗水?哎哟我的妈呀,笑死了,哈哈哈……”
易倾南边笑边道:“不过要我说,福贵你也真够厉害的,那么多豆腐啊,都进你肚子去了,这食量真够吓人的,难怪那张家老爷的府里不要你……”
福贵也跟着笑了一阵,摸摸肚子,又瞅瞅几人手里吃得正香的烧饼,讪讪问道:“烧饼好吃不?”
易倾南瞥他一眼:“再好吃你现在也吃不下了。”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禁不住好笑,又从怀里抱个小些的油纸包来,递给他,“喏,这是你的,等你回家肚子不胀了再吃。”
福贵高兴接过来,连声道:“小五真好!大好人!”
翠丫小嘴一撇道:“小五哥当然好了,福贵哥你还不知道呢,今天小五哥带我们在城里卖花,赚了好多钱,都是给你还债的!”
几人找了块僻静处,把一日的收入全掏出来,一连数了三遍,除了那贺公子给的一两银子之外,还有差不多一贯钱,再加上福贵比赛赢来的两贯钱,足够还债了!
一行人走在路上,腰袋鼓了,底气足了,身板也挺直了,雄赳赳气昂昂往回走。
路过村口集市,易倾南招呼大家买了米啊面啊肉啊,分作四份,石头和翠丫那份就稍微多些,多余的钱也平均分了,各自带回家去。
“小五,我们明天还是卖花么?”二虎请示道。
经过这一日的经历,大家看她的眼神更不一样了,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
易倾南想了想道:“不了,大家就先在家里歇歇,帮着干点活儿,我跟二虎去谭先生的学堂瞧瞧,回来再找你们。”
“好,没问题!”
“小五哥,回头见!”
“再见!”
易倾南挥挥手,快步走进院门,张口唤道:“爷爷,我回来了!”
前脚刚踏进门槛,眼神一瞟,突然顿住了。
老天!
院子里就跟暴风骤雨过境般,家什倾倒,凌乱不堪!
莫老头就坐在那一堆物事当中,面色阴沉,满怀心事,听得她的唤声,略微抬了下头:“回来就好,你收拾下,我们立时搬家。”
少年游 第十三章 风暴将至
“搬家?”
易倾南吃了一惊,再看看这一地狼藉,忽然心有所悟,几步上前道:“爷爷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来家里捣乱?”
莫老头朝她的方向抬起眼,淡淡道:“别瞎猜,没人来捣乱。”
“那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易倾南看看那破败的小院,简陋的茅草屋,心底没来由涌起些许不舍,“还有,村里又没空房子,我们要搬到哪里去?”
“该搬就搬,问那么多干嘛。”莫老头默了一会儿,又骂道,“死小子,少唧唧歪歪的,这破村子你还没住腻啊!老子早烦了!带你小子到大地方见见世面去!”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易倾南大致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那些棍棒追打看着凶猛,其实真正落到她身上的倒也不多,而且凭她的灵活身手,只要全力躲闪,十之**都能避让过去。
所以对这番责骂也没在意,只在心头猜测,到底是谁来过小院,制造了眼前的祸乱?
莫老头不说,她也懒得追问,将带回来的物事放进厨房,衣袖一挽四处收拾起来。
谁料晚饭过后,莫老头竟挽个小包袱立在院门口,手里依旧是那根烧火棍,颇不耐烦道:“你好了没有,该走了!”
易倾南没想到他还当真了,呐呐道:“可我们去哪里啊?不是说我们是逃难来的吗,家里早没人了……”
“走到哪里就算哪里。”莫老头说着,空洞的眼眶直直瞪视过来,“怎么,你不想走?”
易倾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还没收拾好呢,还有一路上吃的用的也得带着,另外我总得跟二虎他们说一声,打个招呼……”
“你怎么如此啰嗦!到底走不走?”莫老头恨声道。
易倾南眼珠飞快转动着,又找出条理由:“对了,还有旺财呢,回来一直没见着,也不知去哪儿玩去了,我这就去找它!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没等回答,撒开脚丫就朝门外奔去。
“不用找了。”莫老头在身后叫道,半晌才轻叹一口气,“找了也是白找,回不来了。”
易倾南自然没听见他后面的话,边走边喊:“旺财!旺财!旺财!”
院子周围找了个遍,附近的田地山坡也都找过了,哪有小狗的踪影?
从东头找到西头,一路寻去,忽见前方人影一闪,钻竹林里去了。
“是谁?”她停下脚步,叫道。
“是……是我。”
竹叶间伸出个脑袋来,笑得有些勉强:“小五,你去哪儿啊?”
易倾南认得是那改投刘喜阵营的黑皮,闷声道:“我找我家的狗儿,你看到过没?”
黑皮不迭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易倾南听他答得急促,怔了下,朝他上下打量道:“你在这林子里做什么?”
黑皮讪讪笑道:“没做什么,我就是解个手……”两只手还提着裤子,倒是煞有其事。
易倾南点点头,也不跟他多说,扭头就朝前走,却被叫住:“哎,我刚从那边过来,没看见你家狗儿,小五你还是去别处找吧。”
他不说还没什么,这么一说,反倒是引起易倾南的疑心,瞪他一眼,拔腿就冲。
“哎,小五,别去!回来,快回来!”黑皮急得跺脚,见她人已经跑远,一拍大腿,喃道,“这下完了,他一个人,刘喜他们那么多人咧……”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一下,便朝另一头跑去。
易倾南沿着条羊肠小道下了坡,踏进个小树林,只见七八个少年站在那林子里,一边说笑,一边在地上踢着什么。
“小五来了!”有人看见她,叫出声来。
一伙人如临大敌般转过身来,都是她在街头见过的,为首的少年正是刘喜。
易倾南吸了吸鼻子,周围隐隐有股肉香味,再走近过去,见得那地上的灰烬,啃过的骨头,土堆旁的大滩血迹,还有草丛中乱七八糟的狗毛与肚肠,再看到刘喜等人嘴边没擦净的油光,一下子全明白了。
“刘喜。”她低唤,声音发颤。
“做什么?”刘喜挺了挺胸膛,居高临下看着她。
易倾南瞪着他那张比村里少年人更为白净的脸,一字一顿问道:“你带人砸了我家的院子,还杀了我家的狗儿,是不是?”
刘喜满不在乎道:“是又怎样?”说完还朝旁边的少年眨眨眼,嬉皮笑脸,“味道还不错,就是小了点……”
易倾南握紧拳头,眼眶发红,忍住要挥向他面颊的冲动,沉声道:“刘喜,你不要欺人太甚。”
刘喜双手环在胸前,朝她逼近一步,趾高气扬道:“我就欺负你了,怎样?”
“好,很好,很好。”易倾南轻轻点头,退开一步道,“不怎样,但刘喜你给我记住今天的事,一定得记住了……”
刘喜看着她那双寒星似的眼,心底没来由颤了下,再看看旁边一干帮手,底气又回来了,招招手,众人围合过来:“记住就记住,我才不信你能把我怎样!”
易倾南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背后一声怒吼:“刘喜!你个王八蛋——”
山坡上蓦然冲下来好几条人影!
牛高马大的福贵冲在最前面,紧跟着是二虎和石头,就连那娇弱的小姑娘翠丫也跟在后面。
“王八蛋!你讹我家赔钱,害我被我爹揍,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敢欺负小五?这么多人围着打他一个?!”
福贵冲到刘喜跟前,再无多话,吼完就是一巴掌抡过去!
刘喜直挺挺捱了一下,痛得跳起来,他在这村子里从来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此时也红了眼,扑上去还手。
眼见两人开打,旁边的人也没闲着,二虎和石头也冲过来,跟刘喜的手下大打出手。
易倾南仗着身形灵巧,在混战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先是退到场边将吓傻了的翠丫推去安全地带,又就地捡了根树枝,折转回来加入战斗。
你一拳,我一腿,你掐我脖子,我踢你鸟儿!
打到后来,双方都鼻青脸肿挂了彩,力气耗尽,趴在地上喘粗气。
虽然刘喜一伙人多势众,可这边有个身强力壮的福贵,又有个机敏灵活的易倾南,在这场混战中并没讨到好处,反倒被打得够呛,刘喜还被打掉了一颗牙,眼看天快黑了,只得相互搀扶着,悻悻然回家去。
走出几步,刘喜转头回来,抹着嘴边的血渍,恶狠狠道:“你们给我听着,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娘去,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暮色中,众人的脸色都微微发白,易倾南更是咬唇不语。
谁都知道刘喜家与村长关系密切,福贵上回的事就是前车之鉴,这次又惹上了这个灾星,结果可想而知。
福贵本是意气用事,听了黑皮的话就冲出门,如今那股劲头一过,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小五,现在怎么办?”
石头拉着翠丫,也是一脸胆怯:“我们快想个对策,要不回家肯定挨打!”
易倾南暂时也没个好主意,强自镇定,挥挥手道:“别急,我们找个地方先歇下,好生想想,从长计议。”
于是二虎带路,一行人没敢回村,而是去往树林旁边的小山,据说山顶有个废弃的棚子,正好歇脚。
众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山顶,拨开半人高的杂草,终于找到那处棚子,也顾不得脏乱,一屁股坐了下去。
“唉,这架打得——”二虎长叹了口气,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易倾南,“小五,你说刘喜会不会又找了村长,挨家挨户告状去?”
易倾南没理他,而是死死盯着山下的房舍,渐渐眯起眼。
奇怪,这是哪家的屋子,怎么灯光这么亮?
少年游 第十四章 惊变
不对,这个朝代的灯光绝不会有这么亮!
不是灯光,是……火光!
易倾南跳了起来,一声惊叫:“糟了,着火了!”
听她这么一叫,几人都吓得赶紧蹦起来,伸长脑袋往山下看。
“哎呀,真是着火了!”
“这是哪家人啊,怎么这样不小心?”
“啊,越烧越猛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忽见二虎慢慢转头过来,略显迟疑道:“小五,这方位,好像是你家的院子……”
易倾南原本就感觉不好,再听他这么一说,心都拧紧了,二话不说就要往山下冲。
“等等,小五哥,你看!快看!”石头指着山下另一处,骇道,“烧起来了!那边也烧起来了!”
她家在东头,而石头手指的地方在西头!
翠丫看得又惊又怕,哭出声来:“哥,那边是我们家的房子呀……”
福贵也是带着哭腔道:“还有我家呢,全部都烧起来了!”
二虎怒道:“狗日的刘喜!是他,肯定是他!吃了亏就怀恨在心,报复我们,烧我们大家的房子!”
易倾南反而停住脚步,冷静下来:“不是刘喜,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但见夜幕浓郁,一片肃杀之意,而山下却是光芒大盛,火势漫天,整个村庄都陷入熊熊的火海之中,只看见火星在半空中飞溅,噼里啪啦作响,却不见有人出来救火,更没有听得半点人声。
旷野空寂,村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不可思议。
这样大的火,就算是夜里,村里的人也不可能全部都睡死了,浑然不觉,更何况刘喜他们才刚回去不久……诡异,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煞白,禁不住浑身发抖。
天,黑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照耀四野,异样刺目。
借着闪电刹那的强光,只匆匆一眼,众人却都看清,那火光外围竟站着无数手持火把的黑衣人!
“鬼,是不是鬼啊?哥,我怕,我好怕……”翠丫年幼,吓得直打哆嗦。
福贵两腿颤抖,不住低喃:“我是在做梦吧,是做梦吧……”
“不是梦,是真的。”易倾南哑声说道,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她其实也怕,怕得要命,但这个时候却没别的选择,只能挺身而出,“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大声说话,待在一起别分开,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二虎跟着踏出一步:“小五,我也去!”
易倾南正需要人同行壮胆,当即点头:“那好,你就跟在我身后,机灵些。”
两人猫着身子,在那半人高的杂草中悄然前行,小心摸下山去。
还未到村前,就闻到有股隐约的血腥味,空气中更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易倾南与二虎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骇恐惧,心里隐隐明白,村里出了大事!神秘莫测,超乎想象!
两人不由自主牵起手,紧紧握住,藉此增添勇气,慢慢朝村子靠近。
一路谁都不敢说话,掌心全是黏糊糊的汗,背心的衣裳也是被冷汗浸湿,好不容易摸到一处倒塌的院墙下方,隐在一丛灌木之后,还没喘口气,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阴测测的笑声。
易倾南反应奇快,一把捂住二虎的嘴,自己也立时屏住呼吸。
“青龙使,你以为你一夜白发,自毁双目,找个小村子躲起来,就能够遮掩旧日身份,安享晚年?”一个阴森的声音桀桀怪笑,“躲了十几年,也该满足了,都是昔日弟兄,我们也不为难你,这就束手就擒罢!”
另一个声音沉声道:“你们是受命于何人?宁江析?赫连睿?还是原臻?”
“这你就别管了,快说,少主被你藏在哪里?”
“哼,你还知道那是少主!你们罔顾教主知遇之恩,抛却兄弟情谊,卖主求荣,叛教投敌,就连教主最后一点血脉都要赶尽杀绝,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
“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一次,御天余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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