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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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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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陷入沉默。

    易倾南伏在草堆里,只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没听错,那个被称作青龙使的人,嗓音沙哑,好生熟悉,竟是莫老头!

    心神激荡,手下的力道不自觉松懈,二虎挣脱开去,贴着她的耳朵低道:“怎么听着像你爷爷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

    易倾南赶紧又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

    想来应是她晚上打坐练功的原因,听力要比二虎敏锐得多,易倾南边想边是伸手过去,轻轻拨开灌木的枝叶,睁大眼睛往那断墙里看,二虎也挤过来瞧。

    脚步声纷沓而来,小院里贸然涌入数名黑衣人,将原先对峙的两道人影团团围住。

    啪嗒一声,有重物被抛在地上。

    “启禀大人,属下在院墙的夹层里发现了他!”

    火光辉映下,一名黑衣人朝地上蜷伏的人影走去,从易倾南的角度,只能看到个高大魁梧的背影。

    黑衣人几步走近,蹲下身去,抬起那人的下巴,血污中隐隐显出张白净的少年脸庞。

    “村里还有活口吗?”他问。

    “没有了,属下每间屋子都已彻查,绝无漏网之鱼!”

    黑衣人点点头,伸手探向那昏迷少年的脉息,长声一叹:“青龙使,都说你城府深沉,心思缜密,没想到竟能做到如此,为了掩人耳目,不但将自己的一双碧眼给挖了,还将他养成个寻常少年,半点武功都不会……”

    莫老头淡淡道:“这有什么稀奇,我势单力薄,无意复仇,只不过是想留住教主的血脉。”

    黑衣人声音冷冽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斩草除根,永除后患……这就是他的命!”

    说罢内息一吐,那少年被震得浑身一颤,幽幽醒转,茫然望过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小五!”莫老头沉痛唤了一声,走近过去,拔高声音道,“你要记得爷爷说的话,你身上那恶疮,别嫌麻烦,要用药水洗浴才能根治,平时要好好用功,不要去惹是生非,还有,你自幼生在这村子里,什么都不懂,爷爷一直想带你去大地方增长见识,但愿还能有这个机会,你要好好活着,等着爷爷……”

    他絮絮叨叨说着,突然凌厉一棍击向那黑衣人,趁对方退后躲闪的刹那,单手抓起地上的少年,大力掷出,抛向远处!

    “小五,快走,走得远远的——”

    那少年在空中翻腾几下,一个踉跄跌在地面上,还没站稳,就见面前刀光一闪,有人嘿嘿冷笑。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少年吓得不住发抖,又听得背后一声悲呼:“小五……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找你们报仇,你们放开他,别杀他!”

    小五……不,他不是!

    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来得及回头,朝那瞎眼老头最后投去惊惧一瞥。

    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不,不,小五——”

    莫老头声嘶力竭,一口血喷了出来,像是疯了一般,身形暴涨,霍地拔地而起,直插人群当中。

    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易倾南与二虎咬紧牙关,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仿若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所有打斗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四周又重归静寂,两人又等了一会,见天色已蒙蒙亮,这才慢慢撑起身来,大着胆子往里走。

    没走两步,二虎脚下便踢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吓得一声尖叫,魂飞魄散。

    竟是一颗双目圆睁的人头!

    “刘喜!”

    

第十五章 离乡

    薄雾隐隐,天色阴沉。

    易倾南与二虎呆立在原处,脚下是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四周火光星星点点,将熄未熄。

    整座村子已成一片废墟,泥土焦黑,残垣断壁,到处是残缺的肢体,烧焦的尸身,全村七十多户人家,将近四百人口,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两人哪里经历过这般可怖惨景,又惊又骇,几乎站立不住,直直往下坠。

    “小五……”二虎的声音颤抖着,明明人在近前,却像是从远处飘荡而来,“这是真的么?我们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易倾南没有说话。

    她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破烂的草席上,身上裹着单薄的被子,莫老头还像过去那样拿着烧火棍边打边骂:“死小子,又偷懒,还不快起来做饭!你想饿死老子吗?”

    原本嫌弃不屑的贫困生活,竟成为梦想中的奢侈,永不再来。

    两行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

    二虎看看她,又看看周围的惨景,突然拔腿朝自家方向奔去:“爹!娘!”

    过不多时,就听得远远的,传来二虎撕心裂肺的哭声。

    易倾南两脚发软,抱着头,慢慢滑坐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哭声渐渐增大,越来越响,原来是福贵跟石头兄妹在小山上久候不至,终于按捺不住,也跟着下得山来,乍见这家破人亡的场景,一个个放声痛哭。

    易倾南听得哭声,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晨曦初照,薄雾散开,温暖和煦的阳光射在身上,泛着淡淡暖意,心却如同落在冰窖里,满脸冰凉,深寒刺骨。

    只一夜之间,安宁的山村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满目疮痍,伏尸无数,空荡荡的村子除了他们五个,再无活人。

    怎么会这样?

    易倾南眼前一阵黑一阵亮,脑子里昏昏沉沉,忽觉肩上一沉,小小的身子趴在她背上,哽咽哭道:“小五哥……”

    侧头一看,是翠丫,后面还有石头等人,此时全都聚集过来。

    二虎两眼红肿,神情木然,福贵与石头相互搀扶着,满脸是泪,翠丫更是哭花了小脸。

    “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就剩我们几个,呜呜,小五哥……”

    易倾南咬着唇,默然站起来,想了一想,便打起精神朝那断墙走去。

    院子里血迹斑斑,满是打斗的痕迹,院门处横卧着一具无头尸体,看那衣服颜色,正是刘喜,而那间茅草屋则是被大火烧了大半,房梁倒塌,土墙焦黑,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易倾南查看一阵,心里自忖,昨晚摸黑下山,正好到得自家院外,听到黑衣人与莫老头的对话,很显然,那群黑衣人就是这一场血腥屠杀的凶手!

    他们为了要找那什么少主,不惜杀人放火,将整座村子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其行事之冷血,手段之残忍,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莫老头,一个穷困潦倒的瞎子,怎么会与这样的恶魔扯上关系?莫非他真的如那黑衣人所说,十几年来隐姓埋名住在这村子里,为的是远离恩怨,逃避追杀,而他们口中的少主,会不会就是……

    “小五!”二虎跟着走进来,抹着眼角,低声问道,“你找到你爷爷了吗?”

    易倾南摇头不语。

    附近并没找到莫老头的尸体,极有可能是逃走了。

    院子周围还有些烧得辩不出人形的尸身,二虎大概想到这点,没再多问,只叹道:“昨晚你爷爷眼睛看不见,肯定把刘喜当做是你了,唉……”

    易倾南没有反驳,自是心明如镜。

    相处十几年,莫老头怎会认不出她来,昨晚的异常行径十有**是用刘喜来迷惑敌人,转移其注意力,这一招移花接木,可谓高明!

    虽想不通刘喜为何会恰好出现在自家附近,又怎么会躲在夹墙里,但这厮平日欺负弱小,作恶多端,这样的下场,当是最好的报应!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又原路步出,外间那三人围拢过来,面色惨淡,不住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二虎悲愤道:“昨晚我和小五看到了那伙贼人,个个跟恶鬼似的!山贼,一定是山贼来打劫,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放火杀人!”

    石头凄然哭道:“小五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哪?”

    福贵摸着脑袋,脱口道:“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易倾南眼眶微红,轻轻摇头:“不能去报官,我听见他们扬言说要杀光所有的人,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几个活着,一旦报官,被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回来杀我们灭口!”只在心中暗叹一声,她并非故意撒谎,而是因为自己爷孙俩极有可能就是这场惨烈血案的导火索,令得全村覆灭,血流成河,如此不堪真相,她该怎么跟他们说?

    一番话说得众人六神无主,瑟瑟发抖,目光全都投注在她身上:“小五,你给拿个主意。”

    “让我想想。”易倾南沉吟一下,想起莫老头高声道出的那一段话,越想越是起疑。

    如果刘喜是他刻意安排的替死鬼,那么他对着刘喜啰啰嗦嗦讲这些事,是何用意?

    难道不是说给刘喜听的,而是间接说给她听的?

    可他怎么知晓她人在附近呢?

    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缘由,转念又想,如若这话确是说给她听的,会不会暗含什么玄机?

    比如他说要根治毒疮,必须日日药浴,但她身上哪里有什么毒疮?

    还有那句要她好好用功,意思是不是要她继续练那个睡前打坐的功夫?

    再有就是叫她搬去大地方,增长见识,是否在暗示此地危险,不能再住,须得另寻地方生活,而他脱险之后,定会想办法来找她……

    想到这里,不由问道:“对了,比青州城更大的地方,是哪里?”

    众人不妨她有此一问,愣了下,二虎呐呐答道:“比青州城还大……自然是上京了!”

    “上京?”易倾南蹙眉。

    二虎点头道:“对,上京,我们苍汉的国都!”

    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避世不如入世,离开青州,远走上京,莫老头是这意思?

    于是略显迟疑道:“这里不能再待了,我想到上京去,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不假思索应道:“你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没错,我们五个人,谁也不能丢下谁,永远都不分开!”

    易倾南抹干眼泪,满心踌躇道:“那好,我们就一起到上京去……”

    殊不知,就是这句话,让自己也让众人的命运,在不知不觉间转过了一个大弯,从此天地剧变,焕然一新。

    

第十六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主意定下,易倾南便招呼几人,先将村中的尸骸葬了,再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当下找来锄头等工具,大伙一起动手,在村边中央的软泥地里挖出个巨大的深坑来,再找来村里的牛车,将尸骸一一搬移,尽数掩埋,又在上面垒起一座高高的土堆,竖起块条石作碑。

    事毕已是深夜,看着那冷月下凄清的土堆,众人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擦去眼泪,开始谋划出行之事。

    村里的房屋已经付之一炬,大伙在废墟翻寻一阵,好不容易找出几件没烧毁的衣服,又刨出点银钱之类,加上先前赚的,分作五份,各自打了个包袱背在肩上。

    易倾南又点了个火把,在自家院里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在厨房里找到包药草,并无别的收获,随手将药草收入包袱,站在院子当中,回想起当日旺财在自己脚下欢快吃食,莫老头在旁端碗斥责的情景,恍然如梦,不觉阵阵心酸。

    夜风一吹,遍体生寒,脑海中又呈现出莫老头扶墙而立,白发随风飘舞的景象,那句低叹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我打你骂你管着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不,爷爷,我不恨你,一点都不……”她低喃着,但觉眼眶一凉,情不自禁流出泪来,只是,他还有机会听到吗?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来势汹汹,莫老头毕竟年迈体衰,眼睛又看不见,能不能逃出生天?

    凭着记忆走去莫老头常坐的墙角,摸到他时常摩挲的位置,往日景象涌上心头,手握成拳,无意识在那院墙上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碎石粉末随之簌簌而落。

    突然,手掌一痛,好似被什么硬物铬了下。

    易倾南微微一怔,停下动作,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那断墙里面夹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再定睛一看,却是半截破瓦罐。

    呃,谁这么缺德,砌墙的时候弄个瓦罐砌进去?!

    正待走开,想想又觉得不对,从旁边找来个铲子,对着那断墙用力砸下去。

    砰的一声,一大块墙体倒塌,另外半截瓦罐也现了出来。

    易倾南并不甘心,继续砸着,整堵断墙快要砸完,一铲子下去,声音又有些异样。

    这回不是硬物,而是个拳头大小的油纸包,层层包裹,最里面还裹着张软布,软布揭开,露出个青色的牌子来,长约寸许,小巧精致,像是个长命锁之类的东西,然非金非玉,不知是什么材质。

    牌子两面都刻有纹路,背面是些奇形怪状的文字,正面却雕着精细的火焰图案,被她手中的火把一照,颜色变幻,竟是七彩耀目。

    易倾南惊疑之下,见这牌子模样古怪,又藏得蹊跷,只怕是莫老头的东西,忙包裹还原,贴身收好,匆匆返回。

    夜风阴冷,众人在那坟前空地点了个火堆,围坐一团,一面为惨死的亲人祈福,一面拉紧衣衫静候天明,但凡有人啜泣一声,便又都跟着大哭起来。

    五人中除易倾南外,都只是十来岁的孩子,骤然遭此大难,又是伤痛又是惊骇,个个身心疲惫,只觉得今后天地茫茫,渺无去路,越哭越是伤心。

    易倾南看着他们,叹一口气道:“别难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没说完,突然面色一凝,食指凑到唇边:“嘘——别哭!”

    众人吓得齐齐噤声,易倾南侧头倾听,远处隐约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糟了!

    是那些黑衣人回来了!

    易倾南霍地站起,来不及熄灭火堆,只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众人听她说得慎重,赶紧将包袱背在身上,撒开脚丫子,急急往旁边的树林里钻。

    那树林后方就是二虎与石头捞鱼虾的河沟,众人下到河滩,感觉涨了点水,路也不好走,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易倾南急中生智往前方黑漆漆的桥洞一指:“快,躲进去!”

    福贵奔在前面,先钻了进去,石头忙把翠丫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接下来是二虎,易倾南蹲在最外面,示意大家捂住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似被人急急挽住,马蹄声停下来,有人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口音。

    “是,王爷!”回答之人听起来是名中年男子,过得一会,声音又响起,“启禀王爷,村里好像刚被大火烧过,到处是血,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座新砌的坟墓……”

    “奇怪了,这不起眼的小山村,难道招惹了什么祸事?”那年轻男子语调清淡,似是半点没将这奇异景象放在心上,道,“算了,我赶着去接裴将军,也没时间管这闲事,你这就去青州城找吴越,叫他派人来处理,然后再到沧州来与我汇合。”

    那中年男子答应一声,翻身上马,调头而去。

    年轻男子默了一会,挥挥手,一队人马有序离开。

    距离尚远,易倾南也就勉强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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