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粗糙,却不会对身体有所损害,你意下如何?”
此法,还是他从易倾南之前麻脸哥的经历所得灵感,究其实,却是他想到那裴家小子正是气血方刚,而这丫头又生得水润俊俏,两人朝夕相处,难免互生情愫,万一某日性别暴露,稀里糊涂失了身,却大大不妙。
要知道,裴家小子身居高位,而丫头却只是个下人身份,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如此再来个婚前失贞,今后便更难抬头,这桩亲事还须从长计议,切不可性急。
是以,先将这丫头的肤色相貌做点掩饰,敛去容光,使其不那般引人注目,再见机行事。
易倾南哪知道他这弯弯绕绕的心思,只道他是因为爱护自己,怕自己女儿身份暴露,被逐出将军府去,虽然她在上京城里已经想好致富的门路,足以自立,但在没拿回圣焰令之前,却也不能离开,所以听了这话,立时点头答应。
如今三日已过,这药丸和药粉却已制出来了,就在她的手中。
回到寝室,易倾南也没丝毫犹豫,一口将药丸吞了下去,想着此时无人,便烧了热水,加入药粉,躲在浴室匆匆洗了一洗。
这般折腾一番,天色又暗了些,裴夜还是没有回园,想来不会回来吃晚饭了。
易倾南也没闲着,去大厨房端回点饭菜随便吃了,开始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
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裴夜从来不说,但她知道,他喜欢吃她做的食物,每回都是吃得干干净净,只是,自从裴夜下令不由小厨房制作膳食之后,大厨房那边便没再送过食材,此时小厨房里也就是以往剩下的些许物事,新鲜肉类和菜蔬却都没有。
想了一想,她取了些玉米面,加入糯米粉与蜜糖,合水做了些团子,准备烙饼,小米粥也熬上了,因她知道,将军主子不喜在外面吃饭,回来还是会加餐。
就在她挽袖忙个不停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易小五。”
易倾南回头一看,却是表小姐梁筱蓉身边的丫鬟明珠,着一身秋香色的襦裙,眉目间足见娇俏。
她怎么来了这里?
须知这可是飞鹤园啊,平日就算是裴老夫人都不轻易来此,这丫鬟胆子可忒大!
易倾南心头疑惑,脸上笑容不减,“明珠姐姐,找我有事么?”
明珠抿了抿唇,眼风往四处一瞟,忽然含笑道:“易小五,这里就你一个人么?”
易倾南点头称是,却听她又道:“小姐做了宵夜给将军,谁知咸淡差了点,是以要我来拿点盐。”
易倾南心头一动,问道:“将军回来了?”
明珠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将军是回了府,不过还没进园,便被老夫人请去商议小姐的生日宴。”
易倾南听得一怔,时隔几月,府里又要办宴席了?
明珠一脸向往道:“听说还会邀请许多客人,都是各家府里的夫人小姐……”
在这个朝代,凡贵族家有妙龄女子,便喜欢弄些名目办宴聚会,一来拉近关系,二来也有联姻之意,然裴府因裴夜不喜交际应酬,府里的宴会办得少之又少,所谓物以稀为贵,是以这府里的丫鬟们对宴会之事都是心生欢喜,十足期待。
见那少年也没怎在意,明珠笑笑又道:“跟你闲话,我差点忘了正事,快把盐找出来给我吧,免得小姐等着急了!”
易倾南依言从盐罐里舀了些盐出来,盛在只小碟子里端给她,明珠趁她动作,随意在厨房里转了圈,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易倾南回头瞥见她的举止,不知怎的,心头不甚喜欢,不由得朝她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才发现,这女子面容与平日却有不同,分明是细致妆扮过的。
都晚上了,她却打扮给谁看?
易倾南略想一下便已明白,裴夜难得允了表小姐入园,那表小姐心花怒放不说,这些丫鬟们也一个个春心荡漾起来!
好在小厨房里灯光昏暗,她视力优于常人,能将其五官神态看个一清二楚,而对方却没看出她神情有异,更没注意到这少年出落得日益俊逸不输女子的颜容。
等明珠得盐离开,易倾南面对那满案之物,忽然没了再做下去的兴致。
那明珠不是说了吗,表小姐已经做了宵夜,端进了将军主子的房内,正殷勤等着他回来。
表小姐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怎会真的做出什么宵夜来,那些宵夜,还不是大厨房里做出来的,尽管如此,却也是府里最精细之食,比她的玉米饼强多了。
想着他这连日不理不睬的行为,易倾南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一个大男人,那么记仇做什么,还不愿再吃她做的饭菜宵夜?哼,不吃就不吃,她还懒得做呢!
想着手一挥,继而又是一顿。
那玉米团子险些就被她丢进泔水桶里了,与上次一样。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知,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我再不能做这样的傻事了!”易倾南喃喃念着,哼道,“他不吃,自然有人吃……我自己吃还不成吗!”
自责一阵,她便又开心起来,哼着小曲把玉米团子揉按成薄片,在油锅里细细煎成金黄喷香,足足装了两大盘,自顾自吃起来。
就在她转身之时,窗外树上,一条黑影闪电掠过,消失在夜幕中。
易倾南心思尽在吃饼之上,自然不曾看到,但她耳力也是极佳,吃着吃着,那边主厅之中的说笑声便传了过来。
这声音里其实主要是那表小姐梁筱蓉的嗓音居多,但也夹杂着一两声男子的低应声,清朗冷峻,再是熟悉不过,正是裴夜的声音。
他果然回来了,还与梁筱蓉在说话。
这两人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要知道,在此之前,那表小姐连踏进飞鹤园的资格都没有呢!
就在易倾南想得出神的时候,梁筱蓉痴痴望着裴夜,却是心神动荡,喜不自胜。
虽然这将军表哥自进屋以来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虽然整个过程都是她在主动说话,他只是面无表情听着,根本无动于衷,只有他那黑衣侍卫过来低声禀告事务时,才得他几声低应,但她已经太满足了!
这几日,表哥不仅允了她进园,还吃了她端来的宵夜,真真是极大的进展,这说明他对她还是有些情谊的,这一步,她算是走对了,而接下来,她更会不辞辛苦全力以赴,她已经迫不及待在想着自己喜轿迎进洞房花烛的情景了……
与她热情澎湃的心境相反,裴夜的俊脸上却是一派冷清,只在听着七星卫之一摇光的汇报时,剑眉略有一挑。
“哼着小曲做饼自食?”
“是。”摇光暗地里吞了一口唾液,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其实都很怀念那小家丁的手艺呢,那烙得金黄金黄的玉米饼,光闻着都是喷香喷香的,那吃起来的味道想来更好了,可惜啊,将军有令在先,看得到吃不到……
“知道了。”裴夜沉静挥手,示意他退下,看了眼桌上的各类点心菜式,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裴宝。
这眼神,裴宝自然是明白的,低头的同时,心底也在哀嚎,人家已经长得够胖了,再胖下去,以后都找不到愿嫁的婆姨了,能不能不要再吃这些宵夜了啊?
小厨房里,易倾南摸着饱胀的肚子,望着那堆得小山一般的两盘饼,再也吃不下了。
若是往常,她二话不说便要给家丁苑的伙伴们送去,而今想着将军主子怒气未消,特别是遍寻不着她那晚带去马厩的竹篮食盘,终究是心虚的。
这个时候,自己都还没安稳下来,自然不能再把福贵他们拉下水了。
只是这已经做好的食物,浪费了实在可惜,想了一想,心里突生一计,她将冷掉的饼重新热了下,装入食盒之中,捧着出了门。
裴宝还在自哀自怜之际,不经意瞥见一道单薄挺秀的身影胆怯靠近,微怔之下,便朝裴夜望去,见他头也没抬,手指轻扣桌面,似在沉思,而那表小姐正好挡在面前,遮挡了他大半视线,一念及此,忙轻悄悄退了开去。
“易小五,这里没你的事,你不必上前。”见那少年捧着食盒徐徐而行,裴宝从暗处跳出来,挡住去路。
最近将军开始冷落这小家丁,他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的。
虽说他心目中的主母人选只有那沈府大小姐沈晴衣,这位表小姐根本上不得台面,但此时此刻,他宁愿将军主子与这表小姐亲近,也不愿其再去娇宠这个小家丁。
所以一看见易倾南过来,他便摆出上司的威严,出言相阻。
“我做了些饼,想给将军送去……”
易倾南话没说完,就被裴宝不耐打断,“不用了!你没看见吗,表小姐送来的宵夜把桌子都摆满了,你这几块饼有什么稀奇的,自己端回去!下回别自作主张了,安分点,知道不?”
“可是,”易倾南顿了下,轻轻说道,“我觉得还是请示下将军本人的好。”
“你!”裴宝瞪她一眼,对上少年那双漆黑明澈的眼,里面闪动着异样执着的光芒,不由得哼道,“那就依你,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问问将军。”
“是。”易倾南退至廊边,乖觉等候。
因为此处灯光稍暗,更有廊柱遮挡,她便肆无忌惮往主厅那边张望,但见厅内灯火通明,辉煌一片,裴夜身着一袭青色长袍,居于正中,明明是身素淡的裳服,穿在他身上不显暗沉,反而因那俊朗无双的容颜,连同那衣裳都平添了几分光亮。
裴宝已经走到裴夜跟前,低声陈述起来。
易倾南分明看到,随着他的话语,裴夜往她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瞥。
明知他看不清自己,但这一瞥,目光如电,竟令她身体瑟缩了下,差点打个寒颤。
然后她看见,裴夜神情不变,略一摇头,朝着裴宝低语一句。
裴宝大喜过望,匆匆退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就来到她面前,禁不住的眉开眼笑,“早就说叫你端走,你还不信,非要去碰一碰壁才知道厉害!”
在少年微白的脸色中,他得意非常道:“将军叫你端回去,自行处理!”
“当真?”易倾南不确定地问。
“自然当真!”
“那,我知道了。”
见那小家丁手捧食盒默然退下,裴宝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忍,欲唤又止,他却不知,那少年一转身,下垂的唇角立时扬起,暗淡的双眸也亮了起来。
将军主子叫她自行处理呢!
有这句话,她还怕什么?奉命行事而已!
易倾南脚步轻快出了园子,走上条林荫小路,正说往家丁苑去,不曾想黑暗中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手中的食盒轻轻接了过去。
“好香,这是给我做的么?”
姻缘错 第四十一章 霸王硬上弓(上)
絮云半掩住一弯明月,树影微微,冷风习习。
夜幕下,房门紧闭。
易倾南张了张嘴,心头一沉,在此之前,她还觉得没什么要紧,只要认个错,道个歉就好,这时却觉得大大的不妙了。
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她轻叩门板,哑声唤道:“将军?将军?”
良久,里间静默无声。
易倾南提高声音再唤几声,依旧如此。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正要再敲,却听得背后一声冷笑,“别做无用功了,将军已经睡下了,你先回你原先的寝室去,等明早把你的东西收好,就回家丁苑去吧。”
易倾南闻言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回过头来,正对上裴宝那双幸灾乐祸的眼。
“裴宝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易倾南心中一凛,“将军要逐我出园?”
裴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本来还想厉声训斥几句,但见少年的脸色在黑暗中竟是苍白得发亮,终是没说出来。
将军虽然没亲口说出那几个字,但依照他服侍多年的经验和默契,自然就是那意思。
所以他对小家丁宣布此事,也算是尽己职责,不足为过。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易倾南喃喃问道。
不就是让福贵来帮自己扫了几回马厩么?居然引出这样大的反应!
“为奴者,非但不安分守己,反而以色惑主,惹是生非。”裴宝一字一顿地说道,眼底尽是厌恶之色,瞧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样,他是不会同情的!
“我没有!”易倾南直觉分辨。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裴宝丢下一句,再不理她,扭头而去。
没有,她没有……
有个声音在心底叫着,嚷着,只是声线弱小,渐不可闻。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嘲弄,悠悠在问,真的没有吗?
百般讨好,殷勤侍奉,只是在尽自己的本职,还是……她竟不敢深思!
脑子里已成一团浆糊,不知是谁还添了把柴火熬煮,乱七八糟翻腾,奔涌,让她觉得好不舒服。
怎么会这样难过?
心乱,神浊,她全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站了一会儿,便是茫然往回走,一路走过,到处都是黑沉,忽见远处有一丝微光,不由自主朝那处走去。
小厨房里,烛光微闪。
就在她踏进的一刹,夜风袭来,那点光亮瞬间熄灭。
连这烛火也要来欺负我!
也太小看我小五哥!
易倾南气呼呼走进去,摸到火石,加入灯油,重新将烛台点亮,又将之前烙饼的工具一并收拾了,灶台地面也打扫了,做完这些,犹觉不够似的,转到屋后柴房,挥动斧头,劈出一大堆细柴,码得整整齐齐。
经过这一番折腾,周身是汗,口干舌燥,心底那股怨气却是不减。
不当这贴身随侍又有什么关系?
回去家丁苑,跟伙伴们在一起,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说不定还比现在更自由,更有时间精力去打理她在府外的事务!
只是出了园子,找回圣焰令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了……
想想又有点郁闷,这没眼力的裴夜,她可是全心全意在服侍他啊,就因为一点点过错,竟然要赶她走?哼,像她这么优秀尽职的属下,看他往后去哪里找!
他不要她,将是他最大的损失!
“可恶的裴美人……”易倾南低咒着,有些口渴,又没喝生水的习惯,在那柜架上随意一摸,想着找茶壶,不想却摸到只酒壶,晃了一晃,里面尚有大半壶酒水。
若是以往,她铁定是对此避而远之,但这个时候,正是她懊恼烦闷之际,想着某人冷峻的眉眼,想着那紧闭的房门,脑袋昏昏,也不管它是酒还是水,竟鬼使神差地,仰头灌下一大口!
好辣!
这一大口酒水刚一入肚,便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呃,但觉一股热力从胸腹升起,直冲头顶,熏熏然间,什么闭门,什么出园,什么烦恼,什么担忧,全都抛在脑后,只是觉得热,火辣辣的热!
本是试着饮上一口,却无意发现了妙处,哪里还放得下?
摇晃着酒壶,再饮一口时,易倾南已是双颊晕红,双眸润润透出酒意,傻傻笑起来。
她自进府以来,终日混迹于少年当中,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后来调进了飞鹤园,便更是如此,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开怀畅饮!
反正是要走的人了,她还顾忌什么,这最后一夜,就让自己好生放松一下,喝个痛快罢!
不知不觉,这大半壶酒便是都倒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