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改名,就叫香脆肉。”裴宝为自己想出如此形象的菜名,好一阵得意。
“是。”易倾南也不跟他反驳辩论,菜名嘛,只是个代号,终归是要吃下肚去的,只要这上司不反对,能端上桌就好。
裴宝举筷点了点旁边的盘子,盘里一块方方的,黑乎乎的,巴掌大小,像是肉食一样的东西,不屑道:“这又是什么?”
“煎牛扒。”易倾南见裴宝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赶紧补充,“就是煎牛里脊肉。”
“牛肉就牛肉嘛,叫什么牛爬!真是的!”
“是,是。”易倾南边说边是取了把锋利的尖刀,割下一小块,装在小碟里递给他,“裴宝哥,你趁热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
裴宝刚夹起来就叫道:“怎么是生的?!你看,里面还有红线!”
“熟了的呀,我已经煎到七分熟了,要是全熟就不好吃了。”易倾南挺委屈的,这可是她最拿手的菲力牛扒,是前世在西餐厅打工时偷师学来的手艺,换做其他人,她还不肯做呢!
裴宝将牛扒放回碟里,接连摇头:“不行不行,菜肴必须做熟,要不将军和侍卫们吃坏肚子怎么办?”
吃坏肚子?
裴美人和七星卫们个个壮得像头牛,就是啃生肉都没问题,吃点七分熟的牛扒会吃坏肚子?呵呵,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她只是个二等家丁,上面还有身为一等的直接领导,反对无效,唯有服从。
易倾南无奈叹口气,“那好,就做全熟吧。”幸好她要的都是牛里脊上最嫩的那部分,肉质极嫩,煎成全熟也还能吃,到时候配汁下点功夫,口感应该不会太差。
裴宝对她的纠错反应还算满意,筷子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最不受人待见的几个小黑团子上,外皮是层紫黑色的干菜叶,内里看起来像是饭粒,中间还夹着五颜六色的东西:“这是点心吗?”
“这是紫菜包饭。”易倾南小心翼翼夹了一个起来,放在他面前的碗里。
苍汉是内陆国家,紫菜之类就显得极其珍稀,她好不容易才收来这点,而且也不是前世那种正宗的韩国紫菜,没那么大,那么有韧性,而且还缺乏像寿司帘那样的专门工具,制作起来花了不少心思,不过小五哥聪明伶俐,大胆发挥,做出的成品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的,当然没忘记取掉了裴美人不爱吃的胡萝卜。
“颜色看起来还不错。”裴宝好不容易夸了一句,夹起一块送进嘴里,易倾南毫不意外看见他轻轻点头,瞟她一眼,挤出一句,“还行。”
易倾南笑了笑,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此时忙把桌上其他的菜都往裴宝面前推:“裴宝哥,你再尝尝这些,这个是蜂蜜鸡翅,这个是炸薯条,这个是青菜钵,还有玉米浓汤……”
裴宝一样一样尝过,他爱吃甜食,对蜂蜜鸡翅和炸薯条感觉还不错,就是品相太差了,青菜钵碧如翡翠,清淡可口,也还觉得挺好的,就是那个玉米浓汤,太稠了吧,味道也怪怪的,还有股子奶味,跟盆面糊似的,怎么喝啊?
最后一个是甜点,易倾南端出来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要做奶油蛋糕的,但我还没打奶油,现在只是半成品,就是普通的蒸蛋糕。”
裴宝可不管什么奶油蛋糕,还是什么蒸蛋糕,他也分不清这二者的区别,只觉得这糕点吃起来甜香绵软,口感味道跟平时吃过的点心大不相同,倒是最满意的一道。
易倾南瞧着他的面色神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暗忖等把奶油打出来,铺在蛋糕上,那才叫惊艳呢,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食用色素,只能借助某些蔬菜和水果的汁水来上色,奶油的颜色会比较淡,但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试菜完毕,裴宝仍是瞪着那一桌子菜,皱眉道:“以后你每天就做这些给将军吃?”
易倾南赶紧解释:“不是啊,这只是第一餐的菜品,以后就都是家常菜,我想这开伙的头一顿,得吃出个新意来,裴宝哥你说好不好?”
“开伙?”
“嗯嗯,就明天晚上,我们这小厨房就正式开伙了呀,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裴宝看着那小家丁兴奋的模样,眉头不觉又蹙起来,明天啊,那不是……想想也没什么,不就是顿开伙饭么,应该无妨。
易倾南乘机问道:“那……明晚将军会在园子里用膳吧?”
裴宝摊手:“我怎么知道,这个你要去问他本人。”
易倾南听得小脸垮下来,怎么问哪,这裴美人最近总是早出晚归,行踪不定,神龙不见首尾的,她都好些天没跟他打上照面了呢,这生日晚宴,要是寿星不出场,那还有什么意思?
想想她又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上一句:“裴宝哥,你知不知道,清波园什么时候能解禁呢?老夫人这病也病得挺久的了。”就算母子之间有些嫌隙,可儿子过生日,当母亲的怎么说也要参加的吧,要不她在座次安排上把裴老夫人也算进去?
裴宝警惕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嘛,好好做你的事去,不该管的不要管!”
易倾南见他板起脸很是严肃的样子,吐吐舌头,讪笑道:“没,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这就做事去!这就去!”说着急急收拾起桌上的残局来。
她本来想问的是裴老夫人会不会在裴美人生辰之日出园,可听裴宝这口气好似不太可能,那就继续闭园吧,不用邀请老太太参加,她其实还没那么有心理压力。
其实她还想问问,将军主子的生辰到了,就算不是过整十大寿,可府里还是该庆祝下吧,为什么这几天里里外外没见半点动静呢?但瞧着裴宝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老夫人还在养病呢,也许府里忌讳这个,也就没准备,那好,就在飞鹤园里小范围庆祝下吧。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今晚裴美人会不会回飞鹤园吃饭,这才是头等大事,可问谁都没用,只能是问他本人,裴宝的答案听起来不错,就是不太好实施——
人都见不到,怎么问呢?
可没想到次日一早,她走出房门,准备打水洗漱的时候,却见一队人匆匆往外走,那为首头戴官帽身着朝服,气宇轩昂英姿勃发的男子,不正是裴美人?
易倾南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倒没意识到别的什么,这难得的机会,顾不上多想,径直端着水盆冲过去:“将军!将军等等!”
裴夜闻声站住,转过头来,声音淡淡:“有事?”
易倾南奔到他跟前,小脸仰起,着急问道:“今晚上您会回来吃饭吧?”
裴夜略一挑眉:“吃饭?”
姻缘错 第五章 生日宴(下)已修
“对的,吃饭,今天我们园子吃开伙饭,将军您能回来吗?”易倾南使劲仰头,努力对上裴夜的眼神。
她进府之后虽说磕磕碰碰,险情不断,但好歹能吃饱饭,营养跟得上,个头往上蹿了一大截,现在的身高据她估计有一米六零,可站在裴美人面前,才抵上他的肩膀,那他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零以上!
谁说古代男人身材矮小的,那些专家学者们,真该穿越来自个儿好生看看!
尽管她光荣晋升进了飞鹤园,当上了裴美人身边的贴身随侍,可一来裴宝守着候着防着,二来裴美人最近忙于朝事公务,算下来,她都有好多天没看到他的真人了,此时得见,竟隐隐有些想念的意味。
那张脸,还是那么英朗阳刚,还是那么俊美逼人,尤其那双黑如子夜的眼眸,就这般静静望下来,仿若最精纯的黑曜石,透出点点乌金色的光芒。
好美啊!
易倾南在心底赞叹,感觉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开伙饭?”裴夜眉头拢起,看着面前恭敬站着的蓝衣少年,没漏过那小脸上毫不掩饰的期待神情,再看看身边的七星卫们,一个个脸色平静眼神淡定的,可那绷紧的背脊线条,则是透露出几分紧张与不安。
一年一度的那个日子,又来临了……
“是啊,将军你会回来吧?”易倾南满面堆笑又问。
裴夜抿唇,本来想说不的,可对上小家丁那使劲仰起的巴掌大的小脸,面色微白,眼睑下还有淡淡的青晕,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显然是刚睡醒的模样,但就是这样睡眼惺忪的一张脸,因为唇边咧开的大大的笑容,却一下子变得生动灿烂起来,带着少年人青春无敌的朝气,纯净似玉,明媚如花。
心瞬间软了下去,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却是微一点头,“嗯。”说罢没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径直而去。
易倾南得到肯定答复,旗开得胜,开心得差点跳起来,七星卫们从她身边快步走过,投过来的眼神好生怪异,又有着隐隐的欢喜,易倾南见摇光走在最后,忙追上去唤道:“收工了就早点回来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大家都有份!”
没想到这一喊过后,侍卫们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不见人了。
有好东西吃,没理由不高兴啊,这些男人,真是群怪物!
易倾南猜不透这奥秘,也懒得去猜,她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匆匆洗漱过后,就去找裴宝汇报工作。
“什么?将军答应晚上回来吃饭?你说真的?”裴宝的表情也奇怪,就好像听到太阳西升皇帝裸奔的奇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是真的,刚刚我遇见他的时候问的,他亲口答应的,侍卫大哥们都在场呢!”易倾南觉得他真是小题大做了,就是答应回家吃个饭而已,又不是答应每人加薪十两白银,至于那么紧张吗?
裴宝皱着眉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易倾南还以为是他怕自己手艺不过关,惹得裴美人不满意,赶紧凑上前去,拍着胸脯保证:“裴宝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上回我做的宵夜,将军一口气吃光了的,这次只会更好,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不是这个,而是……”裴宝欲言又止,想了一想,终是叹一口气,摆手道,“算了,跟你小子说也说不明白,先做事去,今天得把将军的寝室给打扫下,不能见一点灰,床单被子全换了,窗帘也换了,鲜花就不必摆了,弄点兰草放窗台上,也不打眼……”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句完全就是在自言自语,一边嘀咕一边急急往前走,要不是易倾南耳力好,换做旁人的话根本听不到。
易倾南跟在他身后,心道今天是裴美人过生日,自然要将他的房间打扫干净,裴美人回来看着感觉也清爽,自己厨房里的事只能缓一缓,好在东西都是备齐了的,她手脚也麻利,就算要搞大扫除,时间还早,准备晚宴也来得及。
这飞鹤园是裴夜的私人属地,占地不小,平时园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是由府里的花匠来修剪护理,围墙石径长廊等等也有窦庆云派专人来打扫,只有裴夜的寝室,除了裴宝之外,不准任何人进去,这禁令本来没针对七星卫,侍卫们很自觉地退避三舍,没有裴夜的指示,绝不踏进半步,而现在,允许进入的又多了一个人,便是新晋的随侍,易小五同学。
易倾南其实都不是第一次进来了,那晚她和翠丫被裴夜带回来,也曾经进来过,只不过当时事发突然,担惊受怕的,也顾不上到处欣赏查看,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丁苑了,后来虽然晋升进了飞鹤园,可是一直在裴宝手下学规矩,然后又在小厨房里忙活,再加上裴宝有意无意把守严密,竟是一直没机会靠近,这次遇上裴夜生辰,裴宝大概也是想通了,开始慢慢放权了,这才带她进来做事。
难得明目张胆登堂入室,易倾南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她没忘记自己进府的初衷,目光在房间里瞟来瞟去,不断搜索,可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这裴美人的寝室也太简单了,床是床,桌是桌,柜是柜,床单被盖窗帘都是一应的素色,没半点花纹,墙上的两幅水墨画,也是黑白米灰的色调为主,再有就是壁上挂了一柄斑驳的古剑,案几上放着块汉白玉的镇纸,除此之外,并无别的饰物。
她的虎头,既没在那小校场的库房里,也没在裴美人的寝室里,到底在哪里呢?
裴宝心气高,但做事十分尽心,尤其是为将军主子做事,裴夜的房间他是每天都在打扫的,所以并不显脏,易倾南手臂上的伤早好了,又恢复了昔日灵活的身手,既有着少年人的蛮实力气,又有着少女的细腻心思,做起事来又快又好,没一会儿就把地面打扫了,台面柜面也都擦过了,接下来就是更换床单被盖了。
裴宝一看她那双细白小手,再看看他的粗黑大手,啥也不用说了,直接将任务派在她头上,他自己只在一旁指导监督,易倾南听着他的嘱咐,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织物,先是将内室的软榻给换了,接着再去更换那张大床上的被褥。
这是一张黄梨木雕花门围架子床,大概是为了照顾裴美人高伟魁梧的体型,这床做得尤为宽大,在她看来,足够好几个人睡在上面,随便打滚儿都不会翻落到地上。
易倾南弯腰下去,刚拿开上面的枕头,不想却见靠床里的位置,两只圆滚滚的物事露出头来。
咦,这不是江玉涵帮她做的那只布老虎吗?
怎么变成两个了?
定睛一看,两只布老虎却是长得不一样,她的那只是用碎布头做的,花花绿绿的,是那种丑得可爱的类型,江玉涵的针线做得在男孩子里算是不错的了,针脚还算细致,就是老虎的眼睛缝得有点歪斜,这就是她的杰作了,当时还不觉什么,现在看起来真有点丢人。
如果说这只布老虎还能算作玩具的话,另外的那只可就称得上工艺品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布料嵌成的身子,背部还加了截金色的缎面,边缘用白色绒毛镶了个边儿,一针一线缝得紧紧实实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做出来的东西。
跟这高档品相比,她的那只简直就是地摊货了,不知差了多少倍!
易倾南一手一只拿着,越看越是无语,这个裴美人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好的东西了,还非要也她做一个出来,那不是折腾她好玩吗?一个美,一个丑,还偏偏摆在一起,这算什么事啊?
“喂,别动将军的东西,放下!放回原处!”
裴宝一进门就看见那小家丁举着两只布老虎怔怔出神,赶忙出言阻止,同时一个箭步过来,抓住易倾南的手臂,“你傻了啊,不是教过你吗,将军房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动的,怎么一转身就忘了!这可是将军的宝贝,弄坏了就是赔上你这条小命,也担待不起!”
“宝贝?”易倾南愣愣举起手里的布老虎,在他眼前轻晃一下,迟疑道,“你说这是将军的宝贝?”不是吧,她送来的那只布老虎,裴美人竟然爱若珍宝,抚之入睡?
裴宝挥开她右手的地摊货,小心翼翼接过她左手的高档品,又小心翼翼放回原处,边做边嗤鼻道:“就你的那只,丢在大街上都没人要,我说的是这个,这是沈大小姐当年回赠将军的信物,你说珍贵不珍贵?”
听他这么一说,易倾南这才发现那只布老虎确实有些年代了,但保存得相当好,一点磨损都没有,可见所有者爱之弥深,精心珍藏。
裴宝话题起了头,又开始滔滔不绝夸赞那沈大小姐才貌俱佳,知书达理,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清贵名媛,也是当之无愧的裴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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