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这样生气!
易倾南往灶膛里添着柴火,怔怔地想,许久,直到胸前由隐疼变为胀痛,这才发觉自己一整晚心思不定,都忘了出去遛兔子。
难怪会痛呢,胸疼,还引得周身诸多不适,比如心慌意乱,比如空虚失据。
不过,有五天假期呢……
想着这个,胸口的痛似乎缓解了些,这个混乱的局面已经造成,再想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处理下她积攒已多的大事。
既然将军主子说无须向谁报备,她也就心安理得换上身便服,次日一早便出了府门。
这一日,她在石头兄妹的小院里待了一整天。
据说石翠雅在新绣坊里学得很是用心,她本就聪慧,又初具技艺,还勤恳好学,短短时日便已成为个中翘楚,这让易倾南听得欢喜不已。
而石居安已经老神医容泽礼重新诊治过,对他的腿疾,容泽礼也没隐瞒,实话实说,这伤情确是拖延了时日,又在后来的躲逃中更加恶化,饶是容泽礼为他断骨再续,那左腿也是比右腿稍短了一截,虽能站能走,却再不能恢复到原先状态。
为此石翠雅伤心得大哭一场,连同易倾南也是心头戚戚,自责不已,倒是石居安反过来安慰她俩,说是自己大难不死,又寻回亲妹伙伴,得此栖身之地,早已心满意足,不作他想。
看着石居安忽然成熟的面孔,易倾南感慨万分,欣慰无言。
也是这一日,易倾南画出了许多图样交给石翠雅,吩咐她买来布料配饰,依样做出,等自己下回探访时来看。
石翠雅一见那图样,先是一愣,待慢慢反应过来,又羞又嗔,俏脸上立时飞上两朵红霞。
竟是古时未有而现代常见的女子文胸!
只不过易倾南念及这个朝代相对保守,恐世人无法接受,遂画得繁琐些,加了些花边配饰,不若现代版的性感妖娆,只比肚兜清凉一点,妩媚一点罢了,饶是如此,也足以颠覆此时的审美观,引发轰动效应!
所以她刚简单说明,石翠雅的脸已是血红一片,望过来的眼神亦是闪耀不定,她在想她的小五哥,怎么会画出这样的物事,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女子私密之隐,贴身之物吗?
一时间心头惊疑不定,而易倾南却并没注意她这女儿心思,只低声叮嘱:“先挑简单的样式做着试试,如若不成,我再想办法。”这文胸并不若寻常裳服,尽管她已经画得简明扼要,可其中奥妙岂是翠丫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能体会得出的?
此话却也激起石翠雅的好强之心,咬唇道:“小五哥你放心,我一定做得出来的。”
午饭过后,易倾南却带着一身新衣的石翠雅来到当初结识的那家泰和记布庄,大砍价格,买下各种原料,除此之外,她又想起王福贵那身短小的中衣,便又购进几匹麻色软布,大概说了下伙伴们的身高体型,要她再做一些男子衣物,当然,亵裤可以让江玉涵随便缝上几条,却不必为难这个已是满面臊红的小丫头了。
而那布庄掌柜却还记得易倾南,生意完毕还拉着她述说当日买布送物的妙处,以及如今布庄遍及,生意不易,还望指点一二。
易倾南先是沉默不语,被他缠得没法了,才附耳言道:“看见这小女子没,别看她年幼稚嫩,告诉你,她是江南盛世绣坊的第一继承人,此番只是出来玩玩,回去还要继承家业的。”
那掌柜往石翠雅望了一眼,肃然起敬,低道:“还请小哥多多提携。”
易倾南将声音压低,“这个无妨,你我缘分深厚,交情匪浅,我便提醒你一句,即便是小女子随意之作,将来也是世间珍品,你千万莫要错过了。”
什么江南盛世绣坊,其实只是她信口胡掰的地方,但见那掌柜面色凝重,殷勤送出,她便知道,这桩生意成了,日后翠丫的织物销路不愁了。
待天色稍暗,易倾南便是向石头兄妹告辞,并不顾两人挽留,急急往回赶。
虽然裴宝说了可以留宿府外,但她哪里敢那么做?除非她真不想在将军府待了!
那就是将军主子的气话,她想。
回府的路上经过德福记酒楼,易倾南的脚步停了一停,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石头的腿疾是经老神医容泽礼的圣手,所用膏药都是极好,恢复休养的时日可减半,最迟到下月初,她便可带他到酒楼去拜师学艺了。
这一夜,裴夜人在室内,依旧闭门不出,无声无息。
假期第二日,易倾南去了慈济医馆,也是待了一整天。
容泽礼虽诧异于她的悠闲来访,却也喜不自禁,推却当日诸事,并吩咐医馆婆子准备了茶点酒菜,爷孙俩欣然相聚,其乐融融。
易倾南经当日“醉虎”教训,知道这一世的自己酒品比前世还要糟糕,自是滴酒不沾,只看他与馆主喝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易倾南却与容泽礼研究起中药与花卉来,边说边是比划,还道出许多设备工具的构想,那医馆馆主起初只在一旁含笑倾听,听到后来,竟来了兴趣,亲自拿来纸笔记录。
洋洋洒洒,几大篇当世奇品的做法挥就而成——
“七白玉颜面霜”:蕴含白术、白茯苓、白芍、白芨等七种中草药萃集而成的“七白”精华的美容面膜。
“固元养颜膏”:用阿胶、红枣、黑芝麻、核桃仁、桂圆、黄酒等等做出的补养女子气血佳品。
“玫瑰精油”:由新鲜花瓣中提取的,滋养美容舒缓养神的液体黄金。
前两者的原料和制作工艺对于偌大一个医馆而言,自是容易,但最后那样,易倾南描述得极其详细,什么盐水腌渍保鲜,什么装锅加热蒸馏,什么油水分离,什么瓷瓶分装,她知道的步骤都已说尽,至于效果如何,则要看他们的努力了。
当然,这三样物事也不是白送给医馆,而是当场签字画押,制成之后,所得利润由医馆与容泽礼五五分成,从那馆主兴趣盎然的态度上,她已经可以预见到美好兴旺的未来。
晚上,她依旧匆匆回府。
这一夜,她终于没忍住,半夜出门遛了会兔子,还故意弄出较大的声响动静,而里屋那人并未起身查看,兀自沉睡。
假期第三日,她去了宁彦辰的亲王府,开门见山讨要他亲口应下的借款,纹银二百两。
这回宁彦辰许是心虚,许是被她大义凛然的态度所诧,居然没半点推诿,也不曾再予为难,只淡淡而笑,命人取了银票给她。
银票,数目无异,货真价实,当日她跟赫连祺一起逛青楼,看他伸进掏出,自然识得。
“这是本钱,还有王爷欠我的利息呢。”易倾南一不做二不休,狮子大开口,又以自己多次受他瞒骗欺压为由,小手一伸,五指摊开道,“银子我就不要了,王爷要不就送我几幅画,再随便写几个字罢。”
若是平时,她对这位贵为亲王的男子再是恼怒,也不敢如此无礼,可此时也不知是心头被什么激了,刺了,心一横,豁出去了,说话也不管不顾了。
宁彦辰被少年理所当然的神情逗得一笑,也没多想,便点头道:“依你。”
这一日,易倾南从王府归来,收获丰盛,不仅如愿拿到银票,还得了康亲王的数幅画作,与若干题字。
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就在不久之将来,四处撒网,遍地开花,她早已算计得精明妥当,无一遗漏。
若论经商,这颗小脑袋绰绰有余,可是,却猜不透人心。
这一夜,裴夜仍当她是个隐形人一般,不惊不扰,不闻不问。
姻缘错 第二十四章 贵人过招,家丁遭殃
原来他都听到了!
“小人没惹祸,是小人的朋友需要应急……”易倾南低头回答,她也不确定他到底在门外听到多少,只是最后几句,还是包括前面有关将军主子的部分,不过以她的耳力,不至于他立在门口许久还听不出来,所以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些吧。
看来还得找个时间提醒下干爷爷,不管有人没人,都别老是丫头丫头地叫,真叫人听见可就麻烦大了。
“什么样的朋友,要那么多银子应急?”一百两银子对于一个上京百姓来说不是小数目,宁彦辰虽贵为皇室中人,不识民间疾苦,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冷然瞥她一眼,哼道,“本王知道你和容太医认了干亲,即便如此,你也安分着点,别尽在外面认些狐朋狗友的,把老爷子那点家底都挥霍光了!”
“王爷所言甚是,甚是。”易倾南喏喏应着,见他脸色尚可,有心试探下之前的疑问,便笑道,“不瞒王爷,小人一方面是帮朋友的忙,另一方面是想自己做点小本生意,要是王爷手头宽裕的话,能不能也借小人一点,本钱多了才好办事嘛。”
她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对方能点头答应,顶多就是训斥几句,骂她不识好歹罢了,依照她平时对这位大爷脾性的了解,也不会真的动怒,哪知道宁彦辰想了一想,竟停下脚步,若有其事询问,“你要做什么买卖,要花大本钱?一百两银子都不够,你这狮子口到底有多大?”
易倾南认认真真思索了下,答道:“小人觉得要三五百两才够的。”
宁彦辰听得冷笑道:“还真是个大生意呢,你到底要做什么?”
易倾南一开始还没甚想法,与他这么一问一答的,忽然间一个念头就浮上心来,道:“回王爷,小人想做女子成衣生意,还想开个小饭馆。”
“成衣?饭馆?”宁彦辰皱眉,这两样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东西,怎么会凑到一起来了,这小家丁想发财想疯了吧?
“是的,暂时就这两样。”易倾南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侃侃而谈,“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民以食为天,小人这女子成衣与一般的衣裳可不一样,绝对是市面上没出现过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而上京城人口众多,这销路无须担心;至于饭馆,我想的是做特色美食,方式口味都与现有的不同,也是图个新鲜,日后慢慢朝高端发展……”这两项她都考虑好久了,初步规划已经出来,思路也逐渐成熟,就差最后执行了,双管齐下确实分散精力,但没办法,谁知道莫老头什么时候会来接她离开,她不能再等了。
宁彦辰默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本王可以借你二百两,不过本王要收取利息,年息三分,而且借钱这事不能让你家主子知道。”
三分?抢人啊!
易倾南在心底咒骂一句,他亲王府的银子难道还少了么,会在乎这点钱,还好意思伸手要利息?这样有意思么?
至于那一句不让将军主子知道,废话,即使他不说她也会的,本来就是工作之外的创收计划,她可不想闹得众人皆知,最后被扼杀在襁褓之中!
想到这里,她也答得干脆,“行,王爷,届时我们立字为据。”
宁彦辰微微诧异,要知道三分息,一年利息就是六十两呢,什么生意这样好赚钱?但又一想,这小家丁向来鬼精灵鬼精灵的,说不定真有什么门道。
他可不知道,易倾南打的却是另外的主意。
宁彦辰是谁,苍汉皇帝宁江析的嫡亲皇弟,堂堂康亲王是也,这金字招牌,别人想挂还没资格呢,她正好趁这机会,好好利用一把,三分息是吧,哼哼,到时候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做生意,谈买卖,就得放弃蝇头小利,一切往长远看。
两人初步谈妥,也没忘正事,一齐又往晴朗居去了。
自上回她跟着裴宝前来送药,一晃半月过去,听说夷陵那边一直催促赫连祺归国,但他这伤势时好时坏,实在无法成行,只得作罢。
一路易倾南都在偷瞟宁彦辰的脸色,但见他神情如常,并无异样之处,倒真像个前去探视的模样,这叫她放心不少,因为他的亲王身份,夷陵侍卫也未有阻挡,请到前厅喝茶,没一会儿,就见赫连祺被人搀着从居室里一步一步挪出来。
见此情景,宁彦辰忙起身迎上去,“殿下这是做甚,小王进屋就行,何必让殿下出来?”
“哪里,我已经好很多了,出来走走也是无妨,再说屋里气息腌臜,还是外间好,大庭广众之下,安全,透气,王爷你说呢?”赫连祺被搀扶着靠坐在软榻上,眸光斜睨过来,微微一笑。他今日仍是穿一件鲜艳的孔雀蓝色袍子,腰带未束,显得略微宽松,说实话,他样貌俊美,这鲜色衣裳平日穿上足见风姿魅丽,但此时伤重初愈,气血虚弱,蓝绿色泽更衬得面色青白,平添几分妖异之气。
“正是。”宁彦辰坐回原位,唇角轻扬,显得心情不坏,“小王乃是奉我皇兄之命前来看望殿下,过来之前还在担心,但看殿下这样,回宫汇报便也有了底气。”
赫连祺点头道:“托陛下的福,我捡回了条小命,只是大夫说还需要静养一阵,所以恕我不能进宫面圣,当面致谢。”
“殿下养伤要紧,皇兄那里,小王会帮殿下说明情况,殿下放心便是,对了——”宁彦辰边说边是摸向腰间,“小王还差点忘了,这回来是给殿下带了样好东西……”
一见他伸手的动作,赫连祺身边两名夷陵侍卫眼神一凛,全身都绷紧了。
“呵呵,王爷真是客气。”赫连祺笑了笑,欠了欠身,顺势将两人勃发的气焰按了下去,“人来就行,何必还带礼物来?”
却见宁彦辰摸出个长条锦盒,递了上来,“这是小王府里最好的百年老山参,还望殿下笑纳。”
“王爷如此厚礼,我怎么担当得起……”
赫连祺接过侍卫呈上的锦盒,出于礼貌当众打开,本欲好生赞美一番,谁知盒盖一揭,所有人都愣住了。
盒内却是一只女子装饰用的金步摇。
造型为五彩孔雀开屏,金光璀璨,宝珠耀目,富贵中尤显招摇,一看就是送给歌姬粉头的货色,难登大雅之堂。
“你……”两名夷陵侍卫皆显怒容。
也难怪他们如此,要知道,这夷陵二皇子赫连祺在夷陵皇族当中以容貌俊美,衣饰艳丽,风格奢华著称,被别的皇子起了个绰号,叫做“花孔雀”,暗示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自己虽对此事不以为然,一笑了之,但手下人等却是引以为耻,忿忿不平。
没想到这回宁彦辰主动前来探视,却送上这么个礼物,不是摆明了惹事吗,这般轻贱藐视的动机,怎不让人气愤?
“咦?怎么回事?”旁人未有行动,宁彦辰倒是先惊骇出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哟,坏了,坏事了!”
“王爷,怎么……”赫连祺扯了扯唇角,接上他的话。
宁彦辰忽然转身,怒目瞪向立在门边候着的易倾南,“你个该死的奴才,这不是本王叫你去送那丽菊姑娘的首饰么,怎么会跑到送殿下人参的盒子里来了?!”
眼见他一步步过来,易倾南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她不过是临时被他抽来走这一趟,哪知道什么首饰,什么人参的,他俩暗藏心机斗就斗呗,干嘛把她这无辜路人给扯进浑水里来,她只是打打酱油行不行?
“王爷,小人没有……”易倾南小声嘀咕一声,委屈得不行,早知如此,她就是抱着府门口的柱子死活不松手,也不跟他来这一遭!
“还想狡辩,明明就是你这奴才,粗心大意装错了东西,把本王的百年老山参装进了首饰匣子给送人了,丢人现眼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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