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裴美人对她可真是不错!
易倾南慢慢走回寝室,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其实挺亏欠他的,一开始吃他买的饼,穿他给的衣服,后来又假冒裴府家丁坑蒙拐骗,接着砍断了他家的旗杆,然后还放走了他全力追剿的钦犯,再有就是惹下这一大堆麻烦事,他不但不生气,还把自己追回来,亲自裹伤,一意庇护,小五哥何德何能,竟遇上这样重情重义的主子,当真是内心难安,无福消受哪。
眸光落在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上,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了,她不是打定心思要经常在他跟前出现,以制造存在感吗,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面前!
四十两银子是将她除名的补偿金,如今她人已经回来,这钱便不可能再留下,必须交出去。
摸了摸那硬邦邦的银元宝,虽然万分不舍,但易倾南还是痛下决心,纸里包不住火,这是千古名言,与其让将军主子自己知道,倒不如她早早就主动承认,尽数上缴,还可以得来个好名声,在裴美人心目中也存下个好印象,最大限度表明她的诚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赚更多的银子!
主意既定,易倾南再无迟疑,捧着那包银元宝就出了门,朝飞鹤园的方向走去。
这飞鹤园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虽算不上轻车熟路,但也有个大致的印象,顺着那花木回廊,通幽曲径,顺顺当当就走到了院前阶下。
“易小五,又是你!”作为飞鹤园的当家管事,一见这小家丁蓦然出现,大摇大摆就往主子的房间闯,裴宝当仁不让现身,哼道,“不是让你停工休息吗,你来做什么?”
对这小家丁,裴宝其实感觉挺矛盾的,一方面小家丁长得俊,嘴巴甜,一口一声裴宝哥,让他听得很是受用,也大大弥补了他在这园子里被七星卫们漠视的憋屈;而另一方面,这小家丁在主子面前蹦跶跳窜的,抢了他不少风头,也令他觉得备受威胁,他甚至觉得,长此以往,自己这贴身随侍的地位恐怕不保!
所以每回看着这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心里那个为难啊,面上自然是热情不起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巴不得他消失才好。
易倾南可不知他这般心思,她已经听周林讲过,昨天多亏了裴宝去给将军报讯,将军才带人匆匆追出门去,因此裴宝算是她的间接救命恩人,对他自是感激涕零,满面堆笑,“裴宝哥,我有要紧事来找将军,将军他在不在啊?”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笑吟吟的小样,他裴宝从今往后再不吃这一套!
裴宝板起脸,大手一挥,冷然道:“将军不在,回吧回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说罢扭头就往房里走。
这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被拒绝得灰头土脸的,易倾南也没气馁,追上去道:“裴宝哥,你听我说,我真的有要紧事找将军,麻烦你通报一声吧。”
她也纳闷这个裴宝为何突然就变脸了,自己可没得罪他呀,但将军肯定是在府里的,那夷陵皇子都在呢,将军能到哪里去?
易倾南却不知道,其实这会儿裴夜正带着七星卫在小校场里操练呢,这是每天早上必备的功课,风雨无阻,从不落下,以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要原地大声吼上几声,以裴夜的功力铁定能听到,可她哪里敢啊,这可是飞鹤园,又不是家丁苑,敢在这里大声嚷嚷,不要命了差不多!
裴宝回头瞪着她:“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在撒谎骗你是不是?”
易倾南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裴宝哥,我真是有要紧事——”她生怕裴宝不信,将手里捧着的包袱送上去,“不信你看,我是来向将军承认错误的……”
裴宝瞄了一眼那包袱,半信半疑接过来,在手里一掂,还挺沉,“这是什么?”
“这是……”易倾南讪讪笑道,“赃物,呈堂证供呢。”
“那好,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裴宝将包袱抄在手里,没再理她,扬长而去。
“哎,我说——”他人走得飞快,存心要避开她,转过一个拐角就没了踪影,易倾南叫了一声没叫住,只得跺脚叹气,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怪模怪样,喜怒无常!
不过总算是把银子上交了,由裴宝呈给将军主子也是一样,至于跟将军主子的沟通交流嘛,换个时间也行的,这一来二去,进进出出的,也让那些人知道她与将军的关系匪浅,教他们不敢小觑,日后若再想动她,也得在心里好生琢磨琢磨!
易倾南是个乐天派,对裴宝的态度也没放在心上,拍拍手,任务完成,打道回府。
刚走出飞鹤园的大门,忽然从旁边冒出个人来,两眼放光,喜笑颜开,大手揽上她的肩,连拖带拉拽着她走去一旁。
“嘿,小兄弟,我可找到你了,走走走,陪我出门玩去!”
相见欢 第四十一章 惹是生非
这个声音对于易倾南来说倒不陌生,侧头一看,果然是那位夷陵皇子,叫什么来着?对了,赫连祺。
依旧是那张面白唇红,美得近乎妖艳的脸,凤眸斜斜瞟来,媚态犹生,无比惑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吃不消了,铁定被电得晕过去,但对她易倾南来说,什么美男没见过,再美,美得过她的将军主子吗?
其实吧,真要比五官相貌,赫连祺与裴夜也是不相上下,毫不逊色,可谁叫某人偏偏是先入为主,认定这一类型了呢,在她心目中,将军主子就是美男的典型,多一分则胖,减一分则瘦,比他白的那是小白脸,比他黑的那是包黑子,总之是恰到好处,无与伦比。
所以易倾南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轻挪开去,落在他的衣着上。
今日赫连祺头戴玉冠,腰缠银带,穿的是一身枣红色的蚕丝长衫,水润柔滑,薄如蝉翼,在阳光照射下反衬出明艳艳的亮光,将那原本高大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更显硕美,可惜易倾压根没注意这个,只盯着他腰带上的一颗明珠,半晌没移开眼。
她其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刚刚才损失了四十两银子,从个小富翁又打回到原形,这银子交得干脆,事后还是蛮心疼的,白花花的银子啊,得想个什么办法赚点回来?
赫连祺见这少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这与旁人前呼后拥千差万别的态度,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大手轻拍下那粉粉嫩嫩的小脸蛋,笑道:“你怎么了,是被你们主子打了还是骂了?”
打?骂?
才没有呢,将军主子对她可好了,从来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易倾南不迭摇头,对着这笑容艳媚衣饰华美的男子,脑子里慢慢清醒过来了,眼前这位可是夷陵皇子,是府里的贵客,更是导致她被逐出裴府的祸害之一,当时她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才惹出麻烦,而现在,当是远远避开才对,这可是在飞鹤园的大门外,要是再与他纠缠不清,被清波党的人看到,那又得出事!
一念及此,易倾南肩头立缩,使上了那壁画上的功夫,从他的大手下顺利挣脱,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小人见过皇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赫连祺眼底光芒一闪,微感诧异,他刚刚使的力道也不小,这小家丁居然能从他的掌下脱离开去,到底是事出偶然,还是身怀绝技?瞥了眼那尚显稚嫩的小脸,还有那单薄瘦削的小身板,不用多想,答案肯定是前者。
“那么客气干嘛?你记住了,爷不喜欢这个,下次一定要免了。”
赫连祺满不在乎挥挥手,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易倾南也不坚持,顺势跳去一旁,恭恭敬敬道:“小人该回去干活了,就此告退。”
“哎,等等!”没等她迈步,赫连祺已经抢上前去,拦住她的去路,“不是说好了,要陪爷出去逛逛吗?这就走吧!”
易倾南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是吧,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陪他出去逛的,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好不好?
而她这表情落在赫连祺眼里,却成了甚不情愿的回应,略想一下,笑道:“放心吧,爷不会亏待你的,昨天的数目,爷加倍便是!”
易倾南听得摇头,赶紧解释:“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是个最低等的家丁,昨日是刚从外面回来,正好碰上殿下,这才给殿下带带路,而今天小人该在府里干活了,没法陪殿下,殿下还是让康亲王或者是大将军作陪吧!”
话刚说完,就见那头远远过来一名丫鬟,易倾南忙缩了下身子,一个大大的鞠躬动作,看起来像是偶遇这位贵宾,正给他行礼的样子。
这动作一直维持到那丫鬟走得不见,方才结束,抬眸却见赫连祺饶有兴味盯着她,一副就是赖定你的神情,“可是爷不想让他们作陪,就想你带着爷逛,昨天爷找了你一整天都没见着人,今日总算是碰着了,别想再撇开爷!”
易倾南赔笑道:“殿下说哪儿话,能替殿下办事是小人的福分,不过小人身份太低,由小人带殿下出府游玩不合适。”
“是么?”见她一个劲点头,赫连祺哼了一声,慢吞吞道,“少找借口,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不是说这上京城里你最熟吗,敢情是骗爷的?”
易倾南暗叫不好,这夷陵皇子怎么就跟自己卯上了,她得了将军的庇护才能够重新回府归队,可不想再节外生枝,这会儿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寝室去睡觉,而不是在这飞鹤园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跟这贵宾拉拉扯扯说个没完。
“小人哪里敢,但小人今日真的是有事,下回,下回好不好?”又听得附近有脚步声传来,过往的人越来越多了,而这位爷就是逮着她不放,可怎么得了,易倾南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拿人手软,什么叫做惹祸上身!
“不能下回,就今天。”明明笑得极为好看的俊脸,在她看来,怎么就跟个恶魔一般。
“殿下,真的不行啊。”易倾南没法,只好去撩衣袖亮证据了,自己还是个伤病员呢,实在没那身体条件啊。
没等她把衣袖卷起来,就见赫连祺倏然眯眼,指向那边林荫道:“咦,康亲王?”
康亲王宁彦辰?来得真好,倒免了她的苦差事!
易倾南惊喜抬眸,却觉后颈一麻,眼前发黑,半边身子都动弹不了了,被人点了穴道!
长臂横伸过来,将她架住不致跌倒,耳畔是那赫连祺安慰的声音:“可怜的孩子,待在这府里多闷哪,跟爷出门走走,爷带你见世面去!”
易倾南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待在飞鹤园继续等裴美人,裴宝赶她她都不出来!
这个夷陵皇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赫连祺也不想干什么,只是一时无聊,想逗逗这个小家丁,在他看来,这小家丁远比什么康亲王什么大将军有意思多了,但没想到小家伙嘴巴还挺硬,说了半天就是不松口,无奈之下,他只好使出杀手锏,劝之不动,那就绑出去呗!
脚步声越来越近,易倾南努力睁大眼,却始终对不准焦距,意识也是迷迷糊糊的,面前黑影晃动,依稀是那夷陵侍卫的声音,她似是被几个人扶着在走路,也不知对方怎么就能避开府里众人,一路畅通,顺利出了大门。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忽而眼前一亮,四周的景色骤然变化,不再是裴府的高门大院,却是在好几条街街之外,身处人来人往的巷口,刚刚扶她的侍卫都没了踪影,只剩下赫连祺一个人,一手握着一串糖油果子,吃得正欢,见她睁眼瞪着他,笑呵呵将另一串完整的还在往下滴着糖油的果子递过来。
“这个我在墨兰还没吃过,挺好吃的,一人一串,给你!”
“殿下,你可把小人害苦了……”易倾南哭丧着脸,哪里还有心情吃零食,她没忘记周林的警告,可谁知道,这殿下却是个这么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
赫连祺将果子塞在她手里,自己几口吃完他的那串,举袖随意抹了下嘴,朝四周张望,“我听说这上京城里有个醉月楼,你知道在哪儿不?”
醉月楼,这名字很熟悉啊!
易倾南蹙眉想了下,吓了一跳:“不是吧,殿下想去醉月楼?”那不是她上回去找翠丫的那家青楼吗?原来他嘴里说的逛逛,不是逛街,而是逛……窑子?
“看来你还挺熟的,这就带我去吧。”
“呃,小人不熟,从来没去过。”易倾南急急摇头,虽说她对这古代的青楼还是有那么点好奇,但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是将军府乃至整个上京城的贵宾啊,两人从府里偷溜出来已经是犯了大忌,再去青楼那种特殊的地方,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自己这小人物便是首当其冲的罪人!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她试探着道,“要不小人带殿下去别的地方,小人打包票,保证比醉月楼好玩,殿下意下如何?”
赫连祺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有丝失望:“也是,你岁数还小,应该对这些地方不熟。”
易倾南听得松了口气,殷勤笑道:“反正殿下在上京也不是只住一天两天,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下次就让康亲王陪殿下去好了,康亲王他一定很熟悉的!”听说那康亲王宁彦辰是个风月高手,上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红牌都是他的老相好,两人臭味相投,正好结伴同行!
唉,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啊,都是一路货色,相对而言,还是她的裴美人洁身自爱!要是没暖风阁那两名通房,那就更完美了!
易倾南眼神黯了下,心里微微泛着酸气。
其实府里人都说这红裳和绿绢两位姑娘人美心好,对下人的态度没得说,比起那表小姐不知好了多少倍,对于两人以后被抬做姨娘之事,大伙都是喜闻乐见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偏偏就对那两人喜欢不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啊?
正在愣神,忽见赫连祺手臂一抬,拦住了一辆缓缓驰来的马车,胸有成竹笑道:“不过也不打紧,我们坐车去便是!”
那车上本来是坐着有人的,一见马车被人拦下,不由得开门欲骂,谁想蓦然一亮,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映入眼帘,“下来,这车被爷要了!”赫连祺回头对着那车夫咧嘴一笑,满口白牙在阳光下比他手里的银子还要闪亮,“爷要去醉月楼,你找得到不?”
车夫缩了缩头,噤声不语,暗忖这位公子爷出手倒也大方,但就是眼神不好使,这车可不是出来载客赚钱的出行工具,却是沈府的私有马车,车上坐的正是沈府的二公子,沈文轩。
说起沈府,这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清贵人家,这名气更多的却是来自于沈府大小姐的准夫婿,当朝大将军,裴夜是也!
沈府大小姐沈晴衣是京师著名的才女,花容月貌,学识斐然,而她的弟弟,沈府二公子沈文轩,别看这名字取得文绉绉的,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仗着自家声势和那未来姐夫的威名,在上京城里招摇过市,盛气凌人,不过是被他姐姐教诲管束得严,才没出什么大事。
沈文轩自持身份,当然不会把这银子放在眼里,眉毛一挑,扯唇冷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易倾南听得直翻白眼,这话真是老土,要她来答,那肯定是: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谁知赫连祺更绝,呵呵一笑:“这个问题么,还是回去问你娘比较好。”
沈文轩说话声音挺大,赫连祺答得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