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桶冷饭倒下去,弄了个大杂烩什锦炒饭,一人给舀了一大海碗,就如裴夜方才所说,份量足足的,招呼了侍卫们来吃。
等这一轮忙完,易倾南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靠双手撑在桌上才不至于跌倒,眼看那七名侍卫将炒饭吃得干干净净,颗粒不剩,暗忖等人一走,自己就将那些试验品端回寝室去,再捎带几个冷馒头,对付下算了。
谁知侍卫们倒是都走了,可那将军主子却在她对面好整以暇坐下了,也许是觉得这厨房里热,竟将那上半身的铠甲给剥了开来,里面中衣的盘扣也解了大半,露出一大片强健紧实的胸肌来。
易倾南看得目瞪口呆,轰然一声,脑中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
老天,这是做什么?
她就是做了一顿宵夜给他和他的手下吃,难不成还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这个世界,真是混乱了!
裴夜见她又在发呆,剑眉一拢:“傻站着做什么,我的那份呢?”
“哦,哦,哦。”易倾南暗骂自己花痴,方才只顾着端给侍卫,却忘了这正主还晾在一边,他这么大的个子,就吃了一碗小汤圆,能饱才怪呢!
也是,她虽然进府做了家丁,每天干活干得多,可伺候主子的事却基本没做过,思想里根本没形成意识,刚刚人又多,一忙起来就没顾上这位**oss,而他也是,看着侍卫们排队过来端饭,也不吭个声,现在可好,炒饭被吃得一点不剩,除了蒸笼里还有几个冷馒头,就只剩篮子里几只鸡蛋了。
再一想,这位将军主子倒也真是平易近人,没半点架子,不仅跟属下同桌同吃,还让着属下先吃,单这份气度,可比那挑三拣四非要她饿着肚子伺候的康亲王强得多了!
好吧,她就好好露一手,让他吃个高兴!
易倾南将腰带又勒了下,再把衣袖卷得更高些,锅子清理干净,倒油,煎蛋。
有了之前的实践经验,最后三只鸡蛋被她煎得外酥里嫩,堪称完美,起锅装盘,再淋上点她自制的酱油,垂涎嗅了嗅,端去裴夜的桌上。
趁他低头开吃之际,易倾南又把冷馒头给端出来,切成小巧的馒头块,一半上笼蒸,一半下锅烤,然后一只一只摆好,做成了一盘金银馒头,没有炼乳不要紧,她在柜子里找出一罐子山花蜂蜜,用只小碟子倒了少许出来,以作蘸料。
“我说了,不吃甜的。”裴夜早吃完了那份煎蛋,话是如此,可手里的筷子还是巴巴伸过来夹。
“这个不是太甜,您少蘸点蜂蜜就行。”易倾南立在跟前,说得低眉顺目,恪守本分,可心里却想,还说不吃甜的,那方才的玫瑰芝麻小汤圆,可比这个甜多了,是谁一口气给吃光的?
大将军说话就应该算数,说不吃就不吃,她还眼巴巴望着呢!
那馒头做得袖珍,比刚刚的小汤圆大不了多少,裴夜一口一个,没几下盘子就又见了底,这下大概是差不多饱了,接过易倾南适时递上去的一杯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抹了抹唇边的水珠,忽而朝她满足一笑。
这一笑,宛若南风送爽,月夜花开,俊美得不似凡人,直把易倾南看得呆住,半天都移不开眼。
那眉,那眼,那鼻,那嘴,那下巴,那颈项,还有敞开半截的胸膛,肌理勃发的身躯,无一不美,惑到极致,难怪他被誉为上京第一美男,真真是名副其实!
死了死了,她绝对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是饿晕了,还是又发烧了?
“味道还不错。”裴夜忽道。
“啊?”易倾南感觉自己今天就跟个白痴似的,脑子完全处于短路状态,忙低头道,“将军喜欢就好。”
“嗯,明晚还是这个时候,你早点准备。”
“……”
不是吧?易倾南听得欲哭无泪,也不问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厨房里,直接就把她当做府里的厨子,安排明日的工作了,难不成她明晚还要来加班?
不行,绝对不行!
“你的那个布老虎,做好了没有?”裴夜又问,见她愣愣点头,便道,“那好,明日一早你交给裴宝,给我过目。”
易倾南也不明白为何他一直惦记这布老虎的事情,可眼下也顾不上思考这个,见他徐徐起身,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终于要走了,还好,还有那一大碗试验品煎蛋,总算是聊作安慰。
谁知裴夜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唇边隐有笑意:“裴宝还没吃过这样的煎蛋,你那些煎得焦了的,都交给我,我给他带回去……”边说边是伸手去拿。
“不行!”易倾南忍无可忍大叫。
裴夜的手悬在半空,疑惑望着她:“有什么问题?”
易倾南抚着大唱哀歌的肚子,料想这将军主子肯定是知道自己来厨房偷吃,所以想尽办法来逗自己的,索性不管不顾了,哭丧着一张小脸道:“您就饶了小人吧,小人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您要是再把这些收走,小人今晚铁定饿死,传说饿死鬼最难缠了,以后每天半夜里都会去你的房间敲窗户呢!”
裴夜怔了一下,便是好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却又坐了下来,点着那碗品相不太好的煎蛋道,“既然饿了还等什么,坐下来吃吧。”
什么,他竟没打算走?
易倾南捧着那一大碗煎蛋,眼泪汪汪的,这可是那半屋子人的宵夜啊,凉透了都没啥,关键是他在这里守着,她可怎么端得走呢?
“不是饿了吗,吃啊。”
“是,是,小人这就吃,吃!”对面坐着美男,还是方才那袒胸露乳的撩人姿态,只是易倾南再没了欣赏的兴趣,咬牙切齿对付着碗里的食物。
饿了太久了,肠胃都不怎么蠕动了,原先垂涎三尺的美食也不那么可口了,她机械咬着煎蛋,腮帮子涨得鼓鼓的,吃了一小半,就觉得有点腻歪了。
一开始她不仅是火候没掌握好,油也放得特别多,这哪里是生煎荷包蛋,简直就是油炸荷包蛋,小嘴咬下去,一口一泡油!
怎么这么腻啊?
她最讨厌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好不好!
“吃不下了是吧,不要紧,我给裴宝端回去,不会浪费的。”裴夜想起某人那圆滚滚的身形,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吃得下,吃得下!”易倾南将碗死死扣住,这是伙伴们的口粮,就算他们吃不了,还有她呢,她就帮他们吃得了,坚决不便宜外人!
易倾南眼睛一闭,作出视死如归的姿态,一口一口把还在滴油的煎蛋往嘴里塞。
“不要急,慢慢吃。”裴夜再次站起来,易倾南刚心头一松,却见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桌前,手里竟端着一只锅子,神情略微得意,“看看,我刚找到的。”
锅盖一揭开,易倾南险些晕死过去,竟是煮熟的鸡蛋和蒸好的馒头!
想必是周许氏早早给她备下的,可她对这厨房不够熟悉,竟没发现,可巧,却让那将军主子给找到了!
裴夜看看她碗里所剩无几的煎蛋,又看看锅里的鸡蛋馒头,摇头笑道:“我就把这带走了吧……”
“小人要吃,要吃的!”易倾南豁出去了,今晚说什么也要把肚子填饱,装满,不能有半点空隙!
她已经吃得很难受了,跟之前的美好憧憬完全就是两回事,这哪里是在享用宵夜,根本就是在受罪,偏生对面还坐着那**oss,安安静静,一瞬不眨看着她吃,在这样漆亮如星的眼神注视下,她想要做一丁点小动作,都是绝无可能。
直到又把满满一锅食物全部吞下肚,易倾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跟裴夜又说了几句什么,到底是怎么出的厨房,只能扶着墙移动,走起路来像蜗牛在散步。
“易小五,你还好吧?”裴夜走在她身旁,大概也觉得她吃得有点多,随口问道。
“小人……挺好。”刚咽下的食物还堵在喉咙口,挤出个扭曲的笑容,易倾南深吸了口气,有点晕眩,这次不是饿晕的,而是撑晕的。
无比艳羡看着他轻盈的脚步,再望望地上自己臃肿笨拙的身影,易倾南抚着胀到快爆炸的肚子暗自垂伤,靠,小五哥这次吃残了。
饱到连气都嗝不出来,她挺着肚子缓缓前行,掌心已经开始冒出冷汗,每走一步,就觉得胃里填满的食物快要把她的肚子撑破,越来越难受,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凶猛袭来,胸腔里翻江倒海,几欲发作。
易倾南嘴边一扁,真想大哭一场。
明明是个如此美好如此静谧的夜晚,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不行了,她恐怕是要挂掉了。
远点,都离她远点,她就要……就要……爆炸了!
千钧一发,生死关头,偏偏这个时候,裴夜凑近过来:“易小五?”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易倾南恍惚间抓住他的胸襟,正好冲着他铠甲敞开处,以那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姿态,不顾一切排除万难的决心,旁若无人心神归一的境界,嗷嗷作响,大吐特吐!
相见欢 第二十三章 多情反被无情恼
好,好大呀!
易倾南狠狠吞着口水,前世a片也看过不少,可没见过这么有型又有料的身材,平日看他穿着衣服是那种高伟挺拔感,如今脱光了才觉得肌理紧致,壁垒分明,因为长年习武训练的原因,肩背较寻常男子更为宽厚笔直,胸膛亦是坚韧阔达,手臂强劲有力,腹肌平坦而没有一丝赘肉,两腿修长紧实,至于中间位置,瞟一眼就够了,再看下去是要出事的!出大事!
话是如此,易倾南还是没忍住,又偷偷盯了两眼,就当自己是在看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欣赏艺术,陶冶情操,跟欲念无关,可是,热烫如炽的面颊却令她有丝丝心虚,而且额头和鼻尖都开始冒汗,谁设计建造的浴室,不通风不透气的,热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别人,这是她家**oss,衣食父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易倾南努力打造着心理防线,自觉坚固了许多,便捏着布巾,低头绕到了裴夜的背后,准备开始当搓澡工。
见她乖乖过来,哗啦一声,裴夜又坐回了浴桶里。
眼前是他赤裎宽阔的后背,硬朗,紧致,弧度优美,往下收成刀削般的效果,散发着润洁诱人的光泽,易倾南手里扣着布巾,有点发愣,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忽然看见那上面众多灰白色的印记,不由得低呼一声:“呀……”
这些应该都是些利器留下的伤痕,早已痊愈,只留下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印记,她恍惚想起,似乎他的胸口上也有,方才她晃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光线的原因造成的影像,没想到却是真实存在。
裴大将军,苍汉战神,世人只看到他光芒四射的表面,谁知剥去光鲜亮丽的外壳,却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躯体,卓越功勋,无上荣耀,那都是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也许,这些细碎的疤痕,对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她还是为之小小酸涩了一把,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下去,之前的旖旎遐思却被另一种莫名的情愫取代,手里的动作也是刻意抑制的轻缓,在浴桶里蘸了清水,从颈项到背心,轻轻擦拭起来。
她擦得极慢,也极温柔,生怕弄疼了他似的,裴夜皱眉,侧过头去正要开口,忽瞥见那少年无比虔诚的神情,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睫低垂,还微微颤着,像是在花丛中轻盈起舞的蝶儿,那蝶翼扇动着,仿若一点一点触到自己的心上,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凝住,消逝不见。
他心头一动,久远到湮没的记忆之中,也有这么一张脸,一双眼……
剪影一闪而逝,触不到,留不住。
谁都不说话,易倾南是专注做事,无暇顾他,而裴夜,却是闭了眼,手臂搭在桶沿上,半躺半坐,全然放松,好似睡着了一般。
易倾南擦过了后颈后背,又抬起他一只手臂,用布巾慢慢擦着,这手臂可真沉,幸好是她,要是换做别的女子,可有点吃不消……
别的女子?
她被自己心底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怎么好像不太欢喜这种假设,还有点小郁闷,也是,他那些通房啊,人家做这些事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而她,就是个扫茅厕洗马厩的三等家丁,能给主子搓背,还真是高攀了!
愤愤然想着,手上不由自主加了点力道,搓了一阵才发现,他手腕都红了,不知是被自己搓的还是被掐的,吓得她险些撒手,偷瞟一眼,他还是闭着眼,神情安定,不似在受虐,却似在享受。
对了,他可是个经历过战火硝烟,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男人,兴许还不喜欢她温柔相待,就爱粗暴一点的动作呢?又或者,就是个受虐狂?
易倾南思绪混乱,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才能甩开某些不该有的还处于萌芽阶段的东西,否则不说其他,单是那胸腔里不受控制欲癫欲狂的心跳,都足以引发她热血冲顶,爆成碎片。
洗好了两只手臂,接下来该洗前面了,易倾南顺着浴桶挪了点位置,使得自己离他更近些,将湿布巾展开叠好,轻轻按在他的额上,接着是他的面颊,耳后,下颌,他的肤质很好,光洁,细腻,没有一点痘印瘢痕,要是放在她的前世,完全可以去打男士护肤品的广告,她敢说,比那些ps过的男明星不知好了多少倍!
“帮我搓一下脖子。”裴夜突然道。
他眼睛仍是闭着,只将身体往前送了下,上半身微微仰着,将整个颈项呈现在她面前。
易倾南依言握着布巾往他颈项上触去,布巾只随便拧了下,还在滴着水,有一滴水正好滴在他的下颌上,再顺着那完美的弧度,缓缓地,向下流淌,停在他的喉结处,略略一顿,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又滑向锁骨,直落胸口,跟着没入那满满的温水之中。
这哪里是一滴水,简直就是一团火!
魅惑,来自裴美人的极致魅惑!
裴夜一动不动,易倾南的动作也是悬在半空中,兀自走神,目光一直盯着那滴水,直到那水滴消失无形,才又轻吐一口气,一上一下,继续擦拭。
擦过了颈项,没听到他再施号发令,她便想当然地再往下,去擦他的胸口,搓澡工做了这么久,这会儿动作熟练多了,当然各种心思都是有的,但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告诫自己,这是个危险的男人,是个如今金屋藏娇将来妻妾成群的男人,是个跟自己分处两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男人,就这么简单!
还是那句老话,计划不如变化快,正当易倾南觉得自己心理逐渐强大的时候,已经能够抵御更大的诱惑时,裴夜倏然睁眼,做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足以让她气血喷张爆裂而亡——
他手指伸出,勾起了她的下颌,与她眼神对视!
四目相接,近在方寸,易倾南几乎要晕死过去,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冷静眼眸,如今水雾氤氲,竟似有着脉脉流水,微微光彩,让人无法抗拒。
易倾南脑中轰然一声响,所有的心理防线,所有的努力控制,都似是消失在九霄云外,天地间便只有那双眼,黑曜石般乌沉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吸入其中,剥离,绞碎,纠缠,相融。
“你真的姓易?”他忽问。
易倾南像是被勾了魂儿样的,喃喃作答:“是啊。”小五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