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秒,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只是一个笑容,便能让你沦陷下去。
也就是在望着门外毁天灭地的雨帘的那一瞬,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他在她的心里,就不一样了。
齐少凡立在门口与他对视了片刻,才缓缓走了进去。房间里摆设很简便,中央的矮几上立着一只炭炉正在煮水。炭火偶尔发出哔剥的轻响,给房间里添了几分温馨的暖意,满室飘着茶香。
心里有点浮,有点微妙,她的步子比平时轻,一直慢慢走到他身侧,没有招呼。她垂下视线下,看向窗外。
视线落到下面,她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会不请自来的出现在她与谢旭的雅间。
因为站在这个房间的这个位置,街道乃至周围的楼市全都一览无遗。
他看到她来了,才会去找她。
原来他认出了她,只是当着谢旭的面,有所避忌罢了。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就好像是在打量她有没有受损伤一般。齐少凡垂下眼睛,拂着窗台上的落花。轻问到:“王爷有话要跟我说吗?”
魏青静静注视了她两息,才平静的问到:“娘娘可安好?”
风忽然携着雨丝扑在身上,在心头漫开了点点的凉意。
齐少凡抬头望向他,浮着的一颗心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原来他知道她深陷囹圄?
风忽然大了起来,携着飞花一阵阵扑在身上。齐少凡抬手拢了拢衣襟,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被魏曜困住的时候,自己有多么绝望、多么无助。
她曾怀着那样强烈的希冀渴盼他的到来。
可是,他自始至终没有现身。
沉下去的心忽然浮得厉害,强烈的想要一个答案。齐少凡抿了抿唇,开口问到:“王爷,你来过吗?”
魏青将目光转到她的脸上,没有马上答话,只是望着她。
他这般望着她的时候,目光里情绪涌动,好似有眷恋、有悸动、有难以掩饰的挂念。可仔细去看,却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大概是窗外飘摇的花枝映在了他的眼睛里,才让人产生了错觉。
他静了静,默然的撇开视线,答道:“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扑面而来的风好像吹到了她的心上,有点凉。
“那王爷有派人去救本宫吗?”
魏青望着窗外,目光变得漠然起来:“没有。”
齐少凡的心揪了一下:“为什么?”她其实很想问:“来救我的人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吗?”但心里想到如果那位王爷不是他请来,怕他误会她还与另一位王爷有纠葛,所以只能将疑惑吞了回去。
“……”
魏青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她盯了他片刻,没有听到他回答,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随口说到:“王爷,你不是说,只要我有难处,你不会袖手旁观吗?”
魏青仍然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他不愿意解释,反驳也好,却给她沉默。齐少凡想到自己对他那么深的期盼,却换来他的漠视,他不想救她就算了,她却巴巴的上来质问,好没意思。她的追问就像是笑话。她突然有点生气,忍不住刺了他一句:“王爷的承诺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吗?可是,王爷你知不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要说。说了又失信于人,会让人很失望。”
她当然也知道,他没有非要救她的义务,特别是这还是专门为他设的一个局。他救她是恩情,不救她是本分。她只能感激,没有立场质问。
可是现在她就是想问,最好是让他发火跟她翻脸,好让她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断念。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王爷不想被我牵连,我明白。但我不想被侮辱,如果王爷不来,至少也应该去报官。你说我有难你不会不管,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在绝望中等待救援的人,却永远也等不到那个人的感受吗?”
“我们一同住在皇宫里,喝着一样的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使不算是亲人,也算是熟人。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冷血见死不救?”
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魏青还是一言不发。
看他这样都不翻脸,她一半是真气,一半是想激怒他。忍不住抓了一把花就扔到了他的脸上,愤愤的说到:“你为什么不说话,明知道我会被五王爷侮辱,你却无动于衷,你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想我怎么样?”魏青忽然抓住她扬到他面上的手,用力一推,将她压在了窗台上。她手里的花瓣还没扔完,他倾身压下来,她吓得手指一松,掌心里的花瓣纷纷坠落。
127、第三件事,就要你吧
她愕然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片被她扔的花瓣,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微愕的脸。
明明发怒了,他的声音却那么轻,轻得让人以为他并不是在发怒。
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流光,在她脸上贪婪的流连着,他慢慢的启唇向她靠近,撑在他胸膛上的手掌清晰的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在起伏。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脑子忽然有点不听使唤。
直到脸上一热,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他靠近来凝望着她,微启的唇慢慢的张开说到:“是出现要了你,还是报官让你死?”
齐少凡听得指尖一颤。
“是不是,我要你就不算侮辱?你是不是,很想让我要你?”他低沉的声线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让人误以为这是不露痕迹的蛊惑。
“我不知道那些高手是怎么替你解了药效,至少,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滚烫的呼吸吹拂在齐少凡的面颊上,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了一阵战栗,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什么叫那些高手?
他没去,又怎么会知道有人救她?
她才想要开口询问,身上忽然一凉,魏青松开了她,直起了身子。眸光也忽然变冷,手扶在窗台上,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用力的握着。可是风太大,片片碎花抓不住似的从他指间飞走。
他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无比的冰冷:“你祖父曾对本王有恩,只要本王富贵一天,便有谢家一天富贵。不过,本王于贵妃娘娘,早已仁至义尽。”
“贵妃以后,不要再跟本王牵扯。”
她怔怔的看着他,捏着扇子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是想要他跟她翻脸,可是,他真的对她无情起来,她才知道自己未必能承受的住。
无端吹来的寒风让她感觉从身到心都冷得一个哆嗦。
这时才回味过来,他先前的话句句都是讽刺,句句都是羞辱,她只觉得难堪,热血涌到脸上,又迅速褪去。
她直直的盯了他良久,浮起的心终于沉了下去,最终归于平和。再开口说话,已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只有释然的平静。
“多谢王爷为我、为谢家做的一切。王爷能庇佑谢家,谢家必定也会一生追随王爷,誓死为王爷效劳。”
她说完这一句,不再犹豫,转身便走。
“慢着!”
他的声音忽然传来,齐少凡的脚步猛得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风吹动他的袍角,他的背影沉默得有些寂寥。
她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他开口,她心头憋了一口气,不想多留。见他不说话,转身便又往外走,他才开口道:
“看在你祖父的恩情上,本王许你三件事。你想好了要什么,可以给本王带个话。”
给他带个话?
他的意思是,她从今天起就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有话要跟他说,也只能让别人传话?
齐少凡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然是为了还谢老将军的恩情,她为什么要拒绝?
她到底没能做到心中那般理智大度,就凉凉的说到:“带话不必了,王爷的承诺不过是一阵清风,吹过便散。本宫觉得还是现在就提完比较放心!”
魏青的背脊好像颤抖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望向她,幽暗的眸子翻涌着分辨不清的情绪,视线定定的锁在她的脸上。呼吸好似都有些压抑,静盯了她一瞬,才开口:“……你说。”
齐少凡看向房中的香炉,犹豫了一会才说:“……第一件事,本宫要王爷纳一位谢家的女孩儿进王府,份位至少是侧妃。”
“虽然王爷说可以保谢家富贵,但是仅凭一句空口承诺,本宫不放心。王爷你答应吗?”
她说完,慢慢的向他看了过去。
他眼中的流光好像刹那间被风吹熄,眼神一片漆黑,即使隔了这样远,她也感觉到了他身上忽然漫开的寒意。
她知道他看不上谢家的女孩儿。
她与他对视了片刻,声音终究是和缓了一些:“空口承诺会随风而散。我想,只有与王爷成为姻亲,王爷才有理由长久的庇护谢家。”
“王爷既然受过本宫祖父的庇佑,为何如此轻视谢家的女孩儿?其实谢家的女孩儿长相也不算差,除了出身,并不会辱没了王爷。”
水壶里的水烧开了,翻滚的热水叫嚣着满溢出来,发出兹兹的声音浇灭了炉里的炭火,茶壶顷刻翻倒了下来。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有理会。
魏青眸光渐冷,盯了她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会拒绝,但最终他却同意了:“好,本王答应你。”
齐少凡垂下头,沉思了一刻,接着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第二件事,希望王爷能悉心栽培本宫的胞弟阿旭。只要他对王爷还有一日忠心,就请王爷不要放弃他!”
这次,魏青没有任何犹豫:“好。”
“第三件事……”齐少凡思忖了片刻,想不起来还能提什么条件。她看了他一眼,他身姿颀长,立在风口处,雪片似的杏花扑在他的背上,他却好似感觉不到。
先前他羞辱的话浮上来,她的心里还是涌上了一阵着恼。
她忽然迈步慢慢朝他走了过去。一直走到月洞门前,才停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了一道纱幔。
她看着他,眼角弯起了一点浅笑:“王爷方才说,本宫很想要王爷?”
魏青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一缩,仿佛意料到她要说什么,呼吸都重了起来。
齐少凡的目光落在一侧的帐幔上,伸手抓了绑帐幔的金绳在指尖梳理。轻描淡写的说到:“第三件事,本宫就想要王爷。”
“王爷,你给吗?”
魏青的眼波狠狠的晃了晃,就像是忽然被钉在原地,整个人都再无法动弹了一般。只有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她将所有轻薄的言语回敬给他,表面说的淡然,其实心底也并没那么淡定。金丝线绳因为她指尖抓的太过用力,不堪重负,瞬间被扯落。
帐幔滑落下来,一瞬间将两人与外界隔开,两人被关在一段狭小的空间里。地上的茶炉被打翻,仍在冒着热气,狭小的内室,气温陡然升高。
齐少凡惊了一跳,她只是回敬他一下。但她不小心把帘子都给拉上了,就好像接下来真的要准备跟他怎么样似的。
她猛地抬头去看魏青,他的视线死死的定在她的脸上,瞳仁里好似燃起了一片炽烈的火光,那火光忽而盛放,忽而熄灭。仿佛想要前进,却又被什么困得寸步难行。
“你说什么……”他仿佛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朝她走了两步。
128、跟宫铃相关的人,都会死
齐少凡慌得退后两步,转身飞快将纱幔重新挂了起来。再回头来看他,她已经镇定下来,故作坦然的说道:“其实,辱人者,先辱己。本宫言语冒犯王爷,还请王爷多多见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便许诺。本宫铭记王爷曾经的恩情,能回报王爷的地方,就是再不与王爷牵扯。告辞!”
她说完再没有停留,转身飞速跑出去带上了门。魏青望着紧阖的门,半晌没有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再次传来脚步声,他的呼吸沉了一下,眸光紧紧望着门上,门被推开。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立即收回了视线,平静的问到:“刘先生有何事?”
刘培走了进来,朝他躬身一礼,恭敬的说到:“王爷,老朽来正是有事禀告。”
“说吧。”
“王爷让老朽想办法去五王爷那边追查宫铃的事,老朽已经查出来了!”
“嗯。”魏青负手望着窗外,似乎对答案没多大兴趣。
刘培见惯了王爷这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知道王爷在听,就只管往下说事。
“五王爷实在是太好女色了,我让虞姬出了面儿,制了一枚一样的宫铃给虞姬带着,虞姬给他灌了点酒,马上将他的话全套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压抑,声音低了一些,透着几分激动道:“原来,这宫铃自太祖皇帝起始,就有个十分秘辛的传言,一旦此宫铃出世……”
就算是在他们自己的地方,他仍谨慎的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甚至魏青听来还有些吃力。可是,魏青听他说完,反应了一瞬,脸色忽然剧变。
“是真的?”
他眼中的冷静已经全部被惊涛骇浪替代。
刘培加重语气道:“千真万确!”
魏青几乎有些掩不住心头的震惊,但不过片刻他便想通了。也难怪皇上看到宫铃会如此失态,也难怪皇上会不声不响瞒着众人悄然离开皇宫。
也难怪魏曜在贵妃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都没有要她的命。
他双唇紧抿,过了许久,目光里的震惊才渐渐敛去,只余复杂。
“你说,皇上信吗?”
刘培细想了想,点头道:“恐怕是有九分相信的。否则,皇上不会如此反常。”
“如果皇上真的相信这个传言,会怎么样?”魏青神色间有些不确信,就像是已经想到了后果,却非要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确信。
刘培又思忖了片刻,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又答道:“皇上对太子十分偏爱,即使知道太子并非栋梁之才,却也铁了心要将皇位传授于他。如果皇上相信了此传言,接下来肯定要为太子清除一切路障。”
“恐怕不多久,整个朝堂上就会有大变革。各王集结的党羽都会被皇上清理。另一方面,皇上肯定不能接受,所以凡是与宫铃有关的人,都会死。”
说到这里,他有些庆幸的笑道:“这枚宫铃原来是王爷带进宫去的,若不是不小心弄丢了,被贵妃娘娘捡了去。那王爷的后果只怕不妙了。”
“皇上一定会认定王爷狼子野心,第一个就会对付王爷。可见王爷您是得了苍天护佑,不但逃过这一劫,还能得到皇上的信任。”
“跟宫铃有关的人,都会死?”魏青问了一句。
刘培没料到他关注的是这个,点点头道:“嗯,皇上还留着贵妃娘娘,只怕是还没从噩耗中醒过来,待他将一切梳理清楚,腾出手来,贵妃娘娘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刘培说到这里,眼里忽然闪现出矍铄的光芒,眸光中有藏不住的野心,试探着道:“既然宫铃是游方僧人赠与王爷的,说不定王爷才是此事的契机。”
说到这里,他捏了捏手心,王爷听到这样的话每次都会冷下脸,他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将话说完:
“王爷,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王爷得上天庇佑,我们何不谋上一谋呢?”
他说完,有些惶恐的观察了一下王爷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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