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的晚上,雨后初歇。
整个梁家笼罩在蛙鸣和虫子的唧唧声中,走在平整的路面上,很难听出脚步声。
深夜时分,天色漆黑中,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了梁家,直奔秦疏影的卧房。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秦疏影卧房的时候,各处的树丛中出现了一群手执弓弩的人,他们对准五王府的人就是一顿猛射。
走在前面的人立刻中箭倒地。
但是,围墙又翻进来一群黑衣人,竟然足足有一百余人!
他们拿着弓弩,对准梁家的人射去。梁家的人早有准备,立刻用盾牌护身。不过,五王府黑衣人所持弓弩是大弓,杀伤力非同小可,梁家的人立刻就被击退,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解决掉了弓弩手,五王府的黑衣人兵分两路,一路防护,一路径直踢开秦疏影的大门,冲了进去。
可是,进去之后却发现房子里寂静无声,竟然没有人?
随后,随着他们的查找,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不好!
领头的人虽然知道中计,却根本不惊慌。五王爷早说过,秦疏影夫妻十分狡猾,他们此行不会那么容易。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有条不紊地退出。
既然秦疏影有了准备,那么,那个火器必定也被秦疏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们才不会傻乎乎在房子里找。
屋子里的人往外退,刚到门口,却发现留在外面的人竟然往屋子里面来。
这是来了力量强大的敌人?
果然,外面的箭矢如同雨点般飞向屋子,“邦邦邦”扎在木头上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五王府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同时,外面原本只有隐隐约约气死风灯昏暗光线的院子,亮点越来越多,随后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隐隐的说话声。
“拿下西邦贼子!”
随着一个男子高亢有力的命令,箭矢越发密密麻麻,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全都是箭矢飞来,领头的立刻指挥大家后退到屋子里,手忙脚乱地关上了门窗。
他的脸色发白,西邦贼子?
领头的环顾四下,还有五十多个人,好些人都受了伤,完好无损的只有十几个了。
大家都久经磨砺,全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有的人眼中现出惊慌。
还有人怒骂:“奸诈小人!爷就是边城退下来的,不知道杀了多少贼子,竟然敢污蔑爷!”
他们之中,人员混杂,有的的确去过边城。只是,退下之后也没有多少银钱,又找不到其他生计,被招募到了一个神秘组织中,平日里就干些“杀富济贫”的事儿。
领头的脸色晦暗不明,“大家伙不要着急,我们是来劫富济贫的,根本不是西邦贼子,不要中计了!”
众人骂骂咧咧,“头儿,你说现在怎么办?”
领头的还没想出个章程,外面那个高亢的声音又说了:“西邦贼子,贼心不死,取尔狗命,敬我百姓!”
说着,头顶的瓦片竟然“稀里哗啦”就是一阵响动,屋子里的人抬头去看,屋顶上竟然出现了很多洞口,眨眼功夫就有箭矢从天而降。
屋子里的人躲无可躲,顿时又倒下了一片。
第469章 陷阱重重
天亮时分,梁家抬出一具又一具尸体和伤员,摆在梁家大门口。
人们议论纷纷,梁家的下人们说:“这是西邦贼子,因我们家老爷和大爷在边城戍边有功,这些西邦贼子将我们老爷和大爷恨之入骨,奈何不了老爷和大爷,竟然就想加害我们府上的女眷。真是该死!”
西邦的人长得凶悍,这些杀手们要么长得凶悍,要么高大彪悍,因此,邻居们深信不疑。
五王爷派出一百二十人,全军覆没。死了四十人,余者皆伤。
有几人试图自杀,可自杀也没那么容易啊。
有的人一刀抹了脖子,血溅当场,人却没有死。想再要来一刀,梁辙的人来了,将刀子收走;有人吞药丸,他前脚吞了药丸,后脚就有几个人掰开他的嘴巴,一瓢粪便装了进去,药丸一吐三尺远……
五王爷虽然早就料到梁辙不会不做安排,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连后路都想好了,将他们这些人安上了西邦贼子的罪名。
书房里的五王爷难得地动了怒容:“梁辙竖子!奸诈狡猾,竟敢尔!”
梁辙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然就敢睁着眼说瞎话!
几个心腹胆战心惊,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五王爷的愤怒缘故,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梁辙故意将这些人是西邦贼子的事情嚷得满城皆知,是要坐定这个事实。如果,事后查出这些人和五王爷有关系,岂不就代表着五王爷和西邦有来往?
那时候,再来说这些人是江湖人士,谁会相信?
先入为主嘛。
一个幕僚说:“王爷,这些人明明不是西邦人,他硬说是西邦的,陛下明察秋毫,岂能轻易被他欺骗?”
五王爷愣了一愣,眼中寒意愈深,却没有回答。
父皇?
父皇眼中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只怕恨不得自己行差踏错才好!
沉思了片刻,五王爷说:“此事暂时搁一搁,将盯着梁家的人全撤下来。”
过了几天。
一个盗窃成性的惯犯被捕,竟然在他身上搜出了好些珍贵的珠宝玉器。这些玉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价值何止千金,府衙不敢怠慢,立刻将事儿报给了上头。
府尹一看也吓了一跳,因着那玉器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荣”字。
秦疏影大张旗鼓将荣家的玉器拿出来这件事,已经震惊京城,事情还与御敌有关,府尹哪敢怠慢,立刻将那惯犯拿来亲自审问。
问了几句,府尹觉得不对劲,这玉器不是秦疏影的吗?这惯犯怎么说是在陈国公府偷的?而且,这惯犯还说,他当时跑得慌张,还有些东西没带走,还有好多呢。
府尹思来想去,将那惯犯收监后,让人去梁家和陈家分别探口风。
毕竟,秦疏影虽然有很多荣家玉器,但不代表别人家就没有。
结果,回来的人说,秦家大管事的表情很古怪,而且还有些慌张。陈家的人也是如此,古里古怪,慌慌张张。
府尹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是时至今日,无人报案,而且陈家也好,梁家也好,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咋办?
府尹犹豫了。
又过了两天。
上朝的时候,张御史站出来弹劾陈国公陈靖,也就是周励的嫡亲大舅父:“……盗取梁秦氏在兵部备案的珍贵玉器,奢侈无度……陈三爷竟然将这些东西赠送给风月楼的倌儿……梁秦氏的玉器在兵部备了案,将来要作为军资捐献。国公爷此举,将我大周安危置于何处?老陈国公也是戍边多年的老将军,怎么到了现在的国公爷手里,大周百姓安危还比不得一个花魁娘子的欢心要紧?”
这个陈三爷指的是陈靖的三弟,他虽然也非常能干,但生*性*风*流,时常流连秦楼楚馆,陈靖斥责多次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五王爷一直肃然而立,并未说话。
陈国公面色显得很愤怒,出列道:“陛下,微臣没有盗取梁秦氏的东西,请陛下明察!”
张御史向来以耿直出名,德隆帝还没说话,他就再次指着陈国公,“既然陈国公自辩,我倒是要问你一个事情,你们家三天前可遭过贼?”
陈国公一愣,“并未。”
“哼!”张御史袖子里就漏出一个小本子来,“请国公爷自己看看!”
陈国公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小本子,凝眉看了两眼,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呼:“陛下,张御史这是,这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张御史将本子从陈国公手中取过来,陈国公竟然捏着本子不让他拿,张御史用了劲儿才夺过,举高:“陛下,这是微臣弹劾陈国公的证据!”
陈国公面如死灰,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个本子,一个太监下来将本子拿了上去,呈现给德隆帝看。
这个小本子是叠加而成,展开之后,群臣们看到一张极大的图纸背影。
德隆帝只看了片刻,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扬手就将举着图纸的太监胳膊一打,怒喝:“放肆!”
太监趔趄了一下,立刻跪倒在地。
臣子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骂的是张御史还是陈国公,或者太监。张御史递上去的图纸不知道究竟画的是什么,竟然让德隆帝如此震怒。
随后,群臣们就听到德隆帝说出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赵全生,你亲领一千羽林卫,彻查陈家!”
五王爷霍然抬头,震惊万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德隆帝。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出列:“父皇!陈家三代忠烈,父皇此举恐让人误会……”
德隆帝不容他说完,指着跪在旁边的太监,“让他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太监低着头小跑到五王爷身边,将图纸举过了头。
五王爷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剧烈地收缩,呼吸急促,“父皇,这,这……这完全就是巧合,这,这……”
饶是五王爷喜怒不形于色,向来精明强干,此时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这哪是什么奏折,这是一幅画!
第470章 陈家之故
画的是陈国公府的府邸缩图,旁边就标注着:陈国公府。
陈国公府府邸经过缩小画出来之后,一眼看去,竟然像极了楷体“”字。大周流行楷书,德隆帝一手楷书就写得极好,尤好写“”字,臣子们也多以得到德隆帝亲赐的“”字为荣。
可是,陈家府邸布置得像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要取而代之!
也就无怪乎德隆帝要让赵全生领着人去彻查陈家了。
陈国公大呼:“陛下,微臣忠心耿耿,赵御史这是故作文章!陈家府邸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还望陛下明察!”
赵御史道:“陈国公,你先别急着喊冤。这是在你家偷东西的惯偷画出来的图纸,可不是我画的。”
陈国公急怒交加,可是,无论他再说什么,或者五王爷说什么,德隆帝黑沉的脸几乎要下雨,将案上的东西一扔,竟然径直就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这算是下朝了,还是不下?
……
次日。
永嘉公主让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秦疏影过府一叙。
秦疏影到公主府,永嘉公主在楼上看书。
秦疏影像平时那样,也不打扰永嘉公主,就在她平常看的那边看书。看了一会儿,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永嘉公主的一双美目瞧着她,“你为何要针对周励?”
秦疏影愣了一愣。
她虽然和永嘉公主交好,而且还知道永嘉公主的秘密,但自己这些隐秘的事情她却没想过要告诉永嘉公主。
皇家是非多,她能避开多少就避开多少。
“难道是她要你做的?”
秦疏影又是一愣,“殿下,你说的是谁?”
“难道不是?”
秦疏影摇头,“殿下,臣妇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永嘉公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方才笑了笑,“既然不是,你这是为的什么呢?陈家昨儿被掀了个底朝天,今早还没将财物清点清楚,听说再有三天三夜也登记造册不完。加上那个似是而非的字,陈家已经彻底完了。德妃已经在陛下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陛下并不见她,德妃今天早晨终于熬不住晕倒了。本宫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将那些首饰送到陈家去的?”
秦疏影不语。
她是怎么将那些首饰送进陈家库房的?陈家那样的人家,荣华富贵了快一百年,膏粱锦绣,满地奢华,库房内外当然守护重重。
人们都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越是这样的人家,内部斗争越是厉害,特别是那些管事的、仆从们之间的斗争简直热火朝天。
收买一两个人,许以他们意想不到的好处,要将这些首饰送进去,再容易不过。
大厦将倾,蝼蚁先行。
内部已经蛀虫无数,陈国公再精明,也管不到方方面面,管不到任何一个角落。特别是,还有一个和德妃一样一直胸怀大志的国公夫人,后院那就更加凌乱了。
“殿下,陈家这是咎由自取。陈家显贵数十年,虽然有很多英才,却也不乏陈三爷这样的人。听说,陈家的这一代之中,虽然嫡系子弟很出色,不过也有不少不学无术,仗势欺人之辈。陈家积攒了这么多财富,据说很多都来路不正,今儿已经有人弹劾陈家卖*官*鬻*爵,欺压弱小,奢侈无度,强买强卖,种种罪证,不一而足。”
陈国公府查抄出来的东西令人叹为观止,一尊玉寿佛高三尺六寸、一尊玉观音高三尺八寸、一匹玉马长四尺三寸、高二尺八寸……更别说那桂圆大的东珠、珍珠手串,还有论斤称的大映红宝石、小映红宝石、映蓝宝石等等,简直晃花了人们的眼睛。
就好比从前的平西侯府,府邸之大,财物之多,令人叹为观止。梁辙如芒在背,才借着设计梁老夫人的机会搬出来。
即便如此,平西侯府也没有这么多财富。
自从决定了要和周励斗到底,秦疏影就一直筹划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报复。周励很精明,要拿到他的短处谈何容易。秦疏影琢磨了很长时间也没琢磨出什么道儿来。
有一次,秦疏影和紫藤外出,巧遇陈三爷当街与人说话,紫藤恨恨地掩面而泣。秦疏影就明白了一些什么,当时就恨得牙齿咯咯响。
周励和陈三爷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陈家助纣为虐,这柄屠刀她会毫不留情落下去!
从那时候开始,秦疏影就有了一个计划。先让米罗派人逐渐收买陈国公内部的人,打听消息,收集有用的信息等等。
随后,她又亲手绘制了这个地图,再派人散落在一个惯偷路经之处。
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
只是,这个赵御史却不是秦疏影指使的,而是周勤所为。
……
“陈家一倒,周励必定方寸大乱。哎,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不希望他走上不归路。”
秦疏影不语,这是皇家的事情,她没有立场置喙。
德隆帝要一心让太子上位,周励既然看清楚了还不甘心,一定要得到她手中的火器,这分明是要搞大事的节奏。
陈家出事,只怕周励还是会一条路走到黑。
那么,自己不妨再推他一把。
没关系,德隆帝虽然多疑,但的确是个心善的皇帝。康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康嫔放在冷宫养着,七王放出去,虽然权势不再,但比寻常百姓要好多了。
周励若是非要搞个大事,想来德隆帝也会饶他一命。
紫藤当年受了那样的侮辱,不照样活着吗?他周励一生荣华富贵享尽,这一辈子早就值当了。
而且,他两次派人夜袭梁家,这笔账,怎么也得和他好好算算。
想了想,秦疏影问:“殿下,你方才说的那意思是,皇后要子由对付周励?”
永嘉公主颔首,“本宫原是这样猜测,但看样子她并没有要你做什么。是本宫狭隘了,只道她如今终于肯露面,就是为了太子,想来任何手段也不吝。如今看来,只怕陛下早就想动陈家,只没有合适的机会。陈家那三尺六寸高的玉寿佛,陛下的书房就有一尊,也堪堪不过三尺高,竟然还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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