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 第105部分

　　　　然后，梁琼充满恶趣味地看着秦疏影，想等着她气急败坏。

　　　　谁知道，秦疏影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为何以前我听说梁二小姐高贵典雅，温柔可亲，如今看来，竟然全然不是这样的。若非霍罗王子求亲，想来，梁二小姐民间的那些传闻，也是不可能实现的。那个人，怎么会愿意娶梁二小姐这样的女子回去？说不得，霍罗求亲一事，也有那个人的手笔呢，毕竟一起长大，太清楚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了。明面上不好拒绝，暗地里想想办法当然最好，这样一来，问题解决了，而且大家都不伤面子。”

　　　　秦疏影的这番话说得极快，快到让人根本无法插进去半个字。

　　　　罗梅香“霍”地起身，“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琼也是脸色大变，不，更多地是苍白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就看向了德妃。

　　　　德妃面上很镇定，神情却也忍不住微变，这个该死的秦疏影，她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错，她的儿子五皇子周励根本不想娶梁琼。可是，自己一直坚持要他娶梁琼，励儿虽然在自己的几次告诫之下没再抗拒，但她知道，励儿就是不喜欢梁琼。

　　　　秦疏影说完后，依旧站在原地，神态泰然自若，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震撼的话，而且还涉及到了皇子。

　　　　梁琼的反应最剧烈，出于女子奇怪的感觉，她觉得秦疏影说的话是真的，可是，她当然不能现在就承认。

　　　　梁琼厉声道：“秦疏影，你这嘴巴搬弄是否的能耐倒是厉害。你以为这样就能不用学规矩了吗？女子妄言，更要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秦疏影不置可否，反应很平静。

　　　　德妃也很恼怒她这样口无遮拦，道破了那道自己一直以来也没法左右的遮羞布，并且还是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威仪何在？

　　　　“来人，本宫赏赐秦七小姐学规矩，将她送去阮嬷嬷那里，现在就去，好好学学规矩！”

　　　　立刻上来两个粗壮的宫女，拿住秦疏影，将她推了下去。

　　　　“慢着！”

　　　　蓦然，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富平公主走了过来。

　　　　“母妃，儿臣说句话，可以吗？”

　　　　德妃看着女儿，直觉女儿是要给秦疏影求情，她很奇怪，富平为什么好像看起来竟然喜欢秦疏影？

　　　　富平向来很有主意，德妃向来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此时，她当然也不会，“富平，你有什么话，说吧。”

　　　　富平公主说道：“母妃，秦七小姐不懂规矩，就让儿臣教教她吧，何必劳动阮嬷嬷？阮嬷嬷年纪大，也该是歇歇的时候了。”

　　　　梁琼简直不可思议富平公主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就反驳，“殿下，万万不可！秦疏影目无尊长，不敬娘娘，若是让人有样学样，将来娘娘的话还有谁肯听呢？”

　　　　德妃听着就皱了皱眉头。

　　　　自己明明是给罗梅香母女出气来的，梁琼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故意给秦疏影找茬的人，全部要靠着罗梅香母女给她主持公道了。

第254章　重新选择

　　　　富平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富清你说的这么严重，将来秦七小姐是要嫁到平西侯府的，你们也是姑嫂，富清用不着把一点儿小事弄得这么大，说出去，别人还以为富清你不依不饶，失了大家风范。”

　　　　梁琼瞪大了眼睛，富平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半年前富平公主生过一次病后，富平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从前，她和富平好到不能再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可这半年来，富平渐渐远了自己不说，而且再也不会帮自己出头。

　　　　甚至，自己在富平那里吃了几次亏。

　　　　吃了那几次亏之后，梁琼就再也不敢小看富平比自己小一岁半了，而是多了几分敬畏。

　　　　就像现在，梁琼再不情愿，也不会反驳第二次，而是勉强一笑，说：“都是富平考虑得周到。既然如此，秦疏影，你就多多学学富平公主吧。你记住，以后若是让我看到你规矩上再不学好，我可饶不了你！”

　　　　看再富平公主为自己说话的份上，秦疏影没有以牙还牙，而是对着富平公主屈膝行礼：“殿下，多谢殿下。”

　　　　富平公主面容淡淡，“好了，你到外面去等我，我有话和母妃说。”

　　　　秦疏影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罗梅香听富平公主这样说话，给梁琼使了个眼色，“娘娘，臣妇那边也还有些事情，先告退了。”

　　　　德妃准了，罗梅香母女也退了出去。

　　　　外面，秦疏影站在一棵树下，神情悠然，从容不迫。

　　　　梁琼走过去，“秦疏影，你别以为有富平公主帮你，你就了不起。富平公主宽厚，她是不知道你有多卑劣，若是她知道了，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疏影不闪不避，“臣女知道了，多谢富清公主殿下提醒。”

　　　　听到富清这两个字，梁琼就无比窝火，可是却还不能发作，她冷哼一声，“秦疏影，你最好记清楚了！”

　　　　罗梅香本来个子极高，人也长得无比美艳，站在秦疏影面前，抬起下巴，睥睨着秦疏影，“秦七小姐，你好自为之！”

　　　　秦疏影看着她们远去，垂下了眼睑。

　　　　宫殿内。

　　　　德妃屏退众人，问富平公主：“富平，你为什么要帮秦疏影说话？”

　　　　富平坐在她身边，声音很平静，“母妃，从前你和梁夫人走得近，那是什么缘故，你可以给儿臣说说吗？”

　　　　德妃还以为什么呢，不太在意地说道：“我和她一起长大的交情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到底是平西候夫人，平西候超一品爵位，世袭罔替，位高权重，我和她交好，对你哥哥和你将来都是好事。”

　　　　富平摇摇头，“母妃，那么，现在您还这样认为吗？”

　　　　德妃一愣，难道不是吗？

　　　　富平说：“母妃，从前我就不太赞成您和平西候夫人走得太近，但是这门婚事毕竟不错，所以也是没有关系的。可是，母妃，您看看，父皇现在是什么想法，您还没有看明白吗？”

　　　　不提这个则罢，一提起这个，德妃的火气就蹭蹭蹭往外冒，“你父皇他什么想法，本宫自然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

　　　　“母妃，儿臣劝您，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该换条路走。”

　　　　德妃猛然就起身了，“富平，你到底是谁的女儿？这句话，你说了半年，我听了半年，我不想再听了！”

　　　　富平被她这样一吼，也不敢多说。

　　　　她这个母亲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烈。外人不知道，自己却是很清楚的。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

　　　　特别是在争储这件事上，德妃有着一种狂热的执着，给富平公主一种几近病态的感觉。

　　　　富平看着怒气冲冲的德妃，眼眸闪了闪。

　　　　不，这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能像前世那样，刚刚出嫁，因为母妃和哥哥出事，自己就成了婆家避之不及的毒药，将她关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她必须劝回母妃，这个皇位，他们不能争，真是不能争。

　　　　那些人，没有看起来那么软弱无能，没有看起来那么愚笨。

　　　　相反，他们很聪明，很厉害。

　　　　所以，重生这半年多，她一直循序渐进地劝母妃，不要再争夺，不要……

　　　　“母妃，这件事我不说了。那么，我说说罗梅香和秦疏影的事情，您看好吗？”

　　　　德妃还是怒气难消，不过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女儿都这样镇定从容，她怎么好继续发脾气，“你说吧。”

　　　　“母妃，梁琼如今嫁给霍罗，再无疑义。梁家二少爷、三少爷，母妃以为他们将来能靠住么？”

　　　　德妃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彬彬有礼，实则没太多本事。

　　　　“既然如此，母妃，还有必要像从前那样事事为他们着想吗？相反，母妃，您看啊，秦疏影受永嘉姑姑看重，梁辙受父皇看重，您以为，将来谁的胜算更大？”

　　　　德妃脱口而出：“本宫才不要和莲嫔那个贱人再次联手！”

　　　　“母妃，秦疏影不见得就会帮助莲嫔。”

　　　　德妃自然知道这个，但她还是不放心，“富平，她们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可不见得，母妃。您忘了年后我给您说的那件事了？”

　　　　德妃还记得，“花圃里的那件事？”

　　　　“是啊，母妃。秦疏影这个人，您是看到了，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莲嫔纵容秦府的人那样，秦疏影必定不会亲近他们。”

　　　　德妃想了想，“唔，倒也犯不着为了梅香她们得罪秦疏影。”

　　　　“是啊，母妃。您是大周最尊贵的妃子，您的气度怎能是梁夫人能比的？儿臣觉得，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哥哥选个好嫂嫂。至于梁夫人和秦疏影的事情，那是她们的事情，母妃事务繁忙，何须费心？”

　　　　德妃揉了揉脑门，“我也是被气坏了！”

　　　　富平叹口气，母妃和父皇的事情，她作为女儿真的不好多说。

　　　　母妃为什么被气坏了，还不是因为父皇不顾母妃的想法，将梁琼赐给了霍罗。

　　　　富平本想借着今天的机会提醒德妃，那条路真的走不通。但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说了一小会儿，只得告退。

第255章　公主重生

　　　　“秦疏影，陪本宫走走吧。”

　　　　富平公主说罢，先迈出了步子。

　　　　秦疏影应了一声，跟在了富平公主身后。

　　　　“秦疏影，本宫查了一下你这几年的情况。”

　　　　秦疏影心中一个咯噔，富平公主和自己见面的次数很多，每次都是局外人的模样，不但是自己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而且还仿佛是皇子公主们那个世界的局外人。

　　　　富平公主很神秘。

　　　　她没事儿查自己干什么？

　　　　“殿下，臣女好奇，殿下为何要查臣女呢？”

　　　　“因为你现在的表现，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说罢，富平公主停下脚步，目光幽深注视着秦疏影。

　　　　秦疏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

　　　　沉默了片刻，秦疏影说：“殿下，一个人，如果经历过生死，必定会和从前不一样的。殿下不是臣女，不会体会到那种绝望和痛苦，所以不会理解臣女的变化。”

　　　　富平公主深深注视着秦疏影，秦疏影不闪不避，勇敢地面对着富平公主那种了然在胸的目光，“经历过生死？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人死了，然后再次活过来。”

　　　　富平公主心中的震撼不亚于秦疏影，自己猜对了，秦疏影真的也是重生的？可是，不对啊，如果她是重生的，怎么愿意嫁给梁辙？

　　　　前世，富平公主根本不认识秦疏影，也从未听说过她的名字。

　　　　但她知道梁辙，而且知道梁辙就在今年秋天，死了。

　　　　如果秦疏影也是重生的，必定会知道这件事，无他，因为梁辙死得很不光彩，加上罗梅香的宣传，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梁辙之死。

　　　　梁辙赤身*裸*体死在四个舞女的肚皮上，精尽而死。

　　　　他是活活把自己累死的！

　　　　虽然事情很难听，但是不妨碍传进内宅，并且被夫人们当做反面典型，教育子女万万不可以学梁辙的放荡。

　　　　加上后来征西侯也出了事，京城的人就更加无法不知道梁辙之死了。

　　　　所以，秦疏影那就不是重生的。否则，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梁辙？

　　　　既然不是重生的，她为何会和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秦疏影看着富平公主疑惑的神色，心里虽然惊涛骇浪，面上却露出悲戚来，“殿下，臣女父亲母亲对待秦家，那是掏心掏肺。父亲母亲去世之后，臣女的伯母竟然买通大夫，多次想置臣女于死地，并且关在后宅，无人得见。臣女要给父母守孝，还要防备伯母的步步为营，好几次差点死了。殿下，您说，臣女是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不，是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自己前后差别太大，这件事情由不得有心人起疑心，所以，秦疏影早就想好了借口。

　　　　“殿下，您衣食无忧，身份尊贵，您体会不到臣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您体会不到白的被说成黑的，无从申辩的艰难处境；您体会不到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任人宰割的痛苦。殿下，臣女这样说，您恐怕还是无法理解臣女说已经死过几回的感觉。”

　　　　富平公主却愣了神，她缓缓说：“能，我能。”

　　　　那时候，她被关在后院，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那样的日子，她过了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并没有早早死去，而是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从最初的惊恐、绝望，到后来的心如死灰，再到后来的形如槁木。

　　　　因此，重生睁开眼的那一刹，她没有什么惊讶，也没有什么欣喜。或许，活了那么久，她早已看明白了，世事无常，有什么可欣喜的。

　　　　所以，她出现在人前人后，很少说什么，很少表示什么。

　　　　有一次，在花圃里，见到秦疏影，那一刻，她死水微澜的心情起了那么一些波动。不过，也只是一点儿而已，很快，这些波动又被早已习惯的麻木和波澜不惊取代。

　　　　她就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连劝阻母亲的**也偶尔会消沉下去。每次无法说服母妃的时候，她就会想，算了，反正最后自己也是善终，母妃当初也是这样固执，自己还被她亲手推到火坑里去。

　　　　可是，当秦疏影提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她却蓦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早已转世投胎，不知去了何处。但，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是她上一世唯一的孩子啊！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那时候，那个孩子生病了，她被关押在后院，眼睁睁看着孩子一点点失去生命，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后来，她恢复了公主的尊荣，那一家人被送到她手中亲手处理。可是，孩子已经没了，再怎么报复也没有意义了。

　　　　富平公主眼睛里的眼泪猝然迸裂，让人猝不及防。

　　　　秦疏影吃惊地看着富平公主汹涌而至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这……

　　　　猛然，秦疏影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然后瞪圆了眼睛看着富平公主。

　　　　惊涛骇浪已经不足以形容秦疏影的心情。

　　　　她说她就奇怪了，富平公主是德妃的女儿，按理说应该和梁琼关系很好，怎么会一次两次都对自己算是比较友好？

　　　　别人落井下石的时候她不会也跟着落井下石，广宾楼被富安公主挤兑时她还帮助自己。

　　　　看起来，富平公主的那些秘史，必定是无比凄凉和痛苦的。

　　　　她是公主啊，怎么会经历那些呢？

　　　　难道……

　　　　两个心情起伏如狂风中摇曳小树般的女子，经历了诡异的平静之后，互相看了看，还是秦疏影先笑。

　　　　“殿下，都是臣女不好，提起这样让人伤心的往事，将殿下惹哭了。”

　　　　富平公主情绪平静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女子生存不易，你以后好自为之。”

　　　　秦疏影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秦疏影转身离去，刚迈开步子，又听到富平公主在后面说：“秦疏影，你……你要注意梁辙不要被人害了……今年秋天，对，就是今年秋天……”

　　　　秦疏影浑身一震，迅速转身，却见富平公主比自己还要快，已经返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