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周围百里,谁不知道此人乐善好施,英勇善战?
所以就有了城门口这一台戏。
他知道,这些流民们肯定是会选择去往大石崮的,毕竟一个能够管他们吃饭的地方,对于这些快要饿死的流民来说,是一个根本无法抵挡的巨大诱惑。他们不怕干活儿,就怕连能干活儿养活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再说了,去哪儿不都一样么?
而这一幕,在这两天的时间内,不断在磐石堡以南,以东,以西数十里的范围内发生着。董策便是竭尽全力,能够影响到的范围,也就只有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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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之后的第二日,出去购买耕牛的周伯和苏大成二人终于回来了。
当时董策正在自己的住处欣赏那几副刘若宰拨给的棉甲。
他现在的住处就是原来这磐石堡的衙门官厅所在,可以看得出来,原先规模是很大的,前面是官衙,董策他们现在议事便是在此,后面则是五进的大院子,有房屋数十间。可惜现在除了前面的官衙和后面的一间花厅保存的还算完好之外,其它的都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董策把自己的铺盖卷儿搬过来,就在这儿凑合着住着。
现如今磐石堡内是牲口比人多。
安乡墩的战马,耕牛等大牲口都已经在今天上午迁到这边来了,在董策住处不远,在废墟上搭建起来一座简陋的马棚,战马便饲养其中。至于耕牛则是在堡外建了牛栏,其它的猪,羊,驴,骡子,鸡鸭鹅等,也都在外面圈着养了,也可以就地觅食,董策让王通选了五个妇人照看着。
烧荒垦陇和打渔捉虾就已经把所有的人手都给占了,而耕牛犁铧都没有回来,工匠也没有延请。现如今手上没有人手,董策就算是想要干点儿什么,也是徒呼赫赫,根本就无从下手,只得安心的等待周伯回来,按部就班的来。
所以他今天也就难得闲暇下来,忽然想起来了刘若宰拨付的那些物资里面还有五套铠甲,赶紧便让人拿过来瞧瞧。
这不是最珍贵的物资,但是却是在大明朝最难搞到的物资,粮食可以种,可以买,但是铠甲,却是只能从朝廷手中得到,堪称是军国重器。董策按照一千人的标准,向刘若宰提出的是至少要有一成的人的,也就是一百人披甲。虽说一张嘴就是一百套甲有些狮子大开口,但是刘若宰只给了五套,以他对董策的支持力度,也就可以看出来,这会儿铠甲是何等的拮据。
刘若宰给的是绵甲。
一零八章 花钱如流水
这会儿五套绵甲都挂在董策面前,总体来说,这几副绵甲和董策从女真人手中缴获的并无什么区别,论起造工来,双方并无二致,甚至大明朝的还要精细一些。但是整体看上去,大明的绵甲似乎过于讲究精细和美观了,防御力却是要弱了不少,董策拿在手中感觉了一下,重量也轻了得有四五斤,缴获的绵甲董策称过,头盔加上甲胄有二十三斤重。
说是要轻便一些,其实也够沉的,铠甲就没有轻便货色——就连皮甲都有十八斤七两重。
董策将其命名为青缎铜钉布面甲。
周仲刚刚打猎回来,可谓是满载而归,猎到了一头野猪和一只小鹿,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吆喝着晚上给咱们几位吃烤野猪肉。
这会儿他也在董策身边,撇撇嘴道:“这玩意儿能挡得住啥?朝廷忒也小气,像是头儿您那铁阀甲若是能给来上几套才是爽利。”
“你以为铁阀甲是什么东西,想要就要?”董策瞪了他一眼,道:“再说了,这些棉甲防御力并不差。”
当然,其防御力自然是远远不能和锁子甲以及董策的铁阀甲相提并论。
就在这时候,石进回来了。
董策吩咐把东西放回库房中,看着周仲亲自干这个,董策深深的感觉到,人手太少了,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手,更是已经到了不敷使用的地步。
这时候周伯等人回来了。
去的时候两个人,两匹马,一褡裢银子,回来的是一个规模相当庞大的车队。
足有五六辆大车,上面装满了东西,在大车的前头后头,则是十来个年轻人,看打扮都是伙计,赶着数十头犍牛向着这边而来,一路踏起烟尘滚滚。
他们是从南而来,洢水河上面还有架好桥梁,窄一些的甘河上却是已经有一座简易的桥了,一行人便绕到那边过去。
董策赶紧过去迎接,大车上面载满了东西,看着那些伙计一样样的卸下来,没一会儿便是堆满了南门左近,董策感觉花的那些钱也就值了。
除了可五十头犍牛之外,还有许多的家伙事儿,簸箕、扁担、箩筐、锄头、犁头、犁架、牛轭、晒席等物堆了满地。
这些东西都是董策给那些即将加入磐石堡军籍的百姓们准备的,他们一穷二白的,什么家当都没有,再不给置办点儿,让他们怎么活?
耕牛直接就拉到外面牛栏里面饲养起来,至于这些家当,周仲本来想要入库,却被董策阻止了,就堆放在这里,不过要让那些伙计分门别类的放好,不准混了。
周伯和苏大成引着一个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的汉子来到董策身边,这男子白白胖胖的,脸上似乎一直都挂着笑,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他身上穿了一件儿团花绸子的员外衫,上面还绣着金钱图案。天气不算热,但是他身上脸上已经是滚满了汗。
这汉子跪下磕了个头,脸上堆满了笑意:“董大人,小人是‘金庆和’米面行的赵大会,大伙儿给面子,人称一声掌柜。”
董策笑道:“原来是赵掌柜,请起,请起。”
他伸手把赵大会扶起来,笑道:“还要多谢赵掌柜把这些耕牛农具带人送回来,若不然的话,也是麻烦。”
这年头儿就算是武将地位低,在一个既没功名,也没权势的小掌柜的面前,地位也是足够的煊赫了,更别说董策之名,已经传遍大同镇北左近。赵大会心里颇为受宠若惊,赶紧又是客气了几句,他在这儿囔囔的却是也不说怎么个意思。
董策拿疑惑的眼光投向周伯,周伯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董策才明白。
原来这一次周伯两人走的很远,已经到了孤店。孤店比镇河堡还要往南,离着大同已经是不过三五十里了,附近就是白登山。孤店是从晋中到大同以北各地的必经之路,各地的盐商向九边重地西边儿的几个重镇——大同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临洮镇、甘肃镇——运粮,更是必走此处。是以行商不绝于路,非常繁华,数百年发展下来,已经是发展成为不逊于一般县城的一个大镇,而繁华程度更是大有过之。
这‘金庆和’米面行说是米面,其实下面店铺颇多,铁匠偶,牛行都有,这一次周伯采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在这家买的。金庆和在孤店不算是最大的商行,甚至连一流都算不上,大的商行周伯也不会去找,店大欺客这个道理他很清楚的。
而这位金庆和的赵大会赵掌柜之所以会跟着来,则是因为周伯和他谈了条件——先付定金一百两,东西则是须得你帮我运到目的地,剩下的到了地头儿再说。
五十头耕牛,大量的各种器具,对于金庆和来说这也是一笔大声音,因此无有不允。到了这会儿,这位赵掌柜才有点儿后悔——万一这帮军爷赖账可怎么办?自己又有什么法子?
董策自然是不会赖账的,不过周伯这个法子不错,他夸赞了一句,让苏大成取出银子如数交给赵掌柜。赵大会欢天喜地的再三感谢,告了个罪去那边儿指挥伙计们了。
这会儿董策才有时间询问这次花了到底多少。
“一共是五百七十两,其中耕牛每头十两,这就花了五百两,是最大头儿。”
“牛价这么贵?”董策皱眉问道。
周伯苦笑道:“这年头儿,活不下去了。头儿,整个孤店我们都跑遍了,这算是价格最公道的,而且还愿意帮我们送回来。另外买了粮种,除此之外,这金庆和下面还有铁匠铺,我们打了五十副犁铧,一百把锄头,五十把铁耙。剩下的箩筐等器物,则是那赵掌柜送咱们的。”
董策微微一笑:“这厮倒是会做人。”
因着是一笔大生意,赵掌柜的把零头碎脑儿的去了,最后也要五百七十两银。
董策也不由得感叹,这明朝末年,真真是末世景象了,又是大旱,又是物价飞涨,百姓还怎么活得下去?
沉吟片刻,董策又把赵掌柜叫过来,他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赵掌柜,实不相瞒,本官这儿,以后还大量的需要耕牛,你们店里可能供应的了么?”
那赵大会一听又有大生意上门,笑逐颜开,忙不迭的点头道:“供应的上,供应的上。”
董策笑道:“本官这般大量采买,你价格可得便宜些才是。”
一零九章 均田
“这个?”赵大会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叫苦道:“大人明鉴,小人这价格,已经是孤店最低了啊!再下去,真就要赔本了。”
董策摆摆手:“本官也不占你便宜,该是什么价格就算什么价格,不过若是本官有些事让你去办,却不得推脱了。”
他真实目的在这儿,赵大会拒绝了他第一次,自然不好再拒绝第二个条件。再说他也没这个胆子,赶紧便应了下来。
董策笑道:“现下便有一桩事要你帮个帮。本官听说,你手下还有铁匠铺?”
“是!”赵大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赶紧补充道:“只有三个不算大的。”
“这就够了。”董策道:“本官要五个铁匠,你尽快给本官送来。”
“啊?五个铁匠?这董大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的功夫儿,我一个铺子就没了!”赵大会张大了嘴,瞠目结舌。
他有心想要拒绝,却又是不敢,挣得满脸通红。
“唉,你放心,本官可不会占你便宜。”董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五个铁匠过去每个月能给你挣多少银子?本官就按月赔给你。这些铁匠每个月要领多少钱,本官来支给。另外你也可以跟他们说,可以带着家小来,本官给他们分给土地。如何?”
赵大会一听条件这般好,立刻没口子的应了下来:“大人这般仁义,他们定然是极为愿意来的。”
“如此就好。”董策笑吟吟道:“本官这儿,还需要一些土木工匠,盖房子的不算,须得参加过建城建堡的,大同镇左近有城堡七十二,边墩上千,每日不知道要起来几个墩堡,这样的人,不难找吧?”
“不难找,只是不知道大人需要多少?”
董策笑道:“多多益善。”
赵大会思忖片刻,道:“孤店的话,理当能凑出来十来个,若是再多,就要去别的地方招募了。”
“你尽管招募,银钱花销,算本官的。”
……
卸完了东西,赵大会婉拒了董策留饭的邀请,急急的带着人回去了,他要尽早回去完成董策交代的事儿。
看着远去的队伍,董策若有所思。
他看人一向很准,经过交谈和观察,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赵大会虽说是个商贾,也有些逐利狡诈之心,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淳良厚道的人。也是可以称之为良商了,而且此人性格颇软,面面团团的,是个好拿捏的。
董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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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吃过午饭之后,董策让王通王羽把所有百姓都带到磐石堡那残破的城门前面来。
“百户大人要训话了,都快去!”
城门楼两侧的城墙都已经坍塌倾颓了,只剩下四五米高的一截,不过厚度却是惊人的将近二十米。独留下高耸的南门瓮城耸立着。
在磐石堡左近,有不少巨大的石头,这也是其大石崮名字的由来。在城门往南十几米之外就有一块巨石,形如猛虎蹲踞,高有三四米,足有一间房子大小,董策这会儿就站在上面,俯视着下面的百姓。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那等的狼狈懦弱不堪,谁能想到,短短数月之间,拳打脚踢,竟能让自己折腾出这样一个场面来?
下面的这些百姓,是自己救下性命来的,若无自己,他们都要沦为马贼的奴隶,一生悲苦难当。自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当带着他们在日后的道路上,变得越发的富有强大。
这一刻,董策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他们有自己自己效死的义务,自己有使唤他们的权力,他们理所当然的应该奉养自己,听命与自己。因为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古人称文官为牧民官,何为牧民?官为牧羊人,民为绵羊。董策的目光忽然变得居高临下,威严漠然起来,就像是在注视一群予取予求的绵羊。
这种自己为天所有人俯首的感觉,让董策不由得有些沉醉,就好像是吸×毒×一般,一时间竟是飘飘欲仙。
他们的女子,我随意用之;他们的财物,我随意取之;他们,当为我效力,或于后勤尽力,或于沙场伏尸!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儿么?真正的权力的滋味儿?享用天下?
董策猛然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很危险的。若是那这么说来的话,自己的立场也就没了,自己也就不看重百姓了,不已百姓之苦为苦了,和那些肆意鱼肉百姓的封建官僚还有什么区别?
可是另外一个想法又是涌现,若是能在尽情享用的同时,让这些百姓过得很好,或者是过得不那么差,不也是足够尽职么?
董策摇摇头,把这两股子交锋的思想从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这种形而上的指导思想问题,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如今需要做的是把基础夯实。
所有百姓都到了,他们把尊敬畏惧的目光投到董策的身上。这位大人把他们从马贼的屠刀下解救出来,又供他们吃住,把他们带到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来,捕鱼开荒,让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把董大人当成了万家生佛一般的人物,每日在家中祈祷,只盼着董大人能长命百岁,也护佑咱们百年,喜乐安平。
而且这两日更是流传着一个说法——董大人要给大家分田了!
老天爷,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董策终于说话了。他轻轻咳嗽一声,语气缓慢但是声音洪亮:“本官奉兵备道大人之命,于此屯田开荒,建成练兵,招募百姓。而你们,就是本官麾下的第一批子民!你们的性命,是本官所活,本官自然对你们也是格外高看一眼。既然要屯田,那就要先分田,本官今日在此,就是要分给你们田地的!”
听到果然是如此,下面的百姓顿时是起了一阵骚动。
董策淡淡一笑,大声道:“本官此次屯田练兵,招募百姓,乃是朝廷承认的,绝不是私自开垦,是以田产都有地契发放,只要是分到手中的,就是你们的永业田,可是世代传家的。”
他顿了一顿,下面一时间肃静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董策脸上,只听董策清朗的声音响起:
“本官所实行,以均田为准。
凡十五岁以上之男子,每人授给露田十五亩,必须种植谷物。十五岁以上之女子,每人授露田十亩。丁牛四岁以上之大者,每头受露田十亩,一户限牛最多为四头。奴婢授田五亩。所受之露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还田于官府。
另,十五岁以上之男子每人另授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