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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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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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跪了这许多,乃是因为房钱中就已经包含了吃饭的费用了。一日两餐,基本上是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的饮食习惯,一日三餐的也有,但是很少——比如说董策就是其中之一,他也要求麾下的家丁都是一日三餐,若不然这等高强度的训练也撑不下来。就拿上房来说吧,一日两餐,每餐是五菜一汤一壶酒,还都是荤菜,若是再烹调的可口的一些,这一餐没有六七分银子也是拿不下来的。如此算下来,其实是非常实惠的。

    王通还没说话,董策淡淡道:“订五日,六间中房。喝酒误事,还是罢了,至于菜肴,还是荤素搭配的好。”

    那妇人闻言便是一怔。

    若是别人这般说,她定然以为是胡吹大气,强撑面子,明明舍不得住上房还要整出这一番说辞来,但是董策这么一说,她便很确信,眼前这年轻人说的是真话。

    她眼睛是很毒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光光是董策那件儿蓝缎妆花彩云赤虎纹天马皮大氅,至少便是价值上百两银。那条由整张赤狐皮做成,头尾俱全,整张皮毛上毫无半点儿伤损的围脖,就更是名贵。围在脖子上,看上去就像是有一只活生生的赤狐盘在脖子上一般。这是那等最最上乘的皮毛了。

    再看他风神如玉,俊雅挺拔,举止也是透着一股高位者的气势。这等人,会住不起上房?

    这妇人心下颇为好奇,几十年风月,她早就见惯了各种出手阔绰的豪客,更是见多了那些为了在女人面前挣个面子,不惜一掷千金,实则已经是财力不济的贵公子。这等人,她年轻的时候很是崇拜心仪,等阅历张了,年纪大了,却是只觉得可笑。心下是极为鄙夷的,反而是董策这等行为,让她感觉有分寸。

    不过诧异归诧异,她很快便是招来一个伙计,给董策等人分房上薄(就是登记),而后让这伙计领他们前去。

    她登记好之后问道:“贵客可是有马的?”

    王通点点头:“就在外面。”

    这妇人招呼另外一个店伙:“孙小,去把客人的马牵到后院儿去,好生照看着!”

    一个店伙应了一声,跟着一个家丁出去。

    董策等人正要上楼,那妇人想起什么似的,道:“这位公子,方才可瞧见外面那楹联了么?”

    董策点点头,那妇人笑道:“只消得对出下联来,这几日房钱小店便减免一半儿。”

    一听她这般说,大厅里面顿时是安静了一下,许多客人都是止了动作,目光落在董策一行人身上。只要是能够对出这楹联的下联来,就能减免一半的房钱,这个规矩,是每一个客人入住的时候都会被掌柜告知的。但是能讨到这个便宜的却是没几个。

    此处来往的多半都是商贾,这个年代学而优则仕,哪里有做商人的道理?大商人可能还会有些才华,像是这些行商,能认识俩字儿,会算个账就算是很可以的了,让他们舞文弄墨,着实是很为难他们了,是以能对上来的,几乎没有。

    不消说,这招儿自然是招徕客人,宣传自己名声的手段了。在这个信息流通速度很慢,很不发达,基本上什么牌子只能靠口口相传的年代,这一招儿已经算是很不错,而且确实是收到了一定的效果。有不少喜欢舞文弄墨的士子文人专门来此,就是为了对这个对联。

    只是这个对联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但就技巧来说,这个对联其实非常之浅显——悦来客栈客来悦,无论是正着读还是反着读,都是悦来客栈。这等设置,对于后世人来说或许很难,很精妙,实际上对这个年代,对这些最擅长玩儿文字游戏,整日无所事事就是研究这个为乐的文人士子来说,真真是算很浅陋的了。这个年代那些最狠的对联,往往一联里头就要设立七八个技巧,绕无数的弯弯。

    这个上联,里面有三处弯弯绕。其一,悦来客栈,乃是地名儿。其二,以栈字为中心,前三后三对称。其三,从前往后读和从后往前读,乃是一般。

    但是这个对联,最妙的是意境极佳,这个意境,指的不是什么‘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之类的空梦,而是指的这个上联和其所处情景的契合程度。本就是叫悦来客栈,就是欢迎客人来住店的,客人一来,自然欢悦。而且其中也有客人住的舒服,客人欢悦满意的意思。

    如此一来,就难了。

    董策等人一进门,这些行脚商人便也都在观察,自然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而且看样子斯文儒雅,那是读过很多书的,倒是有可能对的上来。那大伙儿也有个热闹可以瞧,也是不错的谈资。

    “悦来客栈客来悦?”董策轻轻念叨了一下,忽然不吭气儿往楼上走去。

    众人见他露怯,顿时便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那妇人也是有些失望。却没想到董策走到半段,忽然顿了顿,曼声道:“悦来客栈客来悦,香飘酒楼酒飘香。这个下联,工整则工整矣,不过这意境意蕴上便落了下乘。悦来客栈客来悦,画上荷花和尚画。这个下联,意境是极佳极美的,只是又不工整了。”

    他摇摇头,向那老板娘笑道:“瞧来这房钱,在下是省不得了。”

    那妇人却没想到他竟是一下子给出两个答案,不由得呆了呆,而后脸上便是露出喜色,扬声道:“这位公子,您这两个下联都是极好的,房费奴便都全免了罢!”

    这时候客人里面却有人哈哈笑着起哄:“怕是不但免了房钱,老板娘今儿晚上还得给这位公子暖暖被窝儿吧?”

    那妇人脸色一红,嗔道:“你这厮,再乱说割了你那贼舌头。”她轻轻瞟了董策一眼,眼中却是媚态十足。

    董策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继续上楼去了。待快到二楼的时候,他低声吩咐王通道:“之前走的时候,那张麻子给你说了他家的住处是吧?”王通点头:“就在咱们的店面不远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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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七三 谢大官人

    “是…”王通应了,转身下楼。

    想要搞清楚那家鹊巢鸠占的粮店的来头,却是非得这等地理鬼儿不可。虽说找刘三儿肯定更方便,但是人家毕竟不是你的下属,也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物,偶尔劳烦一下可以,怎么能当成杂役支使?你给他银钱他也不会要,他会试做这是对他的侮辱。但是张麻子就不同,正是因为地位悬殊,所以给了他赏银,他觉得这是面子。

    反正这件事儿,并不难,只不过是因为董策这些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而已,找张麻子就行了。

    ……

    悦来客栈,后院。

    这悦来客栈规模很大,后院儿乃是一大片的院子,其中有马棚子,有车马社,更有大片的房屋,分割成一个个的小院儿。这些小院儿基本上都是两层高的楼,三面是楼,中间是天井,有通道通到前面的大堂。

    前头那门面不过是冰山一角,后面这大片房子才是悦来客栈的真正实力。粗粗一看,怕不也得有个百十来间房子。

    靠西的一处小院儿,便是董策等人的居所,他们要了五间中房,占了这个院子坐西朝东的一处楼。这小楼是上下各四间的,去了占了两间面积的中堂,正好是六间。

    由此也可见那店家的细心,把他们这一行人安顿在一个独立的楼中,各种行事,都是方便。

    此时正是破晓。

    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后世常见的雾霾的,不过清晨起来,天地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是以能见度也并不是很高。

    董策推开窗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了肺部,让他感觉一阵沁入心脾的舒爽,早起的慵懒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他这里,恰巧是能看到红日初升。鸡子儿大小的一轮红日在东方极远处的天际乍然间便是蹦跳出来,那薄薄的雾气,便是给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破晓时分,雾气朦胧,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憋住,良久之后,方才缓缓的吐了出来。

    周围的房间里已经是有动静儿了,这会儿客栈里头别的客人还都在睡梦之中,但是董策的家丁们却都已经起来了。有四个家丁下了楼,接替了下半夜值夜的四个家丁。那几个则是要回去房间补觉。

    虽说在这等大城之中,也不虞有什么不测,但王通还是安排了值夜的人手。上半夜四人,下半夜四人,在院子门口内侧左边放了一个,在院子里面的大树后头遮掩处放了一个,在和院子门正对着的院墙下面角落里放了一个,在董策所在的小楼大厅里放了一个。一旦有何不测,只消得一个人放声喊叫出来,整个院子就都会被惊动。

    他们这等行止,院子里头住着的另外那些客人都是看在眼里,不过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些人非同一般,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

    董策其实对自己的安全是不太担心的,这毕竟是真实的历史,不是那高来高去的武侠世界,什么剑客游侠儿也抵不过一阵弓弩的齐射,乱刀上前也能砍死了。到现在为止,他见过的身手最高明的也不过就是那神拳无敌‘归家’的董勇振而已。不过王通一番忠心自是可嘉,董策便也不会乱说什么。

    他让窗子开着,好透一透这屋中的憋闷之气。

    他住的这一间,乃是二楼最中间的那个房间,左边是王通的房间,右边则是四个家丁的。如此一旦有事,不至于孤身对敌。屋子很大,足两丈六尺的进深,一丈三尺的宽度。被一扇屏风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摆放着一个八仙桌,三四张椅子,墙壁上还挂着一些书画之类的,不消说,要么是赝品,要么就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读书人画出来换一二银钱的。董策瞧了一眼,水平都是很一般。这会儿八仙桌给推到一边去了,摆了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还有昨日洗澡之后剩下的水。

    后世养成的习惯,使得董策很是好洁,每一日几乎都要洗澡。这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自然是要洗个热水澡舒坦舒坦。

    内间有大床,有小几,有桌子,上面还摆放着笔墨纸砚,当然都是一般货色。那桌子椅子茶几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木头打造的,但是胜在结实厚重。

    总归很干净,住的很舒服,性价比算是很高的了。

    不一会儿,有伙计敲门,把昨日的洗澡水和浴桶一起抬下去。

    董策问道:“你们早晨可有什么吃食?”

    他们这中房供应一日两餐,指的是午餐和晚餐,早饭是没有的。这个年代早饭一般都吃的简单,更有许多人干脆就不吃。是以董策才有此一问。

    那伙计哈了哈腰,笑道:“回公子爷的话,有热腾腾的大包子,香喷喷的粟米粥,用的是上好的阳曲粟米,金灿灿香甜可口。还有油炸桧儿,豆浆,老豆腐……”

    董策道:“来些包子吧,我们一共十七个人,你看着送,每日一大碗米粥。”

    这伙计赶紧拉长了声音儿道:“的您吩咐嘞……”

    而这会儿,王通则是踏进了悦来客栈的大门,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帽子压的低低的,连面孔都遮住了大半。

    他们进来的时候,那妖娆艳丽的熟美妇人老板娘正自从楼梯上下来,打了个哈欠,那纤长秀白的手指轻轻的捂在嘴上,透着七八分慵懒的风情。王通二人上楼,她便让到了一边让他们过去,这个时代可没什么女性优先的讲究,王通两人反倒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大咧咧的走了过去。

    那熟美妇人的目光落在穿着斗篷的人身上,目光山闪过一丝疑虑。

    王通二人并未察觉到,他带着这斗篷男子到了董策所在的小院儿,带着他上了二楼,来到董策门口敲了敲:“大人,来了。”

    “唔,进来吧!”里面传来董策的声音。

    王通二人推门进去,董策刚洗漱完毕,刷了牙,正自靠在椅子上坐着,他身后那人摘下了斗篷,跪地磕头道:“小的叩见大人。”

    “诶……何必如此拘礼。”董策起身亲自把他扶了起来,笑道:“你为本官出力不少,以后便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不算昨日,张麻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像他这么大的官儿,纵然他心狠手辣,却也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心里其实是很紧张拘束的。董策这般说,他心里不由得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而董策这等态度,也是让他心下感激。

    王通适时道:“大人,属下告退。”

    “嗯。”董策点点头:“我让伙计送了些吃食,待会儿便送到了,你下去瞧瞧。”

    王通应了,推门出去。

    “来,坐吧!”董策自回位子坐下,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椅子。

    张麻子却不是个没眼色的,赶紧笑道:“大人面前,哪有小的坐着的道理?反倒是站着舒服,站着舒服。”

    董策也不勉强,开门见山问道:“查得如何了?”

    王通是昨日薄暮时分出去的,当时找到张麻子的时候,他正和一群兄弟聚在一起吆五喝六的吃饭喝酒。要说张麻子也是街面上的脸面人物,自然得时不时的把兄弟们找来聚一聚,才显出自己老大的地位来。他昨日得了董策的赏银,又是完成了一桩大任务,解脱了一个大心事,心情很是轻松。再加上有一块儿地盘儿是新占的,不少手下都是刚入伙,心情还是忐忑,张麻子此举,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明朝自然是有宵禁的,不过宵禁这等规矩,越是南北两京这等大埠,就越是严密。与之相反,到了地方上的县城,还遵守这个的就不多了,除非是县令特别严整守法,若不然是没有宵禁的。阳和县里头大员云集,尤其是有个京里下来的杨总督在此,地方上莫不大清楚这位杨总督的心思,因此本着不犯错的心思,很是宵禁严格了一阵儿。不过后来发现杨总督不管这个,于是也就松懈下来了。

    因此入夜的阳和城,好似比白日间更繁华了几分、

    得到消息,张麻子立刻便是吩咐手下人四处寻访,至于银钱,却是没要王通的,只说探听消息这等事儿,寻几个耳目人就可以,他找上去都不用花一文大钱,实在不敢生受了这钱财。王通也不多说,把银子往他面前一方,扭头就走。

    今日一大早,王通便是过去寻他,却是没想到,只是一夜的功夫,竟然已经打探出来了。由此也可见得,这些地理鬼的用处。若不是他们,董策至少还得懵懂个三两日,别的是小,耽搁了时日事儿大。张麻子道:“回大人的话,那位谢记粮店的东家,乃是谢困谢大官人,这位谢大官人,家住在城南笔墨街第一曲。好大的宅子,怕不有房屋三四十间,上有老母一人,有妻一人,妾三人,子二人,女二人。这位谢大官人,今年四十有六,两个儿子俱已成亲,一女已经出嫁。除了这家谢记粮店之外,还在城南有布庄一家,城外有田地一百五十亩。此人行事贪鄙刻薄,在坊间风评是不大好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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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七四 跟脚如此之硬?

    张麻子道:“回大人的话,那位谢记粮店的东家,乃是谢困谢大官人,这位谢大官人,家住在城南笔墨街第一曲…好大的宅子,怕不有房屋三四十间,上有老母一人,有妻一人,妾三人,子二人,女二人。这位谢大官人,今年四十有六,两个儿子俱已成亲,一女已型的山西、河北、山东等地的大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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