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生犹疑
“尊景?”冉竹在百米远处就看到城门口有个白色身影来回徘徊,尊景二字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心中亦是激荡不已,手中的短鞭加速驱赶身下的马儿。
莫尊景早在看清冉竹时就迎了上去,冉竹勒住马低头望着一张脸冻得发紫的莫尊景。
他的眸光晶亮有神,恍若天上繁星尽皆汇聚其中,冉竹看的竟舍不得挪开眼,鼻尖却酸了起来。她冲莫尊景笑笑,将胸口里泛上来的莫名委屈尽数掩埋肚子里。
莫尊景搭在她的手,跃上马背坐在了她身后,感觉到冉竹依偎靠了过来,心中幸福更是满胀,这一夜寒霜冻露带来的刺骨僵凉早已如三月暖春消化无形。
莫尊景催马慢慢走入了城中,彼时早有眼尖的守城官兵将门打了开来,随着城门幽幽吱响,一红一白身影伴随着悠闲马蹄声走了进去。
这一路二人无言,莫尊景只字不问冉竹和宣墨消失这么久都做了什么,言行举止比往日更要温柔令冉竹心里十分感动。靠在莫尊景的怀抱里第一次觉得心安不已,及至被莫尊景从马背上抱起,这才惺忪睁开了眼,连自己何时睡着都不知道。
“再睡会。”莫尊景柔声低语,望向冉竹的目光溺的如一汪水。
“你也受伤了,快放我下来。”冉竹望着莫尊景额头的血疤,急忙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别动,让我抱回。”莫尊景不紧不放,反而将冉竹往自己胸口贴的更紧了,口气有些急,生怕冉竹真的会下来。
“可你的伤……”冉竹担忧道,伸手抚上莫尊景受伤的额头。
其实冉竹看得出来,白日里那场莫尊景若不是怕伤到她,亦不会被宣墨招招往后逼退,如此也不会碰到桌角。
说到底,是她害了他受伤。
“不碍事,一点皮外伤。你饿不饿,我让外公在厨房一直给你温着饭菜,吃些再歇息可好?”莫尊景低头询问道。
未等冉竹开口说话,她肚子里一阵抑扬顿挫的响乐欢快的回应了莫尊景的话。
冉竹尴尬笑笑,惹来莫尊景嘴角笑容无限蔓延开来……
莫尊景抱着冉竹迈进了莫府大门,守在门边的秦实早早吩咐了下人将一直热着的饭菜端了上来。
此刻已是半夜,洛阳到处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莫府一片灯火通明,在冰霜雪地的寒冬腊月里透出暖暖的光。
一桌五人,莫尊景,冉竹,疏影,秦实还有那位送喜服的女子。
冉竹看到那女子还在莫府时,心中大感意外,但她并未多说什么。
而且即使她衣冠不整发髻凌乱,大家都很默契的只字未提冉竹出去后的事情,想来是莫尊景事先打了招呼缘故。
对于莫尊景的信任和细心,冉竹觉得感动温馨的同时又觉得沉甸甸的。
冉竹自天未亮就起来梳洗着装,这一饿便到了半夜,这一天遭遇更是惊心动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看着满桌佳肴却全然没了胃口。
“怎么吃的这么少,饭菜不合胃口?”莫尊景望着他夹过去冉竹碗里小山似的菜几乎没少多少,不由问道。
“许是饿过头了,反而吃不下多少了。”冉竹老实说道。
“这样对胃不好,一会我给你配点养胃的补药。”疏影从碗里将头抬起头,含糊说道。
“嗯谢谢疏影。你肩膀上的伤可好些了?”冉竹关心问道,想到此前被宣墨长剑划伤了肩膀,虽然他自己就是大夫,处理伤口不在话下。
可这么多天相处,她早已将疏影当做了朋友,担心亦出自真心。
想到宣墨,冉竹的心沉了沉,眼睛落到了自己的右手,那里被黑绳勒的半条红印犹在。
“我是谁,没死透的我都能给救活,这么点伤给我挠痒痒差不多。”疏影咧嘴笑道。
只见他把碗一放,伸手自恋的撩了下额前没几根的碎发,随着他的笑口中还未吞下去的饭粒都掉落了下来,那副滑稽的样子惹得满场轰然大笑。
“笑了吧,我果然是开心果嘛。尊景,哄你家娘子开心这种事都要我来做,你也太逊了点。”
莫尊景鄙夷道,随即埋头继续扒饭。
莫尊景和冉竹都楞了下,不由对视一眼,均温温一笑。
一旁的绝色女子优雅的吃着饭,不时跟着笑笑,一点也没有被冷落的感觉,怡然自得的很。
这顿饭亦是今天的落幕,伴随着莫尊景和冉竹双双回归,莫府上下所有人都可以安心睡觉去了。
此刻冉竹半躺在下人抬进喜房里的浴桶里,侧头望着桌上的龙凤喜烛,床上大红被上洒满的红枣花生,浑身紧张不已。
其实她并不介意莫尊景询问她被宣墨带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反而她可以求证下心中的疑惑,包括那半夜专门等她的那女子所说的那些话。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见到莫尊景进来,就在紧张焦急的心情中冉竹架不住疲倦困意竟又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听到有人趴在耳边轻喃,似乎有人将她抱起,冉竹忽的想到自己正一丝不挂的躺在浴桶里,脑子里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莫尊景那张脸正对着自己胸前位置,更有什么东西在她胸口轻抚一般。她脸腾的火烧起来,脑子里想都没想抬起手就要甩向莫尊景的脸。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及到莫尊景脸的时候,凭空生出一只手将她手腕抓住,她倏地睁大眼睛迎来莫尊景浅笑话语:
“你醒了。”
他白玉般的脸透着几分潮红,目光亦是迷离的很,待触及到冉竹眸子里的愤羞交加的神色,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你在浴桶里睡着了,冬夜凉担心你睡觉冻着所以给你穿了里衣……”
莫尊景的语气颇有几分尴尬,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冉竹低头一看,她身上果然穿着里衣,而胸前的那排斜襟扣堪堪扣到了一半,随着冉竹低头查看的动作又分了开来,露出里面粉色的肚兜……
冉竹“啊”的一声,双手立马捂住胸口,身子急急弯了下来,整张脸如熟透的虾子埋在膝盖中间。
头顶响起戏虐笑语:“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一个粉色肚兜有什么好看的……”
“别说了。”冉竹羞急道,抬头伸手就想捂住莫尊景的嘴,知他平时最爱说这些笑话,可这种时候她真的不想听。
莫尊景伸手抚上冉竹压在他唇上的手,无边轻吻如细雨般落在冉竹的掌心,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丝丝痒痒渗透进冉竹的心里,她呆呆的看着莫尊景低垂的双眸下如羽翼般的睫毛,一时竟忘记了挣扎。
龙凤喜烛烛心“啪”的一声齐齐炸裂开来,房间极快的亮了下,照耀出床边的无限旖旎。
冉竹亦是被这一声惊醒,她快速的抽回手,强装镇定的将扣子一一系起来,任由心跳扑通作响。
“早些睡吧,明日带你去个地方。”莫尊景轻笑道,手中柔夷带来的清香犹在,他敛下眸中点点失望浮起宠溺无边。
见冉竹躺下不说话,他亦不再多做逗留,替冉竹掖好被角便转身离去,下一刻他的手却被冉竹拉住。
他惊诧回眸,压抑着心底阵阵期冀……
“尊景,我们相识时你可否曾用过别的名字?”冉竹拉住他,轻声问道。
他不问,可她不能什么都不问。
宣墨口中的恨,他带给她每一次的异常感觉,冉竹承认自己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可这都不是她紧张这晚莫尊景会与她洞房的原因。
本以为他会留下来,可看到他转身离去,她心中又忍不住愧疚。
再问一个问题,若如她所想,她便主动留下莫尊景。
浥轻尘,那女子口中说她要嫁的浥轻尘是不是他本人……
莫尊景摇摇头,疑惑问道:“怎么问起这个问题了?”心中却在揣测宣墨见到冉竹后到底说了什么。
冉竹心知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作假,敛下心中慌张犹疑,慢慢松开了莫尊景的手,又怕他会起疑于是笑笑道:
“今日皇上带我去了玄镇,我看到了包子所说的腊梅,真的很漂亮。等皇上走了后,我们带包子再去看看,可好?”
“好。”莫尊景简洁回答,似乎对于冉竹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见莫尊景抬脚就要走,冉竹忍不住再次问道:
“他说我从小在玄镇长大,可是真?”这话自然不是宣墨对她说的,只是她从宣墨还有那女子的熟稔话语里猜出来的。
“他可知道你失忆了?”莫尊景回身问道,脸上早没了笑意。
冉竹摇摇头道:“除你们之外无人知晓。”
莫尊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先睡吧,明日我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去,阵阵冷风随即灌入进来,忽的一声吹灭了桌上的龙凤喜烛,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尊景,冰天雪地里你在城门口徘徊痴等我一夜,究竟是你信任我,还是心里装着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害怕着什么……
冉竹整个人躲进了毫无温度的绸被里,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桌上显露出模糊黑影的龙凤喜烛,脑海里全无睡意。
这一夜,洛阳守城的官兵注定睡不上好觉,清晨微曦之时再度被城门人的喝醒。士兵揉着还未睡醒的眼睛,骂骂咧咧的从门缝里望了出去,却被一张赫然放大在眼前的腰牌吓得脸色全无……
第十三章 该信谁话
这一夜,洛阳守城的官兵注定睡不上好觉,清晨微曦之时再度被城门人的喝醒。士兵揉着还未睡醒的眼睛,骂骂咧咧的从门缝里望了出去,却被一张赫然放大在眼前的腰牌吓得脸色全无……
年轻男子冷哼着收回腰牌转身往不远处气派的马车走去,他的身后门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也似的打了开来。大小官兵两排整齐站开来,点头哈腰的看着那辆马车行驶进去,而他们连车里主人一角都未看到。
马车停在了莫府门口,从里走出一身棕金丝纹绣锦袍的中年男子,他在门口望了眼莫府二字匾额。目光里浮起平日里所不常有的眷恋神色,亦只是顷刻,转换上冰渊冷色,轻抬着长了皱纹的手示意那年轻男子去敲门。
因是满腹心事,冉竹在天将将亮时才睡着,可还未睡熟就被拍门声惊醒。进来伺候梳洗的丫环脸上难掩兴奋,而她兴奋的原因却教冉竹脑袋瞬时清醒。
当她走到大厅门口时,莫尊景和疏影已经在厅内,周围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她看了一眼端坐在虎椅上正喝着茶的人,抬脚走了进去。
“恭喜少主,少夫人,老爷的马车在路上出了点故障,所以昨日未能赶上你们的婚礼,还请少主,少夫人勿要见怪。”
说话的是长安城莫府的张管家,亦是刚才拿着腰牌喝令开门的年轻男子。
莫尊景淡淡嗯了声,对于张管家的说辞毫无兴趣。
虽然昨夜他们并未洞房,但她冷冉竹在世人眼里便是莫尊景的妻,有些礼数她应该去做。
而且皇上出宫,她总觉得身为宰相的莫求双不会不知道,可他进门到现在只字未提。而且经过昨天一番闹剧让冉竹对他此前说的话多了几分怀疑。
冉竹上前走了几步笑道:
“公公身负宰相之职,公务繁忙,能来便是很好了。”
说话间她抬眼看了下莫求双,因她故意站的近,清楚的见到莫求双眼底的黑影,对于张管家说的话这才相信。
莫尊景诧异的望了望冉竹,见她说话间正仔细打量着莫求双,心中宛然一笑,眼底冷意消减了许多。
“虽然没赶上,但礼数不能免。”莫求双轻咳了声,含笑温和道。
早有一旁的张管家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放到了莫求双手中,他一手各拿一个,等待着莫尊景和冉竹敬茶后他将红包送出。
“昨日我们成婚并未成功,冉竹她还并未算我的妻子……”莫尊景说道,对于莫求双的做法不为所动。
他从来都不觉得莫求双趁冉竹失忆时将他们撮合在一起是真的为了他,只是莫求双到底想玩什么诡计,他暂时并不知道。
当初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亦是带着自私默认了莫求双的做法。
如果可以,他现在宁可让冉竹在什么都记得的情况下在决定是否选择他,如此对于昨天那场婚礼被破坏,他现在反而庆幸。
“夫君是觉得遗憾吧,以后将落下的补齐便好了。”冉竹淡淡开口,打断了莫尊景的话。
冉竹侧身从身旁丫环端的托盘里端了茶,瞥眼见莫尊景不动,将手中的茶递到了他手中,接收着他眸中的不解,她含笑一过,给自己端了杯茶,率先恭敬跪下敬茶。
莫尊景心中虽满腹疑惑,未免冉竹一人跪着尴尬,他也跟着跪了下来。他跪下来低头的瞬间,莫求双眼底一丝怒意快速滑过。
莫求双脸上至始自终的都挂着笑,接茶,喝茶,递红包,做足了慈父好公公的风范。
莫尊景虽一句谢谢未说,但这番配合在秦实和疏影眼中看来已是难得。
礼毕,张管家便说莫求双连夜赶车乏了,需要休息。秦实自人群里走出来,称是房间已备好,随后又退了下去,脸上沉着稳定疏离有度,与前几日见到莫尊景时完全两个态度。
冉竹在他和莫求双二人身上仔细看了会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是故心中也未多加揣测。
莫求双临走时朝冉竹有意无意的一瞥早已被冉竹看到,她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走后不久她便跟莫尊景推脱身体不适回房,转到无人看见的拐角时随即往莫求双房间走去。
冉竹轻敲了两下门,听到房间里莫求双说进来的声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推门而进,就在她门关上的那一刻,墙角处露出一人银白衣角翻飞。
莫求双坐在椅子上看着书,哪里是要睡觉的样子。
“你今天做的我很满意。说实话,自他娘死后,尊景还是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融洽相处。看来你在他心中真的很重要。”
莫求双放下书,感慨温和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父子没有永久的仇,您对他的关心,时间久了他一定会感受到的。”冉竹安慰道,见他提到尊景的娘,不由想到自己到现在都还未见上一面的娘亲:
“您说我与尊景成亲后,您就告诉我仇家是谁,如今可以说了吗?”
是的,她今天之所以这么配合,就因为莫求双的这句话。如今二人私下见面,她是一句公公也叫不出口。
“唉,这个仇你恐怕报不了。”莫求双摇头叹息道。
“为什么?”冉竹急道,她最近一直在担心她的娘亲是不是会被那歹人抓走,如今听到莫求双这般说,心中更是担忧。
“因为你的仇人正是当今圣上。”莫求双扼腕说道,拿眼打量着冉竹神色。
冉竹脑海里早已轰然一片,宣墨口中说的恨就是他杀了自己全家吗?
可为什么他昨日破坏自己与莫尊景成婚,而且之后种种行为像是……很爱她的样子。
一国皇帝,她当家人是犯了什么事才会遭来杀身之祸。
“你的身份不同寻常,当今皇上十分喜欢你,可为了向世人隐瞒你的身份,他故而杀了你的家人。当**娘亲侥幸逃脱,但后来我派人遍寻不着,我猜想她应该已遭不测……”
莫求双的话还在继续,冉竹早已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逻辑,因为爱她,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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