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下面又是微微的议论之声,这皇上赐的剑,可不是个简单的东西。
万贵妃笑:“还是皇上会送。”
南柯慌张的把两样东西接下来,再次卑微的回答:“谢皇上,谢娘娘。”
朱见深而后又召唤道:“寻欢,你来。”
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到了李寻欢身上。
他面色平静的起身,款款走到南柯旁边跪下道:“臣在。”
朱见深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声音不大不小说:“朕得知爱卿之事后寻思良久,感叹你们良缘不浅,深感这的确是好事一件。”
李寻欢拱手道:“谢皇上成全。”
朱见深微笑:“朕初见南柯便十分喜欢,爱卿确实是眼光独到,但南柯年纪尚小,这婚事不可急于一时,你也莫要催朕了。”
李寻欢瞅了他半晌,没办法只好回答说:“全听皇上安排。”
朱见深笑:“你心里莫要不服气,朕可是还有礼物。”
说着就拿出一对玉佩说:“这可是古物,价值不在那金丝甲衣之下,今日赐给你们,就当是婚约之言,至于成亲之日,李尚书,不知由朕挑选如何?”
原本心里七上八下的老李大人听到这话,赶快跪下道:“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老臣这些家务琐事,全凭皇上做主,深感荣幸,深感荣幸啊。”
朱见深笑道:“既然南柯已是我大明朝的公主,这就不仅是你的琐事,也是朕的琐事啊。”
李尚书忙叩头,喜忧掺半的颤抖着胳膊。
朱见深又弯起眼眸道:“不过寻欢你也不要得意忘形,若是有一天我这妹妹看不上你了,也不要怨朕不替你做主。”
李寻欢微笑:“是,臣知道了。”
万贵妃在旁玩笑说:“这满朝文武,有哪个像小李探花这样一表人才,皇上你莫要说笑了,是不是,南柯?”
南柯早就满脸苍白,哪讲的出个所以然来。
李寻欢看她这副样子,不禁心疼的在身后轻轻地握住了南柯的手。
南柯一惊,本能的挣脱开来。
李寻欢只能无奈。
这些小动作皇上看不见,这都瞪着眼睛的大臣可都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怕惹了盛怒,恐怕早就笑出了声音。
李尚书素来注重礼仪举止,这瞅了满肚子气,顿时憋得满脸通红。
夜深人静之后,欢乐散去,剩的是满地薄凉。
因为皇帝执意要南柯在宫中住一阵子,她便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李寻欢离开了。
寒冷完全没有因为这里是紫禁城便柔和起来,南柯随宫女回去后,还是能听见外面北风呼啸的声音。
她被伺候着净了身换好便装,就独自坐在殿内发呆。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没有半点真实感,南柯终于开始明白权利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这世上大约只有皇上才能够毫无理由的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吧。
她轻叹一口气,伸手拿起了御赐的宝剑,猛然抽出果然寒光四溢,不是凡品。
南柯起身忽然便在殿内练起了她最熟悉的那套剑法,起承转合之中回忆起当时李寻欢教导她所露出的一颦一笑,不由心内隐隐作痛。
无论旁人怎么称赞如何羡慕,南柯都没办法洋洋自得起来。
其实他们只是想很简单的在一起,为什么几度波折之后竟然成了现在这番光景。
公主,呵,公主。
如同笑话似的桂冠忽然带在她的头上,让南柯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
“好剑法!”
忽然一声朗朗的喝彩打破了寂静。
南柯慌张的转过身,见皇帝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殿门口,微笑着朝她拍了拍手,而后又道:“剑法虽好,不过你底气不足啊。”
慌张的下跪之后南柯才说:“这剑法是哥哥教给我的,但我并不能使出它的精髓。”
朱见深走过来扶起她笑:“现在你的哥哥是朕,那李寻欢可是你的未婚夫。”
卸去妆容的南柯又是一脸小女孩般的真实表情,听到这话她皱眉道:“我…”
朱见深很和善:“但说无妨。”
南柯小声道:“我不敢做公主。”
闻言朱见深笑了起来,走到座椅旁坐下问道:“朕有这么可怕?”
南柯慢慢的来到他身旁说:“我不明白,皇上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做皇上的妹妹。”
朱见深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说:“李寻欢求我成全你们,朕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南柯皱眉:“可是…您也可以不理睬我们,不帮助我们,至少不用册封我如此高贵的身份…”
朱见深听她讲话如此老实,不由弯起嘴角眼神深邃的看了过来。
南柯低下头:“皇上您这样对我们,我们该怎么报答呢?”
看来她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明白。
朱见深轻声道:“只要你们对我大明朝忠心耿耿,朕也不会求什么报答。”
南柯的脸色有些苍白,忐忑的问:“您是看上哥哥的武功了么,您是想让他也成为锦衣卫那样的人,当朝廷的杀手?”
朱见深笑:“李寻欢一身傲骨,朕要他做,他未必肯做,在我看来妹妹你就比他识识时务的多。“
南柯被这话震了一下,诧异道:“但我这样的本事,能做的了什么呢?”
朱见深笑:“你当然是可以做朕做不到的事,你能握住李寻欢的心,只要是你想要的,他一定会替你办到。”
南柯感觉自己的喉咙很痛,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那我该想要什么呢?”
朱见深起身拍了拍南柯瘦弱的肩笑道:“不要这么紧张,朕又不是要你们去残害百姓陷害忠良,至于要你们做什么,现在倒也不必。”
南柯这才稍微轻松了些,艰难的附和微笑。
朱见深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朗声说:“再太平的天下也有不太平祸端,再纯朴的民心也会生出几个逆贼,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遇到奸人的威胁,势必需要忠臣出来为朕除去心病,你懂吗?”
南柯沉默了半晌,点点头道:“懂。”
朱见深回身问:李寻欢身为我大明的官员,为国尽职有什么委屈,你们今天那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是摆给朕看的吗?!”
他忽然有些严肃,吓得南柯后退了半步结巴道:“没,没有。”
朱见深又笑了:“朕知道李寻欢不愿意当这个官,他爹若是不在,恐怕谁也留不住他,但他那一身绝世武功,朕怎么舍得放弃?只有你是他的牵挂,只要你做我朝公主,他就是我朝的驸马,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要为朕献忠。”
南柯听了这话,满脸伤心的慢慢的跪下道:“皇上,请您不要逼李大哥…我明白皇上爱才心切…可是您不要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只要皇上有需要,我会替您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说着她就抬起袖子擦了下眼泪。
朱见深垂下眼眸看着她说:“你何必这样万念俱灰,朕终究还是好心,你开开心心的做这个公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然后开开心心的和他成亲,你们俩忠心于朕,朕也可保你们一世平安富贵,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忠心…如果不忠心了,又会遭遇什么命运。
南柯没有胆量问,她只好默默点头,让皇上扶自己站了起来。
朱见深很温柔的帮南柯擦了擦眼泪,轻声安慰道:“朕是真的挺喜欢你这样聪明可爱的小女孩,有你这样的妹妹,朕也觉得很开心。”
南柯哽咽的说:“请皇上不要对李大哥说那些话,我…我会永远忠心的。”
朱见深抚摸着南柯的脑袋笑了笑:“你变得悲观了,当时是谁在酒楼里义正言辞的说要替百姓做事的?怎么现在怕成了这样?”
南柯微微怔住,难以回答。
她也不明白自己恐惧的是什么。
就像她同样不明白,人长大时改变的又是什么。
朱见深拍了拍南柯的后背:“你一个女孩子能有为百姓着想的心已经难能可贵,你可以不懂政治,但是不要不懂好赖,知道吗?”
南柯点点头。
朱见深微笑:“明日朕就赐你金牌,你若想出宫见李寻欢就去吧,你若是想到什么地方去,只要来告诉朕一声,听说你自小就孤苦无依,现在这个地方永远都欢迎你,这不也是个家了吗?”
南柯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从身上拿出个漂亮的护身符包说:“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方丈说这是个好签,若女子得了便会多子多孙,我知道万娘娘一直都没有骨肉,她今天送给我礼物,我就把这个送给她吧。”
朱见深微笑:“为什么不自己去给?”
南柯小声说:“我怎么可以随便去打扰贵妃…”
朱见深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你为何如此瞧不起自己,你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又怎么能让别人瞧得起你?”
南柯尴尬的直起腰,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见深道:“你记住了,你年轻漂亮,有这世上最得意的夫婿,你现在是朕的义妹,是我朝的公主,从现在起你学着给我骄傲起来,缩头缩脑的难道你还当成优点吗,以前你丢自己的脸,现在你就是在丢朕的脸!”
南柯被他抬起下巴,很僵硬的站着不敢出声。
朱见深颇无奈的一笑,摇摇头便朝着门外的两个小太监走去,不再理她了。
南柯独自留在原地,心中感到无限迷茫。
对于这个最高贵最了不起的人,她仿佛什么都搞不明白。
从开始的高不可攀,到今日的恐惧猜疑,又到现在的丝丝温暖。
真的复杂到令她头晕目眩。
南柯轻轻叹了口气,微笑着暗想:无论如何自己都改往好处去想,就算事不随人愿,她也会拼命保护李寻欢。
只要李寻欢好好活着,那么别的事情就根本不值得她愁眉不展。
南柯忽然抬高声音喊道:“来人。”
很快一个小宫女就跑来问:“公主,有什么吩咐?”
南柯对此感到很新奇,她笑着摆了摆手说:“没有什么,我去睡觉了,明天出宫,你们也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抬着头往内室大步走去。
是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穷光蛋被锦衣玉食吓到忧心忡忡的,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吗?
若是李寻欢,若是沈浪,若是王怜花,他们一定都会毫不害怕的面对。
南柯忽然间发现自己,真的是大大的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朱见深是个蛮分裂的皇上=u=也是有名的倒霉鬼呀
124—127章
药物的苦涩慢慢的渗透到了口中,林诗音皱起秀眉,轻轻地把碗交到丫鬟手中,轻声问道:“表哥和姑父回来了么?”
丫鬟说:“还没听说,今天皇上给南柯姑娘设宴,他们应该会留到很晚吧。”
林诗音的表情有些黯然,而后又微笑道:“我也想看看呢,没想到阿柯竟然能成为公主,她真的很好命。”
丫鬟随声附和道:“是啊,听蓝姐说她刚来李园时,就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结果现在大少爷二少爷都喜欢她,就连皇上都那么看中她,真的搞不明白,明明林姑娘你要比她好上很多。”
林诗音失落着说:“好与不好,表哥看不到,别人就更无所谓了。”
说完她就难过的留下了眼泪。
小丫鬟很心疼主任,一边替她擦脸一边说:“姑娘你快别哭了,这病刚好,再累到可怎么办。”
林诗音哽咽着问:“我不明白,为什么表哥忽然间就不喜欢我了,我对他…我对他那么好,那么一心一意,他为什么就不理我了…”
丫鬟说:“其实少爷还是很关心您的,每天都来问您的身体,只是他不肯进来看您,我们没法子。”
林诗音满脸的痛苦茫然,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小丫鬟安慰道:“也许他现在就是鬼迷了心窍,我娘说长南柯那种尖狐狸脸的女人都会勾引男人,别看她原来在李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分明就是装可怜嘛。”
林诗音摆摆手:“你别这么乱说,阿柯只是个小女孩。”
丫鬟有点不服气道:“那她又没有什么本事,也没姑娘您这样好看,凭什么人人都喜欢她,宠着她,难道她对少爷还能比得过姑娘您么?”
林诗音靠在窗边流着泪说:“我好想回到从前…现在阿柯什么都有了,我却什么都没有了…她有那样风光的宴会,我却在病床上起不来身…我做错了什么,上天怎么这样不公平,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表哥肯回到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她就颓然的躺回床上,那清瘦的凄楚模样,真的是我见犹怜。
而这一切,李寻欢知道或者不知道,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小丫鬟很难过的给林诗音盖好被子,而后便端着药碗轻轻地走出了屋。
林诗音自己在那里哭着哭着,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仍旧爱着李寻欢,只要她相信他是值得爱的,就会一直等待下去。
而等待,总是比绝望要强的多。
次日南柯天不亮便起了床,待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她终究还是有点忐忑,会忍不住想起很多事情。
本打算一大早便出去找李寻欢,但他又要到翰林院办公,恐怕再有时间就要等到午后了。
南柯独自在宫殿里坐立不安,终于还是决定自己出去随便走走。
不管到哪里,总比这名不符实的滋味要好得多。
京城无论何时都是热闹非凡的。
小商小贩们为了生计摆出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公子小姐、顽童老妪,但凡路过的人都是会被吸引住目光,停下脚步留恋片刻。
但南柯没有,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又被李寻欢带到李园,她就对这样的快乐不再感兴趣。
得到一样东西,便会最终尝到失去的痛苦。
所以若无真心喜欢,还是不要无端的给自己增添痛苦了。
身上精致美丽的裙衣让南柯感到了微微的束缚,她几乎没有思索,便从宫里一路走到了从前总是会和李寻欢一起来的路边摊。
点了半壶酒,一碟小菜。
南柯坐在寒冷的冬风里慢慢的尝了尝,感觉自己就像李寻欢似的,不由便微笑出来。
谁知片刻之后,她的对面就奇迹般的出现了位公子。
南柯根本没有看清他从何而来。
王怜花发现这小姑娘又带着惊愕的眼神,不禁露出美丽的微笑:“很久不见,公主大人。”
南柯这才回过神来,叹息道:“为何你也取笑我?”
王怜花一身华服极为雍容雅致,他慢慢的端起酒杯,仿佛这并不是眼前这个简陋的小店,而是世界上最舒适的庭院一般,很享受的喝了一口。
南柯见他不回答,又问:“你有什么事么?”
王怜花眼神狡黠:“没事就不能找你,我要见见你不可以吗?我的好徒弟。”
听他这样讲南柯发觉自己简直如同那砧板上的鱼肉,忍不住冷声道:“我可没有答应你,我看你若想见,也只想见朱姑娘吧?”
平日里她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
王怜花的俊脸果然顷刻便冷了下来。
南柯也侧过头,僵硬着不吭声。
片刻之后王怜花又微笑道:“怎么,你心情不好,做了公主还这副样子,真是不懂惜福。”
南柯轻声说:“什么公主,我什么都不是。”
王怜花轻轻地笑了下,盯着她道:“我猜是皇上想利用你把握住李寻欢,你不甘心被他利用,又觉得皇上待你不薄,不知是近是退了吧?”
南柯猛地转过头,愣了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