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
盛氏复又坐下给友哥儿擦汗,她缓缓叹了口气,冷冷道:“我在蒋家这些年,只她还算是真心有两分情意,若是连她都靠不住,那我就更没有顾忌了。”
周韵果然知情识趣,之后几天除了照例去老太太处请安外,也只偶尔才来看望一次,次次都带些贵重补品来。卢氏来得也不勤,蒋世友更是几乎绝迹,倒是蒋小玉三兄妹天天来看望,尤其是蒋小玉,每日一来就是一下午,忙前忙后帮着照顾已经大小便失禁的蒋家定,最后是卢氏亲自对她说了些男女有别的话训诫,才止住了蒋小玉的脚步。这小院少了人迹,便越发清冷了。
盛氏一反常态的平静无波,即便是看到下人们纷纷转向去讨好安姨娘冷落了她,也没有让她脸上出现一丝波动,只是每日如同照顾婴儿般细心照料痴傻的儿子,仿佛她所有的暴烈情绪已经在最开始的那天爆发出来,好似一颗大烟花,轰轰烈烈的火光后只有冰冷的外壳和永恒的沉默。
老太太揪着一颗心,每日遣了齐妈妈去看望一遭,回来后拉着人细细问着曾孙子和孙媳妇的情形,听得小家定毫无起色,她又是心疼又是唏嘘,每次都要攥着佛珠发半日的呆,偏偏只能摇头叹息,不能亲自去照看。她如今再不能轻易处置安姨娘和小凤凰,也无法面对盛氏,只能自己忧心忡忡。几日的担忧思虑过重,老人家便病倒了,卢氏趁着机会日日侍奉床前,嘘寒问暖,端茶送药,竟是连半步也没有去盛氏的小院。
这日,老太太的病情好转许多,一家人都凑在院里请安说话,忽听得外头有人来报,盛家大少爷、二少爷前来拜见。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额,耽误了几日,明日起恢复日更……抚摸各位……
第 47 章
蒋家众人皆惊,老太太阴沉着脸一眼扫向卢氏,卢氏脸色一白,拿眼去看大老爷和大少爷,大老爷微慌,斜眼看向大少爷,蒋世平愣了一下,拂衣起身告退去迎客。
厅里一时安静极了,连一向谈笑风生巧笑倩兮的蒋小玉也只顾低着头不吭声,众人各自沉默,半晌,老太太怪笑一声,叹道:“都是自作孽,怪不得别人。你们该怎么应付自己去。我老太婆也就这几年好活,索性百事不管只看你们闹去。”卢氏听得老太太话里甚是灰心埋怨,心里一动,忙劝道:“老太太……”老太太只把手挥了挥,重重叹了口气,径直往内室去了。
蒋世友周韵两个都不好再坐,便齐齐告辞了。二人携手绕出院子往二门处去,恰好远远瞧见蒋世平引着两个男子往内院而去。这两人看着三十上下年纪,年长的那位留着小胡子,肤色略黑,面色沉如水,年轻的那位白面微须,看着像个书生。二人都沉默不语,一番心思沉重的模样,却自有一番威势凌人的气度。蒋世平似乎有些畏惧两人,行动都带了几分示弱意味。
蒋世友有些好奇,道:“这两个就是大嫂的两位哥哥?”周韵扶着他的手立在树荫下细细瞧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两位舅爷,可别小看了他们,盛家生意在他们手上发扬光大,蒸蒸日上,就是在省城也是数得上号的。”蒋世友大奇:“这么厉害?”
周韵见他打起精神眯眼细看,不由有些好笑,她摇头道:“他们有这本事,自然厉害。但只怕今日他们的厉害就要冲着咱们家来了。”蒋世友听得眉头皱起,他把这几日的异常一联想,顿时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是来帮助大嫂离开的?”周韵缓缓点头,感慨道:“瞧着两位舅爷忧心忡忡的样子,都是疼惜自家妹妹的。大嫂真是好福气。”
蒋世友想到她家里那几个见面如同陌生人的哥哥,不免有些讪讪。周韵素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是有哥哥的人,也不曾有什么物伤其类的想法,瞧见他突然不好意思的样子,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忍不住笑了笑,道:“咱们先回去。”蒋世友望了眼那几人离去的方向,有些犹豫。周韵劝道:“这毕竟是大哥家的家事,老太太都不管了,我们这些底下兄弟更不好掺和。若是留在这里看了全套,只怕日后大哥在我们面前脸上会过不去。”
蒋世友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一个家,立刻就要闹得分崩离析了?”他来得不久,盛氏的笑容,小家定的可爱仿佛还是昨日的事。但不过几天功夫,小孩子毁了,两个大人眼看着也离分手不远了。这一切,到底谁之过?
周韵微眯了眼,遮掩了眸中情绪,淡淡道:“大嫂子是个痴人,性子又太刚烈直接,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蒋世友好歹旁观过几次离婚调解,大致也能听懂其中含义,他徐徐叹出一口气:“这些事都只在两个当事者,别人再急却也没用。”两人视线不约而同随着那几人的背影远去,心里却都不免长长叹息。
蒋世平一向有些敬畏这两个年长自己十来岁的舅兄,虽然从和盛氏决绝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承受这样压力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仍是有些畏缩。他定定神,勉强笑道:“请两位舅兄到客厅稍歇,我去请娘子出来拜见。”
老大盛昌宏冷冷道:“不必了,还请妹夫带路,我们两个心里担心妹子和侄儿,先见一面才能放下心来。”蒋世平一惊,自然明白这两人已经知晓自家发生的事,当下也不多言,只横下心来索性带了两人去往盛氏居住的院子。
一路走来渐渐有些荒凉,盛家两人面上越来越难看,终于临到院门口,老二盛昌远冷笑:“妹夫莫不是带错了路?我记得这可不是你们住的院子。”蒋世平擦了把冷汗,道:“因为定哥儿受了伤,娘子便搬到这里陪着孩子养伤。”盛昌远重重冷笑一声,怒道:“孩子受了伤,便连同母亲一起赶到偏僻角落自生自灭,这就是你蒋家的礼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半章吵架,困死了精神不够写不出来,明天一定补完+更新章。
休妻or和离
蒋世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下错手挥落了桌上茶盏,“呯”雪白的杯子碎成一地瓷片,浅色茶汤和褐色的茶叶撒得到处都是。斑斑点点溅上不远处盛昌宏的衣角。
盛氏兄弟显然也极为错愕,盛昌远性子急些,他立刻怒喝道:“三妹,你胡说什么?!”他和长兄收到妹妹的求助信后便匆匆赶来此地,知道外甥受伤以及蒋家人让她受的委屈,他们在气愤之余也预备来给妹妹撑腰找蒋家讨个说法。但在他们看来,这些事无论如何都没有严重到要和离的程度,所以此言一出,他两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盛氏慢慢转身对着两位兄长,纤瘦的身子立得笔直:“小妹别无他求,只求离开此地,与蒋家再无瓜葛。”
盛昌远狠狠一拍扶手,厉声道:“胡闹!”盛昌宏沉眉按住弟弟,对盛氏道:“阿楚,你可知此言一出的后果?你可想好了?”
盛氏双膝猛然跪地,面上仍是一丝表情也无:“若是不能和离,我宁愿死在此地。”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走到这一步让自己家族蒙羞,但是这个牢笼和这些人让她度日如年实在是煎熬不下去,而且为了病卧在床的儿子她也必须这样做。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真心为家定求医诊治,秦楚这小山城也没有名医仙药,想要治好他的病,只能依靠盛家庞大的商业体系和那几乎遍布全国的分店。盛氏反反复复想了很久,用一个出了和离之女的话柄来交换自家妹子的后半生和外甥的一条命,只要陈清前后事实,这个交换,爱怜自己的兄长一定会愿意的。她几近一无所有了,只好用自己最珍贵的亲情来打这个赌,赌上她和儿子的一切和未来。
语调低沉却郑重,掷地有声。听得另外三人心中一震。盛家兄弟素来疼惜这个唯一的妹妹,因为年纪相差了十来岁,几乎是有些当做晚辈来疼爱的,她向来刚强任性,灿烂如春,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定然不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盛昌宏瞥了一眼蒋世平,见他眼神凌乱,手足无措,毫无一丝往日的潇洒倜傥,心知此人必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不免心中生了怨怒之气,他重重一叹,对妹妹道:“先起来,我两个是你兄长,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盛氏知道大哥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他既没有把事情说死,事情就有希望了,她心中虽酸涩愧疚,却也松了一口气。扶着椅子起身,依旧垂手侍立。
盛昌宏眯眼沉吟半晌,正要问话,便听得外头吴智媳妇秉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老爷和太太来了。”
恰如巨石惊浪般,几人心中都是一惊,盛昌宏立时便明白了妹妹的主意,她先在蒋世平面前说出要和离的打算,又立刻将蒋家两位当家人请来,中间不留一点空隙,甚至不曾和兄长们通气,显然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样毅然决然一点后路也不留的决绝,虽然任性之至,却也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盛昌宏微举了拳凑近唇边咳嗽了几声,慢慢站起身来迎接蒋老爷和卢氏。
几人见了面,照旧寒暄,言笑晏晏。蒋大老爷去省城应考时颇受盛家照顾,也甚为看重这两个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盛家子侄,如今见到他们,倒也真心欢喜。卢氏面上笑着,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厅内,一地白瓷渣子和湿漉漉的茶水,蒋世平面色铁青,似有怒气,盛家两位则是面沉如水。
宾主落座,蒋世平却仍旧站在厅上,蒋大老爷见他木头桩子模样,在盛家人面前失了礼数,不由心中不喜,道:“平哥儿,你家两位舅兄到访,还不好生招待人家?”蒋世平心里犹自波涛汹涌,任哪一个男子看到妻子在自己面前主动提出和离都绝对是奇耻大辱,方才被两位舅兄压制,怒气发泄不能,此刻父母在堂,他索性把事情捅开,大家一起遭殃,于是他拿定主意,低声自嘲道:“不是孩儿不懂礼数,实在是娘子要和离之事太过惊世骇俗,孩儿一下听愣了,反应不过来。”声音虽不高,却很是清晰。
这会儿轮到蒋大老爷和卢氏大吃一惊了,蒋大老爷一拍桌子,整个人弹了起来,指着蒋世平骂道:“孽障,住口!”蒋世平被骂得一滞,赌气坐到旁边:“父亲何必来说我,如今这话可不是我提起来的。”
盛氏冷眼旁观,只觉得好笑,这样一个已经做了父亲的男子,面目端正,身形挺拔,看着颇像个有为之人,但他行为处事却仍像个被宠坏了的孩童,遇事既无魄力也无能耐,这些年下来在外毫无建树,只把心思花在后院里,似乎看着妻妾争宠才能掩盖住他对于经商一概无能为力的事实。自己这八年真是瞎了眼,就为了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困死在蒋家后院受尽委屈,最后还连累了唯一的儿子,真真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她低着头思量万千,却不知自己这番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在蒋家二爷眼里就是她默认了此事,两人惊愕地对视一眼,蒋大老爷百思不得其解,便问盛昌宏:“贤侄,这到底是何故?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个?”
盛氏从位上立起身,恭敬垂首道:“是媳妇无德无能,不堪为蒋家妇,故而求去。”
蒋大老爷看着盛家兄弟神色凝重不似在说笑,盛氏又是前所未见的严肃,不禁着急起来,偏生他于家务事上是个惯没用的,对着这几个晚辈不知该如何开口转圜,只好求助般看向卢氏,卢氏会意,起身走近两步,对卢氏劝道:“平哥儿媳妇,我知道定哥儿的事平儿委屈你了,你且放宽心,待过几日定哥儿大好了,我一定叫他当着大家的面好好给你赔罪。”
盛氏讥笑着摇头道:“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卢氏见她这里软的行不通,便转而去向盛昌宏道:“盛家大侄儿,此事非同小可,牵涉蒋盛数代的交情和他们夫妻两个多年的情分。这可是盛老爷的意思?”这话问得深有技巧,可谓软硬兼施,先动之以情,最后一句问话则恰恰是蛇之七寸,儿女婚事素来父母做主,几个小辈能决定什么?而以盛老爷的为人来看,是定然不可能同意和离的。
只可惜,她手段再多,在这几人面前也是毫无用处。盛家人重名誉,重情义,但是他们最护短,盛昌宏瞥了眼固执站着的妹妹,见她一身消瘦有如皮包骨头,面色憔悴枯黄,不由得心疼不已,他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将来可能会有的后果,迅速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拿定主意起身拱手道:“亲家太太有礼了,我们来之前家父已说过,因路途太远不便通消息,小妹有什么事一概由我们做决定。长兄如父,若是亲家老爷和太太没有意见,我们便能为小妹之事做主。”虽说商人本性贪利,但盛家祖训骨肉至亲胜钱财百倍,他肯定今日即便是盛老爷在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卢氏本意是想搬出盛老爷压一压几个晚辈让他们知道好歹别做出荒唐事,没想到竟吃了个软钉子,她本就不是善人脾气,心中已是颇为不满,冷冷道:“如此说来,两位侄儿也是打算要和离了?”盛家人一声不吭,便是默认了,卢氏重重冷哼一声,甩袖坐回椅上怒笑道,“既然要求去,那就不用和离了,平哥儿,你这就写封休书给你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个尾巴……最近大约是有些着凉感冒,脑子浆糊极了,遣词造句很吃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休妻or和离(二)
( )盛昌远虽纵横商场对这后宅的门道并不精通,但也察觉此事实在是进退两难,颇为难办,心里不免对自家妹子更怜惜了几分。 如今实在要辩解,便只能把小家定落水之事旧事重提,一切摊开了说,只是这样一来,怕又要在盛氏心里划上一刀了。他拿不准主意,便去看盛昌宏,只见他半眯了眼,犹自沉吟不语。自家这大哥说的话无论在家中或是商场上都颇有分量,如今他一直不说话不表态也不知到底心中是何想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是无论如何不能退步,否则被休弃的名声传出去,叫盛家的女儿如何在晖州立足。盛昌远眉一皱,就打算自己出马为妹妹出头,正欲开口,却被妹妹打断了。
盛氏嗓子微哑;略略提高了声调:“太太说的都没错,我无德无能,嫁入蒋家后三年无所出,蒙受了蒋家不少恩德。所以夫君经商不利,出现大笔亏空我也变卖了嫁妆替他瞒补,哪怕他偷偷拿着关中的钱去给安姨娘置办好几处产业我也毫无二话。但是这些年下来搭进去几千两银子,这原也没什么,可若是再陪下去,媳妇的嫁妆就要赔光了,拿什么钱来给定哥儿请大夫看病呢?”
蒋大老爷听得大怒:“什么?!”他火冒三丈,冲着儿子就开骂;“孽障,媳妇她说的可是事实?”做生意赔本,靠妻子的嫁妆来弥补,这话说出去只怕让人笑掉大牙,再者私自给妾室置办产业这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绝对是宠妾灭妻的行径。这样糊涂的儿子,怎不叫人火大。
蒋世平哪里料到盛氏竟把他私自置业给查出来,还当众抖出亏空之事,如今被父亲逼问,只得咬了牙一言不发。
卢氏心疼儿子,忙拦住蒋大老爷的逼责:“这话无凭无据,老爷你不要冤枉了平哥儿才好。”
偏偏盛氏唯恐天下不乱,往旁边吩咐道:“吴姐姐,你去把我的嫁妆账本和大少爷在外置业的明细单子拿给老爷和太太过目。”吴智媳妇口里应着,手上早捧了一堆东西过来,直接送到蒋大老爷跟前。
蒋大老爷早年也曾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