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原本十来寸长的小木棍瞬间被劈下一大半来。夏妤望着那人完好无损的手掌,嘴巴张得大大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刚才用的是手吧?
“够短了吗?”那人微笑着把木棍递了过来。
“够,够了。”夏妤吞了吞口水,接过来。切口虽然没有斧子劈的整齐,可这水准,跟锯子有得一拼了。再一次感叹有功夫的好处,为什么她却一窍不通呢!
夏妤把木棍咬在嘴里,望着那肿的跟馒头似的脚踝,摸着骨头,一咬牙,猛地使力。只听得“咔咔”一声脆响,夏妤的脸色痛的发白,额上亦冒出细密的汗珠,张嘴吐出棍子,神情却一松。
那和尚见她如此,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想来很少见到这样果敢的女子。
夏妤却无心理会,这一痛起来,天皇老子她都不想管。
只是,眼见天色慢慢暗下来,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夏妤的心也跟着阴霾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这腿又没好利索,想回去根本不可能。
如今,只得屈身在小屋子呆一晚了,就是不放心小白一个人在家。
大雨倾盆,下了一夜,夜里累了,夏妤就着铺在地上的干草,缩着身子睡了。那和尚一直在打坐,也不知道几时睡的。
他的气息平和,一动不动地坐着,安静得如同地上的干草,仿佛融进了周遭的环境,丝毫不让她感到别扭。这样的人,该说他存在感太弱,还是根本到了与自然融合的境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地上的火堆已经熄灭,黑乎乎的一团,似乎还冒着余温。夏妤环视一周,身上的僧袍还在,那和尚却没了踪影。
夏妤坐起身来,望着空落的屋子,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萍水相逢,还能指望人家送佛送上西?才换上烤干的衣物,准备慢慢走回家去,门口却蓦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和尚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仿若一位与大自然同眠同息的天生贵族,嘴角泛着善意的微笑,眼里是悲天悯人的慈悲,安静宁和,如暮鼓晨钟。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见她醒来,微微一笑,提步走了进来。
“这里有些吃的,是贫僧到附近的农舍化来的,女施主吃些吧!”打开的油纸包呈在眼前,是两块干硬的面饼。夏妤怔愣中有些感动,这里离最近的农舍也要走一个时辰,这可能是他大老远能化来最好的东西了。
原来这人早上出去,是为了给她找吃的。
“谢谢。”夏妤拿了一块面饼,大口地吃了起来。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着实饿坏了。
脚还不太麻利,吃饱之后,夏妤想着要他送她一程,却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女施主若不嫌弃,让贫僧送你回家吧!”似是看出她的犹豫,那和尚主动开口,眼神柔和地看着夏妤。
夏妤愣愣地点头,直到趴在那人背上,才回过神来。普渡众生,助人为乐,世上真有这样的烂好人?这和尚虽然只要二十来岁,倒有一股高僧的味道。
原本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在他健步如飞的脚步下,缩了一半不止。只是送她进了村,临近家门口,他却停了下来。
“要不进去喝口水吧!”夏妤出言挽留,礼尚往来,怎么也得报答一下。
“举手之劳,女施主客气了。”他摇摇头,婉言拒绝,微微一笑,捻了捻手上的佛珠,便回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那羊肠小路的尽头。
夏妤一瘸一拐地往抬头可见的家门口走去。
“小白?”到了门口,她开始唤门,院子里传来一阵东西翻倒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动静。夏妤焦急地拍着门,正准备卯足力气撞门,门却突然开了。
小白站在门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他的脸色很憔悴,双目黯淡,眼里布满血丝,看见她,连唇都是抖的。
“小白?”夏妤轻轻地唤了声,伸手试探性地去抚他的脸,还没有触及,对方却猛然把她拉入怀里,那力道,勒得她有些难受。
“小妤是骗子!”
挣扎在他略带哭腔的嗓音中停止了,夏妤伸出手环住他,在他的背部轻轻拍着:“对不起,我错了。”
“我以为你不要小白了。”委屈的嗓音中带了浓浓的控诉,闷闷地传进夏妤的耳里。
“怎么会?”抬起头,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夏妤心疼地吻了吻他的脸颊。“不哭了,下次出远门,一定带着小白。”
“小妤不许骗我。”依旧抽抽搭搭,却倔强地不肯妥协。
“不骗你。”
“拉钩。”小白伸出小指,满脸倔强。
夏妤无奈地笑笑,勾住他漂亮的小指:“好,拉钩。”唉,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
看
卷一 第十三章 冒牌娘子
虽说有缘再见也是正常,但她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见到了那个好心和尚,而且还是一副如此尴尬的境地。
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聚集了一干围观的人群,分外引人注目。刚从百草堂出来的夏妤,眼尖地注意到了那边的热闹。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可透过人缝,却突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素青僧袍,佛气隐现,清癯之中透着一股如静水深流般的沉静,可不就是那好心和尚。
“请问,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夏妤拉住一个走过来的路人,故作好奇。
“张寡妇说那和尚非礼她,那和尚又说那寡妇无中生有。唉,那张寡妇我认得,泼得很,人又荡,我看是她看人和尚长得俊,存心勾引,却遭人拒绝,反咬一口。可怜这和尚,有理说不清,那张寡妇一张嘴又利得很。”这人神情不屑,却有些无可奈何,回头看了眼那热闹的人群,挥挥袖子走了。
夏妤看着那拥挤的人群,眉头纠结成一团,思索着怎么帮他解围。突然,眼角瞅见一间中等的成衣铺子,灵光一闪,眼珠一转,她悠悠走了进去。
拥挤的人群之中,有两人成对立之势。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中等衣料的布裙,傅粉画眉,风韵犹存,却满脸尖锐,出言刻薄。一只手指着那和尚喋喋不休,另一手叉着腰,标准的茶壶姿势,看起来泼妇十足。
另一个身着素青僧袍的和尚却显得低调得多。容颜清俊,身材颀长,身上背着一个包袱,看起来风尘仆仆,周身却显出一股舒广安宁的气息,一点也不像那妇人所说的好色之徒。
不过看那妇人咄咄逼人,言之凿凿,倒真有几分理的样子。偏生那和尚说了几句,见妇人不肯罢休,干脆歇了嘴,站在原地,闭目念起经来。
一时间,孰是孰非,还真的难以判断。
突然,拥挤的人群之中,出现一个绿衣姑娘,一边张开手臂疏开人群,嘴里还不停嚷着:“好心人让一让,让一让。”声音清脆,动听至极。
那姑娘挤得十分卖力,原本围德水泄不通的人群,愣是让她挤出了一条缝。
此时,众人才得以看清这姑娘的模样,十五六岁的年纪,青丝流泻,用一根绿色丝带在脑后打成一个蝴蝶结。眼睛水灵,唇红齿白,如花似玉,却是个十分貌美的姑娘。若是去了脸上那过浓的胭脂,只怕更加清丽可人,虽如此,也比那三十来岁的妇人漂亮多了。
因这姑娘的加入,原本对峙的两人阵营,瞬间成了三人鼎立。
只是,那绿衣姑娘的眼睛只随意一扫,便定在了那素衣和尚身上。那眼神,惊愕,欣喜,欣慰,心酸,丰富得简直复杂,接着,脚一跺,唇一咬,泪眼盈盈,对着那和尚便狠狠地扑了过去。
“相公——”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那绿衣姑娘已经挂在了那和尚身上,手上揩着泪珠,脸上却漾着满足的表情。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人群一下子寂静起来,接着便是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
“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那一脸苦尽甘来的表情,充满了落难鸳鸯的无奈。女子喜极而泣,含情脉脉地望着那浑身僵硬的素衣和尚。
“女——”那和尚睁眼,诧异地望着夏妤,一张口却被她捂住嘴唇。
夏妤使劲地眨巴着眼睛,一副小样儿你闭嘴的表情,继而眉眼一耸,又换回了那张苦相。笑话,他那女施主一出口,这还不得穿帮了!满腔努力哪能付之东流。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的苦。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以为可以水到渠成,厮守一生。谁知道,你爹娘竟嫌我出身卑微,宁死不让我进门,还逼你娶别的女子。你左右为难,又不愿负我,这才不辞而别出了家。如今,上天怜我,终于让我找到你了。相——公——”嘴上说的心酸,心里却着实把自己恶心了一把。虽然土得掉渣,但在古代事发频率高啊!
说着她又故作伤心地哭了起来,伸手攀住他的脖子。
“女——”嘴巴得了自由,和尚不自觉地开口,却被夏妤眼疾手快地盖住,这一次,却死不松手了。
“什么都别说,也别拒绝我。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你入了佛祖门下,本姑娘也决不退让。”说着说着,自己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脸上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决。
嘴上说着深情的话语,夏妤的眼睛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给他甩了一记刀眼,完了故作亲昵,实则威胁地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你敢让我的幸苦白费,看我怎么收拾你。”
和尚一顿,神情有些复杂,却不再说话,连那想拉开她的手也僵在半途。
“走,我们回家,回去跟你爹娘说清楚,如今,他们总不会反对我们了。”夏妤拉着那人往人群外走去。
那寡妇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在原地,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大叫喊道“站住。”
“你们就想这么走了?”她眯着眼,不依不饶。这样让他们走了,自己怎么下台?
“怎的,你污蔑我相公,这会儿还敢找麻烦?”夏妤不甘落后,冷笑一声,扬着下巴,不屑道。
“谁污蔑他了,明明是他非礼我,我出言教训怎么了。”
“哼,非礼你?拜托,大娘,你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就你这模样,哪里值得我相公去非礼。”
“你叫我什么?”居然敢叫她大娘?
“大娘啊,难道不是?哼,你当大伙儿都是傻子,我相公是瞎子?非礼你?我看你非礼我相公还差不多?大伙儿说是不是?”夏妤朝四周一喊,立刻引来应和之声。
“你这小蹄子,居然血口喷人。”她指着夏妤,气的呼吸不稳。
“我血口喷人?我看血口喷人的是你吧!有我这么个貌美如花又痴心不悔的娘子,他会非礼你?你看他老实,又不跟你一般见识就以为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今个儿本姑娘站在这,你就别想动他一根汗毛。”夏妤顿了顿,又不屑地补了一句:“笑话,非礼你?还不如非礼一头猪。”
“对啊,看这和尚怪俊俏的,家里又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哪会对这泼寡妇感兴趣?”
“是我也要小娘子,哪会看着泼妇一眼。”
“对对对,张寡妇下去吧,人家家有娇妻,哪会非礼你。”
“耐不住寂寞也不要染指人家相公啊!”
……
人群一阵沸腾,大半是夏妤的拥护者,那妇人被说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气的说不出话来。
“念在今日我找到相公,心里高兴,也懒得与你这泼妇一般见识。下次颠倒黑白之前,麻烦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省的再出来丢人现眼。相公,我们回家。”说着,夏妤回过头对着和尚甜甜一笑,挽着他的手臂,头也靠在他的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夏妤表面通情达理,趾高气扬,心里却乐翻了。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非常时期还得用非常手段。对付泼妇,就得更“泼”。
她只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和尚的困境,洋洋得意,殊不知眼前的一切都落入了另一个有心人的眼。
旁边的来福酒楼,二楼的临窗雅座,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蓝衣公子。此人容貌俊秀,端的是谦谦君子,温雅如玉,偏生那细长的狐狸眼却泛着别样的光芒,此人正是慕安。从这个角度,正好把楼下的闹剧看个一清二楚,包括夏妤暗地里那些自作聪明的小动作,皆一点不漏地落入了他的眼。
虽然,“他”的说辞有些偏颇,戏演的可真精彩。至少,达到了想要的结果,还把众人唬得团团转。果然,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兵不厌诈。
慕安轻轻摩擦着手中瓷杯,眼睛却定定地望住夏妤,嘴角泛起一丝别样的浅笑。
这副甜蜜的情形,亦羡煞了旁人,人群自动疏散,给这对久别重逢的苦命鸳鸯让出一条道路。
那张寡妇,羞得无地自容,早乘人不备,溜了。
直到两人远去,人们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这桩“美事”。
好一对痴心不悔,破镜重圆的“苦命鸳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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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四章 不如住我家
“狗屁。”城中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夏妤狠狠地啐了一口,对着那和尚错愕的脸庞,满脸气愤:“你现在回去不是找抽么!大家一见你那光脑门就穿帮了。”
“贫僧只是想找个借宿的地方。”和尚的脸色看起来很无辜,似乎并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冲突,见夏妤一脸凶悍,腿忍不住往后挪了一下。
见识了她在街上深厚的演戏功底,令人汗颜的颠倒是非能力,他对眼前这个女施主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心理。弱小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百折不挠的坚强内心,使得他的一身武功在她的面前都化为无形般,忍不住被这小女子得寸进尺,偏偏无可奈何。
“那他们也会把你当大骗子负心汉轰出来。再说,你就不怕被那寡妇撞见,又缠上你?”夏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幸幸苦苦把他解救出来,他倒好,好了伤疤又忘了疼,非要折回去找什么客栈落脚。
这和尚是本领不凡,心地也好,就是太老实,也太死心眼。终究是佛光中沐浴出来的人,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干净通透?
“贫僧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他敛眉,眼神颇有些无奈。身后是一条死胡同,来的路又被这女施主堵死了,他们讨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偏生,他还走不了。
夏妤低头冥思,忽然灵光一闪,抬头说道:“这样吧,你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就住我家好了,反正家里还剩一间空屋子,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反正师父也不会那么快回来,不如物尽其用。再说和尚武功那么好,指不定能帮不少忙啊!
“这,男女有别,贫僧怕给女施主添麻烦。”和尚望着夏妤一脸希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我说你一个和尚怎么比那书生还酸呢,还男女有别?我要早在乎,也不会让你背我回家了。再说,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和尚,构不成男女。佛祖也说,众生平等,你嫌我是个女人,搞性别歧视是吧?”软的不成,干脆来硬的。
“贫,贫僧不是那个意思。”和尚的心头划过一丝冷汗,说话也有些结巴。刚才那妇人他还能置之不理,现在这女施主怎么更难应付,偏生人家还一幅我很好心的样子,他还不能不理。
“那你就住我家来,我只是想报你的救命之恩,也想积点德,做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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