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妤歪着脑袋看他,他却微微一笑,摊开手掌:“没了!”
她如释重负般地叹口气,却在他开口时又提起了心。
“念你刚刚醒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为师去给你弄点吃的。”
“你会做饭?”夏妤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若是会,那也太缺德了吧!
“为师说了不善家务,自是从别处弄来。”
某人恹恹地挥挥手:“哦,谢了。”却见对方站在原地,盯得她心里发毛。
张口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谢谢师父。”某人殷勤地挥手再见。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轻轻一笑,眼里闪过异样的神采:“怎不叫我美人师父?”
夏妤一噎,忍住咆哮的冲动,笑而不语,直到他消失在门帘,才握紧拳头朝虚空挥了几挥。她摊上的,似乎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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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二章 棺中美人
十三年后。
林木苍翠的凤鸣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缓缓穿梭其间。细看那人,身穿一件浅绿色的粗布衣裳,虽是女子,却作着男装打扮。背着一只竹木篓子,一手拿着小铁杵,一手拨着碍眼的草木,眼睛明媚而灵动,眉宇之间却泛着一股焦虑。
此人,正是上山采药的夏妤。早听说这凤鸣山的深处诡异得紧,像一个迷失森林,连经验丰富的猎户也不敢轻易深入,她偏不信邪,这下彻底地迷路了。
眼见太阳就要下山,她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师父不在,她又是独居,真在山里迷了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抄上家伙,向林子的一处走去。
只见那原本茂密的参天大树之中,竟长了一片苍劲的翠竹,似有规律一般,隐约组成一个形状。阳光照射之下,翠竹之间隐隐现出一条通向深处的狭小弯曲的小道。这条道路设计得十分巧妙,若不是阳光的照射,一般人很难发现。
沿着小道慢慢走向竹林深处,走着走着,似乎到了尽头,前方透出一丝光亮,她几乎连走带跑地穿出了小道。刹那间,眼前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清明透亮起来。
只是,几乎是瞬间,某人雀跃的心却好似突然被一盆凉水泼下,从头凉到脚。这里面除了一个圆形的空地什么也没有,周围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一望无际的竹子,昏天暗地的竹子……
正当夏妤失望地转身想要离去时,突然瞥见平地中央有一个红色的小东西。她好奇地走近,蹲下身细细地打量。
这是一株十分纤小的植物,通体火红,有茎无叶,只在顶端结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火红果实。果实饱满,果皮嫩滑,隐隐透出一股诱人的芳香。
越看越心惊,心里却涌起一股狂喜,如果她没记错,师父给的那半本独门药经里,曾记载过一种神奇的植物——梓胄草,据说是灵芝的一种。
当一个处子死后,以棺木埋葬在有灵气的坟地内,如尸体经百年而不腐,其棺木对人口处就会生出这种草药,传言是尸体口中喷出的灵气而成,食之不但可以解百毒,还能起死回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毕竟这样的养尸地不好找,就算那植物长出来了,凭这奇特的香味也也容易被野兽野兽采食。这块地寸草不生,并且毫无生物,应该是有人用了什么特殊方法。
夏妤小心地把果实摘下,用一块干净的巾帕包好揣进怀里,站起身准备按原路返回,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那枯萎了的梓胄草,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既然这里能长出梓胄草,四周又布置得如此巧妙,可见这葬尸之人必定费了一番心思,却不知道这地底下埋的是什么人?会不会还有别的宝贝?
想到这里,夏妤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拿药锄毫不含糊地挖了起来。锄子太小,棺木又埋得太深,累的她满头大汗。
天边的日头慢慢西沉,晚霞给四周渡上了一层暖色,原本平坦的地面已经被她挖出一个大坑,里面稳当当地横了一具保存的十分完整的乌木棺材,除了脱漆严重,露出来的坚硬木质还发着乌亮的光泽,依稀可见上面繁复的图样。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微刺,她慌忙抽回手指。原本平滑的指腹竟被漆皮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血珠正慢慢地从皮肉里涌出来,夏妤不以为意地把手指放到口中吮了吮,然后用药锄抵住棺材缝,开始使出吃奶的力气撬棺。
直到快力竭时,那棺材的合缝处才有了一丝松动,她大喝一声,使了全力猛地一撬。一声闷响,那棺材盖已经被撬倒在一旁。她也因为后劲而向后倒去,躺在泥里涨的满脸通红,手心也磨出了泡。
还好,没暗器!深呼一口气,夏妤慢慢向棺材挪去,双手攀住棺材边沿,低头往棺材里看去,心脏却因为兴奋而跳的飞快。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绣有金丝花纹的白底云头靴,材质没有一丝腐烂,仿佛刚穿上去的一般,接着便是那月白色的苏绣月华锦衫下摆,袍尾绣有同样金丝云纹。
夏妤的心微微一窒,视线却忍不住慢慢向上。
一双白玉般的玉手映入眼帘,十指修长,交握于胸腹间,淡粉色的指甲似乎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看到这里,夏妤已经开始心惊了。这具尸体的肌肤竟然未失一点水分,像是刚死去的人一般。双手如此,那么脸呢?想到这里,夏妤忍不住微微颤抖,猛地抬头,直看向那人的脸孔。这一望倒让她呆在了原地,一瞬间似夺去了所有的呼吸。
活了两辈子,见过的美人何止万千,唯独眼前之人让她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肌肤如雪似玉,五官像是精雕细琢,每一处,每一寸,都完美到极致。柔顺的发丝被一根碧玉玲珑簪服帖地束在头顶,余下的则随意地散在两侧,白色的锦缎越发衬得那发丝如墨一般。
美丽而不可方物,像是堕落凡尘的仙子,可惜那如月般皎洁的脸孔却沉寂得让人心酸,亘古一般的孤傲,却隐隐透出一股天上人间的惆怅。
是幻觉吗?否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完美的人。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纯洁得像水仙,那么美,那么静,让人情不自禁,就这样甘愿陪着他天长地久。好美,摸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夏妤望着那人,眼里闪过一丝痴迷,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只是,她的手指还未触及那人的脸颊,那原本划破的指腹却突然渗出血来,在那人的额头开出一朵小小的血莲。鲜血微散,却并不往四处蔓延,反而凝成一颗血珠,慢慢渗入那人的额头,最后只留一颗艳红的朱砂痣,给那抹圣洁之颜,平添了几分妖艳。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夏妤打了个寒噤,霎时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眉间那一点朱砂,她甚至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这人,居然吸了她的血,这尸体也太邪门了,那么鲜活,又那样美,还能蛊惑人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切又太过诡异,还是早点离开为好,这人美成这样,别不是什么山精鬼怪,白天还能壮胆,到了晚上,可就渗人了。想到这里,她又朝那尸体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日落的关系,那人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睡美人,天仙子。
偏生林子里的风也越发大了起来,带起了那人的几缕发丝,拂过她略显僵硬的面颊,仿佛下一刻就要缠上她。
夏妤深吸一口气,一抖身上的泥土,拾起铁锄,正准备上坑,却突然僵在原地,腕间传来的异样触感,险些让她瘫下去。
那种特殊的冰冷滑腻,像极了的手掌,一个,死人的手!
她感觉像是被人踩住了脊梁骨,浑身的热汗瞬间变成了冷汗,抱着一丝侥幸机械地回头。
入目所及,十指修长,莹白如玉,不就是棺中的那位。
“诈尸啦——”霎时间,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响彻山林。夏妤一边嚎叫一边死命挣扎。手腕上的束缚却没她想的那么不死不休,反而一挣就开。夏妤因惯性狠狠地摔在了泥墙上,啃了一脸的泥灰。可是,为什么又没动静了?吊着心眼,她依着泥墙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往那棺内瞥了一眼。
那人双目紧闭,面庞安静如初,只是那垂在棺沿上的手臂却让她再次变了脸色,连滚带爬地爬上泥坑,飞快地往外跑去。就在踏出平地的刹那,她却倏然止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着土坑中孤零零的乌木棺材,忽然有些迟疑。
万一,那人不是诈尸而只是复活,甚至跟她一样借尸还魂怎么办?要不,再回去看看,若是死的再走了也不迟。
打定决心,夏妤又折回去利索地跳进坑中,缓缓伸出手指,离他的鼻息还有一寸距离,一咬牙,把手指横了过去,抽回来的瞬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又赶紧就着那人垂在棺沿的手臂号了脉。
有呼吸,也有脉搏,虽然很微弱。这人,居然是活的?夏妤的脸色开始凝重,是救还是不救?突然,空中滑下一片落叶,轻盈而缓慢地向夏妤飘了过来,心中蓦然做出一个决定。
正面,救,反面,弃。
“美人,你的命就交给天了,救是不救就看天意了。毕竟,我实在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天意,麻烦她也认了,毕竟,这天意也是她自己选的。
叶子划过夏妤的眼前,稳稳地落在了棺中人的淡粉色的唇上。
居然是,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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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三章 美人初醒
“美人,我们很有缘呢!”夏妤轻轻地笑了,伸手摘去他唇边的竹叶,利落地脱下外衫,把篓子里的草药包好系在腰前,俯身去扶那棺中的美人。触及他平坦的胸部,夏妤不由瞪大了眼睛,接着又翻开那人的衣领,眼里的惊愕还是没有散去。
长成这样,居然是个男的,真是人神共愤,这叫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怎么活啊!好不容易把那人拖出坑中,夏妤已累得大汗淋漓。抬头望了望即将暗下来的天色,她咬了咬牙,把那人驮到背上,以锄作拐,跌跌撞撞地往竹林外走去。
身后,原本平坦的地面泛出一丝蓝白色的荧光,慢慢凝成一个图案,只一瞬间又突然爆散,再也无一丝痕迹。整个天边似乎变得更加火红,那混沌的天空,蓦然升起一颗明星,亮得耀眼。
从小道出来,她却发现眼前的一草一木是那样清晰,道路十分明确,一点也没有先前那样扰人视线。虽然奇怪,但也没心思深究,到了山脚,夏妤才松了口气,只是背上多了个人,一路上跌跌撞撞,十分费力。
到了家门口时天色已经暗沉,远处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自己的门前却一片黑暗。
要是师父在,虽然不会做好饭菜等她一饱口福,好歹也会点个星星灯来给她照明。夏妤想着,心里忽然有些落寞。两年前,他突然留下一张字条便不见了踪影,到如今也没回来。
她家住在村尾,与其他村民有一定距离。师父不太喜欢外人打扰,人前也大多易容。明明长得艳若桃李,偏生易容成一个大胡子的“怪蜀黍”。有时候顺水推舟叫他大叔,他每次一听就吹胡子瞪眼,完了又露出那张桃花般的脸庞使劲搔首弄姿。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虽然他确实长得很不错,让她在初次睁眼时大饱了眼福,还讨好似得叫他美人哥哥。可随之而来的变故让她很是不齿,不但出言威胁,倚老卖老,还好吃懒做,虐待童工。特别在她继承了他的衣钵开始行医之后,他简直就是干坐着吃闲饭。她起早贪黑,养家糊口,他好吃懒做,吃吃软饭也就算了,现在连人也跑了,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这家伙倒是个美食控,她一不高兴就熄火罢工。只是,他肯教她医术,却不肯教她武功。说白了就是怕她闯祸,任凭她发遍了毒誓,人家就是两字——不教。她板起面孔开始冷战,每顿都到村民家里蹭饭吃,他竟然驶出绝招——离家出走。这招虽然土得掉渣却顶管用,最后还是她在门板上贴了张既往不咎的条子,他才偷偷摸摸地溜回茅舍,还在夜里给她抓了个正着。
真不明白她学武功碍他哪儿了?要平时,他早就缴械投降,屈服在美食的淫威之下了。那次看他回来,明显消瘦了一些,她才罢了那心思。只是,混蛋师父到底死哪里去了?没事也该捎个信回来啊!让她担心了两年,虽然口口声声说有多远滚多远,真的离开了也是会思念的。
夏妤叹了口气,进了家门,把人安置在床上,才瘫在地上,深深地喘息。
她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等生日一过,她就会离开京城,周游天下。那时他还不回来,她也不想等了。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她闭了眼,疲累让她把所有的事情暂时都丢到了脑后。
第二日,夏妤起的很早,把自己收拾干净,才回屋看那昏死的美人。脸上的泥灰破坏了他原有的清美,头发散乱,发簪也在路上掉了。
夏妤打了盆清水仔细地擦着他的脸,擦干净,看起来像一件完美艺术品。脸蛋摸上去滑溜溜的,又香又白又嫩,手感好的没话说。特别是眉间那一点朱砂,圣洁之中,又添了几丝凡尘气息。
本以为他马上就会醒来,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天。她白天出去就诊,到了晚上回来,那人还好端端地躺在那儿,连根头发丝都没动过。这天晚上,夏妤照例探了探他的脉,起身打算去厨房做一点吃食,床上的人却在她转身的刹那,小指几不可闻地动了动。
不一会儿,夏妤做好两个小菜,背对着那人摆弄着碗筷。忽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转身的刹那,却吓得猛然后退,连桌带菜都撞翻了。
那本该躺在床上的人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一袭白衣,未束的青丝随意披散,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一双幽幽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一手抚着胸口,好不容易安定了那颗受惊的心脏,抬手就要怒指,却在见到对方的眼神后,把溜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暗暗的光华流转其间,倒似会摄人魂魄。只是眼里充满了懵懂和茫然,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而惶恐。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夏妤惊魂未定地吸着气,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闪了闪,垂下眼帘,一动不动。
刚想开口,对方却倏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委屈。
“我不是想骂你,我只是——”委屈?她没看错吧!她承认刚刚的口气确实有点大。
“我不是故意的。”低低嗓音自那那人淡粉色的檀口中溢出,说不出的婉转动听,参杂了一些讨好和委屈,显得楚楚可怜。
“我知道。”惊讶于他好听的嗓音,她的火气也降了大半,走到门口拿了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狼藉。直到扫到那云纹靴旁,才发现他仍然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残羹,样子有点馋。夏妤飞快地打扫完毕,从橱子里拿出一碟白天做的云片糕向他走去。
本是用来打牙祭的,没想到倒成正餐了。厨房的食材被用得一干二净,只得退而求其次,只是两人未必能吃得饱。拉了他坐到桌旁的凳子上,把云片糕推到他的面前。
“吃吧!”夏妤善意地笑着,见他一动不动,便随手捻起一小块云片糕含进嘴里,一副很美味的样子。这人在棺材里睡着时,脸上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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