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想太远,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儿的?有一天好日子就把这日子过好一天,反正夫人也不是没有退路,别有事没事找点事出来了,听到没有?”
李青嘟着嘴看着郑嬷嬷,半晌,才垂着眼帘,慢慢点了点头。
晚上,平王陪着李青从春晖院回来,一起吃了饭,林红袊早起有些伤了风,李青带着丫头婆子又过去看了一趟,再回到春熙院,已经极是疲倦,去东厢看了眼正在批阅文书的平王,就告退出来,沐浴洗漱上床睡了。
李青刚躺到床上,没半刻钟功夫,平王也洗漱完毕,紧跟着进了内室,挨着李青躺到床上,抬起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李青,头低下来,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睡着了?”
“嗯,睡着了。”
平王吻着李青的耳垂,低低笑了起来,手慢慢移到李青小腹上,轻轻按着,声音有些含糊的说道:
“庆皇赏的那两个女人,今天早上到了平阳府,我交给郑嬷嬷安置去了,嬷嬷跟你禀报了没有?”
“嗯。”
李青闭着眼睛答应着,平王的手心里泛着丝丝热气,在李青小腹上慢慢揉动着,
“先安置在外院,过了年,初六我就打发……庆国的钦差启程回去,然后把那两个女人送去北寺住着,替老太妃祈福去,过个一年半载的,悄悄安排她们远嫁了就是,你觉得这样可妥当?”
李青怔了怔,睁开眼睛,翻过身,微微仰头看着平王,晕暗之中,借着屋角远远的一豆光线,平王脸上的线条显得极是柔和,眼睛里闪动的只有她的影子,李青慢慢点了点头,眼睛渐渐弯了起来,笑意盈盈的伸手挽住平王的脖子,微微用力,扑进平王怀里,吻到了平王唇上,平王低低的吼了一声,翻身压在了李青身上,李青轻轻笑了起来,低低的建议道:
“要不,爷今天躺着别动,让我来?”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多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多事
凌晨,天还是灰蒙蒙一片,远处的天际隐隐露出些鱼肚白,东夹巷一片静寂,一个裹得厚厚斗篷的黑衣老妪隐在巷口的角落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东夹巷靠近王府的角门。
天慢慢亮了起来,红通通的太阳跳出地平线,缓慢又快速的升了起来,东夹巷被朝阳笼罩着,人来人往,渐渐热闹起来,黑衣老妪活动着僵硬的四肢,思量了片刻,径直穿过东夹巷,往王府北角门过去了。
高嬷嬷得了传信,忙抽了空,急步往北角门过去了。
黑衣老妪看到高嬷嬷从角门里出来,忙从隐身处闪出来,陪着满脸笑容上前曲膝行着礼,顺着袖口悄悄塞了个荷包过去,高嬷嬷曲膝还着礼,不动声色的把荷包推了回去,低声说道:
“嬷嬷不必客气,都不是外人,昨天一天院子里安静祥和得很,夜里也好,今天一早已经侍候过洗漱早饭了,两个姨娘都很欢喜平和,没什么事。”
黑衣老妪忙曲膝谢了,高嬷嬷笑着接着说道:
“眼看就是年节了,府里忙得很,夫人规矩严,赏得重,罚得也重,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了,实在是不敢多耽搁。”
“嬷嬷赶紧回去忙吧,差使上可是耽误不得,已经烦劳您很多了。”
黑衣老妪忙陪着笑,两人微微点头告了别,黑衣老妪看着高嬷嬷进了角门,才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黑衣老妪一径往灯芯胡同方向走着,进了吴家宅院,直奔正院进去了。
吴未俊正背着手,在正屋中间来来回回踱着步,厉芳菲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不时站起来,走到门口,掀起帘子焦急的往外望着。
黑衣老妪掀帘进了正屋,厉芳菲急忙站了起来,吴未俊一个箭步冲到老妪面前,不等她见礼,急忙一叠连声的问道:
“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耽搁到现在?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黑衣老妪一边曲膝行着礼,一边仔细的说了经过和高嬷嬷的话,吴未俊脸色渐渐青了起来,厉芳菲小心的看着吴未俊的脸色,见他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忙笑着吩咐黑衣老妪,
“嬷嬷辛苦了,赶紧下去歇着吧,我让厨房热了壶黄酒,嬷嬷喝了驱驱寒气。”
黑衣老妪忙曲膝谢了,告了退出去了。
厉芳菲走到吴未俊身边,担忧的看着他,吴未俊耷拉着双肩,突然失笑起来,
“我真是杞人忧天,各人有各人的福份。”
“要不,我去一趟王府,想办法见一见十二妹妹,也许,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说不定。”
厉芳菲温柔的建议道,吴未俊失落的摇了摇手,
“不用了,有变故哪会一直欢喜安静着?随她去吧,我也是操心太过。”
李青一觉醒来,已经是辰正时分了,竹叶挂起帘子,笑着禀报道:
“爷走的时候吩咐过了,不让叫醒夫人,说夫人今天要去擦洗祭器,怕夫人起得太早,太过劳累着了,爷已经让人去春睴院给夫人告了病了。”
李青懒懒的趴在床上,
“什么时候过去擦那些祭器?”
“巳正时分到宗祠。”
“嗯,那我再睡一会儿。”
李青懒懒的说道,竹叶笑嘻嘻的挂起帘子,转身取了衣服过来催促道:
“夫人得赶紧起来了,虽说巳正时分才到宗祠,可夫人去宗祠前,先是要见几位尚书夫人,赏赐春节的祭器,接着还要见上岭关几位将军的家眷,可是半点空闲也没有的。”
李青重重的叹着气,竹叶上前扶着李青起来,侍候她披了衣服,往净房洗漱去了。
未初时分,高嬷嬷急步进了春熙院,直奔议事堂寻了郑嬷嬷,贴到郑嬷嬷耳边,低低的禀报道:
“姑姑,大小姐去归去堂看两位新姨娘去了,和吴姨娘聊得火热,还说是要带两位姨娘去见老太妃。”
郑嬷嬷脸色阴冷下来,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声音压得极低的沉声吩咐道:
“让她们去,不管要什么,都立即择最好的送过去,大小姐吩咐的,全听着,立即照办,这府里,自然是大小姐当家作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高嬷嬷微微怔了怔,随即会过意来,忙笑着耳语道:
“姑姑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府里,从老太妃起,万事可都是大小姐当家作主的,没谁敢驳了的。”
郑嬷嬷阴阴的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和蔼的看着高嬷嬷说道:
“你是个明白人,好好做,你家小幺过了年也十二了吧?上次听你说过,这个幺儿子就爱摆弄些药啊草的,回头我和连管事说说,过了年,让他到庆余堂柜上做个学徒吧,也是门手艺。”
高嬷嬷又惊又喜,怔怔的手足无措起来,傻了片刻,急忙就要跪倒磕头,郑嬷嬷一把拉住她,拍着她的手臂嗔怪道:
“你看看你,又外道了不是,咱们都是侍候夫人的人,照夫人的话说,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哪有这样外道的,往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要是没法子,还有夫人呢。”
高嬷嬷用衣袖抹着眼泪,不停的点着头,笑着流了会儿眼泪,急忙擦干净眼泪,笑着曲膝福了福,
“您看看我,光顾着没出息了,姑姑,我得赶紧回去看着,您放心,我知道这分寸。”
郑嬷嬷笑着点了点头,高嬷嬷满脸笑容,小跑着回去了。
平王从宗祠接了李青回来,径直往春晖院请安去了。
春晖院里热闹非凡,林红敏脸上红晕着,奔出来迎了平王和李青进了东厢,笑盈盈的看着平王说道:
“老祖宗一定要见见京城来的两位侧妃,我去引了她们过来,这会儿,正陪老祖宗说话呢”
平王脸颊微微抽动了下,绷着脸没有说话,李青怔了怔,仔细的打量着林红敏,笑盈盈的夸奖道:
“红敏长大了,这份细心真真是难得,事事都替你父亲安排的妥当,这两位姑娘是京城来的,还不知道在平阳府习不习惯呢。”
“一时半会的,哪里习惯得来?平阳府哪里能和京城比的?”
林红敏兴致高涨的抢白道,平王眼神阴冷了下来,盯着林红敏一声不发,林红敏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李青忙拉了拉平王,笑着说道:
“难得老祖宗今天这样高兴,又是年节了,这事,也是咱们做的不妥当。”
平王面色缓和下来,低头看着李青,眼睛里闪着笑意,面容也温和了起来,这个“咱们”立即让他心情大好起来。
林红敏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站在旁边,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吴瑞儿心怦怦跳着,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来,紧紧盯着牵着李青的手,缓步进来的平王,看着他躬身给文老太妃请安,看着侧身他坐到炕上,看着他温和的笑着,陪文老太妃说着话,看着他气度从容的喝着茶,看着他如朝阳般大笑着,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只觉得屋里阳光灿烂,充满了欢乐和温暖。
吴瑞儿晕晕噩噩的回到归去堂,呆呆的坐在东厢房里,想一会儿,笑一会儿,从平王进来那会儿起,她心里想的、眼里看的、耳边听到的,再没有别人,只有那个潇洒如玉,沉稳如山的男人,轻叶端了杯茶送上来,轻轻摇着她,
“姑娘,你也醒醒。”
吴瑞儿兴奋的傻笑着,拉了轻叶的手,声音低低的羞涩的说道:
“轻叶,你说,今天晚上,王爷会不会来看我?王爷……”
吴瑞儿用手握着发烫的脸颊,低声说道:
“轻叶,我一想到,他就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轻叶,我紧张得要是连话都说不出来,那可怎么办?”
“姑娘,你见到王爷了?他跟你说话没有?王爷看你,眼神……那个,是不是象夫人说的那样?”
轻叶忙挤到吴瑞儿身边坐着,满脸好奇的低声问道,吴瑞儿脸上发着烫,半晌才低声呓语般说道:
“轻叶,他的眼神,好温柔,他的声音,又好听又温柔。”
平王揽着李青出了春晖院,慢慢往春熙院走去,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平王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过了年,红敏也十二岁了,你就留心些,给她找个差不多的人家,早点嫁出去算了,女儿大了,也留不得,红敏这脾气禀性,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唉,找个脾气温和点的,不要有什么大本事,家世也不要太好,平平安安的过过日子吧。”
李青转头看了看他,笑着答应道:
“过了年,我就托大嫂和三弟媳妇留心着合适的人家。”
平王用力揽了揽李青,压低着声音,温和的说道:
“委屈你了,都是我的不是,回去,我给你陪礼。”
李青低声笑了起来,平王面容轻松起来,接着说道:
“明天我和老太妃说,让红敏去静福庵住几天,过了年,送走了那两个女人再接她回来。”
李青怔住了,脚步顿了顿,仰着头,迟疑着看着平王,
“爷这样,也太过了些吧?大过年的,怎么能把红敏一个人扔到庵里去?”
“这你就不要多管了,只说是星宿不利,要避一避灾气,悄悄的送过去就是,免得……”
平王重重的叹着气,
“免得她不知进退,又生出事来。”
李青凝神思量了,张了张嘴,想了想,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三章 自缚
第二百六十三章 自缚
再有几天就是春节了,驿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挂着几盏硕大的红灯笼,长长红流苏随风轻轻晃动着,烛光闪烁着照在光秃秃的院子里,越发显得清冷异常。
李云生裹着斗篷站在廊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清冷的院落,站了一会儿,冷气渐渐从脚下渗了上来,李云生轻轻跺了跺脚,慢慢转身转回了屋里。
屋子里夹墙和火炕都烧得滚热,李云生脱了斗篷,盘膝坐到炕上,炕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只狍子火锅,几样小菜,还有壶白酒,正温在热水中,李云生拿起筷子,从火锅里夹了片肥瘦相间,薄如纸片的狍子肉放到嘴里,一股鲜香弥漫开来,李云生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放下筷子,倒了杯酒,一口饮了。
李云生闷闷的自斟自饮着,酒入愁肠,往头脑中冲去,有几滴化作眼泪,滴落了下来,这样冰冷孤单的春节,是第几个?仿佛还有一次,那年他几岁?李云生头脑晕晕然,记忆却清晰起来,学里放了假,大家都回去了,要过年了,他一个人缩在祠堂的角落里,没有火锅,没有酒,只有用拣来的枯枝生起的那堆小小的火,身子前面是热的,后面冰冷刺骨。
先生拉了他起来,带他回家,那个眼睛亮亮的小姑娘,欢快的接着他,围着他不肯离开,“李家哥哥,你穿这衣服真好看”“李家哥哥,你尝尝这糖莲子,我最喜欢吃这个了”“李家哥哥,你写字吗?我给你研墨”“李家哥哥,你以后就住在我家吧”“李家哥哥,你以后要一直对我这么好”……
李云生神思恍惚起来,那个一身红衣的艳丽女子,那样眼神痴迷着黏在他身上,那样的富贵,那样的前程似锦,哪个男人抵挡得住?这不能怪他
李云生又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前程似锦?似锦的前程在哪里?他是堂堂的探花郎那个右侍郎,也不过是个同进士他已经蹉跎了十几年,十几年
老天待他何其不公那个丫头,事事瞒着他,骗了他李云生心里绞痛起来,他的敏华,和他一样出色的敏华,惨死在墓道里李云生眼泪一滴滴落到酒杯中。
她懂医术,她是寒谷寺护法,她做了平王妃,她不认他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李云生手指微微发起抖来,那个发了疯一样的淮阳王妃,带人把他的家砸成了一片细碎的瓦砾,他才知道,她的医术,她竟是那个护法都是因为她,她是他的灾星,她带给他的,都是祸端
淮阳王府压着他,厉家、文家,远远站着,看着他的笑话,这两年,他东奔西跑,到处做着钦差,他的前程,前程在哪里?
李云生闷闷的一杯杯喝着酒,不大会儿,壶里的酒就空了,李云生微微有些熏熏然的高声叫着小厮,叫了几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李云生脚步虚浮的下了炕,拎着酒壶,步履歪斜着开了门,扬声叫着人。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奔过来,接过酒壶,却扶着李云生转身进了屋,李云生怔怔的正要骂人,那小厮从袖子里顺出只布包塞到了李云生怀里,推了李云生进到屋里,自己却转身出了屋,回身关上了门离开了。
李云生酒醒了大半,忙把脸贴在门缝里往外看着,眼看着那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的出了院门,转眼就看不见了。
李云生急忙从里面销上门,手忙脚乱的解开布包,里面放着枚小小的古玉环,碧色深邃,透着灵秀和朴拙,古玉环下压着张零乱的写着几行字的薄薄的纸片,李云生一目十行的看完,惊喜异常,几乎不敢相信般又看了一遍,兴奋的双手颤抖着将纸放到灯上焚化了。
李云生捧着玉佩看了又看,半晌,才仔细的将玉佩放进贴身的荷包里,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转着圈,半晌,才打定了主意,从里屋取了个小包出来,研了矾水,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仔细封好,小心放进怀里,穿了斗篷,出了院门,往城东的一家南货店走去。
第二天一早,那张矾水写成的纸片和抄好了的纸张就放到了平王面前,平王面色铁青,指尖下意识的抖动着,死死的盯着纸片上的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