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一眼,就觉得血腥和杀戮之气铺天盖地而来,逼得人不能喘息。
萧若心里突地一跳,只听董卓道:“奉先前几日争战未回,错过了一场好戏,见不到曹操那厮对为父卑躬屈膝,奴颜讨饶的模样。”说着哈哈一笑:“这就是那匹夫差人送来的美人。”
奉先,正是吕布的字。
原来这人就是董卓的义子,素来有三国第一猛将之称的吕布。
“果真是美人。”吕布虽这么说,眼睛却不再看她,举起金爵一口饮尽:“恭贺义父又添侍妾。”说罢,重重放下了酒杯。
“有奉先在左右,放眼天下,谁敢与我做对?”董卓言语之间,对吕布非常器重,脸上又浮现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吕布却也不谦虚,随着董卓笑了两声,又自斟酒,眉眼间分明有不将天下群雄放在心上的傲气。
此时任琬已经站到了董卓的身后,独独留下萧若一个,突兀地站在大殿之中。
见到萧若目露惶恐之色,董卓眼里冷光一闪,微微笑道:“美人站着做什么,还不上来我和奉先斟酒。”
“是……”萧若满脸怯色,恭顺地答应了一声,慢慢走了上去。
从吕布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不由得微微斜眼多看了两眼——三国第一猛将哪有不仔细看看的道理,况且一想到董卓最终会死在这人的手上,萧若就觉得这刚才还看起来煞气逼人的杀神无比地顺眼,恨不得他立马就发难,把董胖子那颗脑袋砍下来。
只可惜这是两年以后的事情,萧若在心里出了口闷气,却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目光闪烁地看了再看了董卓一眼,立马深深地埋下头,学着别人的样子轻轻跪矮桌边,持起酒壶往董卓面前的金爵里倒酒。
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慢慢地替董卓斟好,又转过头,站起身缓步走到吕布桌边,跪下,斟酒。
她至始至终都恭顺地低着头,但是也清楚地知道,现在有两道目光都跟在她身上,一道冰冷犀利,一道带着些微的探究之意。
丝竹乐声又响了起来,舞伎翩翩起舞,满堂都是轻轻的乐声,脚步声,和董卓的间或一两声得意的笑声,看来此人得掌大权,得意得很。
萧若侍立在一边,不敢轻易抬头。
这时只听董卓笑道:“貂蝉舞姿天下一绝,还不快去舞一曲助兴。”
听到这句话,萧若再也按捺不住,抬起头来。
小说里写的,这女人是后来司徒王允为了连环计送给董卓的,这么现在就在董卓的身边?!
却看见紫衣紫裳的任琬莲步轻移,走下台阶,在众舞伎面前站定了。
貂蝉就是她?!
萧若惊叹之下,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看吕布的反应,果然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丝异色。
耳边响起了婉转的乐声,任琬轻扬紫袖,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满堂皆是惊叹之声……动作随着节奏的加快,动作也越发灵动,衣袂飘飘,翩然恍若惊鸿,别的舞伎都成了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一袭紫衣上。
一曲毕,任琬的动作刚好停留在敛裾一礼上,舞袖从脸上收走,抬起头来,脸上绽开一抹笑意,这一笑简直惊艳绝伦,就连萧若都惊呆了……平时看任琬美则美矣,也还美得正常,今晚是怎么回事?
能看到著名的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的舞姿,萧若忘了自己的处境,目光一动不动地定在她身上……心里竟还有些微微的激动。
任琬行完礼,站起身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轻轻在吕布脸上停了一下,很快转开,缓步走回了董胖子身边。
萧若再看吕布,只见他还愣愣地盯着刚才貂蝉站的地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鸿一瞥里。
虽然小说里编的时间有出入,但是两人之间确实有微妙感情这点倒是不假,萧若收回目光低下头,心里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有些雀跃,心想看来董胖子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嚣张,至少身边也是暗流涌动,第一个薄弱环节露出来了。
她仔细想着,看看从这个薄弱环节里能不能找到自己脱身的方法,正出神,忽听见耳边董卓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萧若一怔,忙答应。
心里却疑惑——董卓并没有问过她的名字,现下却叫得无比自然,看来比她想的要在她身上留心。
“你擅歌还是擅舞?”
这一问,把萧若彻底问得懵了……说歌吧,她是音痴,一唱必跑……说舞吧,身体柔韧性她没问题,散打格斗倒是会,跳舞倒真没跳过,估计一跳,跟前面一比就彻底成跳梁小丑了……
也不是丢不起这人,怕的是万一董卓看着太难看了,杀了图个眼不见为净就惨了。
这叫她以后墓志铭怎么写?
此人难看而死?
这么一想,于是你她就开口了:“我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至少要会装老实人。
董卓脸色一沉,皱眉冷哼道:“那曹操送你来作甚?”
看样子董胖子要生气,萧若低头思索了片刻,怯怯抬起头来,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有埙么?我会吹埙,但是吹得不好。”
“拿埙来。”董卓似乎颇感兴趣,淡淡吩咐。
……
埙还是萧若小时候跟着奶奶学的,虽然不好,也算勉强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
那会儿妈妈一定要逼她学钢琴,但是萧若就是奋起反抗,死也不学,后来软磨硬磨,跟着奶奶学了这个十分冷僻的乐器交差了事。
埙的声音苍凉古朴,带着一丝让萧若贪恋的萧瑟美感,但是却成了妈妈嘴里“恐怖的声音,像招魂一样。”
还记得当初老妈一听她吹就抓狂,整天没一个好眼色,只说:“钢琴能陶冶一个人优雅的气质,你怎么就学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乐器给我学的性格也奇奇怪怪的?!早知道当初我就生个儿子了,你看你,哪有一点女儿的乖巧?”
为了这事,妈妈还没少跟奶奶吵架。
为了平息这场“战争”,萧若开始学得在妈妈面前装乖巧讨喜欢,成就了她现在一身不进中戏简直是浪费的演技。
不知为何,这么危险的时候,提起一个埙,家里的事却像流水一样历历在目,不由得萧若不伤感,从她到这里开始,亲情这一种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相信的情感已经不存在了,原因很简单——
没亲人了。
……
不一会儿,就有人捧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
“去吹一曲助助酒兴。”董胖子吩咐。
萧若答应着走下去,拿起放在托盘上椭圆形的陶埙,埙上勾勒着古朴的图案,正面两排四个孔,加上顶上一个吹的孔,和背面容纳大拇指的孔,比萧若在现代学的埙少了两个孔。
她试了试音调,指法还是大致是一样的,只是少了两个音,排开那两个音,她开始思索这个埙能吹的,又能讨董卓欢心的曲子。
第十六章 怕你嫌弃我
在所有的吹奏乐器中,埙是最古老的一种,主要的发展时期在商周时代,所以音色也染上了那个时代独有的特色——古朴、浑厚、低沉、沧桑、神秘、哀婉。
所以埙最擅长的是营造旷古凄厉的效果,信守拈来一曲,都是演奏出来能让董卓立马拍桌子翻脸的。
萧若心里沉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身临大敌,脑海运转得很快,忽然想到奶奶曾经教过一首古曲,名叫《罗衣》。
刚刚想到,顿了一下,口里已经吹出声。
苍凉的声音拉长在大殿里,四周的人都猝然变色,任琬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董卓面色阴沉,拿着酒杯的手握紧。
不知怎地,吹出第一声之后,感觉跟着就来了。
埙虽然声音凄凉,但是《罗衣》却是古曲中的异类,出自清朝宫廷,虽不能说是靡靡之音,但是也带着很娱乐升平的元素,高处跃得急,低处转得好,声虽悲调却不悲,红泥香径,罗绮锦缎,火树银花,轻歌曼舞,比起一般的丝竹,更有一股特别的沁人滋味。
萧若的技术其实非常一般,但是调子出自清代,在座的人闻所未闻,纷纷觉得又奇又好,赞不绝口。
调子转过来之后,见她竟然能将苍凉的埙音奏出这么轻灵欢快的意蕴,董胖子脸上也微微浮现了笑容,抚须颔首。
任琬见他神色如此,忙上前添酒,更说了许多好话,哄得董卓哈哈大笑。
萧若听见笑声,知道已经讨得他的欢心,精神一振,将最高的音调吹了上去……这一声拔高,也将整个曲子的欢快提到了最高点,吹过那一声,看着大殿上的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萧若止住了调子,微微一笑。
“好!”董卓笑着,端起酒杯:“美人过来,我赏你一杯酒。”
萧若学着任琬的样子行了一礼,走上前,董卓一把搂着她的腰,往下一拉,酒已经递到她的嘴前。
萧若闭着眼睛,忍住被他碰触那股恶心的感觉,将那盅酒一口饮尽,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喝酒,喉头火辣辣的,蹙着眉久久都缓不过来。
“美人既然如此擅吹埙,这个埙就赏给你了。”董胖子大手一挥,拿着托盘正要退出去那人忙又恭恭敬敬地走了回来,将托盘递了过去,有人去接,又递了几次,才到了萧若手里。
“多谢太师赏赐。”萧若接着行礼的机会拉开了自己和董胖子的距离,深深低头行礼。
“起来。”董卓一把将她拽了回去:“给我倒酒。”
他的力气奇大,萧若又不敢露出一点练过的痕迹,只得任他拽去,替他倒酒。
又有人献舞,董卓心情愉悦,一杯酒,没没都灌一半给萧若,她喝着喝着,眉梢眼角渐渐地浮上了红晕,眼波也渐渐迷蒙起来。
宴会散场之后,萧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要跟着任琬一起退下,却被董卓拉着和他走到了一处。
萧若浑身一颤,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心里蓦地感觉一阵滑稽……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保得住生命,保不住贞操?
亦或是,要保住贞操,就得不要命?
不知为何,喝了这么多酒,她虽然面上火辣辣地烧着,脑海里确实一片清明。
由他搂着,不知道走了多远,身边的侍女越来越少,守卫越来越多。
“来……美人,再陪我喝一杯。”耳边的声音透着几分醉意。
她已经被带到了一个陈设华丽的屋子,董卓将她抱在怀里,搁在了榻上。
萧若眼波微炀,瞅着他,嘿嘿一笑:“嗯……喝……”
“美人醉了么?”耳边的问话里藏着说不出的深意。
“谁……谁说我醉了?”看着近在咫尺那张满脸横肉的脸还有那双散发着淫猥光芒的眼睛,萧若便觉一阵不舒服,伸手想将他推开。
见她做出如此大胆的动作,董卓更笃信她是醉了,轻声问道:“美人知不知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唔……”萧若知道他原来想套话,微微转过头,咕哝了一句。
“什么?”董卓没有听清,又凑近了一些。
“主人……十二月,要在陈留,起兵……”萧若断断续续地说着。
十八路诸侯并起伐董,萧若研究这段时间的战役的时候,尤其留意曹操的动向,因此他的起兵时间和地点记得特别清楚,没想到此刻会派上用场。
当然,此刻她说出这句话来,未尝没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
这人拿去她的枪支弹药,陷她于如此险境,如果说一句话能让他不好过,萧若很乐意为之。
顶上董卓的声音立马一紧:“你说陈留?!”
“嗯……”萧若醉眼朦胧,直欲睡去。
“你可有什么秘密,还没告诉我?”董卓似乎愤怒于听到的内容,稍微离得远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压着她。
萧若总算可以把腿伸直,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呵呵笑道:“还有一个,主人嘱咐我无论如何不能讲。”说完,翻了个身就要睡去。
“告诉我。”董卓冷声道。
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威胁和愤怒之意,萧若脸颊边仍旧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执拗地摇摇头:“嗯……不要嘛,我不说。”
声音腻的她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问话声更冷。
“主人说……说出来,你就不要我了。”萧若微微张开眼睛,仰着头,可怜又可爱地盯着他看了一眼,揉揉眼睛道:“萧若不愿被太师嫌弃……”
她越是这么说,董卓就越想问清楚,刚想冷下脸来呵斥威胁,却见她肤如凝脂,发髻蹭掉了一边,发丝散乱,几缕贴在脸颊边,脸上殷红,清丽绝伦的脸上因着醉态满是妩媚之色,比起别的女子更有一番慧黠可爱的味道,也就难得有耐心地放柔了声音哄道:“美人只要说出口,我定不亏待于你。”
“你说的不许反悔……”萧若醉眼朦胧,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一言九鼎。”董卓畅快大笑。
“嗯……好,我们拉钩。”萧若微微直起身来,伸出一只手。
“拉什么?”董卓诧异。
“就是……拉钩。”萧若直接拿过他的手掌,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笑意更深:“呐,这样就是说,你绝对不能背叛誓言,要不然你就是小狗。”
她虽出言不逊,但是念在她喝醉了,加上神态如此娇俏可人的份上,董卓也不计较,笑了两声了事。
“那我可以放心告诉你啦……”萧若似是倦极,脸上含笑,心里却忍住恶心,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我几个月前,染上了花柳病……主人说不能说……说了,太师会嫌弃我的。”
花柳病……不知汉朝是不是这么说。
好像是吧……萧若有些不确定,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盛怒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听懂了。
她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往后怯怯地缩了缩,瑟瑟发着抖,可怜兮兮地望着董卓说:“太师……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第十七章 萧若的人生目标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在萧若的意料之中了,董胖子当即勃然大怒,叫人将她带下去,好生检查。
而检查自己身体的妇女,只要几粒自己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珍珠和腕上的手镯就可以收买。
萧若本来想将一直藏在怀里的玉块也一起给她,但是想到玉块看起来价值比较大,估计以后要贿赂人还能用得上,也就作罢。
那妇人原本犹豫不定,说要是按照萧若说的说,太师会杀了萧若。
萧若见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竟然对自己有关心之意,也有些诧异,只嘱咐她不用担心,董卓不会杀她。
这倒不是萧若信了什么董卓发的誓。
她如此笃定是有原因的——
董卓知道了曹操会起兵的消息,不会不顾忌,一定会留自己一条命等到十二月以观后效,到时候如果曹操果真在陈留起兵,董卓就更不会杀她。
一来,可以再逼问她别的情况。
二来,她若知悉曹操的一切动向,一定会被董卓当成曹操身边的重要之人,必要之时可以牵制胁迫那人。
董卓此人很精,便宜乐得白占,亏也绝对不吃。
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才敢出此瞒天过海之计,装作酒后吐真言,将一半真消息,一半假消息透露给他。
前一半保命,后一半虽然有点损……嘿嘿,保住贞操足够了。
……
那妇人依言上报,萧若已不是完璧之身,至于花柳病,已经快要痊愈,不需医治,但仍有感染旁人的危险。
董卓听得怒不可遏,暗叫好险,砸了几个杯子,外加将曹操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这才下令将萧若关回院子里,萧若少不得嘤嘤哭泣着,装着后悔莫及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求了几句,董卓看她的目光却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