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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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病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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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动,说:“去雷迪森酒店好吗?那里的环境比较安静些,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吵闹的地方。”

晨曦诧异地看着我,说:“神经啊,那里贵得要命。别乱想了,跟着我,我带你去个地方,味道保证好。”

我苦笑。

我很想跟晨曦说,我喝了一肚子的酒,根本没有胃口吃饭。菜的味道再好,我只怕也难吃一筷。

但看着她执拗的表情,我也懒得说了,闷头跟在她身边。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有时候她看我,我也看到她,然后我们同时把视线移开,看着前方的大路,似乎害怕马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大洞。

等走进餐厅,我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餐厅非常吵闹,邻桌人的交谈声,足以把我们桌子上的茶杯震得颤动起来。

晨曦点了几个菜,随意吃了起来,我则喝着啤酒。

她吃了一会儿,第一句话就是:“她铁了心了,你不用再做努力。”

我呛了一口,胡乱点上一只烟:“这样啊。”

晨曦的眼珠亮晶晶的,时光并未让它有丝毫改变。

她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手里随意搬弄着龙虾,说:“现在断掉也好,以后你们结婚了、有小孩了再离婚,那才是最恐怖的事。”

她躲避着我的眼神,在她眼里,我分明看到有同情,有气愤,有迷惑,有不忍……。

我咳嗽着给自己倒酒,啤酒撒了一桌:“晨曦,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晨曦咬着龙虾,低头说:“没有。”

“那么,为什么?至少应该给我个理由。晨曦,我知道欣然的性格,她弄成这样,肯定是不肯回头的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要她当面跟我说出原因,当面跟我说分手。”

晨曦抬头看着我:“你们不合适。鱼儿,听我的,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我木然喝着酒。

晨曦叹了口气,说:“我和她,从初中就认识,到了现在是十四年的感情。她做过很多错事,这一次,是错得最厉害的一次。”

我低声说:“晨曦,我已经打算做好人了,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努力学习做好人。好人不该受到坏对待,好人应该有糖果吃。”

我努力抽着烟,呵气,把烟雾吹离我的眼帘,我吸了吸鼻子说:“牧羊人把柱子放在羊圈周围为的是保护他的绵羊,并且他在那儿做了一扇大门,他是通过这扇大门守护着他的绵羊。通过这扇大门,牧羊人和他的羊群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并保护着他们。事实上,不是他的羊是不允许进入这扇大门的。就是这个原因绵羊需要牧羊人。”

我喝了口酒,大声说:“羊群中有些羊是不愿受牧羊人管制的。这样的羊会进入死胡同,而把自己的路看成是一条美丽、光明的道路,事实上是一条危险可怕的路,因为它们不听牧羊人的声音,拒绝受他的控制。”

晨曦闷声说:“你不是牧羊人!”

我叫着说:“可是我是羊!”

晨曦盯着我,眼神从未如此犀利:“鱼儿,没人能做你的牧羊人。你,是一只只能依靠自己的羊。不止是你,每个人都是这样。最重要的一点,你把欣然当成牧羊人就大错特错了,她只不过是另一只羊,一只病得不轻的羊。”

正文 第九章 晨曦晨曦

第九章    晨曦晨曦

和陆晨曦共进晚餐并不容易。

因为,象陆晨曦这样的女孩子,很容易给你带来沉甸甸的压力。她总是会暗示你应该更努力,更加上进。你洒脱一笑,装做对这样的说教漫不在乎的时候,内心其实已经被她击溃。

这样的经历,在大学的时候我已经遭遇过无数次。

大家应该知道,大学里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非常简单,大致可分为可以做恋人和不能做恋人两种,那种类似友谊的关系,不敢说绝对没有,至少也是非常罕见的。

我是在大一下半学期才和陆晨曦发展起关系的。

当时,我在女生宿舍楼下面的花坛坐着,听广播员朗诵校长写的诗。诗的内容我依然记得,其中有一句是:齐努力,发展中越情!

之所以有这么一句,是因为当时越南有个代表团来我们学校访问学习。校长使用这种似词又似现代诗的文体,向对方表达友善之意。

我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背着大包,满头大汗地走进女生楼。

他是来找陆晨曦的,管理员告诉她陆晨曦不在。

我就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我是陆晨曦的同学,然后把他叫到餐厅,用全部财产请他吃了碗面。

过了几天,陆晨曦告诉我那是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朋友这个词,大多数时候是让人感到愉快的。和陆晨曦做朋友的话,事情变得不一样。

先是每个周六的上午,你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会无情的把你拉起来,叫你去学习舞蹈。

你的一个上午,就消磨在狐步、华尔兹中。

你的舞伴,只能是陆晨曦。

然后,当你在网吧玩游戏的时候,她会铁着脸冲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你。你先是感到尴尬,有一种人赃并获的沮丧感觉。

在她的注视下,你气馁了,告诉她你玩一会儿就去上自习。

她还是看着你,一句话也不说。

你会注意到她的手上还拿着钢笔,这说明她刚才正在学习,也许是听到别人说你在网吧,才临时跑了过来。

最后你将全线失守,低着头,跟在她娇小的背影后面,颓丧无比的回到校园。

到了考试的时候,作为年级优等生的陆晨曦,总是会和你坐在一起。

不停地把小纸条丢给你。

最夸张的一次是,她把自己的试卷写完,然后公然将试卷和你的白卷交换,把所有题目重新再做一次。

她在我们学校非常有名气,很多人背后敬畏地称呼她为叶赫娜拉。晨曦。

从她开始,很多人开始叫我鱼儿。同寝室的人,深刻地理解我的处境,通常叫我瓜尔佳。鱼乐。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桌子上的菜,每盘都动了一点点。

陆晨曦从我的烟盒里取了一只烟,拿出挎包内的火机点燃了它。

“鱼儿,你回去吧。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她缓缓地说。

我说:“我不甘心,我想让她当面和我说分手。”

“没必要。她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

晨曦说:“见了反而纠缠不清,断就断吧,她有阳关大道走,你也有你的独木桥。”

在这之前,我早就被欣然弄得心如死灰,到了这最后的时刻,我忍不住说:“那么,我明天去你们公司看她一眼,远远地看一眼,不让她发现,然后我就离开。”

晨曦看着我:“这样有意思吗?”

我颓然道:“没意思。”

晨曦笑了笑,说:“我问过她,说鱼儿送你的礼物怎么算?你要还他。”

我没说话。

晨曦说:“欣然说你不是那种人,毕竟她跟你好了三年,你应该是不会跟她要回礼物的。”

我笑,说:“她真是了解我啊。她凭什么那么了解我啊。”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晨曦,分手这种事,我能够接受。谁对谁错很难说清楚。我不怪她。但是她采取的方式,不见面也不接电话,这算什么?吃定我了吗?”

晨曦说:“算了。喝酒吧。”

我们碰了一杯。

过了一会儿,她展颜一笑:“现实点。这种事情好解决。一就是靠时间了,久了就忘了。二就是马上找个代用品,转移你的注意力。”

我笑了:“现在我确定了,你绝对是个合格的经理人。”

晨曦依然在笑:“没错。邓杰出去学习了,明天才回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邓杰是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也就是我在大学里请他吃面的那个男人,他们两年前就结婚了。

我叹了口气,说:“完美婚姻真的是神话,象你和邓杰这样的,一百对夫妻里也找不出一对吧。”

晨曦点点头:“我和他都知道,所以我们都珍惜。”

我说:“要永远珍惜下去。”

“明天上午你计划干什么?”晨曦问我。

我说:“我打算去灵隐寺烧香。”

“你信佛?”

“不信。去寻找心理平衡而已。”

晨曦点点头:“明白。多花点钱出去,这样你可以舒服点。问一下,你那里不平衡了?”

我苦笑:“晨曦,我太幼稚。我相信报应。我得到这么个结局,是报应。”

我们晚饭结束以后,已经是十点多。

晨曦把我安排进她们公司的关系酒店,就回家了。

我把浴缸放满水,然后躺了进去,把两罐啤酒放在边上。

这时候,电话响了。

正文 第十章 明灿明灿

第十章   明灿明灿

我的手机上已经有很多未接电话,大部分是单位的。我能想象到赵科长是什么表情,所以干脆不接他的电话。

这一次,显示的却是李明灿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明灿,有什么事?”

李明灿说:“我进了些衣服,还租了个摊位。”

尽管我精神状态不太好,听到这句话还是吓了一跳:“你……。你就这么干了?”

李明灿说:“我在动物园这边找了家服装店,在这家店的门口租了张桌子摆货。”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租金怎么算的?”

李明灿说:“一天三百五。”

我追问:“你进了什么货?”

李明灿高兴地说:“鳄鱼衬衣!国际名牌哦,每件进价只要三十五,我打算卖五十。”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在逐渐下沉。我虽然不经常逛商店,但是也知道这种衬衣早已经成了地摊货。

我有点惊慌地说:“你马上改价格,改成三十九!或者三十八!你进了多少货?”

“一百零五件!”李明灿兴奋地回答。

我惨叫一声:“明灿!那可是你父母的血汗钱啊,存了一辈子的钱!”

李明灿很有信心地说:“我会赚更多给他们的。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卖出第一件,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我不小心把啤酒撞落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它。

我大声说:“明灿!你知不知道动物园旁边是农林下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农林下路是条商业街?”

李明灿犹豫着说:“你是说过。但是我总得做点事嘛。农林下路我也去问过了,那边租金太贵,我根本做不下来的。”

我问他:“你能不能退货?亏一点钱,先把货退了。”

李明灿顽固地说:“不行!我要赚钱!我要做生意!”

我没话说了,叮嘱了他几句,要他每天按时吃饭,不要和人冲突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很喜欢李明灿,我喜欢看到他念古书,喜欢在雨天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寝室里画荷花。

那个样子的李明灿是完美的。

专注,全身心的投入。

大号的的硬毫斗笔在他手中,他用泼墨法先从叶子画起,戳、点、揉、拖、扫、擦六字技巧挥洒如意,不到十分钟,一幅包含各种墨韵层次变化的国画就在他手中诞生。

我一直以为,李明灿出现在一个错误的年代。

他应该出现在晋朝。

起码,他的生活不会象现在这样如此焦灼。

我想我实在太疲倦了,实在太累了。我躺在浴缸里,睡是睡不着的,动也不想动。就这么看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李明灿又来了电话,他高兴地说:“我租桌子的这家店的老板说我面相好,肯定会发达,昨天晚上请我吃饭了,还跟我签了三年的商铺转租协议。”

我差点哭出来,咳嗽着问他:“明灿,你能不能把合同念给我听一下?”

李明灿乐呵呵地说:“我也成老板了。合同是这样写的。”

他才念到第八条,我就忍不住吼了出来:“这算什么合同?只保障了他们的权益,你得到了什么东西?”

李明灿说:“租金不算贵的,老板说了,以前要一个月一万五,现在给我的话,只要一万二。”

“顶手费要多少钱?”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他。

“二十万。”

我大叫着说:“你那里来的钱给他?”

李明灿说:“可以分阶段给的,加百分之八的利息。”

我真的要晕倒了。

明灿固然呆,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呆到这个地步。

我咬牙问他:“你有钱还吗?”

李明灿说:“你不要太小看我了。我的生意很不错,昨天卖了六十件,每件卖五十,赚了900块!鱼儿,你比我会算帐,每天都是这种生意的话,我还怕还不了钱?”

我给了自己一耳光,良久才说:“明灿,广州有那么多人花五十去买你的衬衫的话,广州就不是广州了。那些衣服,多半是店老板叫人去买的。你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他问。

我说:“你能不能赶快跑路?悄悄地跑,不要让那个老板发现你。”

李明灿说:“那不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都贴在合同上了。再说,我为什么要跑。”

我冷静下来,说:“那么,我求你不要再干出其他事了。维持现状,千万不要再和人签什么合同。明灿,明灿,求求你,答应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明灿的那个小山村。

李明灿曾经带我去他的家乡旅游过,我依然记得那里的炊烟,还有老年人脸上的皱纹。

我也记得,明灿八十岁的奶奶坐在炉灶前面,用蒲扇煽着碳火,给我煨茶。

明灿那个六岁的小侄女,拿着吹火棍费劲吹着,草灰偶尔飘出来,将她苹果一样红润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

锅里,煮着芋头鸭子。

我实在太软弱了些,在电话里声音就哽咽了:“明灿,为什么所有的坏事会一起来?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啊……。明灿,我没什么钱,这三年来我一共只存了十一万块钱,你别急,别害怕。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的。””

李明灿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问我:“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咳嗽着说:“我宁愿我喝多了。明灿,你做生意吧,等我回广州再找你。”

正文 第十一章 灵隐门口

第十一章   灵隐门口

我十点钟才从穿好衣服,客房部的人送来了早点,我坐在马桶上一口一口地将早点吃完。

住进这间客房以后,几乎全部时间我都在洗澡间度过,活象一个自闭的小孩。

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真的很憔悴。我站起来,对着镜子轻声喊着:要努力呀!要努力呀!

杭州有两个著名的景点,一个是西湖,一个就是灵隐寺了。

说起西湖的话,我觉得有些名过其实。作为一个都市内的湖泊,西湖给人的印象不过是不臭而已。说它有多旖旎,多么风情万种,在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围绕它的神话故事吧。

西湖,是一座人文的湖,论及自然风光,国内胜过它的湖泊应该不下百座。单一比较的话,西湖之与九寨沟的某个湖泊相比,相差已是不能以道里计。

我到达灵隐寺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钟。寺院门口大概有几百人,我深处其间,一种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我周围有几个日本和韩国的旅行团,尽管都是东方人,但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是那个国家的人。

这群人手里都拿着小旗子,规规矩矩地跟在导游后面,象是一群小学生。

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广东人,熟悉的白话此起彼伏,个个中气十足,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有那么一个时刻,我以为我是身处广东韶关的南华寺。

我买了票,跟着一个韩国旅行团走进寺院。

站在入口的地方,我买了五把香。不是十元五把那种,而是99元一把那种。

我抱着香,犹豫着该去那个神殿拜佛。

一个戴着导游证的人靠近我,微笑着说:“先生,请往左边的小路走。您走到路的尽头向右转,可以先参拜济公,然后……。”

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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