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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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病人-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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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包间坐下来后,我让他们点菜,他们随便点了些家常菜,不外是萝卜干炒腊肉、毛家红烧肉、酸豆角肉末、炒通菜之类,我做主点了个黑山羊,又点了盘鱼头,还有一个炖全鸡。

他们都不喝酒,我自己喝了两杯以后,就问蓝碧海:“你说的你们用心在画,现在可以给我讲讲是怎么个用心法?”

蓝碧海说:“现在村里的画廊都变成工厂了,正常的工作模式是这样的,比如要画一幅风景画,画家们是按分工来画的,在同一幅画布上,有的画家专门负责树木,画完就传给下一个画家,由这个画家画天空或者草地,然后又传到下一个画家……都是按照这样流水线的生产方式制作油画。”

我吃了一惊:“油画可以这样画?作品还会有灵魂吗?还能体现出画家的思想吗?作品还能有什么意境可言?”

蓝碧海无奈地说:“没办法的,这样工作效率最高,而且,一个画家常年累月画同样的东西,笔法会越来越熟悉。整幅油画看起来还是很精致的。”

我看着他:“那么你们工作室……”

蓝碧海说:“我们也这样试过,坚持不到两个礼拜,大家就快崩溃了。大家都觉得这简直是自杀,毕竟,我们对艺术还没有完全死心……后来,我们恢复原来的样子,还是一个人临摹一幅画。由于画得太慢,成本自然而然就会变高,所以,我们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差,搞到现在都快混不下去了。”

“师兄!”蓝碧海不再称呼我“先生”,换成了现在的称谓。

他看着我,说:“师兄,要么是饿死,要么是绝望死,你说我们该选那样?”

我说:“你们刚出学校,还年轻。再过几年,估计也会走上流水线生产的道路。死是不会死的,只不过是习惯、屈服而已。”

“再过几年?”蓝碧海叹了口气说:“希望这个‘几年’尽量晚一点来。”

我摇摇头,喝了几杯酒,说:“大家多吃点,就当休息一天吧。”

说到底,他们毕竟还是刚出学校的人,所以吃了一会儿就欢声笑语不断,一下子把忧愁抛在脑后。

我微笑着问他们:“想不想去唱歌?应该很久没去过K房了吧?”

蓝碧海挠着脑袋:“这个……”

我分明看到他们眼里有期盼的目光,两个女孩子嘴巴动了动,就差没说出来:“我们想去!”这几个字了。

索性让他们安心吧,我说:“我决定了,先跟你们拿上一百幅画试试销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八个人欢呼起来,声音大得快要掀破屋顶。

蓝碧海冲动之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说:“师兄,我敬你一杯。”

当晚,我带他们到K房唱到歌厅关门,他们玩得开心极了,喝了十打啤酒,吃了三个果盘,最后,一个个喝得不省人事,全部倒在沙发上。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他们回到工作室,认真挑选了一百幅画。

蓝碧海给我的价格是一百八一幅,我给他两万,他脸涨红了,硬是不肯收。

我说:“我是生意人,亏钱的生意是不会做的,我认为它们值那么多就值那么多,你不要推辞。”

他还是死活要找我钱。

我就烦了,说:“他妈的再推下次不找你们拿了!”说完,也不理会他就走了。

走到街口,偶然一回头,看到蓝碧海站在工作室门口。

见我回头,他就使劲向我挥手,我也挥了挥手,离开了布吉。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瞬间记忆

第八十三章    瞬间记忆

朋友,不知道你是否时常为‘时间’这个概念而迷惑。

时间,是一年……一天…。。 或者一周。给人的感觉,时间总是一段一段的。不过呢,总也会有特别的时候,比如,人总是会记得某个瞬间。

我找了部出租车,拉着一百幅油画向广州赶去。大部分货放在尾箱里,后排座位也放了一些,我怀中,也抱着一幅卷轴。

在我回头那一刹那,蓝碧海收获了一个瞬间。

在我想到那一幕的时候,我也遭遇了一个瞬间。

两个小时后,司机把车开到了广州开发区,遭遇塞车,所以我们停在路上,这里,距离广州石化厂不远。

我抱着油画,随意向外面看着,从前方的车流看起,又看到远方石化厂的巨型招牌,眼神一寸一寸的移动,然后,我在右面的草地上,距离我大概有十三米的地方,发现了一部车。

是一部现代车。朋友,现代车不算高档车,说起来,这种车比日本车还要便宜,如果,你看到一部现代车比奔驰还要气派,比宝马还要矫健的时候,你该对自己说,这是一部很特别的现代车。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部现代车上,再也移动不开。我闻不到道路上令人窒息的汽车尾气,也听不到司机们喧嚣的骂声。

我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那部车。

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背着手走在草地上,慢慢走着。在他身旁,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短裙,上身是鹅黄色的美丽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造型别致的帽子。

似乎有风,她的帽子被吹了起来,飘在空中,然后,可以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串项链。请原谅我对饰物知识的贫乏,再次原谅。

那串项链,由十几串细小的绳索缠绕而成,项链的末端,是一块小小的黑色木牌。

这块木牌,让我想起《笑傲江湖》中的黑木令。

高大英俊的男子在风中奔跑起来,动作很敏捷,象一头非洲草原上的猎豹,在女孩的帽子落地之前,大概距离草地只有三十公分那么高的时候,他准确的抓住了帽子。

他的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走回去,给女孩子戴上。

他伸出双手,慢慢地把帽子戴在女孩的头上。

戴上以后,用手略微压了一压,让它不会再飞走。风中,似乎有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嘴里塞满了东西。

是油画。

我把油画咬在嘴里,把我的两边腮帮都顶了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我双手握着卷轴,一口咬住卷轴的尽头,象是含着一竿水烟枪。

天知道我怎么能一口含住鹅蛋粗细的卷轴,我想,这个时候的我,看起来,会比较象传说中的北京猿人。

我的鼻腔无法呼吸,嘴里发出的呼吸声,在卷轴里发出呼呼的含混声音,象是一具老式的风箱。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草地上慢慢散步,慢慢走远。

车流开始滚动,女孩子回头瞬间,我看到了她的眼睛。

依然是那么黑,黑的象是黑夜里唯一的星星。

我和她就这样交错而过,她的眼神里充满淘气的笑意,侧头跟着高大挺拔的男人说着什么,她会不会是在说:承晚,你快看那个男人,嘴里咬着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象不象是一条狗?

“象小鱼先生这样的人,是不该独自去面对生活的。”

“那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叫人失望极了,快去整理房间!”

“要记住喔,小鱼先生是一个完全没有优点的人……”

车越开越快,我抱住油画连连干呕,差点窒息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汽车重新启动以后,我象个傻子一样把卷轴往嘴里塞,仿佛这幅油画变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巧克力棒,又仿佛我变成了一条蛇,可以毫不费力地吞下任何东西。

卷轴顶到我喉咙深部的时候,我眼前阵阵发黑,终于意识到,我快死了。

我歪倒身体,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我的双手被人抓开,卷轴被拿了出去,我的背部被人重重敲打。

我被人扶正在座位上,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司机正看着我:“先生,你着魔了?”

我疲倦的摆摆手,没有说话。

车窗是打开的,浓烈的热风吹在我的脸上。

他和她,终归还是会在一起的,我平静地想着。两个人家世相当,又是一个国家的人。他很高大,很英俊,而且很聪明,很有钱。

尽管他曾经在外面找小姐,但找小姐总比把女孩子搞怀孕,然后在她堕胎之后,逼她洗袜子洗内裤强些。那种行为,已经不是道德问题,而是品质问题。

罪人既然都可以回归,那么,罪孽比较浅的人,也许有机会获得更大的幸福。

我吞下几口口水,润了润喉咙,对司机说:“我的征途是玉米和土豆。”

司机愕然:“什么?”

我说:“我想回乡下耕地。”

他说:“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我说:“一个人生下来以后,就有另外一个人在远方等他。我应该有机会找到一个憨厚、健康的姑娘。夏天的晚上,她可以坐在瓜棚下给我纳鞋底。春天的时候,我可以拉着她的手,看山看河。”

他说:“这个……”

我说:“总是有希望的。人不能太悲观。老兄,别对人生抱怨叹气。”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处女事件

第八十四章    处女事件

车快进天河的时候,我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我告诉自己,既然自己完蛋了,那么,就应该让自己家人和朋友过得开心些,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手机响了几下,在我正要接听的时候,又不响了。我看了看来电号码,又是一个广州电话。

自从手机重新开通以来,我每天都会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隔两小时就有一个,风雨无阻。晚上也不例外,真是比闹钟还要灵敏。

我打过很多次回去,对方总是说打错了。

朋友,想想看,每天晚上十二点你会听到一个电话,两点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四点的时候也是一个……就这么响个不停。

偏偏这个手机修理过几次以后,震动功能失效了,所以,我每次都会被刺耳的铃声打扰。

这些电话都是广州本地的,不尽相同,仔细数数,倒有几十个不同的号码。

是骚扰电话吗?又不太象。因为打我电话的人有男有女,从声音分辨,年纪也有老有小。这件事,真是十分奇怪。

汽车终于开到店铺门口,我隐约看到店里面有不少人。

司机帮我货物搬了进去。

我看到明灿满脸大汗在招呼客人,奇怪的是,那个叫小琪的姑娘也在店里面,而且不象是在买东西,倒象是在帮明灿卖东西。

客人是五个白种人,在明灿和小琪的努力下,他们最后买了几幅字画。

等到这拨客人走了以后,店里面略显清静。

我问明灿:“这是怎么回事?”

明灿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小琪过来做了解释。

原来,明灿昨天在店里坐了一天,结果一笔生意都没做成。晚上七点的时候,小琪和那三个姑娘去国会上班,顺路又拐到小店里来吹空调。

她们进来不久就有客人来小店,不用说,明灿磕磕巴巴的向客人介绍是做不成生意的。小琪就主动上前帮明灿,最后卖掉了三幅画。

到了今天,小琪白天也没什么事,就主动跑过来帮忙了。

我一边听小琪讲,一边让把油画挂了几幅出来,又叫明灿把其余的货物搬到阁楼上去。

小琪说:“老板,您别怪李先生,是我自己跑过来的。”

我问她:“明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了?不容易,不容易。”

小琪脸一红,说:“他土得要命,问他个名字,扭捏了两天才告诉我。”

我说:“小琪姑娘,这两天多谢你帮忙了。要是明灿一个人在这里,可能一笔生意都做不成。这样吧,晚上我来看店,叫明灿请你吃饭好了。”

小琪笑了:“李先生已经谢过我了,他送了我几幅画,是松竹梅三君子。”

我哑然,这几幅画如果卖掉,最少也能卖个两千元。明灿说送就送,那里还象个生意人,这样开店会完蛋的。

也许是见到我脸色难看,小琪说:“那几幅画是李先生现场给我画的。”

我一下感觉舒服了很多,看了看小琪,这姑娘似乎挺含蓄的,不象娱乐场上的姑娘那么嚣张。

我坐在和小圆桌边,小琪连忙给我倒了杯水,表现得倒象是个主人。

我心里一动,仔细看了看她。眉毛修长疏淡,脸色白里透红,看起来很健康。眼睛鼻子都很秀气,尤其是皮肤十分细嫩,几乎看不到有毛孔,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问她:“小琪是什么地方人?来广州多久了?”

小琪说:“我是成都的,刚来两个月。”

我又问:“你和谁一起来的?一个人吗?成都是个好地方,青羊宫旁边应该有个荷花池市场吧?我以前去那边玩过。”

小琪说:“我姐姐一直在广州工作,我们家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大学一毕业,我就过来投奔她了。”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又把头低下,说:“荷花池市场在火车站那边,离青羊宫很远。”

我问她:“怎么会去国会上班呢?按照小琪姑娘的条件,找份两三、千的工作应该不难。”

她一下有些局促不安,半晌才说:“我刚来不久,姐姐就病了,要花很多钱治病,现在每个月在医院要花八千多。”

不是吧?明灿的美梦难道可以变成现实?我暗暗想着,自己的梦破碎了,那么我就要把兄弟梦完成。

我跟她说:“那你挣够了吗?我是说,你去国会挣够钱了吗?”

她说:“我上班还不到一个月,总共也没赚到一万元。”

我喝完水,她又给我倒了一杯。

又随便聊了聊她在成都的生活,她开朗了很多,最后索性用成都话讲了起来。

成都话很接近普通话,儿话音很重,女孩子说起来又糯又嗲,似乎不经喉咙,而是直接由口腔和鼻子发音,片片话语都熨贴在人的心房,说实在的,成都话让女孩子来说,很可能是全国最好听的方言,我仔细听,勉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明灿在阁楼上忙碌的身影,又看小琪说的很开心,没有一丝戒备。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她:“小琪,你是处女吗?”

这句话一出,石破天惊。整个店铺立刻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空调发出的嗡嗡声。

小琪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站起来就向外面走去。

女孩子确实善于变化,前一刻她还说得高高兴兴的,什么皇城老妈的肚丝最最好吃咯,什么人民北路怎么怎么好咯,现在马上就翻脸了。简直比广州的天气还让人难以琢磨。

我抬头,看到明灿哭丧着脸看着我,好象就要大哭出来似的。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小鱼明灿

第八十五章   小鱼明灿

小琪一下走到门外,我急忙追了出去,说:“小琪姑娘,事情不是你所想象。我有苦衷。”

她站在门外,一手拉着玻璃门的扶手,低声说:“先生,我知道您很有钱。可是您就算很有钱,也没必要取笑一个没钱的女孩子吧。”

我问她:“你既然缺钱,为什么要要买那幅《春山积翠图》?”

她说:“我姐姐最喜欢这幅画的,以前我家在成都也有一幅,她现在整天住在医院里,看看那幅画可以让心情好一点。”

我说:“请你原谅我的直接,我没有一丝恶意。不过,求你告诉我吧,你是处女吗?”

小琪又想走。

我急忙说:“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定会改变你的一生!相信我!”

她低头向前走去,我又怎么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所以立刻跟了上去,跟着她沿着人行道走着。

一个大男人,跟着一个女孩在马路上走,然后老是问别人是不是处女,这无论如何也有些怪异吧?

最后,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是!”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之前,我跟她聊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确定现在的答案。

我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说:“小琪,喜欢明灿吗?和他结婚吧!”

她一下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说:“你们要是成了一对儿,那我们也是亲人。你姐姐的病由我们来负责,你不要去国会上班了,那会毁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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