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孤独玫瑰
第五十九章 孤独玫瑰
她要我给她唱《阿里郎》,我就小声哼着。
她一直坐在窗台上看风景,直到睡着,长长的睫毛盖了下来。
看着她淡淡的眉毛,我又产生幻觉,我认为我写出了一句诗:明月装饰了她的窗,她装饰了我的梦。
我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房间,用一条毯子把她盖上,然后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天,叶野又把我叫到了那个咖啡厅。我到达的时候,看到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见我过去,她把书放在桌子上,我瞄了一眼,是里尔克的玫瑰。
我想,看里尔克的玫瑰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那里去吧,所以对她极度恶劣的印象也变好了些。
她递了一个文件包给我,说:“存折和提款卡都在里面了,请你确认。”
她伸过手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换了块手表,是卡迪亚的。
我笑了笑,她脸一红,说:“那个凯子给我买的。韩凯子太有钱了,他还准备给我买部车。”
我说:“韩承晚公然追求我的女朋友?”
她说:“他好象特别来劲,我怀疑他心理变态的,最喜欢追求别人的女朋友。”
我随意说道:“进展不错嘛。”
她咬着牙问我:“你不想问问他占了我什么便宜?我跟你说,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说:“好象跟我关系不大。”
她涨红了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我说:“很多人都这样,不多你一个。如果你非要我正面回答,我可以告诉你:是的。”
她说:“小鱼,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
我说:“没什么事我走了。”
我站了起来,跟她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她叫了出来。
我回头。
她盯着我:“小鱼,有没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跟我在一起?万分之一也行。什么事情都可以改变,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我沉默看着她。
她说:“我强调一次,我和他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说:“我想没有。”
她说:“好。你走吧。”
她拿起那本书,遮挡住我和她之间的视线。
从我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朵孤独的玫瑰正在盛开。
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太阳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明灿。
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应该在地里辛勤耕作吧。
烈日当空,庄稼叶子上带着刺,明灿立于其间,身上被割出很多血丝。
我顺着大路向前慢慢走着。掏出电话来打了过去。
明灿的村子只有一部电话,是那个退休的长官捐献在村支部的。
电话通了,对方说去叫人。
我等了有二十多分钟,才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是谁找我呀?”
我说:“明灿,是我。你还好吗?”
这时候,我发现我走到了天河北路上,左边的岔路前方有一家古玩店,门口堆了好多瓷器和字画。
我从货物中间走了进去。
明灿笑呵呵地说:“鱼乐,是你呀!我过得还好了,你呢?”
我走在店里,看到一幅卷轴,是一幅夏日荷花图。
我端详着那幅画,说:“明灿,你还画画吗?”
明灿沉默。
我说:“读书吗?”
他说:“读的。”
我无意识地重复问了他一句:“明灿,日子过得好吗?”
他说:“不太好。”
小店只有二十多平方米,摆满了字画,我略略看了看,大多是些仿制品,也有少数不知名画家的作品。
我说:“明灿,我在广州开个字画店怎么样,你来管理。”
他说:“我不会做生意。”
我说:“你坐在店里看书画画就行了,每个月寄点钱回家。”
他不说话。
我说:“明灿,时代不同了。寄情于山水,隐居山林只能是传说,你到什么地方才能寻到两亩薄田,一头瘦牛?现在不是封建年代。我们都逃不过去的。517Ζ你来吧,为家族挣点钱。”
明灿呼吸逐渐变得很粗,我能听到他喉结抽动的声音。
我看到一幅仿危素的画,仔细看了看,随意说道:“有一幅荷花图,画工真是拙劣。写意到了这个地步,连基本技巧都不讲究了。明灿,你比他画得好。”
明灿断断续续地说:“好…。。我……来。我要给……爹爹妈妈挣钱。”
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最后说:“我安排好以后就通知你过来。”
说完电话,我在店里走了一圈,发现顾客很少。
我找来店老板,问他转不转让。
他说不转租,只肯转卖,说他老了,想回乡下养老。
我问他多少钱转卖。
他说铺子只卖六十万,里面的货物折价三十万。要买铺子就必须把货也买下。
我觉得那些字画连十万都不值,所以就没同意,我把意见告诉他以后,叫他再考虑考虑,然后给他留下了我的电话。
临出门前,我挑了一个青花瓷瓶,花了八百二十元。
上次我摔破了圣美客厅的花瓶,正好拿这个给她补上。我想她会很高兴的。
正文 第六十章 幸福感觉
第六十章 幸福感觉
朋友,很多人对幸福有不同的定义。
我的理解是,只有经历过各种苦难起落,人才能确认自己是否幸福。
比如,有些人不认为自己的童年有多幸福,因为没有足够的零花钱,还经常被父母管,不准上街玩游戏机,不准旷课、不准偷看女厕所、不准逃家,不准打架,不准早恋……
当你奔波在人潮人海中,茫然不知明天会否有圣光降临以后;
当你正当年轻,站在拥挤的街口看着人流穿梭,花开花谢;
当你青梅竹马的小女孩已为人妇,旧日的麻花辫子开始枯萎的时候;
当你觉得日子在变得平庸,终于决定找一个暴雨倾盆的日子在城市里奔跑的时候……
直到你挺起胸膛,决心重新上路的时候,你偶尔一回头,会发现童年其实是幸福的。
一个人,也许要到领悟唏嘘这个词的确切含义那天,才会发现幸福原来触手可及。只要你稍微留意,就能发现。
于我来说,我抱着这个青花瓷瓶,感觉自己怀中抱着一轮幸福的月亮。
我连车都没坐,就怕这感觉消失得太快。
我抱着这个瓷器,一步一步走了回去,也许我太容易满足了吧。
这幸福的感觉等我走到帝景苑门口的时候升到了颠峰,因为圣美的车正好要进入门楼。
她看到了我,也不管这里不能停车的规矩,下车跑了过来,喜悦地看着那个青花瓷瓶。
然后,她掏出手绢,帮我擦去额头的汗水。
汗水打湿了她的手帕,她把手帕叠了又叠,擦拭着我的额角。
被挡在后面的车一直在按喇叭,我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完全不管别人奇特的眼神,就象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最后是她先开口:“啊?真是的!小鱼先生,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发呆!你看很多人都在笑你!真叫人难为情!快回家!”
我自己走了进去,在进入大楼门口的时候,她的车正好超过我,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
回家以后,她就忙不个停,先是把瓷瓶放在原来的地方,看了看不满意,又摆到音响台上,然后,又摆到酒柜上,换了十几个地方以后,她还是把它摆在原来的地方。
她忙得很开心,动不动就笑眯眯的数落我几句。
我真想给韩承晚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确实挺幸福的。
在这个瓷瓶的鼓励下,圣美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她一个人把晚饭煮了,把碗筷摆好才叫我去吃。
吃完以后,我很自觉的准备洗碗的时候,她把我赶回客厅,自己把家务全干完了。
她干完活,又端着水果盘坐到我身边。
我真是受宠若惊,死活要主动给她削水果,经过奋力争取,终于给她削了一个梨子。
我问她:“你一下对我这么好,到底是为什么呀?”
她说:“因为小鱼先生知道装饰自己的家了,家是最温暖的地方,小鱼先生能觉悟到这一点,我感到非常满意。”
我直冒冷汗,本来我的意思是赔她一个瓷瓶,谁知道歪打正着,正好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瓷瓶,威力真是不小。
见她心情大好,我就乘机跟她提要求:“圣美小姐,过一段时间,我的朋友会来广州。”
她说:“要请他吃饭吗?那太好了,请他来家里吧,我会提前准备的。”
我说:“是这样的,我打算买一套房子。”
她脸沉下来,立刻打断我:“你又想逃跑吗?”
我连忙说:“当然不是!我买房子给他住的。”
圣美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五点。”
我疑惑:“什么?”
她说:“第一点,老实;第二点,不虚伪;第三点,尊敬老人;第四点,会背古诗;第五点,慷慨。小鱼先生,我在收集你的优点呢。虽然找的很辛苦,但总还是能找到的。”
我茫然说:“你不是说我没有优点吗?你说这世界上竟然有没有优点的人,是最奇怪的事。”
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她后来提醒过我几次,说什么“小鱼先生,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没有优点的人。”
她立刻粗声粗气地打断我:“太过分了!象你这样的人应该学会不要乱说话!你觉得你很了不起吗?啊?小鱼先生,你真是太失礼了,快跟我道歉。”
我想了又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但跟道歉相比,激怒她是个更糟糕的选择。
我低着头说:“对不起,我错了。”
她说:“好吧,我们继续。买房子以后呢?”
我说:“我今天在报纸上看了一个楼盘,要九月二十才交楼。所以,我的朋友来这里以后,可能要先在圣美小姐家里借住几天。”
她说:“为什么不让他住酒店?”
我说:“他可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这样对待他。而且,住酒店会浪费很多钱,完全没必要嘛。”
其实,我还有个理由,就是希望明灿能分享我的幸福,让他感受这个家庭有多美满。象小孩子一样,有了一件珍宝就让伙伴看一看。不过,这个想法可不敢跟圣美说。
圣美说:“你不是有很多钱吗?”
我说:“不该花的钱就尽量不要花。”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哎呀,还是跟你说吧,第六点,节约。”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鱼的故事
第六十一章 鱼的故事
我和圣美坐在客厅,把第十二季的《老友记》中间两集看完,看到瑞秋又把工作搞砸以后,我们笑死了,然后各自回房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圣美收集我的优点的事。
如果说,一个人象是一片沙滩,那么,圣美收集优点的行动,就象在沙滩上选出合适的沙砾,然后堆建成一座宫殿。
从认识她那一天开始,我就是一片荒漠,她一点一点的敲打我,辛辛苦苦地搭建这座宫殿。
一个人可以荒芜多少次?我不敢想象我再次变成一片沙滩。
我虚弱地合起双手,向上苍祈祷好运:我会努力做好人,好人不该有坏对待,好人应该有糖果吃。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韩承晚把我约了出去。
地点很奇怪,他把我叫到一座教堂。
我到达的时候,他站在草地上,用手中的食物在喂鸽子。
很多白鸽围绕在他周围,他的手上还停着一只。咕咕的鸽子叫声不绝于耳。
韩承晚捏碎手中的谷物,一点一点喂着鸽子。
我走过去,说:“韩先生好兴致。”
韩承晚转头看着我,脸上浮现出微笑:“江先生,你来了。”
他把手中的谷物丢在草地上,带着我到草地边缘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韩承晚实在是个很出色的人物,鼻子是标准的希腊鼻,眼睛微微陷下去,给他增添了一丝奇特的魅力。
外形如此英俊的人真是太少了。
可惜他做的事情……我叹了口气,觉得他完全糟蹋了上天的恩赐。
我问他:“韩先生,那个楼盘你还满意吗?”
他说:“还好。过两天就准备装修了。”
他问我:“江先生,现在有几千万了,准备怎么享受呢?”
我怔了怔,说:“不知道。”
韩承晚说:“要先买部车,我给你推荐,买部玛莎拉蒂Coupe,要红色的。”
我笑了笑,随意说:“为什么不买法拉利?”
他也笑了,说:“江先生这样的人,买法拉利那么嚣张的类型是不合适的。钱只有用出去、用在合适的地方才能让人开心啊。”
我说:“韩先生,我觉得我已经很开心了。把钱握在手里的感觉才是最开心的。”
他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韩承晚把背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空,说:“江先生,人生真是忧郁呢。”
他这个时候,表现得不象一个花花公子。
我看他在这里演诗人,就没心情和他胡扯下去,于是说:“韩先生找我有事吗?”
他说:“江先生,你最喜欢什么感觉?”
我愣了。
他慢慢说:“我有个爱好。每个周末都会去卖鱼的市场。我慢慢地找,一个摊档一个摊挡的找。市场里总是有很多鱼,有鲤鱼、草鱼、桂鱼……数也数不清的鱼。”
他笑了笑:“我找到最勇猛的鱼,最健康的鱼,然后,用手指捅一下它的背,我收回手,静静的观察它一会儿,在它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又用手指捅一下它的嘴巴。就这么捅着,看着大鱼拍起水花,在水箱里游来游去。”
他呼吸粗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很急促:“到最后,我把它抓起来,用手指插进它的两边鳃,听着鳃肉咯嚓咯嚓的破裂声,看着一点一点的血流出来,鱼就在我手指间拼命挣扎,把我袖子全部打湿,它的眼睛也要鼓出来!我很用力,一直用力,直到插进它鳃部的两只手指会合。”
我冷冷地看着他,正要对着他的下巴来一拳。
韩承晚大汗淋漓,说:“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说:“请说。”
他擦了擦汗,说:“江先生,有件事一直是我最心底的秘密,我从来没和人说过,今天我想跟你说说。”
他靠在椅子上,良久。眼神露出哀戚:“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几个哥哥欺负,他们把我捆起来塞进衣柜;把我推进沙里,用火烧我的衣裳;拿被子捂住我,让我无法呼吸,等我晕过去,他们就把我的头按进水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承晚说:“你想知道原因吗?很简单,因为母亲最疼我。哥哥们嫉妒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母亲有多美丽,多么贤惠,多么优雅,多么……”
看着他狂热的眼神,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猜,我遇到了一个有恋母情节的孩子。
韩承晚说:“我十五岁那年,她死了。我爸爸说她偷人。直到五年以后,我爸爸才知道冤枉了她。我今年三十岁,就是说,我痛苦了十五年,我的父亲痛苦了十年。”
他看着我:“江先生,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知道的人大概不会超过三个。连我的那些哥哥也不知道。”
我听出一身冷汗,看着他,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说点别的话。
韩承晚不再说话,过了很久,他恢复了平静。
他用手指捅着椅子,就象他刚才说的那种动作,那种前奏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越来越冷。
韩承晚突然笑了起来:“江先生,我真是失态了。在这异国他乡,我十分苦闷,找不到人说话。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我勉强笑了笑:“请不必客气。”
韩承晚说:“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除了醇酒美人,人生还有什么呢?江先生,今天我们不去国会了,换个地方吧。我们直接去澳门,晚上再回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城市的羊
第六十二章 城市的羊
我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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