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门开了,李圣美跑了出来,一手拿起桌上的酒,一手把我拉了起来,将我往洗手间那边拉。
我问她:“干什么呀?”
她不说话,硬是把我拖到洗脸台旁边,然后低沉的说:“把两只手伸出来!”
我虽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就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她把酒倒在我手上,说:“刚才你是用那只手碰那个女孩的?”
我说:“左手。”
她说:“快洗!”
我心疼的看着酒,说:“这瓶酒可是八千七百元买的啊!”
她恨恨地看着我:“你这个混蛋!以后不管碰到谁,都必须用酒精给我洗干净。”
我说:“万一是在街上不小心碰到了呢?”
她说:“只要你碰到女孩子,就一定要用酒精来洗干净!我不喜欢看到你邋遢的样子!那样很不卫生!”
我委屈地说:“不是你安排的吗?”
她说:“你不服气吗?啊?不服气吗?”她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还用手敲了我一下。
折腾了好半天,她用酒帮我洗完,又用水冲洗了很久,直到我的手快被她洗破了,她才勉强放过我。
我和她坐在沙发上,她拿出一个小小的PDA。
一看到这东西,我脑袋里就轰然一响。
每次,她要给我记帐的时候,她都会拿出这个东西。看到这个小小的电子记事本我就恐慌,这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她说:“这次你是帮我的忙,所以酒啊、水果啊、服务费啊就不算你的。但是!“她用充满怒火的眼神看着我:”那个女孩的小费一定要你来给,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让女孩子陪酒,实在是太过分了,真是不可原谅。这样的钱,没有理由让我来给。”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算了算,说:“现在,你一共欠我三千一百元了。”
我举起双手,说:“我没意见。”
她拿着手里的光笔敲了敲桌子,说:“回家以后,你要认真清洗自己,要把整瓶沐浴液都用光,否则不准上床。”
我说:“是。”
随后,她叫来经理买单走人。
离开国会夜总会的时候,她盯着我的眼睛说:“如果你再到这些娱乐场所来,那你就死定了。”
我已习惯,我真的习惯了。一个人,要经历多少创痛和磨难,才能习惯李圣美的种种行为?经过她这段时间以来的锤炼,我想,我是做到了。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不会来的。”
她努力呼吸,嘀咕着说:“忘记!忘记!我忘记了!“
她开着车一路在高速行驶,渐渐地,她的气消了,问我:“给我讲讲今天的公鸡事件,好不好?”
我一听就来火:“圣美!不要再提这事,你想挨打吗?”
李圣美笑了起来,眼睛弯得象天上的月亮:“真是的,不要动不动就恐吓女孩子,很失礼的。那么,小鱼先生,戴尔怎么会看上你呢?我真是奇怪死了。”
我压住怒火,说:“我可能去不了戴尔。”
“为什么?”她问我。
我说:“我需要钱,我必须在两个月内挣到六万元,戴尔公司那里需要培训,然后薪水还不固定,去戴尔公司的话,我无法实现目标。”
她吃惊地说:“六万?小鱼先生,我想你应该冷静一点。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给你三万月薪的。”
我看着她,说:“圣美,有件事我应该感谢你。”
她说:“啊?”
我说:“就是这只公鸡。我跟你说,我在招聘会上的时候,被这只公鸡推进了地狱。然而,也正是因为有这只公鸡,戴尔公司才会要我。在那样悲惨的情况下,我也能够被戴尔公司选中,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在两个月之内赚到六万元?”
李圣美看着我的眼光变得不同,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圣美,我不会被打跨的。我要走出去!我一定能走出去!我时间不多,只要能达成目标,我已经下定决心可以干任何事!任何事!”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胸口的那只公鸡,轻轻笑着说:“小鱼真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呀。”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家中。
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轰进洗澡间,让我换下那套公鸡战袍,据她自己说,她会把这套战袍保存下来,因为“它见证了小鱼先生的复活”。
我洗完澡,发现她给我准备了浴袍,还有睡衣,大小十分合身。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圣美的话,总体而言是个恶魔,但有时候又让人感觉挺古怪的。
在这里的生活虽然很受压迫,可是,我觉得这种压迫好象也没那么难受。
我停止思考下去,警告自己说:反正是两个月的合同,完成契约以后,我就逃得远远的,彻底脱离她的魔爪。反正以后不见她就是了。
不见她就是了!
不见她就是了?
让我停止思考的原因很简单,圣美又在敲门了:“你又掉进马桶了吗?啊?快出来,该我洗了!你为什么老是爱呆在卫生间?真是奇怪的人!”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投奔商海
第三十四章 投奔商海
又蹉跎了几天之后,我终于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放弃找工作。
因为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变成一个废物。
只要圣美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被生活的压力摧残,几乎注定了会变成废物。
六月二十七那天,我给赵科长打了电话,和他说好要去单位取回物品。我在路上找了一个收购旧货的人,领着他一起到了单位。
赵科长把我原来宿舍的门打开,让那个收购旧货的人进去清点物品的价值,他发了只烟给我。我们就站在宿舍门口抽烟。
他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什么挣钱就干什么。”
赵科长笑:“挣到大钱了别忘记请我喝茶。”
我说:“那是当然。”
所谓机关单位,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大抵如此,赵科长对我的态度,已经让我感觉挺温暖了。
那个收购旧货的人跟我汇报价格:“电脑一千五,电视两百,其他小电器一共五百。还有各类衣服算五百,家具算三百。加起来给你三千元整。”
我有点犯晕,我的电视是29寸纯平啊,电脑也是才配了几个月的P42。4,那台电脑花了我接近八千,现在居然只值一千五?
我说:“兄弟你看错了吧,你知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性能?”
他说:“老板,你这里路远,光是叫人来搬运也要花不少钱。”
我说:“你加点儿吧,别让我太心疼。”
赵科长也帮着说了几句,最后,那人加了五百块钱。
那人叫人过来搬运,忙乎了半天,终于把宿舍搬空了。
我把钱放进钱包,一手扶在门上,看着住了三年的宿舍。
赵科长笑:“怎么了,舍不得?”
我笑笑:“人都是有感情的,这屋子虽然糟糕,仔细想想其实也挺好的。”
我看到门边的墙壁上有两条黑线,心里忍不住一酸。
那是欣然来这里度假的时候,我们两个量身高,用铅笔在墙上留下来的痕迹。
我一声不吭的走了过去,仔细把那两条黑线抹平。
然后我对赵科长说:“科长,我走了,以后要是我能牛逼起来,我请你去喝茶,请你玩鬼妹。”
赵科长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就这样,我离开了熟悉的机关。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我发现时间是上午十点。我给李圣美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出去办事,可能要在外面逗留一段时间,叫她自己煮饭吃、自己去购物、自己看《大河之舞》、自己给家里的植物浇水……
刚发出去,她就打了电话过来:“你要去那里?”
我说:“我牛逼了再回来找你,一定还你钱。”
她颤抖着说:“要是不能牛什么呢?”
我说:“我跟朋友交代过了,要是八月我还没回来,他会汇三千一百元到你的帐户。”
她开始大叫:“你不要去,我不要你牛什么什么,你回来,我要看到你。”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六万块钱我给你,你不要走。”
我说:“谢谢你那只公鸡。把我的战袍留着,以后再给我穿。”
她居然哭了,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事让我想不到,那就是她居然会哭。
她说:“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我在哭的。”
我说:“圣美,你不要哭。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是不会让你哭的。”
她说:“你…。。跟我签……签定了契约……”
我说:“关于那个契约,我很抱歉。作为违约补偿,我向你发誓,我牛逼起来以后,一定会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帮你做到。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她还在哭,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怕她这样难过下去,一狠心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把SIM卡取出,折断成两半,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找了个手机店,花七十五元换了个新卡。
我一直有个习惯,那就是喜欢把朋友的手机号码直接存进手机,而不是存在卡内。在圣美家摔破那个手机以后,我已经丢失了不少号码。
这一次损失的只是SIM卡,这几天保存下来的手机号倒是保留了下来。
我一路向前走,找了家超市,买了个旅行包,又买了瓶一块六一只的福地水。做完这一切工作,我直接去了长途车站,买了张去潮阳的车票。
黄华生跟我交代了三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找到能够转货的平底船。必须能够开进公海,能够运载一百吨左右的货物。
这一切对我来说完全陌生,我没有一丝信息。
世界是一片森林,我没有地图,只能独自跋涉。
中午十二点三十五的时候,汽车开动。
夏日炎炎;我打开水瓶;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冷静地看着街边景物向外飞逝。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今天的地板还没有擦过,要等她下班以后自己擦了……
我禁止自己想下去。
跟邻座的人说了声:“兄弟,有《读者》看吗?”
他递了一本书给我,我看了看封面,叫《打工一族》。
就这样,我从甜蜜酸涩的幸福生活里逃脱。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小山小山
第三十五章 小山小山
潮汕地区一向是广东的走私重灾区,可惜官商合作力度不够,或者说合作不够严谨,九十年代以后被福建一举赶超。后来又暴露了增值税虚开事件,引来国家制裁。记得当时,一夜之间上千家公司迁出潮汕,号称东方犹太人的潮汕人在国内商界的地位一落千丈。
就在那一年,这片充满活力的地区就成了广东经济唯一出现负增长的地区。
我之所以买了这张车票,完全是因为自己一片茫然。因为,除了这个地区,我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毕竟我在机关呆了三年,对外界事务了解接近零。只能凭着自己的一些粗浅的知识和模糊的印象,在江湖上贸然闯荡。
在车上颠簸了几个小时以后,我突然想起灵隐寺,我心里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去北高峰的财神庙上香。我喝了一口福地水,暗暗祈祷:上苍保佑,如果能赚到钱,我一定将十分之一的利润捐献到财神庙。
我把前额靠在前方座椅的靠背上,双手合十藏在胸前,不停地祷告,向未知索求幸福。
车开到距离潮阳市区几十公里的地方,抛锚了。
暴雨又下了起来,一车的人面面相觑。
“扑你阿母。”周围的人们纷纷出口问候司机。
雨越下越大,天变得越来越黑。
我的邻座是个黑瘦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眼睛很灵活。他带了很多本杂志,一路上都在看。
看了一会儿车窗外又黑又厚的雨幕,我转过头来,对他说:“雨很大,路真难走。“
他说:“六、七月的潮阳就是这样的。大哥,你不是本地人?”
我说:“是的。你是做什么的?”
他说:“我什么都做,我在广州呆了一年,做过十几份工。”
我说:“换工作那么快不是好事吧?”
他说:“那也没办法,我年纪小,容易被欺负。”
我说:“你叫什么?”
他说:“叫小山,以前在一个工地干活的时候,他们说我特别能背东西,所以叫我骆驼小山。”
雨依然在下,车里的人越骂越大声。
小山说:“大哥你喜欢虾吗?”
我一怔,因为虾这个字在杭州话里是代表女性生殖器的意思,所以历来我很少说这个字。
小山说:“我妈会养虾,所以我要到城里挣钱给她买虾苗。到时候要我爸爸到海滩上拦一片地下来,放很多虾苗进去,有青虾、基尾虾、沙虾……总之要放很多虾进去。”
我昏昏然听着。
他的脸上在放光:“我妈会养出很多大虾出来,然后我就把虾卖到城里去,还可以开个餐馆,专门卖虾,我还可以把虾做成虾酱,让城里人涂在面包上吃。”
我问他:“你家在那里?”
他说:“离这里只有二十多公里吧。是个小鱼村。”
我又问他:“你们村里有船吗?不是打鱼的那种船,是那种运货的船。”
他说:“没有。以前每家都有鱼船,这两年鱼船基本上都没用过了。”
我说:“那你见过运货的船吗?”
他说:“当然见过,前几年很多的,现在只有晚上才看得到……”
我急切地问他:“这些船会停到你们村吗?它们开到那里你知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
小山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突然跟我说:“我要下车了。我走回家去。”
我问他:“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要下车?”
他低声说:“大哥,我们这里有人在路上拦车抢钱的,现在车停在这里,要是碰上那些人怎么办?”
我一听也有些害怕,毕竟,我身上的三千多块钱就是我的全部财产了,如果被抢劫,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我跟他说:“我跟你一起走吧。坐在这里太闷了。”
小山带了两个很大的编织袋,看起来鼓鼓的,很有分量的样子。我见他瘦小,就帮他背了一个。
雨真的很大,一下车,黄豆大小的雨点就打得人生疼。
满车人都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们,如同看着两个疯子。
下车不到十秒钟,我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背上的编织袋突然重了很多。我吃力地拉了拉袋子,问他:“小山,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小山说:“是衣服,我准备拿到村里卖的。”
他领着我离开大路,顺着郊野的一条小路走去。
小路上的黄泥经水冲刷,变成泥塘一样,地面堆积的水荡,最深的地方可以淹到我的脚踝。
泥浆的粘力很强,一脚踩下去,要费点力气才能拔出来。
雨不停的下,让人睁眼也困难。
我不停的用手抹去额头的水,遮挡在眼前,咬紧牙关,跟着小山一步一步向前走。
小山说:“大哥,我记得前面五公里的地方有个破祠堂,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
我看了看他,他倒是显得很习惯的样子,似乎这种暴雨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背上的袋子真是重的可怕,我个不小心没拉紧,脚下又踩到一块滑泥,当下连人带包摔倒在水坑里。
水花四溅,泥土的淡淡腥气扑鼻而来,整个人一下变成了泥猴。
小山把我拉了起来,说:“还是我来背吧。大哥,别再摔倒了。”
我抹去脸上的泥浆,说:“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夜宿祠堂
第三十六章 夜宿祠堂
我和小山跌跌撞撞在泥泞里行走,雨很大,路也很滑,短短几公里的路程,两个人摔了十几次,衣服上的黄泥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然后又脏,然后又变干净。
我以为这条路走不完的时候,小山高兴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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