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润故作好奇凑过来,挨着禹天泽的臂膀:“师尊,往这个方向走?”
禹天泽收回罗盘:“先出去秘境。”
他不过是先试一试罢了,既然确定有用,就还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牧子润倏然反应过来,对啊,他跟师尊得了仙宫之后就一直在里面修炼新功法,压根就没有管外面的事情,可事实上是,这峥嵘秘境开放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们现在要怎么出去来着?
而且最古怪的是,他们居然没被直接驱逐……
禹天泽看穿徒弟的疑惑,直接说道:“此地因仙宫而成,仙宫自然可以来去自如。”
牧子润想了想问:“师尊带走仙宫,那这秘境是否还会存在?”
禹天泽也想了想:“日后想必会时时开放了。”
事实就跟禹天泽说的一样。
峥嵘秘境是上古秘境没错,但这个上古秘境本来就是因为仙宫而存在的,基本上,是圣元仙人一手造就。
九十年一度仙宫择主,继承人必须有机缘,否则发现不了山洞,还得资质绝佳,否则无法度过考验,更得有足够气运,否则就算获得仙宫也无法保存。
于是多年下来,三个条件都达到的,也就是这独一份儿了。
而仙宫择主后,那迷惑他人的秘境就不必再开开关关的,干脆就跟任何一个非常普通的探险地一样,对广大人民群众都开放了,彻底成为了修真界的一部分。
因此,虽然师徒俩是因为得到仙宫后一时兴奋修炼功法忘记时间,可这秘境也的确不会再把人驱逐了的。
师徒俩都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警惕,然后,禹天泽掐了个诀,就命令仙宫直接把两人带走,直接从空间裂缝里遁出去了。
——就如同一道微光,倏忽间,已然走了几千里。
最终,仙宫没有显露出来,而半空中,则有一对相貌极佳的青年,袍袖滚滚,倏然落下地来。
站在了一座小山坡上。
牧子润感受一下,身体里滚滚沸腾的圣元,比起真元来更加厚重,不管是用御空术还是他曾经使出的水属性神通,都比从前运转速度更快,威力也更强大,可见的确是仙人留下的法门,比修真界里弄到的大不相同——就连他尝试着用系统拍了鉴定一下,居然也没有详细信息,只能初步判断没有危险性而已。
这无疑是有很大好处的,如果他可以把这功法一直修炼到最高点,那么可想而知,他的实力在同境界里几乎就可以无敌了,甚至越级挑战,也不在话下!
这样的感觉,让他的指尖都微微有些发抖。
跟水属性相比,起码这功法让他看到了追上师尊的途径……
禹天泽的体会也挺深刻,不过他本来在同境界里就没什么敌手,也不像牧子润那么感慨。
他落下地后,也没去看徒弟的表情,就只管又把罗盘拿了出来。
上面的血迹还没干,大概还能用个十次八次的,才需要徒弟再度放血呢。
然后,罗盘再度“呼呼呼”地转动了起来,又在十几秒钟后,再度指往了某个方向,催促着寻找亲缘的两个人,迅速朝那个地方行去。
禹天泽一抬脚,就走了。
牧子润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两个人因为要找人,所以并没有乘坐青雷火云舟——这玩意儿速度太快,有可能会造成“嗖”一下飞过了,“嗖”一下又飞过了的后果。
于是,就是由禹天泽用他那化神级别的遁行法门,拉着牧子润的手腕,和他化光而行。然而由于禹天泽遁行速度也很克制,牧子润被遁光包裹着,悄无声息地抱住了自家师尊的胳膊,有悄无声息地揽住了自家师尊的肩背,再悄无声息地,干脆把人抱住……
禹天泽抽空瞥了徒弟一眼,没说话。
对于徒弟突然这么爱撒娇的事情,他还是采取了容忍的态度的。
反正,他也不排斥徒弟的亲近。
他会一直做个好师尊的。
牧子润就这么靠着禹天泽,终于两个人在一座城池的前面停下来了。
罗盘的指针对准这城池,震动的频率激烈了些,可见牧子润这具肉身的亲人,必然就在这座城池的某个地方。
牧子润这具身体根本没留下记忆,就算他在外门的时候,也是沉默地听人说话再不着痕迹地从他人口中套话,才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自然而然的,他就更不会知道这身体的来历了。
凡俗的人,不管是什么出身,一旦进入仙门,就只全凭灵根的好坏来定地位,跟弟子在凡俗界时的毫无关系。
但根据牧子润分析,就算是这样,他的出身肯定也不高,否则他手里总该有点世俗的好东西,就算九岁孩童保不住、会被盘剥,也不至于凄惨到那个地步。
因此,他多半只是很普通家庭里出生的孩子,更甚至遭遇原本就不太好也未可知。
进入城里后,禹天泽领着牧子润,就跟着罗盘的颤动程度往四处搜寻,渐渐地,他们两个就在一处书院的前面停了下来。
以师徒俩敏锐的六识,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书生,而当两个人隐匿了进入书堂去寻找的时候,就在某个书生的脸上,发现了跟牧子润有些相似的轮廓……只是远远没有牧子润生得英俊罢了。
当然,那书生如果只说在凡俗界,也还是很俊逸的,只是他读书虽然用心,眼神却隐约有些不甘,身上的儒服相较而言也并不十分簇新,跟周围的一些明显出自于富贵人家的子弟比起来,就更显得有点寒酸了。
牧子润脑中转得很快。
这跟他有亲缘关系的人,应该是他的兄长,看起来已经及冠了,而且似乎已经中了秀才,不过,也只中了秀才而已。
然后他一转念,二十多岁的秀才在俗世来说算不得天才,可也算是有出息的人了。他看起来对自己还是不甚满意,但总体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还他的……难道还要保他中举甚至当官不成?
作为修士,小小使把力气不是不行,可要万一这兄长借了他的手段进入朝堂后又做出什么很不妥当的事来,最后的孽债,可能会直接落在他的身上。
纠葛太深,达不到斩断因果的目的,这不划算。
牧子润还是想再看看其他的亲缘之人。
禹天泽把罗盘挪过来,这罗盘在他们见到书生后,就出现了好几道红色的纹路,好像是用鲜血凝聚成的一样,跟中间凹槽的血滴相连。
有两根短的,三根长的,两根短的那是一粗一细,三根长的则是两粗一细。
这意思很明显,短的是父母,长的,就是兄弟姐妹了。
牧子润还在思忖“报恩斩因果”一百零八种方法时,那边书生今天的上课时间结束了——不不,应该说他是早退了,好像很匆忙的样子。
师徒俩看着书生给老师告罪,而老师似乎也并不责备,反而对他说了“恭喜”“快回去”之类的言语,那书生也就立刻走了。
牧子润拉着师尊跟过去。
这书生无疑是要回去家中,那么他们只管和他一起,自然就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从目前看来,一定不会是坏事就是。
禹天泽看着罗盘再度震动,知道徒弟的想法没错。
以这个频率来看,他们距离徒弟的亲人更近了,而且,这亲人的数目,也是更多……
96李家人
书生出得书院;直接在城东找了一辆牛车;与那赶车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快速上车,跟他一起往城外走去。可;乐小;说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
两个人路上没多少言语;但书生那显得有些瘦削的面容上却带了点笑容;眼睛里也有些喜气;那赶车的人;更是对他连声贺喜。
师徒俩隐匿着跟在他们身后;从那两人的几句话中;也知道了很多消息。
就比如说;书生李蒙之所以要跟老师请假,为的似乎是背他的亲妹子出门——原来今天正好就是他妹子嫁人的时候;他又是家中子嗣里唯一成年的男丁;被这么痛快地放行,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辆牛车的赶车人,跟李蒙家有点亲戚,这一次是到城里来卖菜的,正好李蒙也要赶回家,就干脆在城东等着,也捎带他一程。
为此,李蒙当然是感激不尽。
牧子润用的是自己上辈子的名字,自是不姓“李”的,现在才知道肉身的来历,心情也觉得有点复杂。
看起来这李蒙还能读书,那么他的这肉身,又是为什么去了九阳门的外门呢?
这地方距离九阳门十分遥远,总不至于是他根骨清奇被人特意带走吧——要知道,本来这肉身的灵根,也不过是区区四灵根而已,可有可无,完全不值得重视。
禹天泽抓着牧子润的手腕带他走,倒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反正他也只对壳子里的徒弟很在意,至于壳子本身的亲人,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渐渐地,牛车出城后走上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再几个拐弯,来到的居然是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庄。
这里算不上穷山恶水,村民们看着也还朴实,生活吧,虽然不能说自给自足奔向小康,但要是饱腹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牧子润悟了。
自家这壳子属于乡村户口,那李蒙是壳子他哥,目前从山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自身必然压力山大,同时家里的情况也一定不怎么样,还要供壳子他哥读书可能还会有点艰难,这样的话,也就难怪李蒙会是那有点阴郁但又很努力的样子了。
很快就听到奏乐声,不少村民都往一个地方走去,一边议论着那家的事情,一边又要赶紧去吃酒席,十分热闹。
而他们的言语里,也把李蒙家的情况,都说了个遍。
李家在村里的确不是殷实人家,虽然早年上几代的时候有出过秀才,但秀才一辈子都是秀才,后续几代子孙都是不成,最后也只能在地里刨食。
一次疫病之后,李蒙的爷爷辈早早过世,留下李蒙的父亲李虎,十五六岁孤苦一人,就得自己担起家来。等好不容易在几亩田里攒下些钱财,就娶了落魄老秀才的女儿——也是因为整个村子里祖上能出秀才的也没几个,看重门第的老秀才临死之前,看中李虎还算“书香门第”的后嗣,又有把子力气,才放心把女儿嫁了过去,他自己呢,病就更重了,只强撑着等抱孙子而已。
牧子润:“……”
果然人多的地方消息就多,这七大姑八大姨嚼舌根子可以从你祖宗十八代开始嚼起,简直不要太详细。
但说了这么久还才说到父亲辈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说点跟他相关的来?
禹天泽看到徒弟一张囧脸,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
本来因为这些七嘴八舌的琐碎事情有些不耐烦的,这时候居然也没了那股郁气。
小崽子想来喜欢绕别人,现在可轮到他看笑话了。
那七大姑八大姨的也没让牧子润失望,上辈上上辈的事情说完了,也就轮到后续。
且说李虎娶了老秀才的女儿蕙娘,小两口都挺努力,没多久蕙娘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就是李蒙了。
俩人对李蒙负有厚望,赶紧抱过去给老秀才取了名字,“蒙”表教育,那就是让他好好读书赶紧成才光大门楣的。
然后老秀才就高兴死了。
牧子润:“……”
蕙娘本来很单薄,看起来是个不能生的面相,所以虽然是秀才女儿吧,村里一些嫉妒的嘴碎婆子们,也总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但是人家并不是不能生,反而……很能生。
第一年生了李蒙,第三年就又怀上了,于是老李家有了两个儿子。
牧子润知道,这第二个可不就是自己吗?
但老秀才死掉了,也没更出息的人给他取名字,所以那壳子小时候只有一个“狗蛋”小名,要说什么高大上的学名,那是一定没有的。
禹天泽表情微动,他看了看徒弟:“……狗蛋?”
牧子润:“师尊,那个真不是我。”
禹天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牧子润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但大家都知道,孩子是很难养的,蕙娘连生两个,加上她身体较弱,所以连续三四年都不能做什么重活,所有的事情都落在李虎身上,除了种地回来还得照顾老婆,于是很多短工不能打,家里的收入就不够了,可开销又大,自然穷起来。
偏偏就在李狗蛋两岁的时候蕙娘再度怀上,这下子更难了,而更难的时候,这一年又正好缺水,庄稼的收成不好……这李家从上到下,就剩了个“穷”字了。
眼看全家都得活不下去,这时候,有人到乡村来买儿子,一眼相中了眉眼清秀的李狗蛋。
显而易见的,李虎和蕙娘再不舍,还是把李狗蛋卖给了人,反正他想着那人也是挺有钱,儿子说不定还能过得更好,也只好狠下心肠。
可惜的是,等李虎用卖儿子的二两银子好不容易熬过这年,再去打探的时候,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买儿子,买的全是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是要去做什么腌渍事的,李虎后悔不已,可他还能到哪里去找?
——乡村里刨食的人,谁又知道那人口中的儿子其实是“儿子”呢?
牧子润觉得,今天他已经无语了很多次了。
他这肉身的经历,也还蛮叫人吃惊的……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就有一瞬间的扭曲。
接下来那些姑婆们说什么“李家伤了好久李蒙读书出息才缓过来”啦……
又说“之后生了三姑娘也小儿子”啦……
说“李蒙中秀才了李家要发达了”啦……
说“三姑娘生得好看这就要嫁到好人家里让李家人也跟着享福”啦……
还说“三姑娘的嫁妆不多可别被婆家嫌弃”啦……
等等。
这后面杂七杂八的消息,牧子润也仔细听了。
好歹他也得从里面弄明白这李家最缺的是什么,这才好出手斩断因果不是?
可听着听着,他大概搞清楚了三点。
李家缺钱。
李家缺钱。
李家还是缺钱。
牧子润更囧了。
难道要他弄一坛子金银珠宝塞到这李家的祖屋下面土里埋着然后假装给他们托个梦让他们起出来做个小财主么?
技术含量太低,不知道斩断因果够不够啊。
李家是缺钱没错,可听三姑六婆的说法,他们马上就要有好转了,而且之前也一直都是饿不死的,给钱到底管不管用来着?
真是让人头疼。
做不了决定,牧子润就看向自家师尊。
禹天泽很干脆:“给他们一坛金子。”
牧子润默然。
师尊居然跟他心有灵犀好高兴!
但,这应该还是个馊主意……
禹天泽看徒弟表情,知道徒弟不同意,他板着脸,不再给建议。
牧子润瞧着师尊心情不对,赶紧哄过去,也就暂时顾不上这斩因果不因果的了。
禹天泽被他哄了好几句,自觉师尊的威严重新找了回来,才冷酷地开了口:“……狗蛋。”
牧子润噎住。
这段黑历史能不能掐了别播?师尊就不能当没听到吗……
禹天泽再看他一眼,舒坦了。
师徒俩闹腾一会儿,走着走着,就见到了许多人聚集的地方。
远远看去,在一间比较老旧但显然近期稍作翻新的宅子前面,有一对看着四五十岁的夫妇满脸笑容,正在招待客人。李蒙也换上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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