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第三考来得更快的,是柳家的到来。
城外的宅子在五月底的时候就建好了,全叔向她禀报过,当时她一门心思在科考上,没太在意,想着柳家还不知道藏在哪座深山里,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会出现。
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难不成这柳家离京城其实压根就不远?从那些史书上看到的情况来看,这大预朝的皇城不止一次成为某朝的中心,由此可见它的重要性,就算柳家没有远离,也是可以想得通的。
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柳家早有人在她身边,她却不知道。
“这么说,礼行兄和莲容兄都是柳家人?”
两人不闪不避的对上柳卿的眼光,刘礼行道:“对,从辈份上来说我们都是你的兄长,而我,姓柳名莲柏,表字礼行,是你的亲兄长,莲容的名没变,改成柳姓便可。”
刘莲容是柳家人柳卿没那么吃惊的,毕竟是全叔找来的人,看气度也不像是为下人的,不过是基于对全叔的信任,知道他不会害她,她才懒得去盘根问底,可是刘礼行……都在柳府这么长时间了,她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说心里没一点想法那是骗人的,“那这么说,刘捕头也是柳家人?”
柳卿没有生气质问,反倒让两人有些惴惴不安,柳莲柏回话都带上了小心,“不是,刘世兄确实是刘家人,刘家和柳家世代是姻亲,所以我要他帮忙时,他才没有拒绝。”
被欺骗的感觉疯涌而上,柳卿拼命压制着,只是握着扇子的手太用力,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嘴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嘲弄之意,“为什么如此做,是打入内部好知道第一手消息么?”
“不,不是,这是因为族长的命令,在族长允许我们出族前便下了禁口令,不到时候不得以柳家姓氏出现在你面前,若要和你结交,也得改名换姓,卿儿,我绝对没有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的意思,族长不许所有人插手你的事,更不得干涉,我进入柳府,成为你私塾的先生,都是因为我想就近看顾着你,以前是因为不行,不然,又岂会让你独自在外这么多年。”
怕妹妹再误会,柳莲柏匆忙解释道,有些话不能由他解释,他的份量还不够,就算他是嫡孙也轮不着他,但是他也不想妹妹对柳家的误会更深,那道裂痕本就够大的了,实在不需要再增加。
对柳家的情况一直都很模糊,从在这个世界上重新醒过来后,柳卿便没有刻意去问起过,更不用说了解,但是隐约的,她也知道柳家不一般,不然卫孚不会那么忌讳,毕竟卫孚身后的可是皇帝,卫孚忌讳基本就等同于皇帝忌讳。
出现在她身边,却不能用真实身份接近,还有所谓的时机不到,这个词她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机?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那现在是怎么个意思?让我去城外柳家本宅觐见吗?”
果然还是有怨的吧,柳莲柏心里黯然,若是卿儿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母亲,真不知道母亲受不受得了。
“不,卿儿,你只需在家里等着就好,等他们安置好了便会过来见你,爷爷说了,是他该来见你,所有的解释也该由他来,而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爷爷?”
“对,爷爷,也就是柳家现任族长,卿儿,你先平复下心情,相信我,柳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牺牲族人,你虽然放养在外边,但是对你的关注从来就没少过,等爷爷来了后,你会明白的。”
第二卷 第一三四章柳家入世
第一三四章柳家入世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久,消磨了原本的期待,也失了应有的热情,连柳卿以为很重的怨气都变得淡淡的,电视小说中抱头认亲的场面没有出现。
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老人,柳卿居然异样的平静,平静的超乎所有人想像,包括她自己。
“卿儿,这是族长,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另外两位是族里的长老,善长老和智长老。”柳莲柏自动承担起中间人的责任,只是心里也在琢磨,为什么爹娘没来?以娘的性子,知道妹妹就在眼前,她应该会比爷爷还来得快才对。
柳卿执了晚辈礼,不卑不吭的,一开口便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柳族长,还有两位长老好。”
“卿儿……”柳莲柏大急,想要提醒自家妹妹族长和两位长老在族里的地位和权力,可以说是真正的一言决定生死。
柳氏族长柳松君挥了挥手,示意柳莲柏退下,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祥和,甚至能看出几分慈祥的味道,“远道而来,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咱们坐下聊,如何?”
若是柳家非常硬气倨傲的对柳卿,那柳卿绝对不会卖帐,她都已经做好的对抗的准备,可是柳松君这一来软的,她反倒没了脾气,也无法对一个老人摆脸色,怎么说,她也是个晚辈。
肃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全婶动作利落的上了茶,静静的站到柳卿身后。
一时间,暖阁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三老对这小辈是耳闻太久,初一见面便下意识的把听到的那些往她身上套,居然也不显得突兀,仿佛她就该是这样的。
没有华服加身,也明明不是在金窝银窝中长大,但是那通身的气派,自在从容的神情哪里像是个山野中长大的孩子,就算面对着他们也丝毫不怯场,他们这一辈这么多个孩子里,她是第一个。
没见那平时没法没天的柳莲容都收起了爪子在一边没敢吭声?
同样的,柳卿也在打量这三个年纪差不多,长得有五分像,胡子飘飘,只是表情各有不同的老人,衣服看上去像是正式场合穿的正装,和现在的人穿的衣衫有所不同,却更显得精美大气,领边袖口的图案若隐若现,就如同柳家的神秘一般。
这就是掌握着柳家实权的几人吧,她柳卿的面子还真是不小。
带着这样自嘲的心理,柳卿一直害怕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的心终于是安安稳稳的落了回来,至少说明她被重视了,这于她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论涵养功夫,柳卿远不是擅长隐忍的柳家族长的对手,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说出来的话居然有着温声软语的感觉,“不知道柳家是想对我如何?”
柳松君放下端在手里却一口没喝的茶,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犀利,“卿丫头,心里是不是有怨?”
柳卿想了想,“也许曾经的柳卿,但是现在的柳卿没有,要真说有,也只是怕。”
“哦?怕什么?”
“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家族带给我的不安定,怕一直由自己掌控的生活变得由别人来掌控,怕命运不再由自己……怕很多事,而这些事,都和柳家有关,所以您不能怪我不欢迎柳家出现在我面前。”
柳卿的直白让三个老人都不太适应,他们都习惯了拐弯抹角的说事,也习惯了以拐弯抹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柳卿这样的,他们还没碰到过。
“可是你现在的生活却是由柳家提供,就算你不是在族里长大,但是你依然是由柳家养大,很多事本就由不得你。”
柳卿笑得无奈,“看看,就因为知道你们会想得这么理所当然,所以我才不喜欢,若是不想养,当初又何必生呢?我若是有选择的权利,您又怎么知道我就愿意投生在柳家呢?你养的不情不愿,又怎知我不是被养得甘愿呢?”
“可是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你是由柳家生养的事实,不是吗?”柳松君虽然早知道这个孙女儿不好把握,但也没想到到了这程度,极少被小辈忤逆的柳氏族长有些光火了。
柳卿的笑意没有从嘴角褪下,只是渐渐没了温度,“那您是要论斤来称还是论日子来算柳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呢?只要您开得出价,我也相信自己付得出代价。”
突然而来的针锋相对让善长老和智长老来不及阻止,柳莲柏急得想跳脚,爷爷这是怎么了?在族里的时候把卿儿说成柳家救世主似的,怎么一见面就成这样了?
相处半年有余,他早就摸清楚了卿儿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传过消息回去,现在这是……
门外没被允许跟进去的文语菲被柳逸时捂住嘴巴死死按在怀里,满手的眼泪让这个有着傲骨的男儿眼睛酸得发疼,那也是他的女儿,没能带在身边已经是愧疚不已,现在还这般被父亲逼迫,不说语菲受不了,就是他都无法言语心中的怨气。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能冲进去,柳家,族长是不可忤逆的,语菲已经犯过一次,那次也是因为父亲心里有愧才没有计较,若是这次再冲动坏了父亲的事,语菲只怕会被迁怒,对卿儿更是不利。
柳松君被挑起了火气,“就一个家具铺子,一个酒坊为依仗,你也敢大言不惭说付得起代价?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用的柳家的钱置办的吧,真要算起来,你有什么?”
柳卿也不恼,用扇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这里有的,是你们所不敢想象的,只要我愿意贩卖,我相信一定有人买,天下除了柳家,还有皇家,柳族长,你说……我敢不敢与虎谋皮?”
“你……”
在情况变得更坏之前,善长老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茶几,对这个掌握着族里占卜之术的长老,柳松君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说三位长老在族里的地位向来没有多少差别,更何况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智。
善长老意味深长的看向柳卿,“卿丫头,故意让族长失去理智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柳卿无辜的眨眨眼,“善长老在说什么。”
“真要我说明白?”
柳卿嘁了一声,没有接话,她就是故意的,既然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就不要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想用势把她压制住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柳松君恍然,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嫡亲孙女的好手段,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却不着痕迹的把他yin*了出去,自动的跳进了她布下的陷阱,要不是阿善提醒,他真要再说点不好听的出来,这卿丫头只怕就顺着杆子溜出去了。
她那脑子里有些什么他是不清楚,但是自打她入京后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看得出来很了不得,之所以现在还这么小打小闹的,也不过是在势没成之前懂得藏锋罢了。
要是能解开前面的结,去除卿丫头心里对柳家的成见,他相信柳家会因这丫头而以最快的速度重现人前,而这丫头,也会因为有柳家的护持大展其才。
这明明就是对双方都大有好处的局面,却差点因为他的失误而破坏了,这个丫头可真是……他练了一辈子的忍性居然在她的三言两语下破功了。
善长老冲柳松君微一点头,示意由他来说,今天的族长失了平时的冷静,大概因为这到底是孙女吧。
“卿丫头,有没有解气一点?”
真是,人家一来软的就没了脾气,出拳都没了着力点,柳卿抿了口茶,答道:“无关于解不解气,我只是想探探柳家对我的态度。”
“那让你满意还是失望?”
柳卿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转了个话题,“在三位来之前,礼行兄说你们会给我个解释,我现在想听听。”
三位老人对望一眼,依然由善长老主导,“这个就算你不说也会告知于你的,不过本来是由族长来说,现在嘛,还是换我来吧,呵呵。”
柳卿作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柳家避世一百二十八年了,这是自有柳家以前避居人前最久的一次,相信你也听说过,柳家有一门一脉相传的占卜之术,柳家之所以能传承千年不断,可以说这占卜之术起了大作用,每一次的灾难降临之前卦象上都会有提示,时机合适时卦象上也会有提示,而我,就是这一脉的传人。
可是中间百余年,几代的人不惜用生命为代价使用禁术卜卦,也没能获得一点警示,这让我们几代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柳家的占卜之术出了问题,可是就在你出生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卦象突然就有了变化。
我花了两年时间得出结论,柳家要想重新兴盛,和你有莫大的关联,但是若把你拘在族里,却会限制你的成长,而且在你十六岁那年会有一个死劫,只要你能度过,你以后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柳家,也会迎来重新入世的机会。
所以在你两岁那年,我们便把你送出族,选了一处对你非常有利的福地,并且把族里数一数二的高兴柳全夫妇派在你身边照顾你,每隔一段时间更会派族里的先生来教你知识,所以卿儿,柳家从没抛弃过你,只是不得不把你放在外面养而已。”
第二卷 第一三五章针锋相对后的和谈
第一三五章针锋相对后的和谈
怪不得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那么大一个书房,怪不得她识文断字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原来一直有先生在教她。
柳卿用手抚了抚额头,“十六岁那年后,我不再记得关于以前的任何事。”
“原来如此。”善长老有自己的理解,没有多问,还是转回了前面的话题,“你现在相信了吗?柳家从来没有放弃你。”
柳卿心里是信的,这么大一个柳家,要养她一个绝对没有问题,却偏偏把她放在了外面,果然是事出有因的。
只是啊,心里认同嘴里却不想示弱,“柳家的避不见面也是必须的?才两岁便没有亲人在身边,你们有想过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善长老很坦承的摇头,“没想过,或者说好不容易有了变化的卦象让我们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在我们心里,家族永远比个人更重要。”
个人全是为家族服务的,这就是古人的思维,有了家族就什么都有,没了家族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家族的兴盛比什么都重要,柳卿压下心里淡淡的失望,这些事她不能计较,也计较不来,观念如此罢了,强求不来。
“但是你的母亲因为你的离开卧榻一年有余,差点连命都丢了,那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不敢见她,一个母亲的怨恨我们无法承担。”
原来族里还是有人记挂着她的,心情有了好转,柳卿笑意中却不乏嘲讽,“但是一个母亲的怨恨和你们对家族的大义无法相提并论,是么?”
“确实如此。”善长老直言不讳的承认,那时候他们只想着一件事,好好护住这个族里兴盛的希望,其他的根本入不了他们的心。
“真伟大。”柳卿用扇柄敲了敲掌心,赞赏的话中却是十足十的嘲讽,“那现在是要如何?利用我的时候到了?”
“不,应该说是你回族的时间到了。”善长老不是感觉不到卿丫头的抵触,可是事实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欺瞒的,在他们心里,家族才是一切。
“那我是不是该跪拜道谢你们终于肯让我回族了?”柳卿终于还是落下了脸,这般的高高在上,还期待她感恩戴德么?“你们有问过我愿意回族吗?对你们来说是天是地是一切的家族对我来说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也许柳家在其他人眼中是枝大叶大可攀附的对象,可是对我来说……”
望了三人一眼,柳卿淡淡的接着道:“是枷锁。”
善长老却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了柳卿无法理解的欢喜,“不错不错,虽然忍性稍嫌不够,却是完全不落下风,真不错。”
“……”这是一报还一报吗?她激得柳氏族长动了肝火,善长老不但马上还了回来,还变本加厉的多套了许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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