啡吧门外乐得吓人。
“阮立冬。”
“啥?”
“我找到了。”
对于冯帆来说,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也不大难过。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发呆,说实话,他早料到会被抓,这是他一早就料到的,不过他觉得很值得。有访客来找他倒是很让他意外,理了理衣服,冯帆跟着出去。
会见室里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坐着,看得出他身量很高,冯帆认得那人,他记得那人叫靳怀理,是警方的顾问。
阳光笼罩着靳怀理,他回头,冯帆看着他抿着唇朝自己点了下头。冯帆也回应似的朝靳怀理点了下头。
靳怀理说坐,冯帆坐下。
“关于案子,有些事儿我不大明白,想和你做下求证下。”靳怀理说。
冯帆低着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没事,不用有什么顾忌,今天的谈话不涉及警方,只是有些事情我弄不明白,来问问你。”靳怀理起身关了房间的录像设备。他回去坐下,“我想不通的是,戴政涵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你想他死?或者说,当初得自闭症的你,为什么要编造这一系列的谎言害你的好朋友呢?”
就在靳怀理从咖啡吧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后,万锋方面也有了心理医生的反馈消息,当初戴政涵的确是去沭封一位心理医生那里看过病,只是他不是病人,病的人是冯帆……
冯帆脸色顿时成了煞白。
靳怀理继续说:“那个大夫本来人是去了美国的,可是很凑巧,他和我的一个朋友认识,刚好,他对你也印象深刻,知道他说你什么吗?他说,那个病人的朋友对他很好,像亲兄弟一样。”
靳怀理推了沓文件去给冯帆,是本很厚的病历,土黄色的封皮写着冯帆的名字。
“刚巧,文件他没带走,留在了本市。”
冯帆双手的手指不安的来回动着:“是,我记起来了,有病的是我,不是戴政涵,我有病,记错了事情正常,这没什么。”
“恐怕你记错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吧。”靳怀理把桌上另外两样东西推到冯帆手边,“认得这两张照片吗?”
是戴政涵家以及荣东家的两张照片。
“普通照片而已。”冯帆耸耸肩,说。可从他的眼神里,靳怀理看到了紧张。
“是普通照片,荣东和他朋友的合影,照片本身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照片里的百叶窗少见,是宽窄交叠的,沭封就一家咖啡厅用的这种百叶窗,啧啧,我真很佩服这些做服务的,他们记得爱拿着相机在他家东照西照的荣东,也记得因为禁止拍照问题和店员大吵一架的你,他们记得你们这伙开始就两个人,后来成了三个,再后来就又成了两个。冯帆,不是戴政涵介绍你和荣东认识,你们一早认识,是你让荣东来沭封的,你才是荣东妈说的那个她儿子的好朋友。荣东家的是他和你的照片。”
靳怀理一口气说完这些,有点儿累了,他啧啧嘴,发现房间里没有水。
这时一直沉默的冯帆突然开了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的。”
“戴政涵死时,不是见鬼后的惊吓后退,而是身体向前,他当时该是身体前倾去抓什么,这不是害怕的表现,他不害怕荣东。”
“是啊,他俩是要好的朋友,可那又怎样,荣东落水,怕水的戴政涵不是照样没下去救他,什么好朋友,狗屁。”
“荣东也是你朋友,你也没下去救,还是说根本是你推荣东下水的?”从冯帆的表现看,靳怀理做了个合理推断,这个推断从冯帆的表情上得到了印证,他在笑,很诡异的笑。
冯帆喃喃自语:“他们说我的歌不好,我想好好写,可我就是写不好,荣东宁愿帮戴政涵也不帮我,我不过是参考了他一段谱子而已,他就眼睁睁看着戴政涵骂我。”
“你嫉妒他们。”
“我才不嫉妒他们,我干嘛要嫉妒他们!”冯帆的脸变得狰狞,他尖利着嗓音大喊,坐在他对面的靳怀理表情却平静。
“虽然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因为两个原本是你好朋友的人最后成了好朋友而产生的嫉妒情绪,不过现在看来事实就是这样。戴政涵和荣东认识了,他们成了比你还要好的朋友,你表面要装作没事,可你心里想必在抓狂。”说完这句话,靳怀理起身离开,至于说戴政涵抄袭的事,以及戴政涵是怎么成为何子君男友的事儿,万锋他们应付起来足够。
走到桌旁,靳怀理敲了敲摄像头,对摄像头那边的人,他说:“都听清楚了吧。”
“你说你关了的!”冯帆的表情成了惊惧,靳怀理撩了下头发,“是关了,我关了指示灯。”
靳怀理这人,面对君子他未必君子,但面对小人,他绝对是君子不起来的。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靳怀理看见万锋和他身后的同事,就在这时,出了变故,冯帆抱住靳怀理冲去了房间里灰色的墙。
咚一声。
“Shit!”靳怀理好多年没骂人了,那天他骂了,然后人晕了。
靳怀理已经许多年没进过医院了,上次进大约是十年前的事儿,至于这次是因为手骨骨折,为了不让冯帆撞墙。
才打好水的阮立冬回来看到床上正呲牙咧嘴解绷带的靳怀理,她放下水壶,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拿了个小锤子递给靳怀理:“拿这个,别说绷带石膏,连手骨一起解决得了。”
靳怀理拿眼睛扫她,样子像在说:有同情心吗?
“抱歉,我同情心几年前就被狗吃了。不用?不用那我收起来了啊。”她收起锤子,说实话,这起案子给阮立冬无论是过程还是记忆都不好。她想象不出是一种多么强烈的嫉妒心理能让冯帆做出那样的事来,特别是后来冯帆说戴政涵没抄袭荣东,甚至也没冒充戎马半生的时候,她真心觉得靳怀理救他是多不值。
“你就该直接让他死了。”阮立冬倒水给靳怀理,不过她也知道,如果冯帆死了,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真相了。
“阮立冬。”
“啥?”
“我是猪吗?”
……被烫了手的阮立冬后知后觉的发现,靳怀理不是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最起码,他只用看的就知道那水温只合适蜕猪毛。
后来萧砚说,存在严重心理缺陷的人比正常人要敢死,也更怕死,“死”了一次的冯帆老实交代了其他。
荣东是他一次去普阳认识的朋友,当时冯帆的钱包掉了,一天没吃饭,是路过的荣东给了他十块钱,有了那天的温饱。冯帆当时问荣东,不怕他是骗子吗?
荣东回他:我在旁边看你半天了,一直就没要到钱,骗子有这么笨的吗?
冯帆说,就是因为荣东这句话让他们成了好朋友,所以后来荣东来沭封是来投奔的他。至于他和戴政涵,原因他们早就知道,他那段时间自闭症很重,人抑郁的每天想自杀,是戴政涵一直照顾他。
曾经,冯帆以为,他是个幸运的人,虽然他没钱,却有这么两个好朋友,所以荣东才来沭封时,冯帆想都没多想就介绍了这两个人互相认识。可后来的事情发展的就和他预想的不大一样,同样有才华的戴政涵和荣东之间有更多的话题,他们在一起创作、写歌、拍照,慢慢地,冯帆觉得在他们之间没了自己的位置。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难过,他也试图和荣东他们提过这个事,可那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了。
也许是从戴政涵开始和荣东商量着创作写歌开始,冯帆就开始巴望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
有次,几个朋友聚会,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冯帆抓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沭封下起一场大雨,天空阴仄仄的……
☆、第37章 罗生门(8)
第三十七章罗生门(8)
那天;大家玩儿的开心;特别是戴政涵;就在几天前;他和荣东一起写的那首歌才被一个制作人相中,双方在谈合作。喝多了的戴政涵睡倒在一旁的沙发上;其余几个朋友是他们之后在沭封认识的,大多不是玩儿音乐的;男男女女的玩着开心。
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没一会儿功夫;荣东输了四次;前几次他都选了真心话,□□东这人很实诚,他是个没秘密的人,这第四次,大家说什么也让他选大冒险。
荣东答应了。
可是做什么算是冒险呢?有人提议让荣东去向酒吧里的女生要电话,这个提议出来当时就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理由是太老套,再者荣东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一直因为戴政涵和荣东关系越来越好而闷闷不乐的冯帆说:“荣东,要不你给阿涵那个网友打个电话吧,用阿涵的身份。”
在座的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何子君的事儿,冯帆就此解释了下,说对方是戴政涵一个网友,身体不好,有次差点自杀,当时阿涵刚好嗓子坏了失声说不了话,是荣东替他打的报警电话,后来听说那女的被救了。
在八卦浪漫方面,男生的好奇心似乎是永远不输女生的,在场的人听完这些,当时拍起巴掌,男的甚至比女的还起劲儿。
这让荣东挺为难的,他看眼在睡的戴政涵,说声“这不好吧。”
如果荣东当时没有犹豫,也许就不会有之后那些事,正是因为他种反应,冯帆真的是反感的要命,可他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这么告诉自己后,他笑着拍拍荣东:“没事,游戏而已,再说你和阿涵声音那么像,就算阿涵以后和她通话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结果那天,和冯帆想的一样,接到荣东电话的何子君很意外,也很高兴。他们聊了一会儿,看得出荣东是想早点儿挂断的,不过几个朋友拿酒在桌上写了“你现在是戴政涵”几个字,他就算再急着想挂,也不能。
那是荣东第一次和何子君通电话,冯帆也不知道这通电话对他有什么意义,或许在他看来,这是荣东对戴政涵的一次背叛吧,因为后来荣东并没把电话的事告诉戴政涵。
再后面的事,就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了,不过倒是他很高兴看见的,一次偶然机会,他发现荣东在讲电话,至于电话的对象,是何子君。
荣东说,开始是何子君打给他,之后他也打去给她几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种关系。冯帆嘴上说她不过是阿涵的一个网友,心里却很开心的看现在这种畸形的情况发展下去——在网上和何子君聊天的是戴政涵,而他“最好”的朋友荣东却打着戎马半生的名号跟何子君电话联系。
还有什么戏码比这种看着他们之间多了只鬼来得好看呢?冯帆是看得相当欢乐。
只可惜这戏他没看多久,后来荣东办理了手机停机,并且用戴政涵的QQ给何子君留言说他手机丢了,新手机还没买,以后还是网上联系。不久之后朋友圈里传来了戴政涵有了女朋友的消息,那人是何子君。
当然,荣东留言后是清理过聊天记录的。
至于抄袭的事儿,说起这事儿的冯帆有点儿自嘲:“他们两个可以合力创作,我不过是用了几个调子,戴政涵就骂的我狗血喷头,他还想打我呢,不过最后打着的是那个KTV的服务生罢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谁吗?荣东那个傻子,明明知道我的不满,还离开戴政涵他们,自己一个人来河边见我。他说‘没才华没关系’,他说我没才华!我就推了他下去,当时我也怕,可我看到赶来却不敢下水的戴政涵时,我就不怕了。荣东的朋友因为怕水不救他,呵呵,他们的友情也不过如此。”
整个案情唯一一个让人意外也不意外的地方是,戴政涵的死并不全是因为何子君,如果没有何子君,冯帆也是会杀了他的。因为戴政涵已经猜到了大约是冯帆推荣东下水的,戴政涵听到了冯帆的梦话。
交代完所有,冯帆叹口气,他说这件事最对不起的或许就是何子君,她杀错人了,而且那个人或许是她的爱人。
这话听着悲悯,可惜说这话的人笑得却是一点儿都不悲悯。
何子君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那之后,她人沉默了半天,交代了她是怎么“杀死”戴政涵的。她是个没什么智慧的女人,只会用最笨的方法。
还记得直播间那扇窗,窗子上方有个滑轮,那天何子君按照荣东生前的照片打扮好,她在腰上系了根绳子,是打算等戴政涵看清“他”是谁后,利用滑轮快速滑到直播间底下的,那种降落速度是她想得到的唯一一种能达到扮鬼效果的方法。至于让戴政涵去到那里的方法,不过是一张写了“我知道荣东是怎么死的,到XX这里来”的字条。
坠落过程对她身体造成的冲击她想过,她也想过如果戴政涵没被“鬼”吓到,那这一切都前功尽弃,不过至少在吸引到警方和媒体关注后,她可以把戴政涵做的那些“坏事”告诉更多的人。只是报警,那么对方面临的惩处将会很小。
说完这些,何子君低着头说:“难怪我还没跳他就掉下去了,原来他那时候是在叫荣东的名字。”他想抓住的是荣东,所以他才是跨前一步的。
之后坐在医院离听到这个故事全部的阮立冬真的感叹人和人真是不同的。
有人为了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有的人欲念走了,他的精神却还在被朋友关心和照顾,当然了,有的人是冯帆那样,还有的人在听完故事后,总习惯把关注点放在一些不是重点的地方,例如阮立冬。
“靳怀理,那你说何子君喜欢的到底是荣东还是戴政涵呢?”
“阮立冬,我叫什么?”
“靳怀理,怎么了?”
“我不叫何怀理,她到底喜欢哪个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靳怀理哼了一声,阮立冬也学着他哼:“你知道的那些我才没兴趣。”
“嗯,我知道有个叫靳怀理的喜欢一个叫阮立冬的作女,这个你也没兴趣?”
“唔……”阮立冬的表情立刻成了笑眯眯的,她双手手指绞在背后,扭了下腰,“这个嘛,点点喽。”
靳怀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看上这么个女人了,也许他是觉得生活太过顺遂了,阮立冬就成了他那个小意外吧。
哎,谁让他的“第一次”给了她呢。
靳怀理盯着电脑屏幕,那里才跳出一个新窗口,他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保持这种状态又一会儿,他眼睛从电脑屏幕斜向了阮立冬,“你能请假不?”
“靳教授,我现在能有这个时间在医院照顾你就是请假来的好不好?”阮立冬朝靳怀理翻个白眼,她现在好歹工作勤勤恳恳,虽然除了那个心理访谈节目其他的没啥起色。
“请多长?”叹口气,她问。
盘算好时间,靳怀理开口,“两星期。”
“那么长!干嘛去啊!”
“陪我参加一场婚礼。我爸妈的。”
“你爸妈?”阮立冬瞪眼了眼睛,半天,她似乎懂了,“是那种结婚多少年后的纪念婚礼吧,好吧,我回去和我们领导说说,哎呀,靳怀理,你说我见叔叔阿姨穿什么好呢,我要买新衣服,可是我这个月工资花差不多了,和我姐要钱肯定不可行,她会杀了我……”
看着独自在房间转圈圈的阮立冬,靳怀理决定还是暂时不把真相告诉她了吧。
事实上,电脑上的是他父母的结婚请柬影印件,他弟弟发他的,两份,靳怀理的爸妈各自结婚。
他更加不想告诉阮立冬,他父母再婚日期撞车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靳怀理的爸妈,各自三婚。
☆、第38章 公公婆婆初体验
第三十八章公公婆婆初体验
靳怀理爸妈的婚礼地点在国外;这事儿倒是出乎了阮立冬的意外的,结果直到请好假她才发现;她护照过期了。幸好有靳怀理在;靳教授找人;几乎是用最短的时间办好了护照。可提着行李坐在机场候机大厅的靳怀理一抬头,却看到阮立冬一张怨念的脸。
“我活着呢,那种追悼会的专用表情能收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