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平盛世啊!——
平贺将目光停留在与自己急切追捕凶手的执著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里的消息。
“伦敦—纽约?只要有钱,无论去哪里,干什么都行!”
平贺心不在焉地喃语道。车内广播开始播报着与突然遐想着国外美丽城市的印象相去甚远的、平贺居住地的站名。
2
在民航机的航线上没有找到丝毫的形踪,因此剩下的可能,就只能考虑上松刑警在信上说“不现实”的军用飞机或民用飞机的专机了。
再怎样不现实,倘若只要有那种可能性,就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
说起东京近郊的军事基地,有立川和横田。其中横田成为B—52型大型飞机的专用起落机场以后,中型机以下的机种全部在立川起落。
日本几乎没有战斗机,说是军事基地,都是从美国本土飞往冲绳、越南方面的中转站或兵站基地。
在输送兵员和军需物资方面,泛美、飞虎、西北、世界航空等十几家美国民用航空公司,都与美军缔结了委托合同。
平贺他们调查的结果得知,日本的平民百姓要搭乘这些飞机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运送兵员、物资之际,原来就处于美军的严格管理之下,为了保护军事机密,除军队特别许可的人之外,是绝对不可能乘坐的。福冈原来就将部分军事基地向民用航空公司开放,所以毫不影响军用飞机的降落,但作为备用机场,只是从横田、立川起飞的飞机因气象条件等原因在不能向目标机场着陆时使用,平时很少使用。
10月1日,没有一架军用飞机在福冈着陆,何况又没有处在妨碍飞行的气象状况里。而且,那天没有一个日本人获得军方的许可搭机的。
据说管理如此严格的军用飞机,与军队签订的运输承包合同只是去福冈单程的,在目的地卸下兵员和物资后的空机,倘若那家航空公司同意,也能够搭乘人员。
然而,桥本回东京的形踪已经查明,即便在回东京的路上能搭乘军用飞机,也毫无意义。
最后留下的可能性,就只是民用飞机的专机。
警方先通过交通部调查10月1日那天是否有人向航空交通管理机关提交东京去福冈方向的飞行计划。
离地表和水面二百米以上的高空称为“航空交通管制区”,运输大臣指定的机场以及机场附近的空域称为“航空交通管制圈”。按规定,飞行器在这两种空域内飞行时,必须向运输大臣提出飞行计划,并得到认可。
同时,飞行器按计划飞行结束时,还必须承担立即汇报的义务。
但是,那天既没有提交这类计划也没有给予认可的事例。
10月1日,日本全国秋高气爽,处于能进行有视界飞行的气象状态,所以没有人提交飞行计划,但是清查了东京及附近邻县的所有航空业者,那天没有人包出如桥本所需要的那种专机。而且他们还浏览了按法律规定承担备档义务的所有航空日志,也没有那样的飞行记录。
为了谨慎,警方还清查了东京、福冈附近的机场和导航塔,得知既没有可疑的飞机着陆,也没有下达过降落许可。
上松所说的那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这样被完全排除了。刑警们一副疲惫、阴沉的表情回到搜查本部,耳边飘来“圣诞之夜”的旋律。忙于调查竟然没有发现,今夜已是圣诞节前夜。
平时听着总能使心灵得到清静的“圣诞之夜”,这天晚上却陡然煽起了刑警们的焦灼情绪。
平贺想起桥本寄来的圣诞餐卡。今宵的这个时候,在那家东洋第一的富丽堂皇的东京皇家宾馆里,享有富有和闲暇的一对男女,也许正在欢度“圣诞”。
桥本肯定也作为其中的一员,一副欢快的表情穿梭在上流社会的人群之中。
疲乏和败北感如墨汁那样溶化着在平贺的体内荡漾开来。
3
“不过,凶手为什么选择了福冈?”
尽管感到无可挽救的失败,但以前怀有的疑问在平贺的心中苏醒了。此后忙于调查竟然忘了,但如今所有的追踪线索都已被切断,沉淀在意识深处的疑问又抬起头来。
现在已经得知凶手没有利用北九州机场,说明福冈除此之外有着另一种魅力。去宫崎的南下航班的确也是魅力之一,但作为转换地方线的中转站,怎么也不是只有福冈才有的特权,大阪和札幌都能和福冈一样进行操作。
平贺这时想要彻底调查一下福冈的魅力,何况眼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凶手选择福冈的理由,不管怎么说,首选交通的便利。只有福冈,才值得在五六小时内将他从东京运过去。第二,无疑是熟悉当地情况。进行犯罪时,是不是熟悉当地情况,凶手的安全大不一样。不光是犯罪场所,倘若熟悉周围所有的环境条件,就能制订周密的计划,成功率也高,也便于脱身。第三,就是在福冈有没有熟人,或者熟人极少。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作案,就能切断与凶手的一切关联。
第二和第三的理由似乎相互矛盾,但凶手事先对那块土地进行研究之后是能够解决的。
然而,第二和第三未必一定是福冈,凶手之所以选择福冈,看来还是最初例举的交通原因。
平贺将所有进出福冈的交通工具列了出来。
一、飞机
日本航空公司 南下航班 北上航班(包括冲绳航班)
全日本航空公司 东京—福冈线
全日本航空公司 大阪—大分线
东亚航空公司 鹿儿岛线
二、火车
鹿儿岛本线
筑肥线
西日本铁道
三、轮船
九州邮船
平贺写到这里,为了查找这艘船只的航线,打开了九州全图。首先看到的,不是红色的航线,而用蓝色线条描绘出来的航空线路。
为了这家伙,让我好辛苦!——平贺的目光无意中落在那条蓝线上,但他忽然目光定视,好像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他发现一条从福冈出发,不经鹿儿岛、宫崎、大分,却径直向南方洋面上伸去的蓝线。是冲绳线?不!冲绳线向右边岔开。
这条线去哪里?——因为是蓝线,所以肯定是航空路线,但这条路线在飞机时刻表上没有。
“除作为临时机场以外,军用飞机很少在福冈着陆。”
这时,调查凶手是否搭乘军用飞机时横田基地的军队人员说的话,在他的记忆中苏醒。
倘若板付机场是临时机场,原来的机场在哪里?以前一直以为它是横田和立川的备用机场,但根据气象状况,有时不也当作外地机场的备用机场吗?
平贺将地图从日本全国扩展到世界地图的东南亚部分,追溯着蓝线的去向。不料,它的去向竟是——
“台北!”
平贺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平贺至今还没有去国外旅行过,低薪刑警的悲哀。村川班的刑警们恐怕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过。
最近,跨区域犯罪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大量出现横跨世界的国际性犯罪。作为对策,国际刑事警察才被组织起来,在逮捕和引渡国际罪犯方面,各国协同作战。
刑警们有时也出差去接收在国外逃亡地被逮捕的罪犯,但平贺还没有去过。这使得包括他在内的警员们的目光都被限定在国内。
福冈有国际航班!但是,那种事果真可能吗?凶手离开东京后,只用十一个半小时就经台北飞往福冈实施杀人,并再回到东京。这对在日本国内过着普通生活的人来说,是不可能想象的。
几天前在地铁的车厢内看见的广告词在平贺的脑海里苏醒了。
在看到“伦敦—纽约—巴黎”这一渲染XX夫人国际罗曼蒂克的周刊广告时,他曾想到,只要有钱哪里都可以去。为什么那时没有注意到?
飞机的发展非常迅猛,使世界明显变得狭窄。
现代社会和平利用火箭,东京—纽约之间十八分钟就能够到达。距离感和现实距离的移动时间失去了平衡感,去欧美可能比去鹿儿岛、札幌更快。
盲点就是国际航线。平贺感到全身都在震颤,这是已经追查到凶手的斗士的振奋。
福冈与其他地方机场不同的,就是能够乘坐国际航班。
大阪也有国际航线,但因为通新干线,所以与飞机的时间差很小,难以伪造现场不在证明。福冈还有来自汉城的大韩航空公司的航班。倘若是汉城,距离比台北更近。
平贺马上调查了大韩航空公司,得知他们是不定期航班,10月1日没有航运,于是便将它从调查对象中排除了。
接着关注的,当然是从台北来的路线。这条航线是国泰航空公司参与的,平贺给该公司的问讯处打电话。
“贵公司的飞机是从台北去福冈的,10月1日那天台北起飞和到福冈的时间能告诉我吗?”
“那是86航班吧,时间不变。每周两次航运,飞两个航班,是星期三和星期五……”
听着航空公司问询处人员的回答,平贺感到全身的血都在沸腾,10月1日是星期三。
“星期三的86航班从台北起飞,当地时间是12点35分,到福冈是15点25分。这时的时差可以不考虑。”
15点25分!离凶手杀人后乘坐17点40分起飞的东亚航空公司365航班仅差两小时又十五分钟。
这段时间多么有“魅力”啊!这段时间里,凶手可以往返机场和市内,并与被害人做爱、引诱被害人服毒后逃跑。这段时间不算充足,但也决不是不可能的。
平贺将两小时十五分钟的内容作了分析。
入境手续:二十分钟
机场去市内:二十分钟
跳离出租汽车到被害人的房间:三至五分钟。
做爱:十至十五分钟。
凶手必须在17点20分前向东亚航空公司订机票。倘若到机场所需时间要二十分钟,离开被害人房间拦出租汽车要五分钟,那么他在16点55时就必须离开被害人。
这就与被害人死亡推断时间以及尸体的状况非常吻合。倘若将16点55分设为凶手的一最后时间”,计算凶手从15点20分起到一个小时后的16点20分办完上述“各种手续”,到“最后时间”就能有大约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对实施杀人来说,这段时间也许是很充足的。
只要飞机误点不超过一个小时,凶手和被害者就有接触的可能性。平贺瞄准了那种可能性。
“星期五的飞机……”
问讯处的人继续说着,但平贺打断了他的话。
“星期五的不用介绍了。星期三有没有东京起飞(12点35分之前)到达台北的飞机?”
“我们公司有一班577航班,是上午9点从羽田起飞,12点20分到达台北的。”
“对了!”平贺不由失声嚷道。
“什么?”
对方颇感惊讶。平贺不等对方说话便问:
“乘这577航班到达台北,马上转乘86航班回日本,行吗?”
“你说什么?”
问讯处的人惊愕不已。看来习惯于接待国际游客的他,受到如此奇怪的问讯还是头一次。难道真会有特地支付昂贵的航空费用去外国,却什么事也不办,也不参观任何地方,便在机场折回归国的游客?但是,如此奇怪的游客应该有一个。
“那是不可能的!”
问讯处的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断然说道。
“十五分钟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国际航班的订票手续是在起飞的一个小时前。和国内航线不同,国际航班的原则是等到乘客上机,但尽管如此,等十五分钟是不行的。首先从飞机上下来,座位离出口很远就很费时间,而且若在团体游客的后面磨磨蹭蹭的,办理出入境和报关的手续,一个小时一会儿就过去了。”
看来竞争激烈,问讯处的人对平贺那种不合情理的提问也回答得非常耐心。但是,语气无论多么温和,平贺的失望也是无可挽救的。正因为发现86航班时欣喜若狂,所以现在的失望就显得更加沉重,仿佛全身流动的血一下子都凝固了。
“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是的。”
“台北的出入境手续很麻烦吗?”尽管因不可自拔的失望而感到万分沮丧,但平贺还是殊死地抓住十五分钟所给予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倘若是火车的话,有十五分钟就足够转车了。台北的情况不太了解,会不会有什么小道?
但是,问讯处的回答更使他颓丧。
“那里是很麻烦的!入境滞留时间不管多么短都要签证。”
“就像在车站站台上不出去一样,倘若不出机场怎么样?”
“尽管如此,这还是入国呀!团体游客转机要与航空公司和出入境管理办公室协商,在出境候机室里等候。除此之外,所有的客人都必须通过CIQ。”
所谓的“C”,就是海关;“I”,就是出入境管理;“Q”,就是检疫,这是国际游客的“关卡”。这些情况平贺也知道。
“总之,是绝对不行的。”
问讯处的人无情地说道。
“其他公司有没有比你们公司577航班早到台北的飞机吗?”
平贺失望之极,又发现了另一种可能性。
“其他公司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对方突然变得非常冷漠,这是一个势利的人,平贺道谢后挂了电话。此后的调查内容,不是靠打电话就能解决的。
第十二章 第二个空白时间
1
平贺想起了护城河旅馆的梅村。他了解国外游客,也许知道除国泰航空公司以外的台北航班。打电话询问,得知他今晚夜班,要晚上8点上班。直接向羽田机场的管理处打听马上就能弄明白,但离8点没多久了,平贺决定等到梅村上班。
“你真是执迷不悟呀!”
同僚们调查回来见他死等着,便打趣地说道。
梅村的回答,将决定平贺“重大发现”的价值。平贺简直像等待公布考试成绩的考生那样,心神不宁地等到8点。
8点的钟声响了。平贺考虑到梅村走到总服务台的时间,便又等了五分钟,接电话的是梅村。
梅村对平贺的提问随口答道:
“倘若那样,JAL(日本航空公司)里就有啊!班次我忘了。8点10分从羽田起飞的,每周有四次航班直达台北,是星期一、三、五、六。到达台北时就是上午10点半左右。”
“那次航班,10月1日那天也有吗?”
“应该有吧。嘿!详细情况问问JAL吧!”
“谢谢了。多亏你的帮助。”
平贺激动地放下话筒。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日本航空公司国际航班,证实刚才梅村的话是正确的。
得知,那班飞机是725航班,上午8点10分飞离羽田,10点45分到达台北,10月1日那天也准时航运了。JAL问讯处的人还告诉他,倘若转乘国泰航空公司86航班,有一小时五十分钟,所以快的话能赶上。
于是,凶手的形踪巧妙地接上了。上午8点10分在羽田起飞,在台北返回福冈是15点25分,在博多大饭店杀人后,17点40分再离开福冈。而且,经宫崎、大阪到羽田是22点20分,沿高速公路一号线回旅馆,躲过总服务台的目光进房间,在22点55分离开了旅馆。
于是,从早晨8点10分起到22点55分合计十一个半小时?……不行!
平贺思索到此,神色苍白,表情愕然。桥本是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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