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妹妹,我……要你远走高飞,自去寻安身立命之所,你……居然不听话,要是被发现你只有死路一条,你……想要我死不瞑目?”
“姐姐,我……能忍心撇下你去苟且偷生么?”突然伸手夺下“桃花公主”手里的酒坛子,用力抛出,“砰!”地一声,碎了。“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傻?为什么?……”声音凄哽。“为了‘醉书生’?可是……他并没接受你的这份痴情,你……何苦啊?”
丁浩的心在刺痛。
“小桃红,你……不懂!”
“我为什么不懂?”
“好妹妹,在此间……讲究缘份,讲究命运,到了阴司,这些都不存在了,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没有痛苦,没有怨恨,没有羞辱……”
“够了!”小桃红大叫了一声。“姐姐,你忘了一件天大的事,你到了阴司不会自由自在而且也不能瞑目。”
“什么?”桃花公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孱弱。
“你的心愿,你的誓言!”小桃红吐了口气。“姐姐,你要找到你的亲人,寻你的根,大藏寺住持寺别交给你的那半个玉狮镇纸?关系着你的身世和仇家,你要是这么—走,这桩大事留给谁去办?为了这心愿,别的又算什么?”
“桃花公主”木住了。
丁浩当然听不懂小桃红在说些什么,但他每—句都牢牢记住了,可以理解的—点是“桃花公主”有离奇而悲惨的身世。
“姐姐,想通了没有?”
“妹妹!”她紧紧地抱住她。
丁浩舒了一口大气,“桃花公主”不会再做傻事了。他心里作了决定,助她完成心愿,算是酬她的情。
“姐姐!”小桃红推开了“桃花公主”。“我们不能在此久留,要是被人家发现,很可能节外生枝。”
“那我们走!对了,小桃红,你这些日子在何处安身?”
“不必担心,我有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丁浩在考虑是否该现身让“桃花公主”知道自己还活着?
两女已经挪动身形。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从后山方向奔来。
丁浩急迎过去,—眼看出是斐若愚手下之一。
“公子!”这名手下可能是受了掌舵之嘱改这称呼。
“什么事?”边问边把身形挪到一座荒冢之后。
“那……那老头死了。”
“死了?”丁浩一颗心顿然下沉。“怎么死的?”
“小的们把他带到后山一处山沟里,山沟里尽是石头,在放下他的时候可能重了些,嘴巴正好嵌在一块尖石头上,牙齿断了好几颗,他……就这么断了气。照理说,虽然穴道被制,摔这么一下应该不会……”
“我知道了,回头去把他埋了,然后你们尽快离去。”
“是!”那名弟子掉头奔去。
丁浩有些哭笑不得,天下有这等巧事,“半月教”的高级弟子都有藏毒牙套的装置,自己点他穴道时已经考虑列这一点,他本身绝无法动弹,偏偏尖石头掸进嘴巴,怪谁呢?很好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他正要准备离开,突然发觉身畔有人,一看,全身有如触电般地一震,悄没声来到身畔的竟然是“桃花公主”楚素玉,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因为感受太复杂了,尤其情绪像突起的浪潮,他不知如何开口。
“醉哥,你……居然还活着?”她非常激动。
“算是侥幸吧!”丁浩很正经地说。“醉妹,你……是怎么知道消息赶来的?”
“我手下有耳目!”
“哦!”这一点丁浩相信,记得那托由空门收容的少女朱兰,便是她手下的手下,她的消息当然灵通。
“我以为你已经……”
“醉妹,我万分感激你对我的关怀,我……不知该怎么说,总之一句话,我永远信守视你如手足的诺言。”
“嘿!”她笑了一声,非常凄凉,满怀幽怨自在不言之中。“你定然已经听到了我跟小桃红的谈话?”
“是的!”丁浩无法也不愿否认。
“你怎么想?”
“我以异姓兄长的身份,为你的事尽力。”
“醉……哥!”她情不自禁地扑抱住他。
丁浩轻拍着她的肩背,是—种发自心深处纯诚的抚慰,真正的情感,没有丝毫异性之间的意念。第一次,他自我体验到男女之间仍然会有绝对纯真的友情。此时无声胜有声,心灵的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她自动放手后退。
“醉妹,刚才那坛被小桃红砸碎的酒……”
“跟那晚一样的毒酒。”
“你……这是何苦?”丁浩的泪水不禁滚落。
“过去了,不要再提!”她抑制了一下情绪。“醉哥,如果你不离开洛阳,他们不会放过你,更可怕的手段会临到你身上,答应我……远远离开好不好?”
“不!”非常坚决的一个字。
“为什么?”
“醉妹,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只能说我不能离开洛阳,我誓必要跟敌人周旋到底,我什么都不在乎。”
“桃花公主”沉默下来,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醉妹!”丁浩又开口。“你我各有苦衷,并非有意相瞒,实在是不得已,我不追究你的隐私,你也不要问我,有一天,时候到了,我们会坦诫相对,你以为然否?”
“唔!我早就这么想。”她深深点头。
“小桃红人呢?”丁浩左右一望。
“我已经要她先离开了,她现在处境特殊。”
“哦!”丁浩没追问下去。“醉妹?我想……你也是先离开为妙,说不定‘半月教’的爪牙还会再出现。”
“你已经知道……是‘半月教’的人所为?”桃花公主显得非常震惊。
“早已怀疑,今晚得到证实。”
“我看,我还是先走为妙!”想想又道:“醉哥,‘半月教’行事不择手段,有一次便有第二次,你不可掉以轻心,有事我会通知你,你不要来找我,现在……我想通了道理,心里好多了,男女之间同样可以作道义上的莫逆之交,不必定要非情即爱,我很满足得到你这样的朋友!”说完伸出手。
丁浩紧紧握住。
四目交投,各有感触。
男女之间想要做到百分之百的豁达是不可能的,多少会有些无奈,然而能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世上少有了。
松手,“桃花公主”飞掠而去,不再说什么。
丁浩感到一阵惘然,这是人之常情。
突地,他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向“桃花公主”询问,可惜现在来不及了,戴白脸面具的“闪电手”周陵经证实是“半月教”徒,而他是当初头一个进“春之乡”作贵宾而失踪的,“桃花公主”知道其中因由么?
一条人影缓缓移近。
丁浩如电目芒扫了过去,来的是个普通人装扮的年轻小伙子,个子不高,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主人!”小伙子先开了腔。
“你……”丁浩一听声音极熟,而且是女人腔,再仔细一看,不禁大为惊怪。“方萍,你怎么来了?”
这小伙子是方萍装扮的,她年纪已经不小,但扮成男人由于细皮白肉,看上去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她是许春娘的贴身侍婢,而义兄离尘岛主“赤影人”便是许春娘的化身,一代妖女而回头是岸,举世所稀,她已经以死向她的师父赎罪,给丁浩留下的是无尽的哀思,离尘岛的基业便是她留给丁浩的。“主母为了小强的被掳,每日以泪洗面……”
“唉!”丁浩深深一叹。
“主母本要亲自出江湖寻子,是几位前辈力阻,所以由婢子出来协助主人。”
“岛上不是受了威胁么?”
“是的,但一直没动静,我们也重新作了万全的防卫部署。”
“你怎么找到此地来?”
“婢子出来之后,要找主人很难,所以先到空门。”
“啊!这就难怪了。”
“刚才离去的蒙面女人……”
“哦!也许你还不太了解这一带的情况,她便是鼎鼎大名的‘春之乡’主人‘桃花公主’楚素玉……”
“她跟主人……”
“我们是道义之交!”丁浩说得很自然。
“道义之交?”方萍的声调变得很异样。“婢子来到洛阳便己听说有两个神秘的江湖尤物,一个是‘再世仙子’,另一个便是她,这两个女人的姿色都足以颠倒众生,而且绝非正派人物,想不到……”
“方萍,听我说,‘再世仙子’我不清楚,但‘桃花公主’却不是无行的女子,这点我可以保证。”
“主人,容婢子说句冒犯的话么?”
“你说,你说会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先主人对主人可以说是情至义尽,而主母对主人也是情深义重,希望主人不会作出对不起她俩的事。”
丁浩打了一个寒噤。
“方萍,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会作昧心负义的事么?我跟‘桃花公主’的确是道义之交,兄妹之情,此言可以对天日。”顿了顿又道:“当初认识她是为了搜查仇家的线索,后来发现她不是普通女子,才有了交情,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她知道我真实的身份,而我对她所知也不多,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主人,婢子只是……心有所惑,随便说说!”
“我不怪你,你应该说的。”
“婢子还有个伴……”
“什么,你……还有伴?”
方萍举手向远处招了招。
—条人影飞掠而至,个儿装扮跟方萍差不多。
“大哥!”来人高叫—声。
“二弟!”方萍应了—声,腔调变成男声。
丁浩激奇不已,仔细—番视,不由欣然道:“小茉莉!简直太妙了,你两个凑和在—起足可以造反,把天搅翻!”这可不是夸大之辞,方萍当年是江湖上成了精的女人。而小茉莉是空门中的野猫型人物,两女联手,的确可以搅翻天。
“大表哥,这称呼看来要改成主人?”小茉莉调皮地说,虽然天色很暗,但仍可看出她脸上慧黠的神情。
丁浩爽朗地笑了笑。
“你两个准备怎么做?”
“跟着主人呀!”小茉莉“咕叽!”—笑。
“不成!”
“为什么?”
“我现在是许多犰狗追击的对象,随时随地都会有不测的情况发生,而且,我的身份是‘醉书生’,一个小酒徒带两个标致的跟班,不象话也不伦不类,最好的办法是你们走喑路,保密身份,做起来来更方便,更有力量。”
“这是上策,我赞成!”方萍拍了手掌。
“好,我也赞成!”小茉莉附和着说。
“记住一点,我们要装作不认识。”丁浩很认真地说。“小茉莉可以从你们掌舵那儿得到消息和指示,就知道该做什么。还有,‘半月教’的人手段毒辣,无孔不入,随时以不同的身份出现,防不胜防,千万要谨慎。”
“好!大表哥,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您。”
“你们可以走了!”丁浩莞尔。“对了,目前有个任务交代你两个,有一个神秘而可怕的人物中‘法王’,‘流云刀客’余宏跟他关系很深,设法查探这条线索。”
“主人!”方萍惊声说:“你是说舅老爷……”
“对!舅老爷余宏,他一直逗留此地,行事诡异,很难说这当中有什么大文章,不可打草惊蛇。”
“这……的确想不到,主人,小强他……”
“在‘半月教’之人手中,暂时不会有凶险,我已经想好了救人的步骤,不能急,否则会坠入仇家陷阱。”
“那我们走了!”
两个男装女子并肩驰去。
丁浩现在相当兴奋,这两个小女人合作的能力足可抵十个高手,主要是对敌人斗志不斗力,而且身份非常容易掩饰,只要不出漏子,办起事来绝对稳妥之至,可以称之为一着奇兵,神鬼莫测。
XXK
丁浩又出现在巷子里有小酒店。
他已经知道老板是空门弟子,如果有任何消息,必定会传。
老板当然是心照不宜,招待他像普通客人一样。
摇鼓声传,丁浩心中一动。
一个小货郎进了门,果然是二斗子。
“生意如何?”老板亲切地问。
“马马虎虎,够酒钱!”二斗子放下货箱,在丁浩的邻桌坐下,“老板,今天来点爽口的,花生豆干腻了。”
“什么爽口的?”
“熟切牛肉半斤再加水爆肚、羊肉泡馍。一壶白干要烫的!”
二斗子有板有眼。“先来杯热茶润润喉头。”
“哟!八成你捞了一大笔?”
“可不是,碰上了个舍得花钱的俏娘们,买东西不还价!”
丁浩心里直觉得好笑,一搭一唱像真的一样。
原先的一个客人付账走了。
二斗子干咳了一声,引起丁浩的注意。
“有消息!”二斗子啜着茶,眼望别处,声音很低。
“什么?”丁浩也低声回应。
“有人在打听您的行踪。”
“什么人?”
“永安宫那脸上有疤的紫衣女子。”
“紫奴!”丁浩心中一动。“向你打听?”
“不,街上的混混头,她付了十两银子。”
“唔!知道了。”
丁浩心中大为困惑,“再世仙子”为什么要派人花钱打听自已的行踪?为了那晚她夜探“春之乡”败与而返的事想报复,还是另有别的原因?余宏已经遂愿作了她入幕之宾,而自己这副德性绝非那—类女人上眼的材料,到底为什么?
暗中探它—探!
他作了决定。
XXX
永安宫。
二更时份。
后院上房里灯通明,但门窗都淹上了,只留下小小的隙缝,传出男女嬉笑之声。如果把眼睛凑近隙缝,便可看到毕丽而宽敞的房间中央摆了桌酒菜,一双男女相拥着在调笑闹酒,桌边有两名俏丫环侍立,但一双男女毫无顾忌,旁若无人,手口并用,那情景简直不堪入目。
男的是“流云刀客”余宏。
女的是此间主人“再世仙子”。
没关紧的窗隙外的确有—对眼睛,是丁浩。
窗边是—列茂盛的花树,他隐在花荫里,即使有人经过也不易被发现,只要他不动。
“好姐姐,我们……”余宏的—支手在动,但被桌面挡着,不知道在动什么。
“猴急什么,又不是只有这晚。”
“可是……我实在有些熬不……”
“先淡个正经的问题,”她推开他直起娇躯。
“谈什么正经问题?”
“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余宏沉吟没立即开口。
丁浩看这“再世仙子”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照理,这等一千个女人中也难挑出—个的尤物,应该印象深刻的,不可能想不起来,难道说她是像某一个人,那跟好相似的某一个人又是谁呢?
如果说姿色,绝不逊于“桃花公主”楚素玉。唯一差别的是好冶艳成熟,媚荡之气外溢,年纪似乎也长些。
女人中的女人。
男人一见就会着迷的女人。
好到底是什么来路?
丁浩若若地思索。
突地,他脑里有个意念如电闪过,差点惊叫出声。
第七章异邦冤魂
“再世仙子”像极了五年前由于地变而被埋葬在隔世谷山腹秘宫之内的一代女妖许媚娘,只是更年轻些。
丁浩在一阵激动之后慢慢冷静下来,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复活,而江湖上这一类女人总有许多相似之处,长像相近的也不能说没有,可是问题在于她为什么要汀听自己的行踪?目的何在?“醉书生”是新出道的,其貌不扬,根本没有具备作为面首的资格,现成的余宏便是个美男子。事出必有因,是什么原因呢?
仔细观察,的确是像许媚娘再世。
最后,他想到了,年龄不对,声音也不对。许媚娘当年虽然练成了驻颜邪功青春不老,但表面的年龄是她要比“再世仙子”大些,而声音也没这么柔媚,余宏就是惑于的声音而对她穷追不舍的。
“弟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再世仙子摧促。
“你已经知道我是‘齐云庄’的继承人……”余宏期期地回答。
“我是指现在?”
“现在?……姐姐,我现在的身份是流落在北方的浪子,迷恋你的男人。”说着,偏过头亲了一下她的香腮。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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