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住,远远地看着他。
“那,便是世子?”晓云轻声问道。
“正是。”柴禄答道。“此外,因为世子的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无法治愈,世子对大夫有些……”说到这里,柴禄停了下来,看着那人的背影,有些兴叹。
柴禄的意思,晓云自然明白。这个柴钰,恐怕是对自己的病已经失去信心,哀莫大于心死了。如此,事情就更难办了。
“世子,就拜托丁大夫了。”柴禄转过身来,对着晓云恭敬地一礼。
晓云忙退开一些,“柴管家不必如此,在下定然竭尽所能。”
许是他们的对话惊扰了柴钰,笛声嘎然而止,随后,便见他拿着笛子,对着湖静静地负手而立。柴禄这才领着晓云走了过去。
“参见小王爷。”
“柴禄,你领了外人到这里做什么?”柴钰没有回身,只是瞥了晓云一眼,又看向湖面。
“小王爷,这位是从京城里来的丁大夫,王爷特意请来为世子看病的。”柴禄恭敬的回道。
“丁大夫?”柴钰似乎对这三个字颇感兴趣,转过身来缓缓走到他们前面。晓云这才发现,柴钰的腿,不良于行。好好一个青年,怎么就跛腿了呢?
“就是在菱州城义诊几日,便名声大振的丁大夫?”
“正是在下。”晓云抱拳,微微一礼,答得不卑不亢。
柴钰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凄凉:“丁大夫的事情,小王也有所耳闻。不过,丁大夫虽为良医,但对小王的病,恐怕也是束手无策吧。”
晓云想了想,转身对柴禄说:“可否让在下与小王爷单独谈谈?”
柴钰和柴禄不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注意,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柴禄愣了一下,斥道:“丁大夫,如此不妥。”
晓云笑道:“管家是怕在下这个‘文弱’书生对小王爷不利吗?”
“柴禄,你就先下去吧。”柴钰挥挥手,表示无事。
“是,小王爷。柴禄就在花园之外,如有需要,小王爷尽管召唤,柴禄随叫随到。”说完,柴禄看了晓云一眼,这才举步离去。
柴禄走开之后,柴钰便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丁大夫也坐。”
“是,谢小王爷。”晓云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丁大夫要与小王说的话,最好是小王感兴趣的,否则就枉费小王支开柴管家了。”柴钰将笛子放在石桌上,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随后看着晓云,一脸地探究。
这柴钰果真好奇心比较重,幸好她没有押错宝。不过,对于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她就没有多少把握了。但是,要说服柴钰让她看病,非得剑走偏锋才行。晓云想了想,笑道:“在下不会让小王爷失望的。”
“哦?”柴钰挑眉,看了晓云一眼,又看晓云身后,见柴禄已经出了花园,便道:“柴管家已经走远了,你可以说了。”
“是。”晓云点头,“小王爷对于人能飞上天,有何想法?”
柴钰微微一愣,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一脸不解的看着晓云。人能飞上天?这怎可能,人又不是鸟,有没有翅膀,要是长了翅膀飞了,那不是成了鸟人了!而且,这无端的,怎就提到这个了呢?这跟他又有何干系呢?
“小王爷?”晓云微笑着,等着柴钰的回答。
柴禄走出花园之后,便没有再多走一步,就在花园外头站着,远远地看着亭子里的两人。见他们相对而坐,似是相谈甚欢的样子,这才稍稍放心,在外头候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看见丁大夫站了起来,转身朝他这边招招手,他便忙跑了过去。
“小王爷。”
“柴管家,小王爷已经答应让在下诊治,你去准备准备吧。”
听晓云这么说,柴禄有些将信将疑,看着柴钰,见他点头,这才兴高采烈地去了。“柴禄这就去准备。”
见柴禄这样,晓云不禁有些感慨。“柴管家是真心关心小王爷的,小王爷有这么多人牵挂,更加应当珍惜自己,珍惜每一个机会的。”
柴钰看着他,笑道:“丁大夫说的是,小王受教。”说罢,还抱拳一揖。
晓云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礼道:“小王爷折煞在下了,小王爷莫要怪在下僭越才是。”
“丁大夫客气了,在小王看来,丁大夫可不是这般拘礼古板之人。今日能认识丁大夫,也是一件幸事。小王今日,十分高兴。”柴钰笑道。
“小王爷高兴便好。若是小王爷一直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对小王爷的病,也是十分有帮助的。”
“真的?那丁大夫要时常到王府来才是,同丁大夫谈天说地,是件快事!”
“小王爷抬爱了。在下要给小王爷施以针灸指数,这阵子,自是每日都来。倒是小王爷莫要嫌在下来得太多,觉得碍眼才是。”
“哈哈哈,丁大夫说笑了,你给小王治病,小王应该感激才是,何来嫌弃之说。丁大夫就莫再客套下去了。走走走,到小王住处去。”说着,柴钰迈开步子往前走,晓云便跟了上去。
请贼入瓮
晓云回到孟家的时候,已经快过未时了。原以为这么晚了,应当没有人等着她看诊了,只是没想到,门口依旧等着好几个人。晓云见他们等得久了,一刻也没有歇便又坐下看诊。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孟良突然匆匆忙忙地从内院出来。
“丁大夫!”
“孟兄弟?”见孟良行色匆匆,又是面带喜色,晓云不禁有些好奇,这是发生何事了,难道……“是那人醒了吗?”
“是!”孟良点点头。“方才他动了。”
“真的!”晓云有些意外,都快三天了,本来以为他撑不下去了的。
“是,丁大夫过去看看吧。”
“嗯。”晓云点点头,然后对着剩下的两个人说了声抱歉,让他们稍候之后,便进了内院。
人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很快的,便有许多人知道:丁大夫救的那个重伤的人,活过来了!
展昭才从外头回来,便直奔他们在孟家暂住的屋子。此时已经天黑,房间里点了好几支蜡烛,屋子里亮堂堂的。而晓云正坐在桌前,认真的写着什么东西,连他进门她都没有发现。直到他走进叫了她一声,她才抬头看他。
“相公,你回来了。”晓云抬头,对着他笑。
“云儿,在做什么?”展昭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纸。纸上写着许多字,因为那些字,有一些他认识,有一些他不认识。他看了一会儿,见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便也作罢。他知道,她写给她自己看的东西,是没有人能看得懂的。因为她写的字,大多是千年后流行的文字,而不是宋朝的字。而且,她有她自己的书写习惯,他要是能看得懂,那倒是奇事了,倒不如直接问来得快。
“写的什么?”
“我在研究柴钰的诊疗方案。”晓云将纸拿在手上看,“他的病,有些棘手。”
“能治好吗?”展昭在她身边坐下,问道。见她蹙着眉头,咬着笔杆子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想东西的时候,不是咬笔杆子,就是咬手指,也不知道这样子是否真的能有助她思考。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总觉得这个习惯不好,不大卫生,于是他便伸手将笔拿开。
晓云没有笔可咬,下意识的就把右手往嘴边送,不过看见展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于是转了个方向,托住了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个病,彻底根治是不可能的。但是经过治疗和药物的调理,不让它发作,基本上不会对身体有多大的威胁。就是这个治疗的过程很复杂,而且很花时间。这倒是正好让我可以出入王府了。”说罢,晓云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他,我能治他的病的。”
展昭在她身旁站着,无意识地伸手轻抚着她的长发。她的头发,柔顺而细腻,总是让他爱不释手。“怎的叹气了?若是觉得难办,就去推辞了吧,咱们另想办法便是。”
“怎么可能!”听展昭这么说,晓云险些跳了起来。回过身一脸惊讶地看着展昭:“你可知道我为了说服他让我给他看病,连‘飞机’都搬出来了。要知道,那世子可是固执的紧。况且,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说推就推呢。”
晓云咋咋呼呼的样子,惹得展昭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也莫要再想旁的,只管把尽力就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还未等你治疗结束,差王府就已经……
最后那句话,他没说出口。若是菱州无事,那是最好的。可是,到目前为止,种种迹象表明这菱州城内绝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太平。而那柴王府,更是疑云重重。禁忌的毒药无影,无故暴毙的章朗,不知去向的白家藏宝图,去了食人山后生死不明的那些人。他隐隐觉得,这些事情都跟柴王府恐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见展昭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沉思,晓云便知他又在思忖案子的事情,不由地心中一叹。“今日可有发现?”
展昭摇摇头,“没有。他这几日都在城中,处理一些衙门里常有的事情。我见没什么可疑之处,便回来了。也许我们找错了方向,查错了人。”这两日,展昭一直在暗中跟踪郭北,希望能从他身上查到些蛛丝马迹。但是,也不知是他的直觉错了,还是郭北早知他在暗中跟踪,两日下来一无所获。
晓云抿了抿嘴,偏头想了想,道:“是不是查错,到最后才知道。说不定,晚上我们就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见晓云灵动的眼睛,展昭了然地点点头。晓云突然想到什么,忙站了起来。“我去打些热水来,你先洗洗歇会儿吧。晚上恐怕是没得安生的了。”
“云儿,不必忙了,我不累。”展昭拉住了她。
晓云回头,无奈地看着他。“相公,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展昭知道她心疼他,心里头暖暖的,笑了起来。却说:“我真的不累。”
晓云呶了呶着嘴,瞪了他一眼,心道:你不是不累,而是习惯了累,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累不累了。
“相公,你已经二十七了,都快奔三的人了,不似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不许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奔三?展昭不知道‘奔三’是什么意思,不过听她的语气,也知道她大抵的意思就是说:他年纪不小了,身体不如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应当好好珍视自己。可是,虽然他已经二十七了,可他的身子体力可不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差啊。
“云儿,你觉得为夫‘老了’,体力不行了吗?”
晓云微微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展昭。诶?她家相公这话说的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相公,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啊!再说,一般而言,二十出头的人的身体状况,确实是最好的啊。”
展昭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抿了抿嘴,坐了下来。晓云见他不说话,似乎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忙软下声来,拉着他的衣袖道:“相公,云儿也是担心你嘛,你听一回云儿的好不好?”
晓云软声细语的撒娇,让展昭不禁一怔。他这个娘子啊,真是……“去吧。”
“嗯,你等我。”晓云笑着在展昭脸上亲了一下,便走了出去。经过窗口时,还不忘回过头来朝他笑,见她开心的样子,逗得展昭呵呵笑出了声。云儿啊云儿……
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入梦,睡得正酣。而有些人,却恰恰趁着此时这浓浓地夜色,出动了。比方说,‘梁上君子’;比方说,此时出现在孟家的这个蒙面黑衣人。
那人运气不好,今日十五,云薄月圆。月光朗照,将这天地之间铺上一层柔软的银光,也把这世间的一切动静曝露出来。那人从南边来,估计是沿着屋脊一路过来的。到了孟家住屋的屋檐上时停了下来。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什么动静。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
他一出现,躲在暗处的展昭便瞧见他了。身材修长,不似郭北那般壮硕;动作敏捷,点地无声,看来轻功了得。想来,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只见他落地之后,隐在院中的大树后站了一会儿,随后便矮着身体,迅速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展昭眼神一敛,转了个身,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在窗前的地上,那是屋里唯一的光亮。墙边的床上,似乎隐隐看见隆起的被子。细细短短地呼吸声,却证实了床上有人。黑衣人缓缓移步到窗前,凌厉地双眸,透着冰冷骇人的光芒。
一只手,伸向缠满绷带的脸,却在即将触到的那一瞬间猛地顿住,只听嘭的一声,那人身形一闪,一支短剑险险从他耳边飞过,咚地一声定在背后的窗户上。那人一退,几步便从床边门口退到门口,刚想转身离去,一阵掌风从背后袭来,逼得他连忙换了个方向,直奔窗户而去,不想窗口已站了一个人。
一人堵了窗口,一人堵了门,黑衣人犹如瓮中之鳖,被困在房中。
钦差驾到
展昭和晓云分别占住了门口和窗口,将那名黑衣人困在了屋内。原本不大的房间,因为三个人而显得狭小拥挤起来。那人全身上下包在黑布之中,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此时,那双犀利地双眼,正紧紧地房里的另外两个人,似乎在谋算着从哪里突围。紧绷的气氛,令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晓云右手食指一动,嘭地一声,一支短箭疾飞而出。与此同时,展昭亦出拳攻了过去。不想那人身手了得,身形一晃,轻松地躲过那支短箭,且及时挡下了展昭那一拳。二人一交上手,便打得难舍难分,晓云也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看着,见十几招下来,那人竟然还能撑着与展昭打成平手,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这个人,不得了。菱州城居然有这样的高手,看来他们是守对了。
不过展昭毕竟是展昭,这大宋朝能真正与他一教高下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晓云为了以防万一,在这房间里加了点药,那药会通过呼吸系统发生作用。慢慢地,那人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起来,想来此时药性已渐渐在那人体内发生作用了。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以为就要抓到他的时候,突然“哧”的一声,紧接着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来。随着那片白光闪过,一阵浓密地烟雾飘散开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天哪,原来这时候就已经有烟雾弹了啊!晓云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同时还不忘用手掩住口鼻。要是这烟雾有刺激性,伤到呼吸道可就麻烦了。
似是一阵风从身边穿过,晓云反射性地伸手去拦,却没能拦住,只抓到一撮衣角。紧接着便听到“哐啷”一声,想是那人已经破窗而出了。晓云正想提步去追,展昭已从她身边闪过,随后便从外头传来他的声音:“晓云,你留下!”,晓云从屋里出来,只看见展昭匆匆离去的背影。而个人,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晓云回到房中,将房间的窗户和门都敞开,屋里的烟雾这才渐渐地散去。房里的地面上,躺着一只手掌宽的竹筒,还在咕噜噜地晃悠着。一些黑黑红红地粉末散在周围,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大约是硫磺、磷粉和硝石之类的东西吧。晓云蹲下身来端详着那东西,心中不由地感慨。中国的先人真的很聪明,什么都能造出来。可是,怎么都没能发展壮大呢。要是这些东西都用在军事上了,也不至于几百年后被些红毛黄毛的鬼子给欺负成那样了。
感慨过后,晓云将那些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往对面的房间去了。那名伤者被他们转移到跟